第八回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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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我也不太清楚。”
他好奇過、打聽過，但對方明顯不願多談，他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在沈慕晨的心裏，夏依依一個很特別而又神秘的存在：她頭腦聰明，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身上絲毫沒有貧苦人家出身的窮酸之氣。至於她為什麽會成為沈家的下人，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疑團。
“誒，初夏，你該不會是看中瘋丫頭了吧？明兒讓白老爺上沈家來提親得了！”鄭康帶著幾分醉意打趣道。
“你胡說什麽！我哪裏看中瘋丫頭了？”白初夏明顯有些慌亂，大聲嗔怒道。
這兩個混蛋，竟然在背後拿她開涮！夏依依故意邊走邊大聲喊道：“大少爺，天色晚了，把夾裳穿上吧！”
那清脆的聲音像一個炸彈在白初夏的心裏炸開，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半響才忐忑地回過頭去：這丫頭該不會聽到他們剛才說的話了吧？
夏依依若無其事地把衣服給沈慕晨披上，順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大少爺，你們釣到魚了嗎？”她問道。
“當然釣到了，還釣了兩條呢！”鄭康大聲接過去，“初夏，把魚簍提上來給瘋丫頭看看！”
這家夥還真是口無遮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慌亂之下說出那句話了！白初夏惱怒地瞪了鄭康一眼，對夏依依訕笑道：“沒什麽好看的，一會等我們釣到大魚了再給你看。”
“誒，初夏，雖然你釣的那條魚還沒有巴掌大，但沈少爺釣的可不小啊，有什麽不好意思給瘋丫頭看的？”鄭康不以為然道。
“叫你少喝點，你看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白初夏滿面通紅，恨不得把鄭康的嘴給堵上。
聽到說沈慕晨釣到了大魚，夏依依一下就來了興趣，也懶得管這兩個家夥怎麽鬥嘴，她自己直接過去那邊提起了魚簍。
九十二友誼長存
“哈哈哈……”夏依依對著魚簍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白少爺，這條魚是你釣的？你是怎麽看到的，用放大鏡嗎？”
魚簍裏總共就兩條魚，大的那條將近兩斤，而小的那條，簡直就像從大魚肚子裏吐出來的。
這大小差異實在太明顯了，放在一個簍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有什麽好笑的？魚咬鉤了難道不拉上來嘛？”早知道就把那條該死的小魚扔回河裏了！白初夏又羞又惱，一把搶過魚簍重新扔出了水裏。
“你等著，一會我保證釣一條比慕晨哥更大的！”他將魚鉤用力甩得更遠，憤憤地說道。
“小氣！之前誰笑我是小花貓來著！”夏依依白了他一眼，又轉身坐回沈慕晨旁邊，勾起唇畔道：“就算你把這條河裏的魚都釣上來，也不一定能釣到大少爺這麽大的！”
是他說要釣一條比沈慕晨更大的，沈慕晨身高應該接近175，這條河裏能有這麽大的魚？
誰讓他口不擇言呢，那就不要怪她鉆空子了！
白初夏沒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只當夏依依瞧不起他，一下火了，怒道：“夏依依，你別門縫裏瞧人！20斤重的魚我是沒釣過，但兩斤重的還是釣過的，你等著！”
這對冤家！沈慕晨輕輕搖頭，“初夏，這丫頭在拿你的話打趣你呢，你沒聽出來？”
“是他口誤在先的，能怪我嘛！”夏依依撅起小嘴，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
“大少爺，之前大家都說你們家瘋丫頭腦子不太好，我怎麽看她腦子比誰都好啊？”鄭康回過味來，不解地問道。
“你才腦子不好呢！”一聽扯到自己的身世，夏依依連忙調轉槍頭，“之前是因為我剛來沈家不習慣，所以才反應慢半拍。現在不是習慣了嘛！”
幾個人正無聊地鬥著嘴，沈慕晨的魚線突然一沈，原來橫在水裏的浮漂一下豎了起來。
“魚咬釣了！”他輕聲說道。
其他人頓時屏息靜氣，一齊看向河面。
浮漂抖動了幾下，接著急速下沈。沈慕晨瞅準時機提起魚竿，然後用力一拉一甩，一條足有筷子長的大鯽魚直接被他提出水面，扔到了岸上。
這一套動作宛如行雲流水，僅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夏依依看得眼睛都直了。
“兩條了，湊到一起可以開烤嘍！”鄭康興奮得摩拳擦掌，“我去給你們烤魚！”
“誰說只有兩條！”白初夏說著也將魚竿一拉，又是一條大魚出了水，這是一條鯉魚，比沈慕晨剛才釣的鯽魚稍微大一些。
魚一弄上岸，他立刻對夏依依投來了得意的眼神，大有一雪前恥的意味。
“是啊，何止兩條，我們有四條魚呢！”夏依依也不甘示弱，挑了挑唇，似笑非笑道，“聽說越小的魚越鮮嫩，一會那條小魚就烤給白少爺吃吧，慰勞他的一番辛苦！”
“你們釣到魚了嗎？”柳千絮和白若詩舉著風箏走過來，白若詩大聲問道。
“釣到了，馬上就有烤魚吃了。”鄭康高興地回她。
幾個人再一次坐回到氈子上，茶水煮好後，鄭康自告奮勇地為大家烤魚。
玩了大半天，這會個個都有些餓了，之前的酒菜還剩下大半，再加上香噴噴的烤魚，所有人都盡情吃喝起來。
“讓我們為這大好春日幹一杯吧！”白若詩舉杯提議。
“為我們在這春日裏的聚會幹杯！”柳千絮也舉杯附和。
“為我和慕晨哥釣到的魚幹杯！”白初夏笑道。
“那就為我烤的魚幹杯！”鄭康接著白初夏的話道。
沈慕晨看著自己手裏的茶水微微一笑，“為了春風、為了美酒、也為了清茶幹杯！”
所有人都有話說，她該說什麽呢？面對大家期待的目光，夏依依突然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為友誼天長地久幹杯！”
神馬友誼啊？她才不要跟柳千絮那樣的人產生友誼呢！話一出口，夏依依自己都想扇自己兩巴掌。
友誼天長地久？這裏唯一一個下人竟然跟這群少爺小姐們談友誼！柳千絮暗自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天長地久這個詞對他來說未免遙遠。看著這一群生機勃勃的少年，沈慕晨的目光一點點暗下去……
夏依依無心的一句話讓原本無比活躍的氣氛一下冷了。
白若詩和鄭康的目光相遇，兩個人似乎都有點搞不清狀況。
白初夏連忙打圓場：“說得好，就為友誼天長地久幹杯！”
天長地久多好啊！他就喜歡一輩子這樣熱熱鬧鬧地度過，哪怕跟那個丫頭鬥一輩子嘴也行！
在白初夏的號召下，六個杯子在空中發出了一串極不幹脆的碰撞聲，六個人各懷心事地喝下杯中的液體。
……
沈家城裏的大房又添孫了，滿月宴定在四月初。
為了給今年屢受打擊的大房捧場，沈老爺帶著全家人一起去城裏赴宴。
家裏的馬車只能坐四個人，因此，二姨太兩母子被分到了雇來的馬車上，夏依依也跟他們同一輛車。
路上，二姨太憤憤不平地道：“憑什麽下人都坐在那輛車上，而讓我們兩母子坐雇來的車？”
她說的下人是指春桃。除了沈老爺、大太太和沈慕晨，那輛馬車上就只有一個空位了。考慮到二姨太母子擠在上面不成樣子，大太太便讓春桃坐在了前面的車上。
“可不是！大少爺是沈家的少爺，二少爺難道就不是少爺了嗎？憑什麽讓他坐前面，而不讓二姨太和二少爺坐前面？”琴兒跟著起哄道。
連她這個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人都知道這個時代註重長幼尊卑，沈慕晨為長，當然要坐在前面！車裏都是二姨太院子裏的人，夏依依不敢出聲，只能在心裏腹誹。
二姨太本來心情就不痛快，看到夏依依更覺得橫豎不順眼，陰陽怪氣道：“瘋丫頭，自從你去了大少爺的房裏好像長臉了嘛，現在見了二少爺也不知道打招呼，我看你連我這個二姨太似乎也不放在眼裏。”
“二姨太您可能誤會了，我怎麽敢不把您和二少爺放在眼裏呢！”知道對方有心為難，夏依依賠著笑臉道。
“哼！這是當著二姨太的面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你現在仗著有大少爺撐腰就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琴兒睨視著她，冷冷訓斥道。
整個沈家都知道沈慕晨向來善待下人。而且，出於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態，夏依依去了他屋裏後格外註重自己的形象，經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惹得其他丫頭羨慕不已。
琴兒早就眼紅了，此刻巴不得借著二姨太的勢好好踩她兩腳。
九十三大房酒宴
還來勁了！平時她已經很小心地避開這窩蛇鼠了，沒想到這會竟然被她們逮住不放！夏依依回敬了琴兒一個白眼，“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二姨太了，要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們可以去告訴太太，告訴大少爺，他們自然會處罰我！”
這是春桃教她的：她是大少爺房裏的人，就算有錯也得大少爺或者大太太他們懲罰，輪不到這兩主仆！
夏依依的語氣不軟不硬，琴兒碰了個釘子，一時無語了。
二姨太怒道：“你以為你去了大少爺房裏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這丫頭向來跟她不對付，現在又一心向著那兩母子，她心裏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只不過是沒找到機會下手。
二姨太惡狠狠地瞪著夏依依，一條獵狗盯著獵物。
“我可沒這麽……啊！”夏依依的話還沒有說完，沈慕正一彈弓繃到她手上了，雖然彈弓上沒有裝石頭，但拉到極限的皮筋卻把她的手繃出了一條紅印，瞬間就腫起來了。
“叫你嘴硬！”沈慕正斜著一雙瞇瞇眼，兇神惡煞地說道。
二姨太先是一楞，接著便抿嘴笑了，那笑容裏毫不掩飾得意。琴兒更是直接就對夏依依露出了幸災樂禍地表情。
“哎喲，我的小祖宗，今天是去大伯家做客的，你帶著這勞什子做什麽？”二姨太故意親熱地把沈慕正摟在懷裏，嗔怒道：“一會到了可不許給我惹禍！”
“知道了。”
混蛋！夏依依捂著被彈腫的手背，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馬車停在一家氣派的酒樓門口，大房家在外面迎客的沈慕陽迎了上來。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高大而挺拔，那張臉龐依然俊朗不凡，只是眉宇間卻多了一絲陰郁之氣。
沈老爺他們和他站在門口簡單寒喧了幾句，之後一行人便進去入席了。
這家酒樓看起來沒有得月樓高檔，內部的裝設遠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麽氣派。大房包下了整個大廳，有一部分客人已經到了，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喝茶。
沈老爺把一家子安頓好便去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去了。
大太太坐在位置上嘆了口氣道：“以往老大家的酒宴都是定在得月樓的，今年情況不好，酒席都掉了一個檔次，只怕要讓生意場上的人笑話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大他們再不濟還有兩家綢緞鋪和三家茶莊呢，比我們光吃田租強多了！”二姨太四處瞅了瞅，冷笑道：“這場面也不知是要做給誰看的！”
大房欠二房的錢沒還就算了，還連累二房舉家幫他們還債。照二姨太的意思，大房要真到了這個地步就應該把家業都變賣了用來還債。
沈慕晨端著茶杯睨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白初夏也來了，一看到沈家的人立刻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和沈家的眾人一一問過好後，他的目光便落到了夏依依身上，笑嘻嘻地說道：“夏依依，好久不見了。”
今天是跟著來做客的，夏依依特意收拾了一番：上身穿著水紅色的斜襟襖褂，下身穿著淡紫的綢褲，清爽而俏麗。
白初夏看著她被水紅色上衣襯得白裏透紅的臉蛋，雙眸亮晶晶的，那歡喜幾乎要從眼裏溢出來。
“哪裏好久，還不到一個月呢！”夏依依笑了笑道。
白家大少爺竟然專門問候他們家的小丫頭！大太太和二姨太不約而同地看著他們倆。
“我前幾天本來要去沈莊找你玩的，家裏有點事沒去成。”白初夏略帶遺憾地說道。
尼瑪，現在是什麽場合啊，竟然當著沈家眾主子的面跟她這個小丫頭聊個沒完！大太太和二姨太的目光似箭，夏依依覺得自己的小身板都要被她們看穿了，勉強笑道：“我們大少爺天天都在家，白少爺隨時可以來。”
她故意加重了“大少爺”這幾個字的語氣，用來提醒對方，他的行為不合時宜。
白初夏倒也不傻，很快會意過來，轉頭看向沈慕晨，“慕晨哥，過幾天我去看你。”
“隨時歡迎。”沈慕晨淡淡一笑。
白初夏又朝夏依依笑了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望著他的身影，二姨太陰陽怪氣地說道：“瘋丫頭，白少爺跟你很熟啊！”
“白少爺經常去看望大少爺，見的面多了，自然就熟了。”夏依依理直氣壯地說道。
看大少爺？剛才白少爺明明說的是看她！大姨太看了看夏依依，又瞟了一眼沈慕晨，輕輕勾起了唇角。
往年白少爺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跟他爹來沈家走動，今年確實來得格外勤，莫非他真的看上這丫頭了？大太太疑惑的目光將夏依依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轉頭低聲對沈慕晨叮囑道：“慕晨，屋裏的丫頭大了，平時也要多註意些，別傳出什麽不好的風言風語。”
“清者自清！”沈慕晨惜字如金地扔出這幾個字，說完便蹙起了眉頭。
我去，這些人還真是會捕風捉影啊！不就說了兩句話麽，用得著上綱上線嘛！夏依依在心裏翻著白眼道。
快要開席的時候，沈慕蕊也過來了，在她身後還跟著徐盈。
看到沈慕晨，徐盈顯得有些尷尬，和兩個太太打了招呼之後便一聲不吭地縮在了沈慕蕊身後。
“慕蕊，我聽你爹說你讀完這一學期準備退學了？”大太太拉著沈慕蕊問道。
沈慕蕊點了點頭：“這兩年年年饑荒政府發不出錢來，先生們都生活不下去了，學校天天停課，我們讀的也沒什麽意思。”
她的表情看不出悲喜，語氣也十分平常，似乎根本不為輟學感到可惜。
大太太不禁搖頭：這孩子還只當是學校的問題家裏不讓她讀書了，根本沒想到她母親是想找戶人家把她嫁出去。
沈慕蕊今年16歲了，按年紀也到了嫁人的時候。只不過，她是二姨太周氏所生，大房太太陳氏不會考慮到她的幸福問題，只會為了家族利益把她嫁給有錢人家，至於是當正室還是當姨太太，這些對於陳氏來說根本無所謂。
“慕蕊啊，”大太太輕輕拍著沈慕蕊的手，“退學了多去嬸嬸家玩。”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便和秦姑爺兩情相悅的沈慕嫻一年也難得回幾趟娘家，這個侄女要嫁了，以後走叔叔嬸嬸家的機會就更少了。
大太太看著侄女的目光中有憐惜和不舍。
“嬸子，我也可以去嗎？”一直縮在沈慕蕊身後的徐盈突然怯怯地問道。
九十四沈慕正被抓
“可以啊，當然可以！”大太太伸手將她拉到跟前，和顏悅色道：“慕嫻嫁了之後我一直悶得慌，你們能來我是再高興不過了！”
大太太平日確實很閑，也喜歡和這些小姐們說話，徐盈又在她面前表現得很溫順，因此頗得她的歡心。
徐盈面色微紅，雙手緊緊拽著帕子，擡眸望著沈慕晨道：“慕晨哥，上次是我失禮，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個大男人，這點小事怎麽會放在心上！”大太太笑道。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依依。如果真的有心就向她道歉吧！”沈慕晨看也不看她，冷冷地說道。
還是算了吧，她可受不起！夏依依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慕晨，瘋丫頭只是個丫頭，你怎麽能讓徐小姐向她道歉呢！”大太太不悅地看著沈慕晨。
如果今天她不道這個歉，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沈慕晨了。徐盈一思忖，毫不猶豫地朝夏依依低下了頭，輕聲道：“對不起！”
神馬情況？夏依依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沈慕晨顯然也感到意外，情不自禁地將目光轉向了徐盈。
“行了行了，人家徐小姐都如此有誠意了，你們也別為難她了！”大太太挑起柳眉，一副替徐盈打抱不平的模樣。
說到底，外面的小姐還是比自家的丫頭親啊！夏依依悄悄撇了撇嘴，違心地說道：“事情都過去了，徐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人家是大小姐，能向自己低頭認錯就不錯了，還計較那些幹嘛！
那你呢？大太太用這樣一副眼神望著沈慕晨。
“既然依依都這麽說了，我自然也沒意見。”被母親逼視，沈慕晨不得不表明態度。
“聽到了吧？以後盡管和慕蕊一起來嬸子家玩！”大太太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對徐盈說道。
“謝謝嬸子！”徐盈嫣然一笑，又羞澀地看向沈慕晨，“謝謝慕晨哥！”
酒席很快開始了，沈慕蕊和徐盈各自回到了席上。
沈慕陽帶著自己媳婦和剛出生的小兒子來給每桌的客人敬酒。
他生得英俊，老婆又長得漂亮，兩個人郎才女貌十分惹眼。剛出生的小家夥也粉嫩可愛，眉眼像他哥哥一樣俊秀，得到了一眾客人的喜愛和讚嘆。
大太太抱著小孩子愛不釋手，笑道：“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咱們沈家的人，這小鼻子小眼的，就跟他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沈慕正推開椅子起身，好奇地湊了過去。
大太太露出嫌惡的眼神，擋住他伸過來的手道：“你小孩子家的，知道個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我也是沈家的人！”
沈慕正說著便不管不顧地去搶大太太手裏的孩子，眾人見狀連忙阻止。
坐在上席的沈老爺臉一沈，厲聲喝斥道：“正兒，不得放肆！”
沈慕正被喝得不敢動彈，二姨太拉著他好聲好氣地哄道：“你還小，別把孩子抱摔了。”
“是啊，小叔叔的心意我們宏兒心領了，等以後宏兒大一些了再跟小叔叔玩。”沈慕陽媳婦從孩子的繈褓中掏出一塊銀元，笑著塞進了沈慕正的手裏。
看到銀元，沈慕正眼前一亮，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他接過錢緊緊地攥在手裏，轉身便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到一會兒，沈慕正又說自己吃飽了，丟下碗筷跑了出去。
最後一道甜品上上來，大家正坐在席上閑話家長，琴兒突然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大聲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打了縣長家的小少爺，被人給抓起來了！”
“什麽？”沈老爺第一個從坐椅上跳起來，“那個混賬東西現在人在哪？”
縣長今年年過五十，幾個兒女早已成年，這個小少爺是他前幾年娶的一房姨太太所生，今年才六七歲。縣長對這個幺子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這要是打出個好歹來，只怕整個沈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其他人雖然不清楚情況的嚴重性，可看到沈老爺的反應也都跟著緊張起來。
琴兒嚇得面無人色，結結巴巴道：“在、在外面，被幾個人穿官服的人抓、抓著……”
沈老爺聞訊立刻往外走，沈慕晨也起身跟了過去。
夏依依跟著沈慕晨一起來到門口，只見沈慕正臉上眼淚鼻涕一大把，兩只胳膊反過來被一個高高大大，穿著軍裝的人抓著，另外還有兩個穿軍裝的人站在旁邊兇神惡煞地看著他。
“爹，你快讓他們把我放了！”看到沈老爺，沈慕正掙紮著叫道。
沈老爺狠狠瞪了他一眼，忙陪著笑臉向那幾個穿軍裝的人拱手，“幾位，真是對不住！這是犬子。在下管教無方讓他闖了禍，不知道縣長大人在哪，請讓我帶犬子去當面向他賠罪。”
“原來是沈先生啊！”其中的一個人冷冷一笑，目光中露出一絲不屑，“令公子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竟敢當街動手打人，沈先生還真是好家教啊！”
這句話諷刺意味十足，不亞於當眾打了對方一巴掌。
沈老爺面色一僵，強忍著怒火說道：“是我管教無方，讓各位見笑了！”
這個混賬東西！見自己的老爹被人羞辱，沈慕晨拳頭緊握，咬牙切齒地瞪著沈慕正。
“正兒！”二姨太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看到沈慕正就要撲過去。
剛才說話的官軍一把推開她，嚴肅地說道：“令公子當街搶我們小少爺的糖人，還動手打人。我們縣長就在裏面吃席，您還是親自去向他賠罪了再來贖人吧！”
“正兒，你怎麽能打縣長家的公子呢！”二姨太氣得直跺腳，轉身拉住了沈老爺的衣袖，“老爺，你快讓他們放了正兒啊！”
沈老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看到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開始對沈家的人指指點點。
大太太感覺面子上掛不住，勸道：“老爺，您還是先去向縣長賠不是，把人領回來再說吧。”
沈家大老爺從人群外擠了進來，看到這場面，神色凝重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家裏的喜宴別人沒找事，怎麽自家二房倒惹出事來了？
九十五沈老爺受辱
沈老爺急著去找縣長，沈慕晨便將聽到的情況簡單地向大老爺說了一下。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大老爺也鐵青著臉，恨鐵不成鋼地罵沈慕正。
“我讓他賣給我，他不肯我才搶的！”見老娘在旁邊，沈慕正理直氣壯地說道。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在他臉上開了花。
大太太扇完又罵：“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小少爺，你就敢搶敢打，明兒整個沈家都要被你害死！”
沈慕正的臉都被打偏了，那五個手指印很快腫了起來，更顯得那一臉橫肉醜陋猙獰。
“他只是個孩子，知道什麽！”二姨太惱怒地瞪了大太太一眼，然後對著沈慕正心疼地抹起了眼淚。
“沈老爺那麽儒雅的人，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兒子？”
“早就聽說沈家二少爺不成氣了，還真是這樣呢！”
“我看這孩子長得既不像他爹又不像他娘，是沈家親生的嘛？”
“不是親生的還是撿來的不成，沈家又不是沒有小姐少爺，還用得著撿個孩子回來養嘛！”
“聽說沈家大少爺身體不好……”
“……”
人群裏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連沈慕晨也被牽連了。大太太一張俏臉冷若冰霜，最終也氣得聽不下去，轉身進酒樓去了。
自己的兒子還在別人手裏，二姨太臉上架不住也只能當作沒聽見，邊抹眼淚邊站在邊上守著。
沈慕晨陪著父親一起找到了縣長所在的席上，和他們一同趕來的還有沈家大老爺。
還沒走到跟前沈老爺就拱起了手，陪著笑臉道：“縣長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犬子無禮，冒犯了令公子，我是來親自向您賠禮道歉的，還望您和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
坐在上席的縣長是個頭發斑白的老頭，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又黑又瘦。他微瞇著雙眼看了看沈老爺，不冷不熱道：“都說虎父無犬子。沈先生平時文章犀利，我看令公子的膽色也不輸你嘛！”
沈老爺曾經在報紙上發表過評論社會不良風氣的文章，因此得罪了一些頑固分子和政府官員，縣長正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借此機會，縣長當然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哪裏哪裏，讓縣長大人見笑了！”沈老爺面部抽搐，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也變得無比僵硬。
“縣長大人，今天是我小孫兒的滿月酒，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擡貴手，放過我家那個小混蛋！”大老爺雙手捧起一杯酒，恭敬地道：“這杯酒是我們向您賠罪的，還望您給個面子！”
說完他一仰脖子，把那杯酒給幹了。
“所謂不打不相識，兩位公子這也是緣分。”坐縣長旁邊的白老爺跟著打圓場，“來來來，我也敬縣長大人一杯，代沈兄向您賠罪。”
白老爺生得英氣十足，尤其是那兩道黑長的濃眉，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錦緞長袍，長袍上套著黑色織錦馬甲，看起來精神矍鑠，氣度不凡。
白家的店鋪是嶺南城的百年老店，他們的生意甚至遍布北京、上海。白老爺雖然沒有官職，卻是本省的商會會長，在嶺南城更是叫得響的人物。
縣長板著的臉一下就垮了，連忙雙手端起酒杯回敬，並連聲道：“白老爺說的是！白老爺說的是！”
“既然白老爺都開口了，這事就這麽算了吧。”縣長喝下了白老爺敬的酒後，故作大度地對身邊的人揮了揮手，“去，把沈先生的公子放了。”
沈老爺聽到這話總算松了口氣，趕緊接過大老爺手裏的酒杯向縣長和白老爺敬酒，陪著說說笑笑的連喝了好幾杯。
沈慕正被二姨太領回去，還沒走進酒樓便被春桃攔住了。
春桃冷冷一笑，“太太說了，二少爺愛惹禍，讓二姨太你早點帶他回去，省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嫌他們丟人現眼，要趕他們回去？二姨太聽完火冒三丈，一氣之下狠狠甩了春桃一巴掌，“她叫我們來就來，叫我們走就走嗎？當我們娘倆是要飯的？”
打狗看主人，二姨太這巴掌和這些話正是做給大太太看的。
從小就在大太太房裏侍候的春桃何時受過這氣，咬了咬牙，轉身便去向大太太匯報了。
春桃一張俏臉梨花帶雨，臉上那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
打她的人就是打她！大太太頓時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一下從椅子上彈起，正要往外去，恰好看到那對母子走了進來。
她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二姨太臉上。
“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惹了禍不回去還在這裏丟人現臉。我讓丫頭去說你還敢打我的丫頭，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大太太怒不可遏，一巴掌下去似乎還不過癮，又當面指著二姨太的鼻子罵了起來。
同席的人看到這一幕個個目瞪口呆，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去勸架。
“家門不幸哪！”剛才那一番折騰下來沈老爺早已心力交瘁，看著他的兩房太太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吵，他痛苦而又無奈地搖頭。
沈慕晨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但他不能像父親那樣置之不理，嘆了口氣，上去拉住自己的母親，輕聲勸道：“娘，今天是大伯家的喜事，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大太太只是氣極了，罵完那一句倒也沒有再繼續，被沈慕晨一勸，便又坐回席上去了。
可能是被大太太的氣勢鎮住了，二姨太既沒有還手也沒有還口，楞了好一會才含著眼淚無比委屈地望著沈老爺。
“琴兒，帶二姨太和二少爺回去！”沈老爺仿佛沒有察覺到二姨太的目光，捏著眉心沖琴兒命令道。
這兩母子！夏依依看著他們只覺得可憐又可恨，不禁也在心裏搖頭。
酒席一散，白初夏便過來邀請沈慕晨和夏依依去喝茶。
喝茶？今天鬧成這樣他還有心情喝茶麽？夏依依不動聲色地偷瞄沈慕晨。
沈慕晨還沒開口，沈老爺突然說道：“既然白少爺相邀你就去吧。反正家裏的馬車也坐不下這麽多人，一會我跟你娘先回去，你和瘋丫頭到時自己坐車回來。”
他和白老爺交好，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和他的兒子交好。
見父親如此說，沈慕晨便也點頭答應了。
“夏依依，你覺得上次的得月樓怎麽樣，我們去那坐坐吧？”一邊往外走，白初夏一邊湊到夏依依身邊問道。
“我無所謂，大少爺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夏依依睨了眼沈慕晨。
三個人才走出酒樓，沈慕蕊和徐盈又追了出來。聽說他們要去喝茶，那兩位小姐也請求加入，結果三個人的隊伍又變成了元宵節那天的五個人。
九十六偶遇三姨太
四月的天氣不熱不冷，拂面春風中還帶著淡淡的花香。一路聽他們說著笑著，剛才那些不愉快的記憶也漸漸從夏依依的心裏散去。
她悄悄打量沈慕晨，只見那張俊臉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淡然，已經看不出一絲惱怒了。
“慕晨哥，下個月就是端午了，到時我接你和依依一起來城裏看劃龍舟吧？”白初夏一臉期待地問道。
陽光在他烏黑的短發上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他英俊的側臉散發出熠熠光芒，臉頰上那個若隱若現的酒窩似盛了一汪佳釀，讓人看了便心醉。
沈慕蕊看著白初夏神采奕奕的臉龐，那顆少女之心跳動如雷。
“白少爺，你怎麽跟我想到一塊兒了？我正想說端午節邀請慕晨哥來城裏玩呢，竟讓你搶先了！”徐盈笑道。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起碼她又多了一個端午節加入他們的借口。
上次被沈慕晨趕出來之後徐盈氣得整整三天吃不下飯，想到以後都沒有辦法接近他，她更是寢食難安。今天既然已經低頭認錯，那她以後肯定是要不遺餘力地去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剛邀約的茶還沒喝，這麽快就開始約下個月了？沈慕晨挑唇一笑：恐怕白初夏想約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丫頭！
“你問依依吧，她說來就來。”他故意順水推舟，淡淡地說道。
“怎麽問我啊？”夏依依覺得莫名其妙，看著沈慕晨道：“大少爺來我就來！”
這是什麽話？白初夏楞了楞，接著眼珠子一轉，“既然如此，我就當你們答應了！到時我去接你們。”
不反對就是同意。在他的世界裏就是這樣的！
“還有我和表姐呢！”生怕把自己漏了，沈慕蕊焦急地在一旁提醒。
“你們住在城裏就不用我接了吧？到時約好地方自己過來就行啦。”白初夏漫不經心道。
端午節他要給那丫頭送糯香齋的粽子，她喜歡吃甜食，得給她挑玫瑰豆沙餡的；還要帶她去觀景亭，那裏視野開闊，最適合看龍舟；還要準備什麽？
離端午節還有近一個月，白初夏便在心裏盤算開了。
而一邊的徐盈和沈慕蕊也各自想著自己那天的計劃。
在得月樓坐下，徐盈滿面春風地望著沈慕晨道：“慕晨哥，聽說你會吹簫，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氣聽你吹一曲呢？”
“不巧，我今天出門沒有帶簫。”沈慕晨淡淡地說道。
雖然被母親逼得原諒了徐盈，但在他的心裏對對方的好感早已蕩然無存。
想起上次徐盈羞辱夏依依的事，沈慕晨突然冷冷一笑，“徐小姐，你不介意依依和我們一起喝茶吧？”
他記得徐盈上次說下人不能和主人同坐一桌，今天又是白初夏邀請的夏依依，如果她介意，那就只好請她自動離開了。
沈慕晨不是個記仇的人，更不是個小氣的人，但誰要敢欺負他身邊的人，他絕不原諒！
“為什麽要介意？依依也是我們的朋友啊！”白初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是在為她出氣呢！夏依依也不出聲，暗自抿了抿唇，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徐盈臉上一紅，尷尬道：“當然不介意！上次是我的不對，還希望慕晨哥不要再提了。”
“上次發生什麽事了？”白初夏好奇寶寶似的問道。
“表姐都道過歉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沈慕蕊幫著徐盈解圍道。
“是啊，都過去了，沒什麽好提的。”話雖如此，說這話的時候，夏依依還是感激地看了沈慕晨一眼。
白天從得月樓望出去又是另一番景致：陽光灑在平靜的河面上，和風吹過漾起陣陣漣漪，那點點碎芒像灑了一河的碎玻璃。有游船，也有漁船，三三兩兩地劃過，船裏的人看樓上，樓上的人看船裏，大家互相成為對方的風景。
一陣悠揚婉轉的樂曲將幾個人的目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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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過、打聽過，但對方明顯不願多談，他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在沈慕晨的心裏，夏依依一個很特別而又神秘的存在：她頭腦聰明，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身上絲毫沒有貧苦人家出身的窮酸之氣。至於她為什麽會成為沈家的下人，這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疑團。
“誒，初夏，你該不會是看中瘋丫頭了吧？明兒讓白老爺上沈家來提親得了！”鄭康帶著幾分醉意打趣道。
“你胡說什麽！我哪裏看中瘋丫頭了？”白初夏明顯有些慌亂，大聲嗔怒道。
這兩個混蛋，竟然在背後拿她開涮！夏依依故意邊走邊大聲喊道：“大少爺，天色晚了，把夾裳穿上吧！”
那清脆的聲音像一個炸彈在白初夏的心裏炸開，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半響才忐忑地回過頭去：這丫頭該不會聽到他們剛才說的話了吧？
夏依依若無其事地把衣服給沈慕晨披上，順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大少爺，你們釣到魚了嗎？”她問道。
“當然釣到了，還釣了兩條呢！”鄭康大聲接過去，“初夏，把魚簍提上來給瘋丫頭看看！”
這家夥還真是口無遮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慌亂之下說出那句話了！白初夏惱怒地瞪了鄭康一眼，對夏依依訕笑道：“沒什麽好看的，一會等我們釣到大魚了再給你看。”
“誒，初夏，雖然你釣的那條魚還沒有巴掌大，但沈少爺釣的可不小啊，有什麽不好意思給瘋丫頭看的？”鄭康不以為然道。
“叫你少喝點，你看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白初夏滿面通紅，恨不得把鄭康的嘴給堵上。
聽到說沈慕晨釣到了大魚，夏依依一下就來了興趣，也懶得管這兩個家夥怎麽鬥嘴，她自己直接過去那邊提起了魚簍。
九十二友誼長存
“哈哈哈……”夏依依對著魚簍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白少爺，這條魚是你釣的？你是怎麽看到的，用放大鏡嗎？”
魚簍裏總共就兩條魚，大的那條將近兩斤，而小的那條，簡直就像從大魚肚子裏吐出來的。
這大小差異實在太明顯了，放在一個簍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有什麽好笑的？魚咬鉤了難道不拉上來嘛？”早知道就把那條該死的小魚扔回河裏了！白初夏又羞又惱，一把搶過魚簍重新扔出了水裏。
“你等著，一會我保證釣一條比慕晨哥更大的！”他將魚鉤用力甩得更遠，憤憤地說道。
“小氣！之前誰笑我是小花貓來著！”夏依依白了他一眼，又轉身坐回沈慕晨旁邊，勾起唇畔道：“就算你把這條河裏的魚都釣上來，也不一定能釣到大少爺這麽大的！”
是他說要釣一條比沈慕晨更大的，沈慕晨身高應該接近175，這條河裏能有這麽大的魚？
誰讓他口不擇言呢，那就不要怪她鉆空子了！
白初夏沒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只當夏依依瞧不起他，一下火了，怒道：“夏依依，你別門縫裏瞧人！20斤重的魚我是沒釣過，但兩斤重的還是釣過的，你等著！”
這對冤家！沈慕晨輕輕搖頭，“初夏，這丫頭在拿你的話打趣你呢，你沒聽出來？”
“是他口誤在先的，能怪我嘛！”夏依依撅起小嘴，一臉理直氣壯的表情。
“大少爺，之前大家都說你們家瘋丫頭腦子不太好，我怎麽看她腦子比誰都好啊？”鄭康回過味來，不解地問道。
“你才腦子不好呢！”一聽扯到自己的身世，夏依依連忙調轉槍頭，“之前是因為我剛來沈家不習慣，所以才反應慢半拍。現在不是習慣了嘛！”
幾個人正無聊地鬥著嘴，沈慕晨的魚線突然一沈，原來橫在水裏的浮漂一下豎了起來。
“魚咬釣了！”他輕聲說道。
其他人頓時屏息靜氣，一齊看向河面。
浮漂抖動了幾下，接著急速下沈。沈慕晨瞅準時機提起魚竿，然後用力一拉一甩，一條足有筷子長的大鯽魚直接被他提出水面，扔到了岸上。
這一套動作宛如行雲流水，僅用了幾秒鐘的時間。夏依依看得眼睛都直了。
“兩條了，湊到一起可以開烤嘍！”鄭康興奮得摩拳擦掌，“我去給你們烤魚！”
“誰說只有兩條！”白初夏說著也將魚竿一拉，又是一條大魚出了水，這是一條鯉魚，比沈慕晨剛才釣的鯽魚稍微大一些。
魚一弄上岸，他立刻對夏依依投來了得意的眼神，大有一雪前恥的意味。
“是啊，何止兩條，我們有四條魚呢！”夏依依也不甘示弱，挑了挑唇，似笑非笑道，“聽說越小的魚越鮮嫩，一會那條小魚就烤給白少爺吃吧，慰勞他的一番辛苦！”
“你們釣到魚了嗎？”柳千絮和白若詩舉著風箏走過來，白若詩大聲問道。
“釣到了，馬上就有烤魚吃了。”鄭康高興地回她。
幾個人再一次坐回到氈子上，茶水煮好後，鄭康自告奮勇地為大家烤魚。
玩了大半天，這會個個都有些餓了，之前的酒菜還剩下大半，再加上香噴噴的烤魚，所有人都盡情吃喝起來。
“讓我們為這大好春日幹一杯吧！”白若詩舉杯提議。
“為我們在這春日裏的聚會幹杯！”柳千絮也舉杯附和。
“為我和慕晨哥釣到的魚幹杯！”白初夏笑道。
“那就為我烤的魚幹杯！”鄭康接著白初夏的話道。
沈慕晨看著自己手裏的茶水微微一笑，“為了春風、為了美酒、也為了清茶幹杯！”
所有人都有話說，她該說什麽呢？面對大家期待的目光，夏依依突然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為友誼天長地久幹杯！”
神馬友誼啊？她才不要跟柳千絮那樣的人產生友誼呢！話一出口，夏依依自己都想扇自己兩巴掌。
友誼天長地久？這裏唯一一個下人竟然跟這群少爺小姐們談友誼！柳千絮暗自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天長地久這個詞對他來說未免遙遠。看著這一群生機勃勃的少年，沈慕晨的目光一點點暗下去……
夏依依無心的一句話讓原本無比活躍的氣氛一下冷了。
白若詩和鄭康的目光相遇，兩個人似乎都有點搞不清狀況。
白初夏連忙打圓場：“說得好，就為友誼天長地久幹杯！”
天長地久多好啊！他就喜歡一輩子這樣熱熱鬧鬧地度過，哪怕跟那個丫頭鬥一輩子嘴也行！
在白初夏的號召下，六個杯子在空中發出了一串極不幹脆的碰撞聲，六個人各懷心事地喝下杯中的液體。
……
沈家城裏的大房又添孫了，滿月宴定在四月初。
為了給今年屢受打擊的大房捧場，沈老爺帶著全家人一起去城裏赴宴。
家裏的馬車只能坐四個人，因此，二姨太兩母子被分到了雇來的馬車上，夏依依也跟他們同一輛車。
路上，二姨太憤憤不平地道：“憑什麽下人都坐在那輛車上，而讓我們兩母子坐雇來的車？”
她說的下人是指春桃。除了沈老爺、大太太和沈慕晨，那輛馬車上就只有一個空位了。考慮到二姨太母子擠在上面不成樣子，大太太便讓春桃坐在了前面的車上。
“可不是！大少爺是沈家的少爺，二少爺難道就不是少爺了嗎？憑什麽讓他坐前面，而不讓二姨太和二少爺坐前面？”琴兒跟著起哄道。
連她這個從21世紀穿越過來的人都知道這個時代註重長幼尊卑，沈慕晨為長，當然要坐在前面！車裏都是二姨太院子裏的人，夏依依不敢出聲，只能在心裏腹誹。
二姨太本來心情就不痛快，看到夏依依更覺得橫豎不順眼，陰陽怪氣道：“瘋丫頭，自從你去了大少爺的房裏好像長臉了嘛，現在見了二少爺也不知道打招呼，我看你連我這個二姨太似乎也不放在眼裏。”
“二姨太您可能誤會了，我怎麽敢不把您和二少爺放在眼裏呢！”知道對方有心為難，夏依依賠著笑臉道。
“哼！這是當著二姨太的面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你現在仗著有大少爺撐腰就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琴兒睨視著她，冷冷訓斥道。
整個沈家都知道沈慕晨向來善待下人。而且，出於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態，夏依依去了他屋裏後格外註重自己的形象，經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惹得其他丫頭羨慕不已。
琴兒早就眼紅了，此刻巴不得借著二姨太的勢好好踩她兩腳。
九十三大房酒宴
還來勁了！平時她已經很小心地避開這窩蛇鼠了，沒想到這會竟然被她們逮住不放！夏依依回敬了琴兒一個白眼，“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二姨太了，要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們可以去告訴太太，告訴大少爺，他們自然會處罰我！”
這是春桃教她的：她是大少爺房裏的人，就算有錯也得大少爺或者大太太他們懲罰，輪不到這兩主仆！
夏依依的語氣不軟不硬，琴兒碰了個釘子，一時無語了。
二姨太怒道：“你以為你去了大少爺房裏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這丫頭向來跟她不對付，現在又一心向著那兩母子，她心裏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只不過是沒找到機會下手。
二姨太惡狠狠地瞪著夏依依，一條獵狗盯著獵物。
“我可沒這麽……啊！”夏依依的話還沒有說完，沈慕正一彈弓繃到她手上了，雖然彈弓上沒有裝石頭，但拉到極限的皮筋卻把她的手繃出了一條紅印，瞬間就腫起來了。
“叫你嘴硬！”沈慕正斜著一雙瞇瞇眼，兇神惡煞地說道。
二姨太先是一楞，接著便抿嘴笑了，那笑容裏毫不掩飾得意。琴兒更是直接就對夏依依露出了幸災樂禍地表情。
“哎喲，我的小祖宗，今天是去大伯家做客的，你帶著這勞什子做什麽？”二姨太故意親熱地把沈慕正摟在懷裏，嗔怒道：“一會到了可不許給我惹禍！”
“知道了。”
混蛋！夏依依捂著被彈腫的手背，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馬車停在一家氣派的酒樓門口，大房家在外面迎客的沈慕陽迎了上來。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高大而挺拔，那張臉龐依然俊朗不凡，只是眉宇間卻多了一絲陰郁之氣。
沈老爺他們和他站在門口簡單寒喧了幾句，之後一行人便進去入席了。
這家酒樓看起來沒有得月樓高檔，內部的裝設遠沒有外面看起來那麽氣派。大房包下了整個大廳，有一部分客人已經到了，正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喝茶。
沈老爺把一家子安頓好便去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去了。
大太太坐在位置上嘆了口氣道：“以往老大家的酒宴都是定在得月樓的，今年情況不好，酒席都掉了一個檔次，只怕要讓生意場上的人笑話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老大他們再不濟還有兩家綢緞鋪和三家茶莊呢，比我們光吃田租強多了！”二姨太四處瞅了瞅，冷笑道：“這場面也不知是要做給誰看的！”
大房欠二房的錢沒還就算了，還連累二房舉家幫他們還債。照二姨太的意思，大房要真到了這個地步就應該把家業都變賣了用來還債。
沈慕晨端著茶杯睨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白初夏也來了，一看到沈家的人立刻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和沈家的眾人一一問過好後，他的目光便落到了夏依依身上，笑嘻嘻地說道：“夏依依，好久不見了。”
今天是跟著來做客的，夏依依特意收拾了一番：上身穿著水紅色的斜襟襖褂，下身穿著淡紫的綢褲，清爽而俏麗。
白初夏看著她被水紅色上衣襯得白裏透紅的臉蛋，雙眸亮晶晶的，那歡喜幾乎要從眼裏溢出來。
“哪裏好久，還不到一個月呢！”夏依依笑了笑道。
白家大少爺竟然專門問候他們家的小丫頭！大太太和二姨太不約而同地看著他們倆。
“我前幾天本來要去沈莊找你玩的，家裏有點事沒去成。”白初夏略帶遺憾地說道。
尼瑪，現在是什麽場合啊，竟然當著沈家眾主子的面跟她這個小丫頭聊個沒完！大太太和二姨太的目光似箭，夏依依覺得自己的小身板都要被她們看穿了，勉強笑道：“我們大少爺天天都在家，白少爺隨時可以來。”
她故意加重了“大少爺”這幾個字的語氣，用來提醒對方，他的行為不合時宜。
白初夏倒也不傻，很快會意過來，轉頭看向沈慕晨，“慕晨哥，過幾天我去看你。”
“隨時歡迎。”沈慕晨淡淡一笑。
白初夏又朝夏依依笑了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望著他的身影，二姨太陰陽怪氣地說道：“瘋丫頭，白少爺跟你很熟啊！”
“白少爺經常去看望大少爺，見的面多了，自然就熟了。”夏依依理直氣壯地說道。
看大少爺？剛才白少爺明明說的是看她！大姨太看了看夏依依，又瞟了一眼沈慕晨，輕輕勾起了唇角。
往年白少爺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跟他爹來沈家走動，今年確實來得格外勤，莫非他真的看上這丫頭了？大太太疑惑的目光將夏依依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轉頭低聲對沈慕晨叮囑道：“慕晨，屋裏的丫頭大了，平時也要多註意些，別傳出什麽不好的風言風語。”
“清者自清！”沈慕晨惜字如金地扔出這幾個字，說完便蹙起了眉頭。
我去，這些人還真是會捕風捉影啊！不就說了兩句話麽，用得著上綱上線嘛！夏依依在心裏翻著白眼道。
快要開席的時候，沈慕蕊也過來了，在她身後還跟著徐盈。
看到沈慕晨，徐盈顯得有些尷尬，和兩個太太打了招呼之後便一聲不吭地縮在了沈慕蕊身後。
“慕蕊，我聽你爹說你讀完這一學期準備退學了？”大太太拉著沈慕蕊問道。
沈慕蕊點了點頭：“這兩年年年饑荒政府發不出錢來，先生們都生活不下去了，學校天天停課，我們讀的也沒什麽意思。”
她的表情看不出悲喜，語氣也十分平常，似乎根本不為輟學感到可惜。
大太太不禁搖頭：這孩子還只當是學校的問題家裏不讓她讀書了，根本沒想到她母親是想找戶人家把她嫁出去。
沈慕蕊今年16歲了，按年紀也到了嫁人的時候。只不過，她是二姨太周氏所生，大房太太陳氏不會考慮到她的幸福問題，只會為了家族利益把她嫁給有錢人家，至於是當正室還是當姨太太，這些對於陳氏來說根本無所謂。
“慕蕊啊，”大太太輕輕拍著沈慕蕊的手，“退學了多去嬸嬸家玩。”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即便和秦姑爺兩情相悅的沈慕嫻一年也難得回幾趟娘家，這個侄女要嫁了，以後走叔叔嬸嬸家的機會就更少了。
大太太看著侄女的目光中有憐惜和不舍。
“嬸子，我也可以去嗎？”一直縮在沈慕蕊身後的徐盈突然怯怯地問道。
九十四沈慕正被抓
“可以啊，當然可以！”大太太伸手將她拉到跟前，和顏悅色道：“慕嫻嫁了之後我一直悶得慌，你們能來我是再高興不過了！”
大太太平日確實很閑，也喜歡和這些小姐們說話，徐盈又在她面前表現得很溫順，因此頗得她的歡心。
徐盈面色微紅，雙手緊緊拽著帕子，擡眸望著沈慕晨道：“慕晨哥，上次是我失禮，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個大男人，這點小事怎麽會放在心上！”大太太笑道。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是依依。如果真的有心就向她道歉吧！”沈慕晨看也不看她，冷冷地說道。
還是算了吧，她可受不起！夏依依低著頭，假裝沒聽見。
“慕晨，瘋丫頭只是個丫頭，你怎麽能讓徐小姐向她道歉呢！”大太太不悅地看著沈慕晨。
如果今天她不道這個歉，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近沈慕晨了。徐盈一思忖，毫不猶豫地朝夏依依低下了頭，輕聲道：“對不起！”
神馬情況？夏依依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沈慕晨顯然也感到意外，情不自禁地將目光轉向了徐盈。
“行了行了，人家徐小姐都如此有誠意了，你們也別為難她了！”大太太挑起柳眉，一副替徐盈打抱不平的模樣。
說到底，外面的小姐還是比自家的丫頭親啊！夏依依悄悄撇了撇嘴，違心地說道：“事情都過去了，徐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人家是大小姐，能向自己低頭認錯就不錯了，還計較那些幹嘛！
那你呢？大太太用這樣一副眼神望著沈慕晨。
“既然依依都這麽說了，我自然也沒意見。”被母親逼視，沈慕晨不得不表明態度。
“聽到了吧？以後盡管和慕蕊一起來嬸子家玩！”大太太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對徐盈說道。
“謝謝嬸子！”徐盈嫣然一笑，又羞澀地看向沈慕晨，“謝謝慕晨哥！”
酒席很快開始了，沈慕蕊和徐盈各自回到了席上。
沈慕陽帶著自己媳婦和剛出生的小兒子來給每桌的客人敬酒。
他生得英俊，老婆又長得漂亮，兩個人郎才女貌十分惹眼。剛出生的小家夥也粉嫩可愛，眉眼像他哥哥一樣俊秀，得到了一眾客人的喜愛和讚嘆。
大太太抱著小孩子愛不釋手，笑道：“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咱們沈家的人，這小鼻子小眼的，就跟他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沈慕正推開椅子起身，好奇地湊了過去。
大太太露出嫌惡的眼神，擋住他伸過來的手道：“你小孩子家的，知道個什麽！”
“我怎麽不知道！我也是沈家的人！”
沈慕正說著便不管不顧地去搶大太太手裏的孩子，眾人見狀連忙阻止。
坐在上席的沈老爺臉一沈，厲聲喝斥道：“正兒，不得放肆！”
沈慕正被喝得不敢動彈，二姨太拉著他好聲好氣地哄道：“你還小，別把孩子抱摔了。”
“是啊，小叔叔的心意我們宏兒心領了，等以後宏兒大一些了再跟小叔叔玩。”沈慕陽媳婦從孩子的繈褓中掏出一塊銀元，笑著塞進了沈慕正的手裏。
看到銀元，沈慕正眼前一亮，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他接過錢緊緊地攥在手裏，轉身便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到一會兒，沈慕正又說自己吃飽了，丟下碗筷跑了出去。
最後一道甜品上上來，大家正坐在席上閑話家長，琴兒突然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大聲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打了縣長家的小少爺，被人給抓起來了！”
“什麽？”沈老爺第一個從坐椅上跳起來，“那個混賬東西現在人在哪？”
縣長今年年過五十，幾個兒女早已成年，這個小少爺是他前幾年娶的一房姨太太所生，今年才六七歲。縣長對這個幺子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這要是打出個好歹來，只怕整個沈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其他人雖然不清楚情況的嚴重性，可看到沈老爺的反應也都跟著緊張起來。
琴兒嚇得面無人色，結結巴巴道：“在、在外面，被幾個人穿官服的人抓、抓著……”
沈老爺聞訊立刻往外走，沈慕晨也起身跟了過去。
夏依依跟著沈慕晨一起來到門口，只見沈慕正臉上眼淚鼻涕一大把，兩只胳膊反過來被一個高高大大，穿著軍裝的人抓著，另外還有兩個穿軍裝的人站在旁邊兇神惡煞地看著他。
“爹，你快讓他們把我放了！”看到沈老爺，沈慕正掙紮著叫道。
沈老爺狠狠瞪了他一眼，忙陪著笑臉向那幾個穿軍裝的人拱手，“幾位，真是對不住！這是犬子。在下管教無方讓他闖了禍，不知道縣長大人在哪，請讓我帶犬子去當面向他賠罪。”
“原來是沈先生啊！”其中的一個人冷冷一笑，目光中露出一絲不屑，“令公子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竟敢當街動手打人，沈先生還真是好家教啊！”
這句話諷刺意味十足，不亞於當眾打了對方一巴掌。
沈老爺面色一僵，強忍著怒火說道：“是我管教無方，讓各位見笑了！”
這個混賬東西！見自己的老爹被人羞辱，沈慕晨拳頭緊握，咬牙切齒地瞪著沈慕正。
“正兒！”二姨太慌慌張張地跑出來，看到沈慕正就要撲過去。
剛才說話的官軍一把推開她，嚴肅地說道：“令公子當街搶我們小少爺的糖人，還動手打人。我們縣長就在裏面吃席，您還是親自去向他賠罪了再來贖人吧！”
“正兒，你怎麽能打縣長家的公子呢！”二姨太氣得直跺腳，轉身拉住了沈老爺的衣袖，“老爺，你快讓他們放了正兒啊！”
沈老爺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看到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開始對沈家的人指指點點。
大太太感覺面子上掛不住，勸道：“老爺，您還是先去向縣長賠不是，把人領回來再說吧。”
沈家大老爺從人群外擠了進來，看到這場面，神色凝重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家裏的喜宴別人沒找事，怎麽自家二房倒惹出事來了？
九十五沈老爺受辱
沈老爺急著去找縣長，沈慕晨便將聽到的情況簡單地向大老爺說了一下。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大老爺也鐵青著臉，恨鐵不成鋼地罵沈慕正。
“我讓他賣給我，他不肯我才搶的！”見老娘在旁邊，沈慕正理直氣壯地說道。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在他臉上開了花。
大太太扇完又罵：“不長眼的東西！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小少爺，你就敢搶敢打，明兒整個沈家都要被你害死！”
沈慕正的臉都被打偏了，那五個手指印很快腫了起來，更顯得那一臉橫肉醜陋猙獰。
“他只是個孩子，知道什麽！”二姨太惱怒地瞪了大太太一眼，然後對著沈慕正心疼地抹起了眼淚。
“沈老爺那麽儒雅的人，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兒子？”
“早就聽說沈家二少爺不成氣了，還真是這樣呢！”
“我看這孩子長得既不像他爹又不像他娘，是沈家親生的嘛？”
“不是親生的還是撿來的不成，沈家又不是沒有小姐少爺，還用得著撿個孩子回來養嘛！”
“聽說沈家大少爺身體不好……”
“……”
人群裏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連沈慕晨也被牽連了。大太太一張俏臉冷若冰霜，最終也氣得聽不下去，轉身進酒樓去了。
自己的兒子還在別人手裏，二姨太臉上架不住也只能當作沒聽見，邊抹眼淚邊站在邊上守著。
沈慕晨陪著父親一起找到了縣長所在的席上，和他們一同趕來的還有沈家大老爺。
還沒走到跟前沈老爺就拱起了手，陪著笑臉道：“縣長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犬子無禮，冒犯了令公子，我是來親自向您賠禮道歉的，還望您和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
坐在上席的縣長是個頭發斑白的老頭，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又黑又瘦。他微瞇著雙眼看了看沈老爺，不冷不熱道：“都說虎父無犬子。沈先生平時文章犀利，我看令公子的膽色也不輸你嘛！”
沈老爺曾經在報紙上發表過評論社會不良風氣的文章，因此得罪了一些頑固分子和政府官員，縣長正是這些人中的一個。
借此機會，縣長當然要好好羞辱他一番。
“哪裏哪裏，讓縣長大人見笑了！”沈老爺面部抽搐，勉強擠出來的笑容也變得無比僵硬。
“縣長大人，今天是我小孫兒的滿月酒，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擡貴手，放過我家那個小混蛋！”大老爺雙手捧起一杯酒，恭敬地道：“這杯酒是我們向您賠罪的，還望您給個面子！”
說完他一仰脖子，把那杯酒給幹了。
“所謂不打不相識，兩位公子這也是緣分。”坐縣長旁邊的白老爺跟著打圓場，“來來來，我也敬縣長大人一杯，代沈兄向您賠罪。”
白老爺生得英氣十足，尤其是那兩道黑長的濃眉，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錦緞長袍，長袍上套著黑色織錦馬甲，看起來精神矍鑠，氣度不凡。
白家的店鋪是嶺南城的百年老店，他們的生意甚至遍布北京、上海。白老爺雖然沒有官職，卻是本省的商會會長，在嶺南城更是叫得響的人物。
縣長板著的臉一下就垮了，連忙雙手端起酒杯回敬，並連聲道：“白老爺說的是！白老爺說的是！”
“既然白老爺都開口了，這事就這麽算了吧。”縣長喝下了白老爺敬的酒後，故作大度地對身邊的人揮了揮手，“去，把沈先生的公子放了。”
沈老爺聽到這話總算松了口氣，趕緊接過大老爺手裏的酒杯向縣長和白老爺敬酒，陪著說說笑笑的連喝了好幾杯。
沈慕正被二姨太領回去，還沒走進酒樓便被春桃攔住了。
春桃冷冷一笑，“太太說了，二少爺愛惹禍，讓二姨太你早點帶他回去，省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嫌他們丟人現眼，要趕他們回去？二姨太聽完火冒三丈，一氣之下狠狠甩了春桃一巴掌，“她叫我們來就來，叫我們走就走嗎？當我們娘倆是要飯的？”
打狗看主人，二姨太這巴掌和這些話正是做給大太太看的。
從小就在大太太房裏侍候的春桃何時受過這氣，咬了咬牙，轉身便去向大太太匯報了。
春桃一張俏臉梨花帶雨，臉上那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
打她的人就是打她！大太太頓時失去了平日的理智，一下從椅子上彈起，正要往外去，恰好看到那對母子走了進來。
她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二姨太臉上。
“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惹了禍不回去還在這裏丟人現臉。我讓丫頭去說你還敢打我的丫頭，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大太太怒不可遏，一巴掌下去似乎還不過癮，又當面指著二姨太的鼻子罵了起來。
同席的人看到這一幕個個目瞪口呆，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去勸架。
“家門不幸哪！”剛才那一番折騰下來沈老爺早已心力交瘁，看著他的兩房太太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吵，他痛苦而又無奈地搖頭。
沈慕晨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但他不能像父親那樣置之不理，嘆了口氣，上去拉住自己的母親，輕聲勸道：“娘，今天是大伯家的喜事，有什麽事回去再說。”
大太太只是氣極了，罵完那一句倒也沒有再繼續，被沈慕晨一勸，便又坐回席上去了。
可能是被大太太的氣勢鎮住了，二姨太既沒有還手也沒有還口，楞了好一會才含著眼淚無比委屈地望著沈老爺。
“琴兒，帶二姨太和二少爺回去！”沈老爺仿佛沒有察覺到二姨太的目光，捏著眉心沖琴兒命令道。
這兩母子！夏依依看著他們只覺得可憐又可恨，不禁也在心裏搖頭。
酒席一散，白初夏便過來邀請沈慕晨和夏依依去喝茶。
喝茶？今天鬧成這樣他還有心情喝茶麽？夏依依不動聲色地偷瞄沈慕晨。
沈慕晨還沒開口，沈老爺突然說道：“既然白少爺相邀你就去吧。反正家裏的馬車也坐不下這麽多人，一會我跟你娘先回去，你和瘋丫頭到時自己坐車回來。”
他和白老爺交好，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兒子和他的兒子交好。
見父親如此說，沈慕晨便也點頭答應了。
“夏依依，你覺得上次的得月樓怎麽樣，我們去那坐坐吧？”一邊往外走，白初夏一邊湊到夏依依身邊問道。
“我無所謂，大少爺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夏依依睨了眼沈慕晨。
三個人才走出酒樓，沈慕蕊和徐盈又追了出來。聽說他們要去喝茶，那兩位小姐也請求加入，結果三個人的隊伍又變成了元宵節那天的五個人。
九十六偶遇三姨太
四月的天氣不熱不冷，拂面春風中還帶著淡淡的花香。一路聽他們說著笑著，剛才那些不愉快的記憶也漸漸從夏依依的心裏散去。
她悄悄打量沈慕晨，只見那張俊臉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淡然，已經看不出一絲惱怒了。
“慕晨哥，下個月就是端午了，到時我接你和依依一起來城裏看劃龍舟吧？”白初夏一臉期待地問道。
陽光在他烏黑的短發上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他英俊的側臉散發出熠熠光芒，臉頰上那個若隱若現的酒窩似盛了一汪佳釀，讓人看了便心醉。
沈慕蕊看著白初夏神采奕奕的臉龐，那顆少女之心跳動如雷。
“白少爺，你怎麽跟我想到一塊兒了？我正想說端午節邀請慕晨哥來城裏玩呢，竟讓你搶先了！”徐盈笑道。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起碼她又多了一個端午節加入他們的借口。
上次被沈慕晨趕出來之後徐盈氣得整整三天吃不下飯，想到以後都沒有辦法接近他，她更是寢食難安。今天既然已經低頭認錯，那她以後肯定是要不遺餘力地去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剛邀約的茶還沒喝，這麽快就開始約下個月了？沈慕晨挑唇一笑：恐怕白初夏想約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丫頭！
“你問依依吧，她說來就來。”他故意順水推舟，淡淡地說道。
“怎麽問我啊？”夏依依覺得莫名其妙，看著沈慕晨道：“大少爺來我就來！”
這是什麽話？白初夏楞了楞，接著眼珠子一轉，“既然如此，我就當你們答應了！到時我去接你們。”
不反對就是同意。在他的世界裏就是這樣的！
“還有我和表姐呢！”生怕把自己漏了，沈慕蕊焦急地在一旁提醒。
“你們住在城裏就不用我接了吧？到時約好地方自己過來就行啦。”白初夏漫不經心道。
端午節他要給那丫頭送糯香齋的粽子，她喜歡吃甜食，得給她挑玫瑰豆沙餡的；還要帶她去觀景亭，那裏視野開闊，最適合看龍舟；還要準備什麽？
離端午節還有近一個月，白初夏便在心裏盤算開了。
而一邊的徐盈和沈慕蕊也各自想著自己那天的計劃。
在得月樓坐下，徐盈滿面春風地望著沈慕晨道：“慕晨哥，聽說你會吹簫，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福氣聽你吹一曲呢？”
“不巧，我今天出門沒有帶簫。”沈慕晨淡淡地說道。
雖然被母親逼得原諒了徐盈，但在他的心裏對對方的好感早已蕩然無存。
想起上次徐盈羞辱夏依依的事，沈慕晨突然冷冷一笑，“徐小姐，你不介意依依和我們一起喝茶吧？”
他記得徐盈上次說下人不能和主人同坐一桌，今天又是白初夏邀請的夏依依，如果她介意，那就只好請她自動離開了。
沈慕晨不是個記仇的人，更不是個小氣的人，但誰要敢欺負他身邊的人，他絕不原諒！
“為什麽要介意？依依也是我們的朋友啊！”白初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是在為她出氣呢！夏依依也不出聲，暗自抿了抿唇，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徐盈臉上一紅，尷尬道：“當然不介意！上次是我的不對，還希望慕晨哥不要再提了。”
“上次發生什麽事了？”白初夏好奇寶寶似的問道。
“表姐都道過歉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沈慕蕊幫著徐盈解圍道。
“是啊，都過去了，沒什麽好提的。”話雖如此，說這話的時候，夏依依還是感激地看了沈慕晨一眼。
白天從得月樓望出去又是另一番景致：陽光灑在平靜的河面上，和風吹過漾起陣陣漣漪，那點點碎芒像灑了一河的碎玻璃。有游船，也有漁船，三三兩兩地劃過，船裏的人看樓上，樓上的人看船裏，大家互相成為對方的風景。
一陣悠揚婉轉的樂曲將幾個人的目光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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