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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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一樣，都是我的妹妹。還望你不要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沈慕晨直接了當地說道。
我去，原來這家夥拒絕起人來可以這樣毫不留情啊！看來對她還是客氣的！看到徐盈一張俏臉紅成了水煮大蝦，夏依依忍不住在心裏竊喜。
“表姐，我三哥平時少出門，一般用不上懷表，你的好意他心領了。”沈慕蕊主動把那塊懷表蓋了起來，又將盒子遞回給徐盈，順便給她找了個臺階下。
徐盈似乎想哭了，低著頭緊緊咬住了下唇。
“你們坐吧，林管家送來的賬本我還沒看，先去看完了再來陪你們。”沈慕晨拂了拂夾裳衣擺，接著便起身回屋了。
夏依依連忙跟在後面，幫他把茶杯端進去。
“表姐，別難過了。我三哥身體不好，平時不愛跟人打交道，可能說話比較直一些。你別放在心上。”沈慕蕊拍著徐盈的肩膀不停地安慰。
徐盈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決堤了，大顆大顆地往下滴，落在她漂亮的織錦旗袍上暈開一塊塊水漬。
“表姐，我知道你傾慕我三哥，但他是個很固執的人，一般人應該打動不了他……”
“我不信，我哪點比不上那個小丫頭，我一定可以打動他！”淚水像小溪一樣流過徐盈妝容精致的臉龐，在那層脂粉上劃出了兩條淺淺的小溝。她將裝著懷表的盒子扔進手袋，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八十七沒有規矩
離上次和沈慕蕊一起過來隔了不到半個月，徐盈再次出現在沈慕晨的院子裏。
沈慕晨午休了，夏依依正和虎子在院子裏下五子棋，看到她兩個人都是一楞：今天的徐盈真可謂是盛妝打扮，那一身真絲香雲紗的旗袍炫麗奪目，像一片移動的彩雲，脖子上、耳朵上的珠寶首飾更是閃得人眼花繚亂，用“光芒四射”這幾個字來形容她真是太合適不過了。
夏依依連忙起身招呼，看到她身後沒有跟著沈慕蕊，不禁問道：“徐小姐你一個人來的啊？我們二小姐這次沒跟你一起來？”
“慕蕊沒空，我自已來的。”徐盈不屑一顧地說道，接著便徑直往屋裏走，“你們大少爺在吧？”
沒事跑他們這擺什麽譜！看她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德性，夏依依心裏十分不悅，耐著性子道：“我們大少爺在午休，你要找他的話就等他睡醒再說吧。”
徐盈不再說什麽，自已走進客廳坐了下來。
夏依依泡好了茶，見對方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便求之不得地跑回院裏，繼續下棋去了。
徐盈來之前沈慕晨才躺下，因此夏依依和虎子知道他沒有那麽快起來，兩個人都無比安心地在棋盤上撕殺。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盈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從屋裏沖出來，怒氣沖沖道：“夏依依，你不會是忽悠我吧？你們大少爺午睡要睡這麽久嗎？還是你故意讓我坐冷板凳？”
夏依依全副心思都在棋局上，剛要落子被她這話給問住了。
虎子辯解道：“我們大少爺就是在午睡，她沒有忽悠你。”
“這都幾點了？還在睡，你們騙鬼呢！”徐盈雙手叉腰，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式。
夏依依有點惱火了，冷聲道：“你愛信不信，我們騙你有糖吃啊？”
他們本來就沒有騙她，再說這裏是沈家，又不是她徐家，就算她是大小姐，在這裏也要客隨主便吧，憑什麽對他們指手劃腳？
“到你了。”夏依依沒好氣地把自已的棋落下，對虎子說道。
虎子才抓起一顆棋子，誰知徐盈竟直接沖過來把他們的棋盤給掀了。那個沈慕晨一直很珍愛的楸木棋盤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嚇得夏依依和虎子幾乎同時從石凳上跳起來。
棋盤摔在她腳邊，棋子散落得滿地都是。夏依依頓時氣得臉都綠了，不管不顧地罵道：“你有病吧？”
“你竟然敢罵我！”徐盈聽得一怔，接著雙眼圓睜，掄起手臂就朝夏依依扇過來，“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敢罵我！”
夏依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怒道：“要撒潑回你自已家撒去，這裏是沈家，你別搞錯了地盤！”
“瘋丫頭，你給我住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大太太突然喝斥道。
夏依依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徐盈便奪回手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你！”當著大太太的面夏依依不敢還手，捂著臉氣結。
大太太仿佛沒有看到徐盈的那一巴掌，走到她們面前，沖夏依依訓斥道：“瘋丫頭，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連沈家的待客之道都忘了嗎？”
“大少爺本來就是在午休，瘋丫頭根本沒有騙她，是她把我們的棋盤掀了！”虎子小聲而又不平地說道。
“閉嘴！”大太太又轉而瞪著虎子，“我看你們一個二個都被大少爺慣壞了，早就聽說這院子裏的下人沒有規矩，看來還真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徐盈見狀立刻擺出一副溫順乖巧的姿態，柔聲對大太太說道：“嬸子，您說的一點也沒錯，這丫頭真真一點規矩都沒有。上次她不僅跟我們同桌吃飯，還搶著喝酒，後來喝多了還是大少爺照顧她。”
有這事？一個丫頭跟少爺小姐們一個桌上吃飯，還喝多了？大太太盯著夏依依剛要發作，只聽沈慕晨大聲說道：“是初夏邀請她一起吃飯的，酒也是我允許她喝的。這事跟徐小姐有什麽幹系？”
夏依依剛才只覺得惱怒，現在卻感到被羞辱，感到委屈，不禁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徐盈被沈慕晨問得啞口無言，尷尬地低下了頭。
大太太原本對徐盈印象不錯，再加上她又是大房家的親戚，不免想維護她，責備道：“慕晨，你對下人也太寬厚了，哪有讓一個丫頭和主子一起吃飯的道理？你看你把他們慣的，現在都敢跟客人頂嘴打架了！”
“明明是徐小姐打我！”夏依依哽咽地辯駁道。
沈慕晨聞訊快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她捂著的臉，又轉頭看著徐盈，厲聲道：“徐小姐，你口口聲聲人倫綱常，難道在別人家裏動手打人就不違背三綱五常了嗎？”
他的目光冰冷如水，語氣中充滿毫不掩飾的憤怒。
徐盈越發擡不起頭來了，面上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堪。
大太太見勢立即擋在她面前，沖沈慕晨不以為然道：“一個下人，打了就打了，徐小姐是客人，你怎麽能這樣說她？”
“嬸子……”徐盈也趁機楚楚可憐地拉住大太太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這個心機婊！居然比她這個業餘的話劇演員還會演戲！夏依依狠狠瞪著徐盈，恨不得用目光殺死她。
沈慕晨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了地上的棋盤和棋子，當即眉頭一蹙，冷笑道：“徐小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地上是你的傑作吧？我屋裏的下人得罪了你，難道我的棋子也得罪了你嗎？”
那丫頭向來愛護他所珍愛的東西，斷然不會將他最心愛的棋盤扔到地上。
這個徐盈，掀他的棋盤，打他房裏的丫頭。這是要喧賓奪主不成？
“這……”徐盈再一次啞口。
“或許人家徐小姐只是不小心，讓下人們撿起來就是了，你何必為了這麽點事為難她。”大太太打起了圓場，接著又高聲喝道：“瘋丫頭，你們都是死的嗎，擺在眼前的事都不會做？”
已經記不清自已被人扇了多少次巴掌了，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令她感到羞辱、氣憤。夏依依攥緊的指尖幾乎要掐進肉裏去，她一聲不吭地盯著地上，卻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瘋丫頭，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虎子已經蹲在地上撿棋子了，大太太看出了夏依依的抗逆情緒，死死地盯著她問道。
士可殺不可辱！這分明就是在當眾侮辱她，她寧願挨打罰跪也不會屈服的！夏依依將手指攥得更緊了，依然一動不動地站著。
八十八為他低頭
這丫頭是要公然和她作對？大太太的目光變得陰冷，正想發火，這時沈慕晨淡淡地開口了：“依依，我屋裏的被子還沒有疊，這裏交給虎子就行了，你去給我把被子疊好。”
這是在為她開脫？！夏依依猛然擡起含淚的雙眸看向沈慕晨，剛好遇到他溫柔的目光。
他是向著她的，他在維護她！那溫柔的目光頓時令夏依依心裏一暖，所有的委屈都不覆存在了。
不等她轉身，大太太惱怒的聲音響起：“慕晨，你怎麽可以如此縱容屋裏的丫頭？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你的縱容，才讓這些下人們無法無天，無規無矩，長此以往沈家的門風都要被他們敗壞！”
“我屋裏的人我自已心裏有數！”沈慕晨語氣堅定。
竟然如此維護一個丫頭！瑟縮在大太太背後的徐盈頓時氣得咬牙，挑著黛眉惡狠狠地瞪夏依依。
大太太也氣得臉色鐵青，怒道：“我今天還非得管教管教你屋裏的人了！”
這兩母子在做什麽？因為她而對抗？
沈慕晨雖然有著知識新青年的思維，骨子卻也是傳統重孝的，她不能陷他於兩難！
夏依依及時松開了拳頭，輕聲道：“大少爺，我先和虎子把這些棋子收拾好了再去幫你疊被子。”
說完她便彎下膝蓋蹲了下去，手指觸地的一瞬間隱忍了半天的淚水也滴落下來。
這丫頭是何等的倔強，他曾經百般恐嚇利誘都沒能讓她屈服，此刻她明顯是不想他為難才低頭！那滴落在青磚上的淚珠灼得沈慕晨心如刀割，他用力握了握拳，望著徐盈道：“徐小姐或許是沈家的客人，但我這院子不歡迎你，希望你下次不要再來了！”
“慕晨！慕晨……”大太太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慕晨早已揮著衣袖進屋了。
這孩子這幾個月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從前不管大事小情，他向來不管不問，這幾個月他好像變得開始關註家裏的事情了！大太太望著虛掩的大門露出了深深的疑惑。
轉頭，不經意地掃到蹲在地上的夏依依，她的目光一凝，眼底的疑惑更甚了。
徐盈和大太太一起離開後，院子又恢覆了平靜。
夏依依雖然是心甘情願地向大太太妥協，可心裏那口不平之氣卻久久散不去：如果她不是丫頭，就不用忍受徐盈的羞辱了；如果她不是丫頭，就不用看大太太的臉色了；如果她不是丫頭……
為什麽她偏偏就穿越成了一個丫頭！
夏依依坐在廊下，恨恨地咬著下唇，手裏拼命撕扯一片翠竹葉子，仿佛那就是她所憎恨的命運。
沈慕晨站在門後，靜靜地看著她小小的身影，他看得出她的不甘心、她的不服氣。
都怪他！
他再次握住了拳……
……
又到了春暖花開的日子，白初夏邀請沈慕晨和夏依依一起去郊游踏青。
想到夏依依生性活潑，沈慕晨便一口答應了。
出發的那天，白初夏帶著他妹妹——白若詩一同前來。
白若詩今年13歲，個頭比夏依依稍矮一點，長得粉雕玉琢，像個洋娃娃。
約定的人中除了沈家兩主仆、白家兩兄妹，還有白初夏的好兄弟鄭康。不知道什麽原因，一向積極的鄭康直到臨出發前才出現，更讓人驚訝的是，柳千絮竟然也跟他一起來了。
柳千絮今天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裙，臉上略施粉黛，薄薄的胭脂打得恰到好處，襯得她像一支亭亭玉立的綠荷。
這貨也真夠用心的，簡直像在白初夏身上裝了個衛星定位器！夏依依忍不住腹誹。
“這位是？”白若詩似乎沒有見過柳千絮，好奇地問道。
鄭康呵呵一笑，“柳小姐聽說我們要去郊游她也很感興趣，所以就和我一起來了。我覺得反正馬車坐得下，你們肯定不會介意的。”
人都已經到了，就算有人介意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幾個人簡單地打了下招呼，便陸陸續續上車了。
正是考慮到人多，白初夏叫家裏的車夫趕了輛最寬敞的馬車過來，剛好三男三女各座一邊。
路上，柳千絮看著白初夏，略帶歉意道：“恕我冒昧了，希望沒給你們添麻煩。”
“哪裏，柳小姐客氣了。”白初夏微微一笑，語氣不冷不熱。
“人多才熱鬧嘛，柳小姐不必見外！”白若詩熱情地說道。
剛才他們在沈家喝了會茶，夏依依對白若詩也算有了一點了解：這少女舉止文雅，待人彬彬有禮，看起來既像她哥哥一樣熱情友善，也不乏女孩子的溫柔內斂，很有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因著對方是白初夏的妹妹，柳千絮也一改在別人面前的清高，主動找白若詩攀談起來。
郊游的地方是白初夏和鄭康一起選的，馬車一路走了個把小時才到。
一下車，夏依依便被眼前的風景所吸引了：這是一處山谷，面前既有綿延的山脈，又有流水潺潺的小河。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養眼的綠色中還雜夾著各種姹紫嫣紅的野花。
“好美的地方！”白若詩迎著和風仰起了嬌美的面龐，一副無比享受的模樣。
“是啊，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夏依依也深吸了一口帶著青草味和花香的空氣，讚同道。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選的地方！”鄭康得意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白初夏最後一個跳下車，看到她們一臉陶醉，心裏頓時湧起滿滿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朗聲道：“趕緊把東西搬下來，我可是帶了美酒佳肴哦，一會大家要開懷暢飲！”
聽到他吆喝，夏依依連忙自覺地過去跟他們一起搬東西。
白初夏揮手道：“這些活我們男的來做就行了，你跟若詩她們玩去吧。”
她不僅是女的，還是個丫頭呢，哪有讓白初夏和沈慕晨這兩個大少爺幹活自已站在旁邊看的道理？夏依依把袖子一挽，不聲不響地幹起活來。
白若詩和柳千絮都穿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旁邊像兩只美麗的花蝴蝶；而普通裝扮的夏依依則像一只兔子，活潑而機敏。白初夏的目光掃過面前的三個少女，最終對著夏依依揚起了唇角。
不多時，青草地上鋪上了氈子，吃食也一一擺好了。除了吃的喝的，白初夏還準備了炭爐、釣竿、漁網和風箏。
“慕晨哥不喝酒，我特意帶了炭爐過來煮水泡茶。”白初夏興致勃勃地笑道：“一會要是我們釣到了魚也可以烤著吃。”
“白少爺，你想的可真周到啊！”柳千絮眉眼生春地望著他讚嘆道。
八十九郊游踏青
柳千絮和白若詩在一邊擺弄風箏；白初夏則和沈慕晨在整理釣具；鄭康打水，夏依依生火煮水。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溫暖和煦的陽光下，茶水在炭爐上咕咚咕咚地響著，春風吹過氈子，帶走陣陣酒香菜香，還有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們歡笑的聲音。
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光多麽美好啊！夏依依情不自禁地仰望頭頂的藍天白雲，臉上漾起滿足而快樂的笑。
柳千絮殷勤地幫白若詩把風箏升上了天空，一轉頭，正好看到仰著臉的夏依依，同時也看到了她臉上剛才生火時不經意弄上的那一抹炭灰。
如果是其他人她當然會熱心提醒，但她嘛……柳千絮冷冷一笑，視若無睹地移開了目光。
白初夏從河邊過來正要說什麽，還沒開口便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快來看哪，夏依依變成小花貓了！”
他笑得樂不可支，歡脫洪亮的聲音幾乎響徹山谷。
小花貓？夏依依下意識地擡起手腕往臉上擦，誰知那塊黑印越擦面積越大，一番胡抹下來半張小臉都黑了。
“哈哈哈哈……剛才是小花貓，現在是包黑炭了！哈哈哈哈……”白初夏笑得更厲害了，連身體都抑制不住地前俯後仰。
一個把臉弄成了包黑炭，一個笑成了不倒翁。旁邊的人見到他們這副模樣，都跟著忍俊不禁。
“有什麽好笑的！沒見過啊？要不要我給你現場表演變臉？”所有人都在笑她，特別是白初夏，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似的。夏依依覺得自已成了眾人的笑柄，一時忍不住發起火來。
盡管她的臉成了小花貓，可那怒意卻是真真切切的。白初夏一下便察覺到自已失態，連忙尷尬地閉上了嘴。
作壁上觀的柳千絮見此情景不由得一怔：多少少女趨之若鶩的白家大少爺，竟然被一個卑賤的瘋丫頭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直在河邊弄釣竿的沈慕晨這時走了過來，將自已的手帕遞到夏依依面前，淡淡地笑道：“別擦了，快去河邊洗洗。”
天氣明媚，風景如畫，沈慕晨也難得放松了心情。他俊美的臉龐籠罩著一層愉悅的淺笑，那雙狹長的眸子似盛了一江春水。
夏依依被破壞的心情瞬間平靜下來，看著他柔聲道：“謝謝大少爺！”
瞧瞧，她家沈慕晨多貼心，哪像那個二貨！夏依依接過手帕仍不忘狠狠瞪了白初夏一眼。
白初夏也不傻，對比沈慕晨的行為就知道自已錯在哪裏了，窘迫地說道：“夏依依，你別生氣了，我、我只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
誰有心跟他開玩笑啊！夏依依賭氣地裝作沒聽見，徑直起身去了河邊。
這丫頭一定是生他的氣了！明知道她心眼兒小，怎麽就沒能管住自已這張嘴呢？
這下可把她給得罪了，以她那錙銖必較的性格，以後去沈家還能給他好臉色看嘛！
望著夏依依遠去的背影，白初夏的臉上滿寫了懊惱。
見他這樣，白若詩不禁也是一楞：她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模樣了？
茶水煮好了，眾人都圍坐在氈子上開始喝酒品茶。
因為剛才的事，白初夏心裏還有些不安，目光總不經意地飄向夏依依。
柳千絮看著他盈盈一笑，軟聲問道：“白少爺，上次聽你們提起梅雪釀，今天這酒可是？”
“去年的陳釀剛好喝到元宵節那天，今年的新酒要到下半年了，柳小姐要是有興趣，歡迎年底來我們家喝。”白若詩熱情地回道。
剛好到元宵節？白初夏對瘋丫頭還真是舍得啊！柳千絮勉強笑道：“希望我能有那個口福。”
鄭康出身鄉野，身上有著農人特有的灑脫和率性。見大家光喝酒聊天，他朗聲提議道：“這樣幹喝多沒意思，不如我們來猜拳或者行令吧？”
“猜拳可能不是每個人都會，還是行令吧。”白初夏說道。
“行令好，挑個簡單的，大家都能參與。”沈慕晨點頭道。
我去！喝酒行令好像是《紅樓夢》裏的情景吧，她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現代人哪裏知道什麽詩詞對聯，這要玩起來還不分分鐘被他們虐成渣？夏依依為自已捏了把冷汗，“那個……我以前沒有玩過，可能、可能玩不來……”
“很簡單的，你一定能玩得了！”見夏依依退縮，柳千絮立刻及時阻止。
她滿面笑容地看著夏依依，宛若是她最好的閨蜜。
“是啊，我們行個簡單點的令，保證每個人都會的，到時要是接不上也沒關系，罰酒或者給大家唱個歌謠什麽的就行了。”白初夏安慰道。
行你個大頭鬼！你們城裏人這麽會玩，怎麽不直接帶幾副骰盅來玩吹牛或者梭哈？還唱歌呢，我會的歌唱出來只怕你們聽不懂！夏依依騎虎難下，心裏把白初夏罵了個遍。
“我看我們這個人數不如行‘拍七令’或者‘投壺令’，雖然沒有壺，但可以用碗或者碟子代替，投擲物嘛，就用這炒花生。”沈慕晨征詢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你們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拍七令’好，簡單、方便，男女皆宜。”白初夏道。
“‘拍七令’吧，我也覺得這個好。”鄭康也讚同。
白若詩笑容和煦地看著大家，似乎玩什麽都沒意見。
柳千絮聽說是行通俗的‘拍七令’而不是行詩令、詞令或者其他的雅令，不禁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
‘拍七令’又是神馬啊？她只知道‘兩只小蜜蜂’！夏依依一頭霧水地看著這些人，深深感覺到了相差一個世紀的代溝。
酒令確定下來後，游戲很快就開始了。所謂的‘拍七令’不過是按順序報數，報到帶7或者7的倍數的數字便拍一下氈子，然後輪到下一個報。游戲考驗的是人的反應速度，基本沒有什麽難度可言。
明白規則後，夏依依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第一個出錯的是鄭康，報到7的倍數時他一下沒反應過來。這家夥酒量應該不錯，舉起杯便一飲而盡，眼睛都不眨一下。
鄭康和白初夏要是出錯可以喝酒，如果沈慕晨出錯呢？他可不能喝酒，難道要為大家表演節目嗎？話說她還從來沒有聽他唱過歌呢，要是能有機會聽他唱首歌倒是挺不錯的！夏依依在心裏如是想著。
九十行酒令
光想著沈慕晨出錯，沒想到比他更先出錯的是自已。一個不小心，夏依依把帶7的數字順口就報出來了。
“嘿嘿，夏依依，你也出錯啦！”鄭康開心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問道：“你是選喝酒呢，還是給我們唱歌或者表演別的什麽？”
“唱歌！夏依依，你給我們唱首歌好了！”白初夏起哄道。
沈慕晨和白若詩也對夏依依投來饒有興趣的目光，柳千絮則用一種隔岸觀火的表情看著她。
唱歌跳舞有什麽難的，就怕把你們給嚇倒了！夏依依想也沒想便端起酒杯幹了。
“光罰喝酒多沒意思，下次誰出錯還是表演點什麽吧，哪怕學貓叫狗叫也行。”白初夏有些失望地說道。
“那就聽白少爺的，下次出錯不許罰喝酒了！”也不知是想讓夏依依出醜，還是自已想出風頭，柳千絮大聲附和道。
“各人隨意吧，本來只是個游戲，又何必拘泥於形式？”沈慕晨淡淡地開口道。
白若詩大方一笑，“重在參與，大家想怎樣就怎樣吧。”
“那就隨便！”見有人反對，白初夏也不再堅持。
新一輪的游戲開始了。
從1開始一個接一個，一直報到100了都沒有人出錯，隨著數字越來越大，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開始變得嚴肅。
“131、132、133、1……”
“哈哈，白小姐出錯啦！133是7的倍數！”鬼機靈鄭康高興地叫道。
“沒錯，133是7的19倍。”
“白小姐是給我們唱歌呢，還是喝酒？”
“既然大家都說喝酒沒意思，那我就給大家唱首歌。”白若詩笑著站起身來，“獻醜了。”
她唱的是膾炙人口的《送別》，聲音輕柔婉轉，像潺潺流水繞過山間。一開始每個人都凝神靜氣地聽她唱，後來大家跟著一起合唱起來。
這首歌夏依依也會，她一邊跟著哼一邊後悔自已之前沒有想到。
一曲唱罷，聽的人都鼓起掌來。
鄭康道：“你們女的再出錯就唱歌吧，唱歌比喝酒有意思多了。”
“那是因為白小姐唱的好，要是換了我啊，只怕你們聽不了兩句就得勸我改喝酒了。”柳千絮這一句話看似隨意，實際既是在擡舉白若詩，又表現出了自已的謙虛。
接下來鄭康和白初夏陸續出錯，白初夏給大家表演了幾個精彩的後空翻，那靈敏的身手引來一陣陣叫好聲。鄭康似乎沒啥拿得出手的本領，依然選擇喝酒。
好不容易輪到柳千絮出了一次錯，眾人都期待地望著她，她倒像早有準備似的，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來，款款一笑道：“我沒有白小姐念的書多，新式的歌兒也不熟，給大家唱一段《花為媒》吧。”
“好！”聽說有曲子聽，鄭康第一個鼓起掌來。
“叫一聲王俊卿你來得正好，顧不得女孩兒家粉面發燒；我的心止不住撲撲突突地亂跳，有句話我要問問你呀，仔細你聽著，婚姻事應不應得我不惱，好不該說我不值半分毫……”
柳千絮的聲音較之白若詩更多了一分嬌羞和柔情蜜意，她粉面含春，雙眸含情，邊唱邊有意無意地將那兩道欲訴還羞的目光投向白初夏。
其他人是怎麽想的夏依依不知道，在她看來，柳千絮不是在表演，而是在表白，那眼神簡直要把人都給看化了。她不懷好意地看向白初夏，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看柳千絮，聽曲的間隙竟和鄭康推杯換盞起來。
這家夥，柳千絮的一番苦心都付之東流了！
這段咿咿呀呀的戲曲換來了沈慕晨和白若詩的一致好評，夏依依似懂非懂，也跟著鼓了下掌。看起來大家的反響還不錯，可柳千絮臉上的笑容卻分明有些勉強。
每個人都出過錯了，鄭康和白初夏還出錯了好幾次，卻始終就不見沈慕晨錯半分。夏依依的期待一點點落空，一個不小心又把自已給搭了進去。
夏依依出錯，白初夏顯得異常高興，鼓掌道：“夏依依，若詩和柳小姐都唱了曲子，你是不是也給大家唱個曲啊，再喝酒可沒意思了啊！”
“沒錯，唱曲唱曲……”鄭康已經喝了不少了，那張黝黑的臉龐變成了深紅色，酒勁上來，他比白初夏叫得還兇。
看來這下是躲不過去了！夏依依腦子一轉，問道：“你們聽過《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吧？要不我給你們跳這支舞？”
他們學校的話劇班曾經排練過《梁祝》這出話劇，其中《化蝶》部分有一段舞蹈，夏依依跳過。想著反正這些人也沒看過，就算她的表演功底荒廢已久，糊弄他們應該還沒問題。
“好！”白初夏帶頭鼓掌讚同。
“聽起來十分有新意呢！”白若詩也歡欣地跟著鼓起掌來。
然後是沈慕晨，他一邊輕輕鼓掌，一邊對夏依依投去讚許鼓勵的目光。
出於演員的習慣，夏依依一起身走到草地上便自然而然地行了個禮，接著才開始表演。
《梁祝》本就是一個淒美浪漫的愛情故事，《化蝶》這支舞蹈更是著重表現這個故事的纏綿悱惻。
夏依依雖是業餘的話劇演員，畢竟有過好幾年的演出經驗，而且在表演方面也頗有天賦。只見她腰肢靈活，四肢柔軟，每一個伸展跳躍看似輕盈卻又無一不透出一股震憾人心的力量之美。她時而仰面似悲愴，時而低頭似含笑，一凝眉一回眸間，光是那雙靈動的眼眸便已將整支舞蹈的情緒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是平日裏跟他撒潑鬥嘴的小丫頭嗎？白初夏簡直無法相信自已的眼睛，他全神貫註地望著正在草地上起舞的夏依依，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沈慕晨亦是嘆為觀止，他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那個柔美靈動的身影，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夏依依穿上一套合適的戲服，她一定會化身為一只翩然飛舞的蝴蝶！
這丫頭！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妙人啊！她到底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若是在她這樣翩然起舞的時候，他在一旁為她配上一曲深沈婉轉的簫樂，該是一件怎樣的賞心悅事！
他有良簫，技法也不差；她的舞姿亦可以重現，只是……
草地上的人兒正在進行急促的旋轉，仿佛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即刻便會化蝶隨風而去。
沈慕晨靜靜地看著，修長的十指越握越緊。他擔心自已一旦松開手，便會忍不住過去擁住她、挽留她。
九十一從天上來的
“好看！夏依依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啊！”不等夏依依行謝幕禮，鄭康響亮的歡呼聲和掌聲便同時響起。
白初夏英俊的臉龐泛起興奮的紅光，他定定地望著夏依依，雙眸熠熠生輝，盡管激動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可目光卻明明白白地寫著欣喜和讚嘆。
瘋丫頭竟然還有這一招！原本想看夏依依出醜的柳千絮氣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依依，你這舞是跟誰學的，實在是太美了！”白若詩一臉崇拜地望著夏依依問道。
“呃……”夏依依悄悄瞟了一眼沈慕晨，“以前在家的時候跟一個熟人學的。”
臺上一分鐘，臺下三年功。她這幾年的舞臺功底可不是光好玩的！夏依依感受到了久違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像個得到誇獎的小學生，她興高采烈地望向那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希望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一絲肯定或者讚許。
沈慕晨又何嘗沒有被她深深震撼？這一支舞讓他對夏依依的欣賞更增了一分，因此，今後對她的拒絕和冷落也就變得更加艱難。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強壓住了那歡騰的心跳，只是低著頭，靜靜地喝茶，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難道她的表現還比不上柳千絮那怪聲怪調的唱腔麽？他剛才對柳千絮可是不吝讚美的啊，為什麽到了她這裏就是這副表情了？夏依依原本發光的小臉一點點沈下去，那被其他人哄擡起來的自信也像氣球裏的氣一樣悄然消失……
“誒，繼續繼續，一會夏依依出錯了再讓她給我們跳一次！”鄭康似乎意猶未盡，又迫不及待地吆喝開來。
“夏依依，你好厲害啊！”白初夏如夢初醒，大聲問道：“你是不是從天上來的？”
她那動人的舞姿、那空靈的氣質，哪裏像一個幹粗活的丫頭？就算說是仙女也不為過！
這樣既能像下人一樣幹粗活，又能像仙女一樣翩翩起舞的少女白初夏還沒有見過第二個。他璀璨似繁星的雙眸久久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就像在看一個他從未認識過，而下一刻又將會消失的人。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瘋丫頭！白初夏對夏依依的讚嘆令柳千絮再次咬牙，她勉強笑道：“白少爺不是還帶了魚竿嘛，難道你們不準備釣魚了？我還想和白小姐放會風箏呢，不如這酒令就先到此為止吧？”
瘋丫頭既然深藏不露，說不定還有別的招在等著，反正自已也不可能超越她，何必再讓她出風頭？
“是啊，也鬧了好一會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沈慕晨總算擡起頭來，淡淡地笑道。
大少爺，我就真的一點也不值得你欣賞麽？夏依依垂頭喪氣地偷瞄他，那巴巴的眼神看得令人心碎。
“那好吧。”鄭康說著便起身，先是提了一只青花酒瓶夾在腋下，順手又端起了那碟涼拌牛肉，轉頭拉扯白初夏，“初夏，走，我們釣魚去！”
白初夏被他拉得站起來，回頭滿含期待地問道：“夏依依，你要跟我們一起釣魚嗎？”
“不要。”夏依依哪裏還有心情釣魚，頭也不擡道。
“走吧走吧，她們女的要放風箏。”鄭康端著酒菜，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
“好吧。”白初夏顯得有些失落，眸光暗了暗，又看向沈慕晨，“慕晨哥，和我們一起釣魚去吧？”
“好。”沈慕晨理了理衣襟，愉快地站起身來。
三個男的結伴往河邊走去，這邊叫著要放風箏的柳千絮卻看著他們的背影，遲遲沒有動身的意思。
白若詩看著她笑道：“柳姐姐，不是說要放風箏嗎，我們走吧？”她又熱情地邀請夏依依：“依依，跟我們一起吧？”
“你們去吧，我先坐會。”夏依依道。
她那點驕傲的自尊心被沈慕晨的表現打擊得碎了一地，得好好平覆一下心情。再者，夏依依根本不想和柳千絮摻和到一起。
正好柳千絮也有心要冷落她，她看也不看夏依依一眼便高高興興地起身，和白若詩手牽手放風箏去了。
太陽漸漸西斜，山谷顯得更加靜謐幽深。
夏依依一個人坐在氈子上，望著那輪桔色殘陽發呆。
漸漸地，感覺到一陣寒意向她襲來。
降溫了！她嘆了口氣，起身拿起沈慕晨的外套，給他送去河邊。
“慕晨哥，夏依依家裏到底是做什麽的啊？我怎麽覺得她不像一般貧苦家庭出生？”白初夏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了夏依依的耳朵裏。
他也覺得那丫頭不一般麽？沈慕晨微微一怔，隨即語氣淡然道：“這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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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原來這家夥拒絕起人來可以這樣毫不留情啊！看來對她還是客氣的！看到徐盈一張俏臉紅成了水煮大蝦，夏依依忍不住在心裏竊喜。
“表姐，我三哥平時少出門，一般用不上懷表，你的好意他心領了。”沈慕蕊主動把那塊懷表蓋了起來，又將盒子遞回給徐盈，順便給她找了個臺階下。
徐盈似乎想哭了，低著頭緊緊咬住了下唇。
“你們坐吧，林管家送來的賬本我還沒看，先去看完了再來陪你們。”沈慕晨拂了拂夾裳衣擺，接著便起身回屋了。
夏依依連忙跟在後面，幫他把茶杯端進去。
“表姐，別難過了。我三哥身體不好，平時不愛跟人打交道，可能說話比較直一些。你別放在心上。”沈慕蕊拍著徐盈的肩膀不停地安慰。
徐盈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決堤了，大顆大顆地往下滴，落在她漂亮的織錦旗袍上暈開一塊塊水漬。
“表姐，我知道你傾慕我三哥，但他是個很固執的人，一般人應該打動不了他……”
“我不信，我哪點比不上那個小丫頭，我一定可以打動他！”淚水像小溪一樣流過徐盈妝容精致的臉龐，在那層脂粉上劃出了兩條淺淺的小溝。她將裝著懷表的盒子扔進手袋，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八十七沒有規矩
離上次和沈慕蕊一起過來隔了不到半個月，徐盈再次出現在沈慕晨的院子裏。
沈慕晨午休了，夏依依正和虎子在院子裏下五子棋，看到她兩個人都是一楞：今天的徐盈真可謂是盛妝打扮，那一身真絲香雲紗的旗袍炫麗奪目，像一片移動的彩雲，脖子上、耳朵上的珠寶首飾更是閃得人眼花繚亂，用“光芒四射”這幾個字來形容她真是太合適不過了。
夏依依連忙起身招呼，看到她身後沒有跟著沈慕蕊，不禁問道：“徐小姐你一個人來的啊？我們二小姐這次沒跟你一起來？”
“慕蕊沒空，我自已來的。”徐盈不屑一顧地說道，接著便徑直往屋裏走，“你們大少爺在吧？”
沒事跑他們這擺什麽譜！看她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德性，夏依依心裏十分不悅，耐著性子道：“我們大少爺在午休，你要找他的話就等他睡醒再說吧。”
徐盈不再說什麽，自已走進客廳坐了下來。
夏依依泡好了茶，見對方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便求之不得地跑回院裏，繼續下棋去了。
徐盈來之前沈慕晨才躺下，因此夏依依和虎子知道他沒有那麽快起來，兩個人都無比安心地在棋盤上撕殺。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盈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從屋裏沖出來，怒氣沖沖道：“夏依依，你不會是忽悠我吧？你們大少爺午睡要睡這麽久嗎？還是你故意讓我坐冷板凳？”
夏依依全副心思都在棋局上，剛要落子被她這話給問住了。
虎子辯解道：“我們大少爺就是在午睡，她沒有忽悠你。”
“這都幾點了？還在睡，你們騙鬼呢！”徐盈雙手叉腰，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式。
夏依依有點惱火了，冷聲道：“你愛信不信，我們騙你有糖吃啊？”
他們本來就沒有騙她，再說這裏是沈家，又不是她徐家，就算她是大小姐，在這裏也要客隨主便吧，憑什麽對他們指手劃腳？
“到你了。”夏依依沒好氣地把自已的棋落下，對虎子說道。
虎子才抓起一顆棋子，誰知徐盈竟直接沖過來把他們的棋盤給掀了。那個沈慕晨一直很珍愛的楸木棋盤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嚇得夏依依和虎子幾乎同時從石凳上跳起來。
棋盤摔在她腳邊，棋子散落得滿地都是。夏依依頓時氣得臉都綠了，不管不顧地罵道：“你有病吧？”
“你竟然敢罵我！”徐盈聽得一怔，接著雙眼圓睜，掄起手臂就朝夏依依扇過來，“你算什麽東西，竟然敢罵我！”
夏依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怒道：“要撒潑回你自已家撒去，這裏是沈家，你別搞錯了地盤！”
“瘋丫頭，你給我住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大太太突然喝斥道。
夏依依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徐盈便奪回手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你！”當著大太太的面夏依依不敢還手，捂著臉氣結。
大太太仿佛沒有看到徐盈的那一巴掌，走到她們面前，沖夏依依訓斥道：“瘋丫頭，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連沈家的待客之道都忘了嗎？”
“大少爺本來就是在午休，瘋丫頭根本沒有騙她，是她把我們的棋盤掀了！”虎子小聲而又不平地說道。
“閉嘴！”大太太又轉而瞪著虎子，“我看你們一個二個都被大少爺慣壞了，早就聽說這院子裏的下人沒有規矩，看來還真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徐盈見狀立刻擺出一副溫順乖巧的姿態，柔聲對大太太說道：“嬸子，您說的一點也沒錯，這丫頭真真一點規矩都沒有。上次她不僅跟我們同桌吃飯，還搶著喝酒，後來喝多了還是大少爺照顧她。”
有這事？一個丫頭跟少爺小姐們一個桌上吃飯，還喝多了？大太太盯著夏依依剛要發作，只聽沈慕晨大聲說道：“是初夏邀請她一起吃飯的，酒也是我允許她喝的。這事跟徐小姐有什麽幹系？”
夏依依剛才只覺得惱怒，現在卻感到被羞辱，感到委屈，不禁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徐盈被沈慕晨問得啞口無言，尷尬地低下了頭。
大太太原本對徐盈印象不錯，再加上她又是大房家的親戚，不免想維護她，責備道：“慕晨，你對下人也太寬厚了，哪有讓一個丫頭和主子一起吃飯的道理？你看你把他們慣的，現在都敢跟客人頂嘴打架了！”
“明明是徐小姐打我！”夏依依哽咽地辯駁道。
沈慕晨聞訊快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她捂著的臉，又轉頭看著徐盈，厲聲道：“徐小姐，你口口聲聲人倫綱常，難道在別人家裏動手打人就不違背三綱五常了嗎？”
他的目光冰冷如水，語氣中充滿毫不掩飾的憤怒。
徐盈越發擡不起頭來了，面上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堪。
大太太見勢立即擋在她面前，沖沈慕晨不以為然道：“一個下人，打了就打了，徐小姐是客人，你怎麽能這樣說她？”
“嬸子……”徐盈也趁機楚楚可憐地拉住大太太的衣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這個心機婊！居然比她這個業餘的話劇演員還會演戲！夏依依狠狠瞪著徐盈，恨不得用目光殺死她。
沈慕晨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了地上的棋盤和棋子，當即眉頭一蹙，冷笑道：“徐小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地上是你的傑作吧？我屋裏的下人得罪了你，難道我的棋子也得罪了你嗎？”
那丫頭向來愛護他所珍愛的東西，斷然不會將他最心愛的棋盤扔到地上。
這個徐盈，掀他的棋盤，打他房裏的丫頭。這是要喧賓奪主不成？
“這……”徐盈再一次啞口。
“或許人家徐小姐只是不小心，讓下人們撿起來就是了，你何必為了這麽點事為難她。”大太太打起了圓場，接著又高聲喝道：“瘋丫頭，你們都是死的嗎，擺在眼前的事都不會做？”
已經記不清自已被人扇了多少次巴掌了，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令她感到羞辱、氣憤。夏依依攥緊的指尖幾乎要掐進肉裏去，她一聲不吭地盯著地上，卻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瘋丫頭，我說的話你沒有聽見嗎？”虎子已經蹲在地上撿棋子了，大太太看出了夏依依的抗逆情緒，死死地盯著她問道。
士可殺不可辱！這分明就是在當眾侮辱她，她寧願挨打罰跪也不會屈服的！夏依依將手指攥得更緊了，依然一動不動地站著。
八十八為他低頭
這丫頭是要公然和她作對？大太太的目光變得陰冷，正想發火，這時沈慕晨淡淡地開口了：“依依，我屋裏的被子還沒有疊，這裏交給虎子就行了，你去給我把被子疊好。”
這是在為她開脫？！夏依依猛然擡起含淚的雙眸看向沈慕晨，剛好遇到他溫柔的目光。
他是向著她的，他在維護她！那溫柔的目光頓時令夏依依心裏一暖，所有的委屈都不覆存在了。
不等她轉身，大太太惱怒的聲音響起：“慕晨，你怎麽可以如此縱容屋裏的丫頭？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你的縱容，才讓這些下人們無法無天，無規無矩，長此以往沈家的門風都要被他們敗壞！”
“我屋裏的人我自已心裏有數！”沈慕晨語氣堅定。
竟然如此維護一個丫頭！瑟縮在大太太背後的徐盈頓時氣得咬牙，挑著黛眉惡狠狠地瞪夏依依。
大太太也氣得臉色鐵青，怒道：“我今天還非得管教管教你屋裏的人了！”
這兩母子在做什麽？因為她而對抗？
沈慕晨雖然有著知識新青年的思維，骨子卻也是傳統重孝的，她不能陷他於兩難！
夏依依及時松開了拳頭，輕聲道：“大少爺，我先和虎子把這些棋子收拾好了再去幫你疊被子。”
說完她便彎下膝蓋蹲了下去，手指觸地的一瞬間隱忍了半天的淚水也滴落下來。
這丫頭是何等的倔強，他曾經百般恐嚇利誘都沒能讓她屈服，此刻她明顯是不想他為難才低頭！那滴落在青磚上的淚珠灼得沈慕晨心如刀割，他用力握了握拳，望著徐盈道：“徐小姐或許是沈家的客人，但我這院子不歡迎你，希望你下次不要再來了！”
“慕晨！慕晨……”大太太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慕晨早已揮著衣袖進屋了。
這孩子這幾個月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從前不管大事小情，他向來不管不問，這幾個月他好像變得開始關註家裏的事情了！大太太望著虛掩的大門露出了深深的疑惑。
轉頭，不經意地掃到蹲在地上的夏依依，她的目光一凝，眼底的疑惑更甚了。
徐盈和大太太一起離開後，院子又恢覆了平靜。
夏依依雖然是心甘情願地向大太太妥協，可心裏那口不平之氣卻久久散不去：如果她不是丫頭，就不用忍受徐盈的羞辱了；如果她不是丫頭，就不用看大太太的臉色了；如果她不是丫頭……
為什麽她偏偏就穿越成了一個丫頭！
夏依依坐在廊下，恨恨地咬著下唇，手裏拼命撕扯一片翠竹葉子，仿佛那就是她所憎恨的命運。
沈慕晨站在門後，靜靜地看著她小小的身影，他看得出她的不甘心、她的不服氣。
都怪他！
他再次握住了拳……
……
又到了春暖花開的日子，白初夏邀請沈慕晨和夏依依一起去郊游踏青。
想到夏依依生性活潑，沈慕晨便一口答應了。
出發的那天，白初夏帶著他妹妹——白若詩一同前來。
白若詩今年13歲，個頭比夏依依稍矮一點，長得粉雕玉琢，像個洋娃娃。
約定的人中除了沈家兩主仆、白家兩兄妹，還有白初夏的好兄弟鄭康。不知道什麽原因，一向積極的鄭康直到臨出發前才出現，更讓人驚訝的是，柳千絮竟然也跟他一起來了。
柳千絮今天穿著一身淡綠色的衣裙，臉上略施粉黛，薄薄的胭脂打得恰到好處，襯得她像一支亭亭玉立的綠荷。
這貨也真夠用心的，簡直像在白初夏身上裝了個衛星定位器！夏依依忍不住腹誹。
“這位是？”白若詩似乎沒有見過柳千絮，好奇地問道。
鄭康呵呵一笑，“柳小姐聽說我們要去郊游她也很感興趣，所以就和我一起來了。我覺得反正馬車坐得下，你們肯定不會介意的。”
人都已經到了，就算有人介意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幾個人簡單地打了下招呼，便陸陸續續上車了。
正是考慮到人多，白初夏叫家裏的車夫趕了輛最寬敞的馬車過來，剛好三男三女各座一邊。
路上，柳千絮看著白初夏，略帶歉意道：“恕我冒昧了，希望沒給你們添麻煩。”
“哪裏，柳小姐客氣了。”白初夏微微一笑，語氣不冷不熱。
“人多才熱鬧嘛，柳小姐不必見外！”白若詩熱情地說道。
剛才他們在沈家喝了會茶，夏依依對白若詩也算有了一點了解：這少女舉止文雅，待人彬彬有禮，看起來既像她哥哥一樣熱情友善，也不乏女孩子的溫柔內斂，很有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
因著對方是白初夏的妹妹，柳千絮也一改在別人面前的清高，主動找白若詩攀談起來。
郊游的地方是白初夏和鄭康一起選的，馬車一路走了個把小時才到。
一下車，夏依依便被眼前的風景所吸引了：這是一處山谷，面前既有綿延的山脈，又有流水潺潺的小河。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養眼的綠色中還雜夾著各種姹紫嫣紅的野花。
“好美的地方！”白若詩迎著和風仰起了嬌美的面龐，一副無比享受的模樣。
“是啊，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夏依依也深吸了一口帶著青草味和花香的空氣，讚同道。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是誰選的地方！”鄭康得意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白初夏最後一個跳下車，看到她們一臉陶醉，心裏頓時湧起滿滿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朗聲道：“趕緊把東西搬下來，我可是帶了美酒佳肴哦，一會大家要開懷暢飲！”
聽到他吆喝，夏依依連忙自覺地過去跟他們一起搬東西。
白初夏揮手道：“這些活我們男的來做就行了，你跟若詩她們玩去吧。”
她不僅是女的，還是個丫頭呢，哪有讓白初夏和沈慕晨這兩個大少爺幹活自已站在旁邊看的道理？夏依依把袖子一挽，不聲不響地幹起活來。
白若詩和柳千絮都穿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旁邊像兩只美麗的花蝴蝶；而普通裝扮的夏依依則像一只兔子，活潑而機敏。白初夏的目光掃過面前的三個少女，最終對著夏依依揚起了唇角。
不多時，青草地上鋪上了氈子，吃食也一一擺好了。除了吃的喝的，白初夏還準備了炭爐、釣竿、漁網和風箏。
“慕晨哥不喝酒，我特意帶了炭爐過來煮水泡茶。”白初夏興致勃勃地笑道：“一會要是我們釣到了魚也可以烤著吃。”
“白少爺，你想的可真周到啊！”柳千絮眉眼生春地望著他讚嘆道。
八十九郊游踏青
柳千絮和白若詩在一邊擺弄風箏；白初夏則和沈慕晨在整理釣具；鄭康打水，夏依依生火煮水。每個人都忙得不亦樂乎。
溫暖和煦的陽光下，茶水在炭爐上咕咚咕咚地響著，春風吹過氈子，帶走陣陣酒香菜香，還有一群鮮衣怒馬的少年們歡笑的聲音。
這樣無憂無慮的時光多麽美好啊！夏依依情不自禁地仰望頭頂的藍天白雲，臉上漾起滿足而快樂的笑。
柳千絮殷勤地幫白若詩把風箏升上了天空，一轉頭，正好看到仰著臉的夏依依，同時也看到了她臉上剛才生火時不經意弄上的那一抹炭灰。
如果是其他人她當然會熱心提醒，但她嘛……柳千絮冷冷一笑，視若無睹地移開了目光。
白初夏從河邊過來正要說什麽，還沒開口便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快來看哪，夏依依變成小花貓了！”
他笑得樂不可支，歡脫洪亮的聲音幾乎響徹山谷。
小花貓？夏依依下意識地擡起手腕往臉上擦，誰知那塊黑印越擦面積越大，一番胡抹下來半張小臉都黑了。
“哈哈哈哈……剛才是小花貓，現在是包黑炭了！哈哈哈哈……”白初夏笑得更厲害了，連身體都抑制不住地前俯後仰。
一個把臉弄成了包黑炭，一個笑成了不倒翁。旁邊的人見到他們這副模樣，都跟著忍俊不禁。
“有什麽好笑的！沒見過啊？要不要我給你現場表演變臉？”所有人都在笑她，特別是白初夏，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似的。夏依依覺得自已成了眾人的笑柄，一時忍不住發起火來。
盡管她的臉成了小花貓，可那怒意卻是真真切切的。白初夏一下便察覺到自已失態，連忙尷尬地閉上了嘴。
作壁上觀的柳千絮見此情景不由得一怔：多少少女趨之若鶩的白家大少爺，竟然被一個卑賤的瘋丫頭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直在河邊弄釣竿的沈慕晨這時走了過來，將自已的手帕遞到夏依依面前，淡淡地笑道：“別擦了，快去河邊洗洗。”
天氣明媚，風景如畫，沈慕晨也難得放松了心情。他俊美的臉龐籠罩著一層愉悅的淺笑，那雙狹長的眸子似盛了一江春水。
夏依依被破壞的心情瞬間平靜下來，看著他柔聲道：“謝謝大少爺！”
瞧瞧，她家沈慕晨多貼心，哪像那個二貨！夏依依接過手帕仍不忘狠狠瞪了白初夏一眼。
白初夏也不傻，對比沈慕晨的行為就知道自已錯在哪裏了，窘迫地說道：“夏依依，你別生氣了，我、我只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
誰有心跟他開玩笑啊！夏依依賭氣地裝作沒聽見，徑直起身去了河邊。
這丫頭一定是生他的氣了！明知道她心眼兒小，怎麽就沒能管住自已這張嘴呢？
這下可把她給得罪了，以她那錙銖必較的性格，以後去沈家還能給他好臉色看嘛！
望著夏依依遠去的背影，白初夏的臉上滿寫了懊惱。
見他這樣，白若詩不禁也是一楞：她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哥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模樣了？
茶水煮好了，眾人都圍坐在氈子上開始喝酒品茶。
因為剛才的事，白初夏心裏還有些不安，目光總不經意地飄向夏依依。
柳千絮看著他盈盈一笑，軟聲問道：“白少爺，上次聽你們提起梅雪釀，今天這酒可是？”
“去年的陳釀剛好喝到元宵節那天，今年的新酒要到下半年了，柳小姐要是有興趣，歡迎年底來我們家喝。”白若詩熱情地回道。
剛好到元宵節？白初夏對瘋丫頭還真是舍得啊！柳千絮勉強笑道：“希望我能有那個口福。”
鄭康出身鄉野，身上有著農人特有的灑脫和率性。見大家光喝酒聊天，他朗聲提議道：“這樣幹喝多沒意思，不如我們來猜拳或者行令吧？”
“猜拳可能不是每個人都會，還是行令吧。”白初夏說道。
“行令好，挑個簡單的，大家都能參與。”沈慕晨點頭道。
我去！喝酒行令好像是《紅樓夢》裏的情景吧，她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現代人哪裏知道什麽詩詞對聯，這要玩起來還不分分鐘被他們虐成渣？夏依依為自已捏了把冷汗，“那個……我以前沒有玩過，可能、可能玩不來……”
“很簡單的，你一定能玩得了！”見夏依依退縮，柳千絮立刻及時阻止。
她滿面笑容地看著夏依依，宛若是她最好的閨蜜。
“是啊，我們行個簡單點的令，保證每個人都會的，到時要是接不上也沒關系，罰酒或者給大家唱個歌謠什麽的就行了。”白初夏安慰道。
行你個大頭鬼！你們城裏人這麽會玩，怎麽不直接帶幾副骰盅來玩吹牛或者梭哈？還唱歌呢，我會的歌唱出來只怕你們聽不懂！夏依依騎虎難下，心裏把白初夏罵了個遍。
“我看我們這個人數不如行‘拍七令’或者‘投壺令’，雖然沒有壺，但可以用碗或者碟子代替，投擲物嘛，就用這炒花生。”沈慕晨征詢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你們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拍七令’好，簡單、方便，男女皆宜。”白初夏道。
“‘拍七令’吧，我也覺得這個好。”鄭康也讚同。
白若詩笑容和煦地看著大家，似乎玩什麽都沒意見。
柳千絮聽說是行通俗的‘拍七令’而不是行詩令、詞令或者其他的雅令，不禁露出了一絲失望的表情。
‘拍七令’又是神馬啊？她只知道‘兩只小蜜蜂’！夏依依一頭霧水地看著這些人，深深感覺到了相差一個世紀的代溝。
酒令確定下來後，游戲很快就開始了。所謂的‘拍七令’不過是按順序報數，報到帶7或者7的倍數的數字便拍一下氈子，然後輪到下一個報。游戲考驗的是人的反應速度，基本沒有什麽難度可言。
明白規則後，夏依依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第一個出錯的是鄭康，報到7的倍數時他一下沒反應過來。這家夥酒量應該不錯，舉起杯便一飲而盡，眼睛都不眨一下。
鄭康和白初夏要是出錯可以喝酒，如果沈慕晨出錯呢？他可不能喝酒，難道要為大家表演節目嗎？話說她還從來沒有聽他唱過歌呢，要是能有機會聽他唱首歌倒是挺不錯的！夏依依在心裏如是想著。
九十行酒令
光想著沈慕晨出錯，沒想到比他更先出錯的是自已。一個不小心，夏依依把帶7的數字順口就報出來了。
“嘿嘿，夏依依，你也出錯啦！”鄭康開心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問道：“你是選喝酒呢，還是給我們唱歌或者表演別的什麽？”
“唱歌！夏依依，你給我們唱首歌好了！”白初夏起哄道。
沈慕晨和白若詩也對夏依依投來饒有興趣的目光，柳千絮則用一種隔岸觀火的表情看著她。
唱歌跳舞有什麽難的，就怕把你們給嚇倒了！夏依依想也沒想便端起酒杯幹了。
“光罰喝酒多沒意思，下次誰出錯還是表演點什麽吧，哪怕學貓叫狗叫也行。”白初夏有些失望地說道。
“那就聽白少爺的，下次出錯不許罰喝酒了！”也不知是想讓夏依依出醜，還是自已想出風頭，柳千絮大聲附和道。
“各人隨意吧，本來只是個游戲，又何必拘泥於形式？”沈慕晨淡淡地開口道。
白若詩大方一笑，“重在參與，大家想怎樣就怎樣吧。”
“那就隨便！”見有人反對，白初夏也不再堅持。
新一輪的游戲開始了。
從1開始一個接一個，一直報到100了都沒有人出錯，隨著數字越來越大，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開始變得嚴肅。
“131、132、133、1……”
“哈哈，白小姐出錯啦！133是7的倍數！”鬼機靈鄭康高興地叫道。
“沒錯，133是7的19倍。”
“白小姐是給我們唱歌呢，還是喝酒？”
“既然大家都說喝酒沒意思，那我就給大家唱首歌。”白若詩笑著站起身來，“獻醜了。”
她唱的是膾炙人口的《送別》，聲音輕柔婉轉，像潺潺流水繞過山間。一開始每個人都凝神靜氣地聽她唱，後來大家跟著一起合唱起來。
這首歌夏依依也會，她一邊跟著哼一邊後悔自已之前沒有想到。
一曲唱罷，聽的人都鼓起掌來。
鄭康道：“你們女的再出錯就唱歌吧，唱歌比喝酒有意思多了。”
“那是因為白小姐唱的好，要是換了我啊，只怕你們聽不了兩句就得勸我改喝酒了。”柳千絮這一句話看似隨意，實際既是在擡舉白若詩，又表現出了自已的謙虛。
接下來鄭康和白初夏陸續出錯，白初夏給大家表演了幾個精彩的後空翻，那靈敏的身手引來一陣陣叫好聲。鄭康似乎沒啥拿得出手的本領，依然選擇喝酒。
好不容易輪到柳千絮出了一次錯，眾人都期待地望著她，她倒像早有準備似的，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來，款款一笑道：“我沒有白小姐念的書多，新式的歌兒也不熟，給大家唱一段《花為媒》吧。”
“好！”聽說有曲子聽，鄭康第一個鼓起掌來。
“叫一聲王俊卿你來得正好，顧不得女孩兒家粉面發燒；我的心止不住撲撲突突地亂跳，有句話我要問問你呀，仔細你聽著，婚姻事應不應得我不惱，好不該說我不值半分毫……”
柳千絮的聲音較之白若詩更多了一分嬌羞和柔情蜜意，她粉面含春，雙眸含情，邊唱邊有意無意地將那兩道欲訴還羞的目光投向白初夏。
其他人是怎麽想的夏依依不知道，在她看來，柳千絮不是在表演，而是在表白，那眼神簡直要把人都給看化了。她不懷好意地看向白初夏，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在看柳千絮，聽曲的間隙竟和鄭康推杯換盞起來。
這家夥，柳千絮的一番苦心都付之東流了！
這段咿咿呀呀的戲曲換來了沈慕晨和白若詩的一致好評，夏依依似懂非懂，也跟著鼓了下掌。看起來大家的反響還不錯，可柳千絮臉上的笑容卻分明有些勉強。
每個人都出過錯了，鄭康和白初夏還出錯了好幾次，卻始終就不見沈慕晨錯半分。夏依依的期待一點點落空，一個不小心又把自已給搭了進去。
夏依依出錯，白初夏顯得異常高興，鼓掌道：“夏依依，若詩和柳小姐都唱了曲子，你是不是也給大家唱個曲啊，再喝酒可沒意思了啊！”
“沒錯，唱曲唱曲……”鄭康已經喝了不少了，那張黝黑的臉龐變成了深紅色，酒勁上來，他比白初夏叫得還兇。
看來這下是躲不過去了！夏依依腦子一轉，問道：“你們聽過《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吧？要不我給你們跳這支舞？”
他們學校的話劇班曾經排練過《梁祝》這出話劇，其中《化蝶》部分有一段舞蹈，夏依依跳過。想著反正這些人也沒看過，就算她的表演功底荒廢已久，糊弄他們應該還沒問題。
“好！”白初夏帶頭鼓掌讚同。
“聽起來十分有新意呢！”白若詩也歡欣地跟著鼓起掌來。
然後是沈慕晨，他一邊輕輕鼓掌，一邊對夏依依投去讚許鼓勵的目光。
出於演員的習慣，夏依依一起身走到草地上便自然而然地行了個禮，接著才開始表演。
《梁祝》本就是一個淒美浪漫的愛情故事，《化蝶》這支舞蹈更是著重表現這個故事的纏綿悱惻。
夏依依雖是業餘的話劇演員，畢竟有過好幾年的演出經驗，而且在表演方面也頗有天賦。只見她腰肢靈活，四肢柔軟，每一個伸展跳躍看似輕盈卻又無一不透出一股震憾人心的力量之美。她時而仰面似悲愴，時而低頭似含笑，一凝眉一回眸間，光是那雙靈動的眼眸便已將整支舞蹈的情緒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是平日裏跟他撒潑鬥嘴的小丫頭嗎？白初夏簡直無法相信自已的眼睛，他全神貫註地望著正在草地上起舞的夏依依，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沈慕晨亦是嘆為觀止，他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那個柔美靈動的身影，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夏依依穿上一套合適的戲服，她一定會化身為一只翩然飛舞的蝴蝶！
這丫頭！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妙人啊！她到底還藏著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若是在她這樣翩然起舞的時候，他在一旁為她配上一曲深沈婉轉的簫樂，該是一件怎樣的賞心悅事！
他有良簫，技法也不差；她的舞姿亦可以重現，只是……
草地上的人兒正在進行急促的旋轉，仿佛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即刻便會化蝶隨風而去。
沈慕晨靜靜地看著，修長的十指越握越緊。他擔心自已一旦松開手，便會忍不住過去擁住她、挽留她。
九十一從天上來的
“好看！夏依依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啊！”不等夏依依行謝幕禮，鄭康響亮的歡呼聲和掌聲便同時響起。
白初夏英俊的臉龐泛起興奮的紅光，他定定地望著夏依依，雙眸熠熠生輝，盡管激動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可目光卻明明白白地寫著欣喜和讚嘆。
瘋丫頭竟然還有這一招！原本想看夏依依出醜的柳千絮氣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依依，你這舞是跟誰學的，實在是太美了！”白若詩一臉崇拜地望著夏依依問道。
“呃……”夏依依悄悄瞟了一眼沈慕晨，“以前在家的時候跟一個熟人學的。”
臺上一分鐘，臺下三年功。她這幾年的舞臺功底可不是光好玩的！夏依依感受到了久違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像個得到誇獎的小學生，她興高采烈地望向那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希望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一絲肯定或者讚許。
沈慕晨又何嘗沒有被她深深震撼？這一支舞讓他對夏依依的欣賞更增了一分，因此，今後對她的拒絕和冷落也就變得更加艱難。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強壓住了那歡騰的心跳，只是低著頭，靜靜地喝茶，仿佛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難道她的表現還比不上柳千絮那怪聲怪調的唱腔麽？他剛才對柳千絮可是不吝讚美的啊，為什麽到了她這裏就是這副表情了？夏依依原本發光的小臉一點點沈下去，那被其他人哄擡起來的自信也像氣球裏的氣一樣悄然消失……
“誒，繼續繼續，一會夏依依出錯了再讓她給我們跳一次！”鄭康似乎意猶未盡，又迫不及待地吆喝開來。
“夏依依，你好厲害啊！”白初夏如夢初醒，大聲問道：“你是不是從天上來的？”
她那動人的舞姿、那空靈的氣質，哪裏像一個幹粗活的丫頭？就算說是仙女也不為過！
這樣既能像下人一樣幹粗活，又能像仙女一樣翩翩起舞的少女白初夏還沒有見過第二個。他璀璨似繁星的雙眸久久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就像在看一個他從未認識過，而下一刻又將會消失的人。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瘋丫頭！白初夏對夏依依的讚嘆令柳千絮再次咬牙，她勉強笑道：“白少爺不是還帶了魚竿嘛，難道你們不準備釣魚了？我還想和白小姐放會風箏呢，不如這酒令就先到此為止吧？”
瘋丫頭既然深藏不露，說不定還有別的招在等著，反正自已也不可能超越她，何必再讓她出風頭？
“是啊，也鬧了好一會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沈慕晨總算擡起頭來，淡淡地笑道。
大少爺，我就真的一點也不值得你欣賞麽？夏依依垂頭喪氣地偷瞄他，那巴巴的眼神看得令人心碎。
“那好吧。”鄭康說著便起身，先是提了一只青花酒瓶夾在腋下，順手又端起了那碟涼拌牛肉，轉頭拉扯白初夏，“初夏，走，我們釣魚去！”
白初夏被他拉得站起來，回頭滿含期待地問道：“夏依依，你要跟我們一起釣魚嗎？”
“不要。”夏依依哪裏還有心情釣魚，頭也不擡道。
“走吧走吧，她們女的要放風箏。”鄭康端著酒菜，在一旁不耐煩地催促。
“好吧。”白初夏顯得有些失落，眸光暗了暗，又看向沈慕晨，“慕晨哥，和我們一起釣魚去吧？”
“好。”沈慕晨理了理衣襟，愉快地站起身來。
三個男的結伴往河邊走去，這邊叫著要放風箏的柳千絮卻看著他們的背影，遲遲沒有動身的意思。
白若詩看著她笑道：“柳姐姐，不是說要放風箏嗎，我們走吧？”她又熱情地邀請夏依依：“依依，跟我們一起吧？”
“你們去吧，我先坐會。”夏依依道。
她那點驕傲的自尊心被沈慕晨的表現打擊得碎了一地，得好好平覆一下心情。再者，夏依依根本不想和柳千絮摻和到一起。
正好柳千絮也有心要冷落她，她看也不看夏依依一眼便高高興興地起身，和白若詩手牽手放風箏去了。
太陽漸漸西斜，山谷顯得更加靜謐幽深。
夏依依一個人坐在氈子上，望著那輪桔色殘陽發呆。
漸漸地，感覺到一陣寒意向她襲來。
降溫了！她嘆了口氣，起身拿起沈慕晨的外套，給他送去河邊。
“慕晨哥，夏依依家裏到底是做什麽的啊？我怎麽覺得她不像一般貧苦家庭出生？”白初夏的聲音遠遠地傳進了夏依依的耳朵裏。
他也覺得那丫頭不一般麽？沈慕晨微微一怔，隨即語氣淡然道：“這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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