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5)
關燈
小
中
大
如箭，仿佛要將夏依依萬箭穿心。
“我去叫林管家請大夫過來。”李姐見勢把手裏的大衣往床上一放，轉身便朝外跑去。
怎麽會這樣？半個小時前她才進來看過，那時還好好的啊！夏依依頓時慌了手腳，楞楞地看向沈慕晨：燭光下，他俊秀的臉龐燒得通紅，雙眼緊閉，呼吸沈重，看樣子不像是睡著，而像是昏迷過去了。
天哪，怎麽會變成這樣？！
夏依依整個人幾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上下連嘴唇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還楞著作什麽？”大太太也看出她嚇得不輕，語調緩和了幾分道：“快去給大少爺弄熱毛巾來！”
“哦！好，好……”夏依依盲目地應，又盲目地往外走。
明明熱水瓶、毛巾等一應物品都在臥室裏。
大太太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禁搖頭：到底還是年紀太輕了！
“虎子，你去弄吧。”她轉頭吩咐道。
直到走到客廳，夏依依才如夢初醒：剛才大太太似乎是叫她弄熱毛巾啊，她這是在做什麽？
“瘋丫頭，你沒事吧？”虎子弄好了熱毛巾，又擔心地跑出來尋夏依依。
“大少爺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著急。”他晃著夏依依的胳膊安慰道。
“虎子……”夏依依“哇”地哭了出來，“我怎麽這麽沒用，連大少爺都照顧不好！”
她真沒用啊，不僅沒有照顧好沈慕晨，還連累他病倒了！
好好的一個活人躺在床上，她竟然都看不好他，連他發燒了都沒有發現！
她沒用，真的好沒用！
一晚上的焦慮、擔憂和沮喪全都暴發出來，夏依依越哭越大聲，連大太太都驚動了。
她從房裏走出來喝道：“瘋丫頭，你給我到外面哭去！大少爺這會還生著病呢，你這樣吵下去他還能好嗎！”
這丫頭怎麽回事？又沒有人罵她，怎麽就哭成這樣了？大太太原本就心急如焚，此刻更是被夏依依攪得心煩意亂。
“我看你是當不好大少爺房裏的丫頭……”
“太太！”大太太的話還沒有說完，夏依依猛然跪倒在地，“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大少爺！太太，求你不要趕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夏依依聲嘶力竭，淚如雨下。
從來沒有見過這情景的虎子完全楞住了。
李姐剛好從前院回來，進門看到這情景也是一楞，“這是怎麽了？”
她才出去多大一會啊，太太怎麽就責罰瘋丫頭了？
大少爺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瘋丫頭才接手，照顧不周也很正常，按道理太太不至於責罰她啊！
李姐走到大太太身邊，剛要開口勸解，只聽大太太說道：“瘋丫頭，你起來吧。”
“太太，請你不要把我趕出大少爺的院子！”以為大太太還是要把她趕出去，夏依依苦苦哀求。
還要趕出去？！瘋丫頭到底做了什麽？虎子楞在那裏一聲不吭；瘋丫頭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而大太太則面如寒霜。李姐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眼底的疑惑更深了，“太太，這是……”
大太太嘆了口氣，“瘋丫頭，大少爺身體不好，平時侍候的時候要十二分小心。這次的事就當個教訓，你以後留心就是了。”
她本來也沒有真正要把夏依依趕出去的意思，那句話只是在氣頭上隨口說的。現在夏依依又是下跪又是請求，她心裏的怒火漸漸也消了大半。
不趕她出去了嗎？夏依依不敢相信地擡眼看去，正好遇到大太太難得柔和的目光。她心裏一喜，立刻道：“謝謝太太！”
五十三情敵出現
一貫給沈慕晨看病的李大夫冒著風雪趕來，把完脈後問道：“大少爺近日可曾外出？”
夏依依嚇得兩腿發軟，差點站立不穩，還好虎子在旁邊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
“我們慕晨整天都呆在屋子裏，不曾外出過。”入冬後大太太早晚都會派人來瞧沈慕晨，因此十分肯定地回道。
“大少爺這是外感風寒，導致寒氣入侵而高燒不止，許是寒冬臘月氣溫驟降的原因。”李大夫說著摸向醫藥箱，“我先給他開兩副藥吃著吧，這幾天多加留意，只要不引發舊疾便無大礙。”
真是神醫啊！夏依依定了定神，望向正就著燭火寫藥方的李大夫：外感風寒就是感冒的意思吧？是不是吃完藥再睡一覺就好了？
大風跟著李大夫回去，不到一個小時便把藥送過來了。李姐幫著煎藥，大太太親自餵給沈慕晨餵下，兩個人在這邊一直守到他退了燒才回前院。
虎子早就熬不住了，大太太她們一走，夏依依就叫他回去休息，她自己則留守在沈慕晨的床邊。
退了燒之後的沈慕晨漸漸恢覆了原先的氣色，那張俊臉透著一絲蒼白，兩排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蓋在眼下，他面容平靜，氣息平穩，這下是真的在睡覺了。
“大少爺，真的對不起！都怪我自作主張去折什麽梅花，害你病倒了！”夏依依坐在沈慕晨的床邊自責道：“我以後再也不胡鬧了，你快點好起來吧！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踏出沈家一步！”
蠟燭換了一支又一支，不知道什麽時候，夏依依也終於撐不住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瘋丫頭，瘋丫頭，天冷，你這樣很容易著涼的，快回去睡吧。”沈慕晨一覺醒來，看到夏依依趴在床邊立刻把她叫醒。
“嗯？”夏依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大少爺，你終於醒了？”
仿佛看到了奇跡，夏依依一下從凳子上跳起，雙眸由朦朦朧朧瞬間變得光彩熠熠。下一鐘，她便將手伸到了沈慕晨的額頭上。
“你做什麽？”沈慕晨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反應不過來，本能地想要往後縮。
“嗯，沒有再發燒了。”夏依依態度嚴謹得像個大夫，“大少爺，你餓嗎？要不要我去給你準備點心茶水？”
“給我倒杯熱茶吧。看看幾點鐘了。”沈慕晨揉著太陽穴。雖然這會比之前清醒多了，可頭還是有些疼。
夏依依手腳麻利地調了杯蜂蜜水，又準備了幾塊松軟易消化的點心端到他面前，“不到4點半。還早，大少爺吃點東西再睡會吧。”
窗外北風呼嘯得厲害，沈慕晨側耳聽了一下，問道：“可是又下雪了？”
“嗯，昨晚上開始下的，李大夫來的那會下得正大。”夏依依點頭。
“李大夫來過了？”沈慕晨微微訝異，“他沒說什麽吧？”
“說大少爺是外感風寒，這幾天要多加留意，只要舊疾不覆發就沒事了。”夏依依一五一十地向沈慕晨匯報，然後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大少爺，你現在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吧？”
大夫說不引發舊疾便無礙，說明還是有舊病覆發的可能。有了這次的教訓，她可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了。
“大夫既然來過了，有沒有叫他幫你瞧瞧腳傷？你的腳沒事吧？”沈慕晨捧著溫熱的蜂蜜水關切地問道。
“看、看過。”不想讓他擔心，夏依依撒了謊。
她只是個丫頭，大太太她們即使看到她一瘸一拐也沒有問一句，又怎麽會叫大夫幫她瞧呢？不管怎麽說，沈慕晨是關心她的，這就夠了！
一杯暖暖的蜂蜜水喝下後，沈慕晨感覺好了很多，他笑了笑，“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淩晨4點了，這丫頭在這裏守了一夜，也真是辛苦她了！
他將那碟點心遞回給夏依依，“我吃不下，你吃吧。吃完早點回去休息。”
“哦。”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現在看到沈慕晨終於安然無恙了，夏依依也感覺到肚子確實有點餓，她接過點心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大少爺，你是不是睡不著了？要不我陪你說會話吧？”此刻的沈慕晨看起來神采奕奕的，根本不像要睡覺的樣子，夏依依邊吃邊問道。
“不必了。”沈慕晨伸手將燭火移近了些，“你去幫我拿本書來。”
屋外風雪交加，屋內平靜溫暖。
一盞燭火，一本舊書，沈慕晨就這樣秉燈夜讀起來。而夏依依則被他強行趕回去睡覺了。
實在太累，夏依依一覺睡到了下午。等她梳洗完第一時間趕去沈慕晨的房裏時，一個美麗嬌俏的身影正坐在沈慕晨的床邊，和他言笑宴宴。
“大少爺，今天好些了嗎？”盡管滿腹狐疑，夏依依還是先上前詢問沈慕晨的病情。
少女迅速站起身來，對夏依依淺淺一笑：“我看表哥今天精神不錯，應該已無大礙了。”
表哥？！尼瑪，這就是她最強勁的情敵——李凝香？
自從聽周大娘提起此人，夏依依便對她充滿了各種防備與期待，也在心裏無數次琢磨過她的樣子。此刻對方就站在她面前，她極力掩飾住內心的震驚，禮貌地問道：“您是表小姐吧？”
“沒錯。你是新來的丫頭？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呢。”李凝香笑容和煦道。
李凝香穿著一襲水粉錦緞加棉旗袍，肩上環著雪白的皮草披肩，即使冬日的嚴寒也無法遮蓋她身上那股柔美動人的氣質。那張飽滿白皙的俏臉更是像極了大太太的秀美，那一對黛眉如凝墨，一雙美目似點漆，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
我去！這個對手可不是一般的強勁啊！對方的溫柔笑容在夏依依看來簡直是赤裸裸的示威。她警惕地看向沈慕晨，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有關這個表小姐的蛛絲馬跡。
然而，沈慕晨只是背靠枕頭靜靜地坐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面對她探究的目光亦是神色如常。
“你們還沒有見過。瘋丫頭是年初入府的，那時候你剛好回學堂了，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面。”沈慕晨語氣淡然道。
“我叫夏依依！”夏依依頭一回覺得“瘋丫頭”這個稱呼刺耳，因此十分鄭重地強調。
夏依依的名字沈慕晨是知道的，只是平時沈家上下都叫“瘋丫頭”叫慣了，見她如此鄭重，他不禁怔了怔。
李凝香將茶幾上的一包點心遞給夏依依，“我記得以前芝蘭姐喜歡吃桂花糕，所以就買了。你嘗嘗看，或者你喜歡吃什麽也可以告訴我，我下次過來帶給你。”
她的聲音輕巧柔和，如三月的清泉流水，那平易近人的淺笑似乎還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一個大小姐為什麽要討好下人呢？夏依依有些不解，接過點心笑了笑，“謝謝表小姐。”
五十四表小姐慢走
“誒，這個表小姐什麽時候來的？”夏依依在火盆邊問虎子。
虎子正捧著桂花糕吃得香，聽她這麽問便眼珠子轉了轉，“中午來的，那會大少爺剛吃完飯。”
“哦。”昨晚的雪下得很大，再加上前兩天的積雪，可想而知路該有多難走，這種天氣不呆在家裏跑這來做什麽？夏依依表情覆雜地望著沈慕晨臥室的方向，這個表小姐會跟她家大少爺聊些什麽呢？
“表小姐待人很好，每次過來都會給我們帶點心，以前芝蘭姐最喜歡她來了！”桂花糕似乎甜進虎子心裏去了，他的語氣都變得愉快起來。
“是嘛？”夏依依收回目光，冷冷地看著他，“那你呢？你也喜歡這個表小姐嗎？”
本來夏依依對李凝香還沒有太大的敵意，聽虎子這麽一說，她心裏便有點不悅了。
“我也覺得表小姐挺好的。”虎子渾然不覺對方的話外之音，憨厚地說道。
表小姐性格溫和，對下人也彬彬有禮，每次還帶點心給他們吃。怎麽會不好呢？
夏依依一直視虎子和杏兒為自己最親密的朋友，見他如此維護李凝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把抓起凳子上的那包點心，整個塞進虎子手裏，“給你，都給你，讓你吃個夠！”
那個李凝香還真會收買人心，幾塊點心就把沈慕晨身邊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這麽厲害的角色，還不定用什麽手段來對付她家沈慕晨呢！
沈慕晨是她夏依依的，李凝香想也別想！
“哼！”夏依依氣鼓鼓地撅起了嘴。
虎子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一臉無辜地問道：“瘋丫頭，你這是怎麽了呀？”
“我要死了！”
借著給他們端茶送水的機會，夏依依不時在沈慕晨的臥室門口徘徊，偷聽裏面的人說話。
李凝香應該是個典型的封建社會的閨秀，說來說去都是那些悲春傷秋的古詩詞，而沈慕晨又是個熱血新青年，對這方面的談興好像不是很大。只聽見裏面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聽起來不是太愉快。
還以為有多厲害呢，不過如此嘛，投其所好都不會麽？
是不是該解救一下她家可憐的沈慕晨呢？夏依依越聽越覺得沈慕晨沒精神了，她敲敲門，走進去微微一笑道：“大少爺今天才剛好一些，還是少勞神，多休息吧。”
這個表妹從來到現在說了近兩個小時了，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沈慕晨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他配合地取出身後的靠枕，對李凝香道：“我是有些乏了。凝香，你也去歇會吧。”
“是啊，表小姐，我們大少爺平時有午休的習慣，等他睡醒了再陪您聊吧。”夏依依不顯山不露水地說道。
這已經擺明是在趕人了。李凝香面上一紅，尷尬地站起身來，“是我打擾表哥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前院陪姑媽說會話。”
“表小姐慢走！”不等沈慕晨開口，夏依依便搶先說道。
李凝香披上棗紅色的呢子長大衣，又回頭對沈慕晨羞澀地笑了笑，這才施施然地往外走。
她前腳剛走，夏依依後腳便問道：“大少爺，你是想睡會呢，還是找本書給你看看？”
這丫頭！沈慕晨笑著坐起身來，“去幫我把那本《新青年》拿來。”
“好嘞！”夏依依雀躍而去。
這個小小的身影即使一瘸一拐都看起來如此快活，仿佛有她在的地方連冬日的蕭索之氣都無法入侵。
沈慕晨幽深的眸光望著臥室的門口，直到夏依依的身影消失覆又出現。
接過對方遞來的書，他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乏了？”
這不是明擺著麽！夏依依開始扳手指，“大少爺喜歡談論事實政治，而不是悲春傷秋的詩詞；大少爺有興致的時候會主動找話題，而且聲音洪亮；大少爺……”
這丫頭簡直比他自己還了解自己！沈慕晨楞楞地看著夏依依，那張愉快的小臉似乎在發光，而他的註意力全都被她自信的光芒所吸引，已然沒辦法再顧及她所說的話……
晚飯過後，李凝香又和大太太一起來了，兩個人坐在沈慕晨的床邊聊天。
詢問完沈慕晨的身體情況，大太太笑容滿面地看著李凝香道：“凝香出落得越發標志了，書也念得好，將來不知道哪戶人家有福氣娶到這麽好的兒媳婦。”
原本她和娘舅家是打算為李凝香和沈慕晨指腹為婚的，只可惜一時耽擱，再後來沈慕晨身體又不好，這事漸漸就黃了。現在看到李凝香出落得楚楚動人，又知書達禮溫柔嫻靜，一時不免覺得遺憾。
大太太看李凝香的眼神充滿了欣賞和疼愛，仿佛在看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
在一旁侍候的夏依依忍不住悄悄撇嘴：文盲！近親結婚會生出弱智的！
大太太對李凝香如此喜愛，那沈慕晨呢？夏依依將目光轉向對方，只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就像沒聽見這話似的。
李凝香也悄悄瞟了沈慕晨一眼，俏臉緋紅道：“姑媽，你又拿我打趣了。我還在念書呢，哪裏就說到這個問題了？”
“書念得再好終歸都是要嫁人的啊，早點打算有什麽不好？”大太太笑道，轉瞬又露出一絲傷感，“要不是你表哥身體不濟，我都準備為他張羅這事了。”
過完年沈慕晨就18歲了，這個年紀正是對頭的時候，若有合適的就是成親也不算早。要不是他身體不好，這兩年沈家的大門只怕都被媒婆擠破了。大太太輕輕掃了面如止水的沈慕晨一眼，臉上浮過淡淡的心疼。
李凝香看在眼裏，軟聲軟氣地安慰道：“姑媽，你不必擔心，表哥的身體總會好的，我看他現在氣色就很不錯呢！”
尼瑪，沈慕晨才17歲，未成年呢，張羅個毛啊！夏依依腹誹。
“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我下床走走。”似乎被她們說得有點坐不住了，沈慕晨突然開口道。
就在他準備掀開被子下床的時候，大太太一把按住了他，勸道：“天冷，你才剛好，還是在床上躺著吧。要想走動，明天白天再走。”
“是啊，表哥，你還是聽姑媽的話吧，萬一吹到風就不好了。”李凝香也勸道。
知道沈慕晨是被她們說煩了，夏依依上前道：“李大夫說大少爺要多休息，要不讓他早點睡吧？”
“也好。”大太太讚同地起身，“凝香，我們去前院坐吧，讓你慕晨哥早些歇著。”
這丫頭怎麽總拿這個借口趕她？李凝香狐疑地看了看夏依依。
五十五拿人手短
沈慕晨午休了，夏依依在幫他整理書房。李凝香走過來笑意盈盈地問道：“依依，表哥身體不好，你照顧他一定很辛苦吧？”
對方如此親昵地稱呼她讓夏依依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放下那方硯臺，頭也不回道：“不辛苦，我是他的丫頭，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聽姑媽說你進府還不到一年就升了大丫頭，我想你一定很聰明。表哥能有你這樣的丫頭我們也放心了。”李凝香又說道。
她說這些廢話到底是幾個意思？書桌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夏依依索性轉身面對李凝香，看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李凝香今天穿的是一套玫紅色孔雀襖裙，外面套著杏色大衣，襯得她一張俏臉艷若桃李，清新脫俗。
五天換了三套衣服，這家夥到底帶了多少套衣服過來？她是準備在這裏過年麽？
想到李凝香每天像只花蝴蝶似的在沈慕晨面前晃，夏依依的心都是腫的。
“表小姐，您有什麽事嗎？”她冷冷地問道。
李凝香抿了抿唇，似乎是想擠出一抹笑容，而最終卻是臉色微微發紅顯得有些不自在。
“依依，我帶來的桂花糕你覺得好吃嗎？要是你喜歡，我叫林管家再買一些回來。”她輕聲道。
桂花糕是以前用來討好芝蘭的，只要和表哥沈慕晨有關的人她都想和他們搞好關系。以前的芝蘭也好，現在的虎子也罷，他們都對她很友好。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叫夏依依的丫頭好像對她懷著一種戒備心理，不僅拒她於千裏之外，甚至還總想方設法地阻止她和表哥近親。
李凝香對夏依依有些無奈，她的個性天生強硬不起來，除了忍讓和討好，她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來對付這個丫頭。
表小姐特別害羞，動不動就臉紅，這點夏依依這幾天也註意到了。她淡淡一笑，“謝謝表小姐的好意，無功不受祿，我哪好意思總吃你的東西？”
所謂的無功不受祿是假的，一來李凝香是她的情敵，她不願接受對方的小恩小惠；二來嘛，她喜歡的是香雪圓，而不是什麽桂花糕。
見過沈家大小姐沈慕嫻，也見過大房家的小姐沈慕蕊，可這個李凝香，夏依依對她實在很是費解：同樣都是大小姐，她對下人毫無架子客客氣氣也就算了，還總像怕他們不待見她似的，整天一副謹小慎微，刻意討好的樣子。
聽說大太太出生書香門第，和沈老爺正是門當戶對，這個李小姐照理說也是個正經的大小姐，用得著這樣低三下四麽？
想想柳千絮那副嘴臉，再看看李凝香，夏依依覺得這兩個人應該調過來才對。
李凝香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散去，笑了笑道：“一點吃食而已，哪裏就扯到功祿了？你是表哥身邊的丫頭，我拿你當自己人，還希望你也不要跟我見外。”
她的語氣客氣而真誠，說話的時候雙眼定定地看著夏依依，目光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什麽自己人不自己人的？有幾個主子會拿下人當自己人？夏依依不冷不熱道：“表小姐對我們好，我們都記得，您要是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就是了。”
下人是用來做什麽的？差使唄！說什麽自己人，還不就是想用的更順手一些！
夏依依將剛才挽起的袖子徐徐放下，作好一副悉聽尊便的架式。
李凝香見她這樣面上又是一紅，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那個……那個，我要是有哪裏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不要見怪，畢竟我們這是頭一回接觸，我還不了解你的脾氣。”
她邊說邊不自覺地拽著手裏的帕子，腕上那只五彩鎏金手鐲隨著她的手臂晃動而發出耀眼的光芒，十分好看。夏依依一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李凝香竟誤以為她看中了自己的鐲子，想也沒想便一把將鐲子從腕上取下來，遞到她面前道：“你喜歡嗎？要是喜歡就拿去吧，我還有其他的鐲子。”
“不用，不用！”夏依依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我一個下人，戴這些不好幹活。”
“沒關系的，你幹活的時候拿下來就行了，或者不拿下來也沒事。”李凝香無比真誠地將鐲子塞到她手裏，“拿著吧，就當一點見面禮。”
仿佛光塞到手裏還不夠誠意，說完她居然還硬幫夏依依戴了上去。
這個表小姐！夏依依有些無奈，“好吧。謝謝表小姐！”
不要不要還是拿了，只怕拿人手短啊！夏依依悄悄嘆息。
……
“小白菜啊，地裏黃啊，兩歲死爹啊，三歲死娘啊……”
尼瑪，如果不是穿越到這個破地方，這個時候她一定還躺在熱乎乎的被窩裏做美夢。
穿越成什麽不好，非穿成了個打雜的丫頭！她上輩子到底是殺了人、放了火、還是刨了誰家的祖墳啊？
呵氣成冰的早上，夏依依一邊哼著跑調到長城外的歌一邊哆哆嗦嗦地去廚房給沈慕晨端早點。
才走出小巷，杏兒突然跑過來拉住了她。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衣袖被杏兒拽得緊緊的，夏依依奇怪地問道。
杏兒一直把她拉到了墻角，細長的丹鳳眼朝四周看了一圈，這才壓低聲音說道：“瘋丫頭，我可能闖禍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臉上是前所未見的緊張和焦慮。
“怎麽回事？你闖什麽禍了？”夏依依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
杏兒向來膽小怕事，即使被人欺負也只敢在背後抱怨幾句，夏依依根本無法想象她能闖出什麽禍來。
杏兒又是警惕地四處張望，似乎還是不放心，索性拉著夏依依去了她們住的地方。
“昨天柳小姐從後門遞了繡品進來，說她這幾天身子不適，讓我幫忙轉交給三姨太。今天我起得早，本想去芳妮房裏給她帶去，沒想到她不在房裏。想著她都去當差了，三姨太一定也起床了，所以我就直接把繡品送去了三姨太的院子。沒想到、沒想到我一進她們院子就看到有個人正從院墻上爬出去，我一下嚇得叫了出來，”驚魂未定般，杏兒喘了一大口氣，含著淚水繼續說道：“芳妮把我拉進三姨太的屋子，她們警告我，要是、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就把我的舌頭割了再扔進井裏淹死！”
“嗚嗚……瘋丫頭，我現在該怎麽辦啊？”
說完這些話，杏兒隱忍的恐懼和擔憂全盤崩潰了，拉著夏依依的衣袖嚎啕大哭起來。
“你看清從院墻爬出去的人長什麽樣嗎？是男的還是女的？”感覺到了事情緊急，夏依依顧不上安慰對方，第一時間問道。
“是個男的，我只看到他的衣裳和背，沒看到他長什麽樣。”杏兒邊哭邊說。
五十六杏兒惹麻煩
一大早有個男的從三姨太的院子裏爬出去？
我去，該不會是三姨太她們亂搞男女關系吧？！
“你確定真的是個男的嗎？”夏依依扶著杏兒顫抖的肩，謹慎地問道。
“是個男的！那人穿的是男人的衣裳，而且也是男人的頭發。”杏兒哭著肯定。
她們不去追究爬墻的人而來警告杏兒，說明這事一定有鬼！可是，到底是三姨太亂搞男女關系還是芳妮呢？
夏依依的腦袋如CPU一樣一遍遍過濾、處理這些信息，突然，上次去偷葡萄的情景浮現在她腦海。
這個爬墻的男人會不會就是上次站在院墻外面和芳妮說話的二爺？上次聽起來是三姨太和那個二爺有什麽關系，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一定是三姨太出軌了！
瘋丫頭是不是也像杏兒一樣無意發現這件事而被他們謀害？
這樣說來杏兒豈不是很危險？！
尼瑪，話說她自己的危險還沒有解除呢！
上次借機警告過芳妮後，三姨太她們便一直對她退避三舍，這幾個月倒也相安無事。不知不覺的，夏依依都快要想不起這件事了。沒想到，現在杏兒竟然又惹上了這個大麻煩。
“瘋丫頭，你鬼點子多，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呀？”見夏依依半天沒有回應，杏兒晃著她的胳膊問道。
怎麽辦呀？她之所以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今天完全是僥幸，之前用來警告芳妮的那套對杏兒現在的情況也不適用。夏依依困惑地撓頭，“我也不知道呢。杏兒，你先別急，讓我想想行麽？”
“這幾天一般人給你的東西都不要吃；還有，不管誰叫你，千萬不要離開沈家；然後，要是芳妮叫你去三姨太的院子你也要擔心，最好跟周大娘打個招呼，半個小時內沒回來就讓她去叫你。或者你來告訴我和虎子也行。”夏依依總結自己之前的經驗提醒道。
“瘋丫頭，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啊，我怕三姨太她們真的會割了我的舌頭！”杏兒抹了一把淚，用滿含驚恐和期待的目光望著夏依依。
“放心吧，我絕對不說！”夏依依拍著她的肩膀保證。
杏兒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告訴她這件事的，可見對她抱了多大的信心和希望，她又怎麽能辜負她？
夏依依將早點端回去的時候，沈慕晨已經去書房了。
“瘋丫頭，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可是杏兒又找你說話了？”虎子湊到餐桌邊問道。
“不是。你別管了，去叫大少爺出來吃飯吧。”夏依依心不在焉道。
沈慕晨被虎子叫了出來，坐在桌邊卻見夏依依兩眼發楞地杵在邊上，連粥都不記得給他盛。
“瘋丫頭這是怎麽了？”沈慕晨一邊自己盛粥，一邊不解地問虎子。
“我也不知道。”虎子連忙去推夏依依，“瘋丫頭，你怎麽了？”
“啊？”“神游”了半天的夏依依如夢初醒，看到沈慕晨自己在盛粥立刻伸手過去，“大少爺，我來。”
為了保溫，周大娘一直將粥放在竈上滾著，雖然端來有一會了，溫度卻沒有下降太多。夏依依心裏有事，手上一慌，竟將沈慕晨盛了大半碗的粥直接撞翻了，灑了一桌不說，還差點燙到了他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夏依依愧疚得連連道歉，並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
這丫頭到底怎麽了？沈慕晨訝異地望著夏依依，“瘋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沒、沒有！”借著洗抹布，夏依依倉皇而逃。
……
這件事即使杏兒不說，三姨太她們也不一定會放過她，上次她們不是就企圖下毒謀害自己嗎？
究竟要怎樣才能保證杏兒的安全呢？
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場雪，院子裏的雪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雪疙瘩，大太太曾經提過讓他們清除，可虎子舍不得，漸漸就留到今天了。
知道自己這幾天狀態不好，怕被沈慕晨和虎子看出端倪，夏依依又一次從溫暖的屋子裏躲了出來，站在廊下為杏兒思考解決困境的辦法。
偷葡萄的事情發生後，夏依依就想過把三姨太她們毒害她的事告訴大太太或者林管家，然而當時除了知道阿福被毒死，她沒有任何證據。今天也同樣如此，她和杏兒依舊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三姨太出軌，而那個二爺，她們既不認識也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就算想當面對質也找不到人。
其實即使杏兒看清了那人，她也不能出面對質：一來是涉及到她的身份秘密；再者瘋丫頭的記憶她一絲都沒有，根本無從對質。所以，瘋丫頭和她被三姨太她們謀害的事不能提，只能單純地追究杏兒這件事。
既不能去尋找大太太他們的幫助，自己又沒有辦法找證據。這不是個死結嘛！
突破口在哪？在哪？
夏依依的大腦都要轉得冒火星了，而她的身體卻像院子裏的雪人一樣一動不動。
李凝香從院外走了進來，看到這情景不免驚訝，大聲問道：“依依，這大冷天的，你怎麽站在外面啊？”
自從收了她的手鐲，夏依依便不好意思再對她太冷淡，這段時間彼此遷就忍讓，兩個人相處得倒也還算融洽。
夏依依被她叫得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在屋裏呆得太久，我出來透透氣。”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呆了多久了，還好沈慕晨不是個嚴厲的主，裏頭又有虎子在照應。
對了，沈慕晨那麽聰明，要是他，他會怎麽處理這件事呢？
沈慕晨不僅聰明，心地也很好，如果他知道肯定會出手相助。可惜他的身體不好，大夫說過他不能勞神動怒，這件事還是不要讓他知道吧！
夏依依想了正面想反面，忽然聽見正徐徐走來的李凝香朗聲叫道：“表哥，你怎麽也出來了？”
沈慕晨？夏依依猛然擡頭，再下意識地轉身，目光竟與對方的目光不期而遇：厚厚的門簾掀開了一角，沈慕晨手裏拿著書站在簾子後面，清亮的眸子正望著她。
“大少爺，外面這麽冷，你怎麽出來了？”夏依依緊張地上前問道。
“大半天了，你站在門口做什麽？”沈慕晨劍眉微擡，反問她。
五十七討個主意
“都進屋吧，別在外面吹風了。”李凝香走到門口哈了哈手道。
剛才出門太急，她忘了拿手爐，這會手凍得都快沒知覺了。
“進來吧。”沈慕晨往一旁讓了讓，將門簾拉得更開。
表小姐來了，她自然得進屋端茶倒水侍候著。夏依依心亂如麻，卻也只能跟著進屋。
沈慕晨這幾天精神恢覆過來了，白天都呆在書房看書，李凝香也隨他去了書房。
夏依依泡好了茶水送過去，李凝香一把將熱茶捧在手裏，笑容恬淡地問道：“依依，你剛才在看什麽呢，看得那麽入神。”
“沒看什麽。”
還是這個表小姐日子好過啊！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除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真看不出她還能有什麽煩惱。
她們這些下人丫頭，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為了吃口飯還得擔心自己的小命！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面對養尊處優的表小姐，夏依依暗自感嘆之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大太太不是特別喜歡李凝香麽，如果這件事讓她去跟大太太說，對方是不是就能相信了？就算不全信，起碼以後也會加倍留意三姨太的動靜，這樣杏兒不就可以得到保護了嗎？
夏依依發光的雙眸掃向那兩個人：李凝香從前院過來鼻子小臉全都凍得紅通通的，這會正捧著熱茶坐在火盆邊一臉愜意的表情；書桌後面，沈慕晨目不斜視地看著書。
是個好機會！夏依依定了定神，湊到李凝香耳邊低聲道：“表小姐，我有點事想跟你說，我們去一邊聊聊吧？”
怕驚擾到沈慕晨，她特地將聲音放得很低，語氣卻是十分的熱情誠懇。
李凝香似乎有點受寵若驚，怔了怔才愉快地點頭道：“好。”
這兩個丫頭做什麽呢？沈慕晨放下書本輕輕蹙眉。
這幾天瘋丫頭很反常，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樣子，沈慕晨懷疑她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我去叫林管家請大夫過來。”李姐見勢把手裏的大衣往床上一放，轉身便朝外跑去。
怎麽會這樣？半個小時前她才進來看過，那時還好好的啊！夏依依頓時慌了手腳，楞楞地看向沈慕晨：燭光下，他俊秀的臉龐燒得通紅，雙眼緊閉，呼吸沈重，看樣子不像是睡著，而像是昏迷過去了。
天哪，怎麽會變成這樣？！
夏依依整個人幾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上下連嘴唇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還楞著作什麽？”大太太也看出她嚇得不輕，語調緩和了幾分道：“快去給大少爺弄熱毛巾來！”
“哦！好，好……”夏依依盲目地應，又盲目地往外走。
明明熱水瓶、毛巾等一應物品都在臥室裏。
大太太看著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不禁搖頭：到底還是年紀太輕了！
“虎子，你去弄吧。”她轉頭吩咐道。
直到走到客廳，夏依依才如夢初醒：剛才大太太似乎是叫她弄熱毛巾啊，她這是在做什麽？
“瘋丫頭，你沒事吧？”虎子弄好了熱毛巾，又擔心地跑出來尋夏依依。
“大少爺不會有事的，你不要著急。”他晃著夏依依的胳膊安慰道。
“虎子……”夏依依“哇”地哭了出來，“我怎麽這麽沒用，連大少爺都照顧不好！”
她真沒用啊，不僅沒有照顧好沈慕晨，還連累他病倒了！
好好的一個活人躺在床上，她竟然都看不好他，連他發燒了都沒有發現！
她沒用，真的好沒用！
一晚上的焦慮、擔憂和沮喪全都暴發出來，夏依依越哭越大聲，連大太太都驚動了。
她從房裏走出來喝道：“瘋丫頭，你給我到外面哭去！大少爺這會還生著病呢，你這樣吵下去他還能好嗎！”
這丫頭怎麽回事？又沒有人罵她，怎麽就哭成這樣了？大太太原本就心急如焚，此刻更是被夏依依攪得心煩意亂。
“我看你是當不好大少爺房裏的丫頭……”
“太太！”大太太的話還沒有說完，夏依依猛然跪倒在地，“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大少爺！太太，求你不要趕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夏依依聲嘶力竭，淚如雨下。
從來沒有見過這情景的虎子完全楞住了。
李姐剛好從前院回來，進門看到這情景也是一楞，“這是怎麽了？”
她才出去多大一會啊，太太怎麽就責罰瘋丫頭了？
大少爺的病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瘋丫頭才接手，照顧不周也很正常，按道理太太不至於責罰她啊！
李姐走到大太太身邊，剛要開口勸解，只聽大太太說道：“瘋丫頭，你起來吧。”
“太太，請你不要把我趕出大少爺的院子！”以為大太太還是要把她趕出去，夏依依苦苦哀求。
還要趕出去？！瘋丫頭到底做了什麽？虎子楞在那裏一聲不吭；瘋丫頭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而大太太則面如寒霜。李姐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眼底的疑惑更深了，“太太，這是……”
大太太嘆了口氣，“瘋丫頭，大少爺身體不好，平時侍候的時候要十二分小心。這次的事就當個教訓，你以後留心就是了。”
她本來也沒有真正要把夏依依趕出去的意思，那句話只是在氣頭上隨口說的。現在夏依依又是下跪又是請求，她心裏的怒火漸漸也消了大半。
不趕她出去了嗎？夏依依不敢相信地擡眼看去，正好遇到大太太難得柔和的目光。她心裏一喜，立刻道：“謝謝太太！”
五十三情敵出現
一貫給沈慕晨看病的李大夫冒著風雪趕來，把完脈後問道：“大少爺近日可曾外出？”
夏依依嚇得兩腿發軟，差點站立不穩，還好虎子在旁邊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
“我們慕晨整天都呆在屋子裏，不曾外出過。”入冬後大太太早晚都會派人來瞧沈慕晨，因此十分肯定地回道。
“大少爺這是外感風寒，導致寒氣入侵而高燒不止，許是寒冬臘月氣溫驟降的原因。”李大夫說著摸向醫藥箱，“我先給他開兩副藥吃著吧，這幾天多加留意，只要不引發舊疾便無大礙。”
真是神醫啊！夏依依定了定神，望向正就著燭火寫藥方的李大夫：外感風寒就是感冒的意思吧？是不是吃完藥再睡一覺就好了？
大風跟著李大夫回去，不到一個小時便把藥送過來了。李姐幫著煎藥，大太太親自餵給沈慕晨餵下，兩個人在這邊一直守到他退了燒才回前院。
虎子早就熬不住了，大太太她們一走，夏依依就叫他回去休息，她自己則留守在沈慕晨的床邊。
退了燒之後的沈慕晨漸漸恢覆了原先的氣色，那張俊臉透著一絲蒼白，兩排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蓋在眼下，他面容平靜，氣息平穩，這下是真的在睡覺了。
“大少爺，真的對不起！都怪我自作主張去折什麽梅花，害你病倒了！”夏依依坐在沈慕晨的床邊自責道：“我以後再也不胡鬧了，你快點好起來吧！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踏出沈家一步！”
蠟燭換了一支又一支，不知道什麽時候，夏依依也終於撐不住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瘋丫頭，瘋丫頭，天冷，你這樣很容易著涼的，快回去睡吧。”沈慕晨一覺醒來，看到夏依依趴在床邊立刻把她叫醒。
“嗯？”夏依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大少爺，你終於醒了？”
仿佛看到了奇跡，夏依依一下從凳子上跳起，雙眸由朦朦朧朧瞬間變得光彩熠熠。下一鐘，她便將手伸到了沈慕晨的額頭上。
“你做什麽？”沈慕晨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點反應不過來，本能地想要往後縮。
“嗯，沒有再發燒了。”夏依依態度嚴謹得像個大夫，“大少爺，你餓嗎？要不要我去給你準備點心茶水？”
“給我倒杯熱茶吧。看看幾點鐘了。”沈慕晨揉著太陽穴。雖然這會比之前清醒多了，可頭還是有些疼。
夏依依手腳麻利地調了杯蜂蜜水，又準備了幾塊松軟易消化的點心端到他面前，“不到4點半。還早，大少爺吃點東西再睡會吧。”
窗外北風呼嘯得厲害，沈慕晨側耳聽了一下，問道：“可是又下雪了？”
“嗯，昨晚上開始下的，李大夫來的那會下得正大。”夏依依點頭。
“李大夫來過了？”沈慕晨微微訝異，“他沒說什麽吧？”
“說大少爺是外感風寒，這幾天要多加留意，只要舊疾不覆發就沒事了。”夏依依一五一十地向沈慕晨匯報，然後悄悄打量他的表情，“大少爺，你現在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吧？”
大夫說不引發舊疾便無礙，說明還是有舊病覆發的可能。有了這次的教訓，她可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了。
“大夫既然來過了，有沒有叫他幫你瞧瞧腳傷？你的腳沒事吧？”沈慕晨捧著溫熱的蜂蜜水關切地問道。
“看、看過。”不想讓他擔心，夏依依撒了謊。
她只是個丫頭，大太太她們即使看到她一瘸一拐也沒有問一句，又怎麽會叫大夫幫她瞧呢？不管怎麽說，沈慕晨是關心她的，這就夠了！
一杯暖暖的蜂蜜水喝下後，沈慕晨感覺好了很多，他笑了笑，“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淩晨4點了，這丫頭在這裏守了一夜，也真是辛苦她了！
他將那碟點心遞回給夏依依，“我吃不下，你吃吧。吃完早點回去休息。”
“哦。”提心吊膽了一晚上，現在看到沈慕晨終於安然無恙了，夏依依也感覺到肚子確實有點餓，她接過點心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大少爺，你是不是睡不著了？要不我陪你說會話吧？”此刻的沈慕晨看起來神采奕奕的，根本不像要睡覺的樣子，夏依依邊吃邊問道。
“不必了。”沈慕晨伸手將燭火移近了些，“你去幫我拿本書來。”
屋外風雪交加，屋內平靜溫暖。
一盞燭火，一本舊書，沈慕晨就這樣秉燈夜讀起來。而夏依依則被他強行趕回去睡覺了。
實在太累，夏依依一覺睡到了下午。等她梳洗完第一時間趕去沈慕晨的房裏時，一個美麗嬌俏的身影正坐在沈慕晨的床邊，和他言笑宴宴。
“大少爺，今天好些了嗎？”盡管滿腹狐疑，夏依依還是先上前詢問沈慕晨的病情。
少女迅速站起身來，對夏依依淺淺一笑：“我看表哥今天精神不錯，應該已無大礙了。”
表哥？！尼瑪，這就是她最強勁的情敵——李凝香？
自從聽周大娘提起此人，夏依依便對她充滿了各種防備與期待，也在心裏無數次琢磨過她的樣子。此刻對方就站在她面前，她極力掩飾住內心的震驚，禮貌地問道：“您是表小姐吧？”
“沒錯。你是新來的丫頭？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呢。”李凝香笑容和煦道。
李凝香穿著一襲水粉錦緞加棉旗袍，肩上環著雪白的皮草披肩，即使冬日的嚴寒也無法遮蓋她身上那股柔美動人的氣質。那張飽滿白皙的俏臉更是像極了大太太的秀美，那一對黛眉如凝墨，一雙美目似點漆，眼波流轉間風情無限。
我去！這個對手可不是一般的強勁啊！對方的溫柔笑容在夏依依看來簡直是赤裸裸的示威。她警惕地看向沈慕晨，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有關這個表小姐的蛛絲馬跡。
然而，沈慕晨只是背靠枕頭靜靜地坐著，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面對她探究的目光亦是神色如常。
“你們還沒有見過。瘋丫頭是年初入府的，那時候你剛好回學堂了，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面。”沈慕晨語氣淡然道。
“我叫夏依依！”夏依依頭一回覺得“瘋丫頭”這個稱呼刺耳，因此十分鄭重地強調。
夏依依的名字沈慕晨是知道的，只是平時沈家上下都叫“瘋丫頭”叫慣了，見她如此鄭重，他不禁怔了怔。
李凝香將茶幾上的一包點心遞給夏依依，“我記得以前芝蘭姐喜歡吃桂花糕，所以就買了。你嘗嘗看，或者你喜歡吃什麽也可以告訴我，我下次過來帶給你。”
她的聲音輕巧柔和，如三月的清泉流水，那平易近人的淺笑似乎還帶著一絲討好的意味。
一個大小姐為什麽要討好下人呢？夏依依有些不解，接過點心笑了笑，“謝謝表小姐。”
五十四表小姐慢走
“誒，這個表小姐什麽時候來的？”夏依依在火盆邊問虎子。
虎子正捧著桂花糕吃得香，聽她這麽問便眼珠子轉了轉，“中午來的，那會大少爺剛吃完飯。”
“哦。”昨晚的雪下得很大，再加上前兩天的積雪，可想而知路該有多難走，這種天氣不呆在家裏跑這來做什麽？夏依依表情覆雜地望著沈慕晨臥室的方向，這個表小姐會跟她家大少爺聊些什麽呢？
“表小姐待人很好，每次過來都會給我們帶點心，以前芝蘭姐最喜歡她來了！”桂花糕似乎甜進虎子心裏去了，他的語氣都變得愉快起來。
“是嘛？”夏依依收回目光，冷冷地看著他，“那你呢？你也喜歡這個表小姐嗎？”
本來夏依依對李凝香還沒有太大的敵意，聽虎子這麽一說，她心裏便有點不悅了。
“我也覺得表小姐挺好的。”虎子渾然不覺對方的話外之音，憨厚地說道。
表小姐性格溫和，對下人也彬彬有禮，每次還帶點心給他們吃。怎麽會不好呢？
夏依依一直視虎子和杏兒為自己最親密的朋友，見他如此維護李凝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一把抓起凳子上的那包點心，整個塞進虎子手裏，“給你，都給你，讓你吃個夠！”
那個李凝香還真會收買人心，幾塊點心就把沈慕晨身邊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這麽厲害的角色，還不定用什麽手段來對付她家沈慕晨呢！
沈慕晨是她夏依依的，李凝香想也別想！
“哼！”夏依依氣鼓鼓地撅起了嘴。
虎子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一臉無辜地問道：“瘋丫頭，你這是怎麽了呀？”
“我要死了！”
借著給他們端茶送水的機會，夏依依不時在沈慕晨的臥室門口徘徊，偷聽裏面的人說話。
李凝香應該是個典型的封建社會的閨秀，說來說去都是那些悲春傷秋的古詩詞，而沈慕晨又是個熱血新青年，對這方面的談興好像不是很大。只聽見裏面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聽起來不是太愉快。
還以為有多厲害呢，不過如此嘛，投其所好都不會麽？
是不是該解救一下她家可憐的沈慕晨呢？夏依依越聽越覺得沈慕晨沒精神了，她敲敲門，走進去微微一笑道：“大少爺今天才剛好一些，還是少勞神，多休息吧。”
這個表妹從來到現在說了近兩個小時了，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沈慕晨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他配合地取出身後的靠枕，對李凝香道：“我是有些乏了。凝香，你也去歇會吧。”
“是啊，表小姐，我們大少爺平時有午休的習慣，等他睡醒了再陪您聊吧。”夏依依不顯山不露水地說道。
這已經擺明是在趕人了。李凝香面上一紅，尷尬地站起身來，“是我打擾表哥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前院陪姑媽說會話。”
“表小姐慢走！”不等沈慕晨開口，夏依依便搶先說道。
李凝香披上棗紅色的呢子長大衣，又回頭對沈慕晨羞澀地笑了笑，這才施施然地往外走。
她前腳剛走，夏依依後腳便問道：“大少爺，你是想睡會呢，還是找本書給你看看？”
這丫頭！沈慕晨笑著坐起身來，“去幫我把那本《新青年》拿來。”
“好嘞！”夏依依雀躍而去。
這個小小的身影即使一瘸一拐都看起來如此快活，仿佛有她在的地方連冬日的蕭索之氣都無法入侵。
沈慕晨幽深的眸光望著臥室的門口，直到夏依依的身影消失覆又出現。
接過對方遞來的書，他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乏了？”
這不是明擺著麽！夏依依開始扳手指，“大少爺喜歡談論事實政治，而不是悲春傷秋的詩詞；大少爺有興致的時候會主動找話題，而且聲音洪亮；大少爺……”
這丫頭簡直比他自己還了解自己！沈慕晨楞楞地看著夏依依，那張愉快的小臉似乎在發光，而他的註意力全都被她自信的光芒所吸引，已然沒辦法再顧及她所說的話……
晚飯過後，李凝香又和大太太一起來了，兩個人坐在沈慕晨的床邊聊天。
詢問完沈慕晨的身體情況，大太太笑容滿面地看著李凝香道：“凝香出落得越發標志了，書也念得好，將來不知道哪戶人家有福氣娶到這麽好的兒媳婦。”
原本她和娘舅家是打算為李凝香和沈慕晨指腹為婚的，只可惜一時耽擱，再後來沈慕晨身體又不好，這事漸漸就黃了。現在看到李凝香出落得楚楚動人，又知書達禮溫柔嫻靜，一時不免覺得遺憾。
大太太看李凝香的眼神充滿了欣賞和疼愛，仿佛在看自己未過門的兒媳婦。
在一旁侍候的夏依依忍不住悄悄撇嘴：文盲！近親結婚會生出弱智的！
大太太對李凝香如此喜愛，那沈慕晨呢？夏依依將目光轉向對方，只見他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就像沒聽見這話似的。
李凝香也悄悄瞟了沈慕晨一眼，俏臉緋紅道：“姑媽，你又拿我打趣了。我還在念書呢，哪裏就說到這個問題了？”
“書念得再好終歸都是要嫁人的啊，早點打算有什麽不好？”大太太笑道，轉瞬又露出一絲傷感，“要不是你表哥身體不濟，我都準備為他張羅這事了。”
過完年沈慕晨就18歲了，這個年紀正是對頭的時候，若有合適的就是成親也不算早。要不是他身體不好，這兩年沈家的大門只怕都被媒婆擠破了。大太太輕輕掃了面如止水的沈慕晨一眼，臉上浮過淡淡的心疼。
李凝香看在眼裏，軟聲軟氣地安慰道：“姑媽，你不必擔心，表哥的身體總會好的，我看他現在氣色就很不錯呢！”
尼瑪，沈慕晨才17歲，未成年呢，張羅個毛啊！夏依依腹誹。
“在床上躺了一天了，我下床走走。”似乎被她們說得有點坐不住了，沈慕晨突然開口道。
就在他準備掀開被子下床的時候，大太太一把按住了他，勸道：“天冷，你才剛好，還是在床上躺著吧。要想走動，明天白天再走。”
“是啊，表哥，你還是聽姑媽的話吧，萬一吹到風就不好了。”李凝香也勸道。
知道沈慕晨是被她們說煩了，夏依依上前道：“李大夫說大少爺要多休息，要不讓他早點睡吧？”
“也好。”大太太讚同地起身，“凝香，我們去前院坐吧，讓你慕晨哥早些歇著。”
這丫頭怎麽總拿這個借口趕她？李凝香狐疑地看了看夏依依。
五十五拿人手短
沈慕晨午休了，夏依依在幫他整理書房。李凝香走過來笑意盈盈地問道：“依依，表哥身體不好，你照顧他一定很辛苦吧？”
對方如此親昵地稱呼她讓夏依依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放下那方硯臺，頭也不回道：“不辛苦，我是他的丫頭，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聽姑媽說你進府還不到一年就升了大丫頭，我想你一定很聰明。表哥能有你這樣的丫頭我們也放心了。”李凝香又說道。
她說這些廢話到底是幾個意思？書桌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夏依依索性轉身面對李凝香，看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李凝香今天穿的是一套玫紅色孔雀襖裙，外面套著杏色大衣，襯得她一張俏臉艷若桃李，清新脫俗。
五天換了三套衣服，這家夥到底帶了多少套衣服過來？她是準備在這裏過年麽？
想到李凝香每天像只花蝴蝶似的在沈慕晨面前晃，夏依依的心都是腫的。
“表小姐，您有什麽事嗎？”她冷冷地問道。
李凝香抿了抿唇，似乎是想擠出一抹笑容，而最終卻是臉色微微發紅顯得有些不自在。
“依依，我帶來的桂花糕你覺得好吃嗎？要是你喜歡，我叫林管家再買一些回來。”她輕聲道。
桂花糕是以前用來討好芝蘭的，只要和表哥沈慕晨有關的人她都想和他們搞好關系。以前的芝蘭也好，現在的虎子也罷，他們都對她很友好。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叫夏依依的丫頭好像對她懷著一種戒備心理，不僅拒她於千裏之外，甚至還總想方設法地阻止她和表哥近親。
李凝香對夏依依有些無奈，她的個性天生強硬不起來，除了忍讓和討好，她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來對付這個丫頭。
表小姐特別害羞，動不動就臉紅，這點夏依依這幾天也註意到了。她淡淡一笑，“謝謝表小姐的好意，無功不受祿，我哪好意思總吃你的東西？”
所謂的無功不受祿是假的，一來李凝香是她的情敵，她不願接受對方的小恩小惠；二來嘛，她喜歡的是香雪圓，而不是什麽桂花糕。
見過沈家大小姐沈慕嫻，也見過大房家的小姐沈慕蕊，可這個李凝香，夏依依對她實在很是費解：同樣都是大小姐，她對下人毫無架子客客氣氣也就算了，還總像怕他們不待見她似的，整天一副謹小慎微，刻意討好的樣子。
聽說大太太出生書香門第，和沈老爺正是門當戶對，這個李小姐照理說也是個正經的大小姐，用得著這樣低三下四麽？
想想柳千絮那副嘴臉，再看看李凝香，夏依依覺得這兩個人應該調過來才對。
李凝香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散去，笑了笑道：“一點吃食而已，哪裏就扯到功祿了？你是表哥身邊的丫頭，我拿你當自己人，還希望你也不要跟我見外。”
她的語氣客氣而真誠，說話的時候雙眼定定地看著夏依依，目光中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什麽自己人不自己人的？有幾個主子會拿下人當自己人？夏依依不冷不熱道：“表小姐對我們好，我們都記得，您要是有什麽吩咐盡管開口就是了。”
下人是用來做什麽的？差使唄！說什麽自己人，還不就是想用的更順手一些！
夏依依將剛才挽起的袖子徐徐放下，作好一副悉聽尊便的架式。
李凝香見她這樣面上又是一紅，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那個……那個，我要是有哪裏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不要見怪，畢竟我們這是頭一回接觸，我還不了解你的脾氣。”
她邊說邊不自覺地拽著手裏的帕子，腕上那只五彩鎏金手鐲隨著她的手臂晃動而發出耀眼的光芒，十分好看。夏依依一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李凝香竟誤以為她看中了自己的鐲子，想也沒想便一把將鐲子從腕上取下來，遞到她面前道：“你喜歡嗎？要是喜歡就拿去吧，我還有其他的鐲子。”
“不用，不用！”夏依依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我一個下人，戴這些不好幹活。”
“沒關系的，你幹活的時候拿下來就行了，或者不拿下來也沒事。”李凝香無比真誠地將鐲子塞到她手裏，“拿著吧，就當一點見面禮。”
仿佛光塞到手裏還不夠誠意，說完她居然還硬幫夏依依戴了上去。
這個表小姐！夏依依有些無奈，“好吧。謝謝表小姐！”
不要不要還是拿了，只怕拿人手短啊！夏依依悄悄嘆息。
……
“小白菜啊，地裏黃啊，兩歲死爹啊，三歲死娘啊……”
尼瑪，如果不是穿越到這個破地方，這個時候她一定還躺在熱乎乎的被窩裏做美夢。
穿越成什麽不好，非穿成了個打雜的丫頭！她上輩子到底是殺了人、放了火、還是刨了誰家的祖墳啊？
呵氣成冰的早上，夏依依一邊哼著跑調到長城外的歌一邊哆哆嗦嗦地去廚房給沈慕晨端早點。
才走出小巷，杏兒突然跑過來拉住了她。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衣袖被杏兒拽得緊緊的，夏依依奇怪地問道。
杏兒一直把她拉到了墻角，細長的丹鳳眼朝四周看了一圈，這才壓低聲音說道：“瘋丫頭，我可能闖禍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臉上是前所未見的緊張和焦慮。
“怎麽回事？你闖什麽禍了？”夏依依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
杏兒向來膽小怕事，即使被人欺負也只敢在背後抱怨幾句，夏依依根本無法想象她能闖出什麽禍來。
杏兒又是警惕地四處張望，似乎還是不放心，索性拉著夏依依去了她們住的地方。
“昨天柳小姐從後門遞了繡品進來，說她這幾天身子不適，讓我幫忙轉交給三姨太。今天我起得早，本想去芳妮房裏給她帶去，沒想到她不在房裏。想著她都去當差了，三姨太一定也起床了，所以我就直接把繡品送去了三姨太的院子。沒想到、沒想到我一進她們院子就看到有個人正從院墻上爬出去，我一下嚇得叫了出來，”驚魂未定般，杏兒喘了一大口氣，含著淚水繼續說道：“芳妮把我拉進三姨太的屋子，她們警告我，要是、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就把我的舌頭割了再扔進井裏淹死！”
“嗚嗚……瘋丫頭，我現在該怎麽辦啊？”
說完這些話，杏兒隱忍的恐懼和擔憂全盤崩潰了，拉著夏依依的衣袖嚎啕大哭起來。
“你看清從院墻爬出去的人長什麽樣嗎？是男的還是女的？”感覺到了事情緊急，夏依依顧不上安慰對方，第一時間問道。
“是個男的，我只看到他的衣裳和背，沒看到他長什麽樣。”杏兒邊哭邊說。
五十六杏兒惹麻煩
一大早有個男的從三姨太的院子裏爬出去？
我去，該不會是三姨太她們亂搞男女關系吧？！
“你確定真的是個男的嗎？”夏依依扶著杏兒顫抖的肩，謹慎地問道。
“是個男的！那人穿的是男人的衣裳，而且也是男人的頭發。”杏兒哭著肯定。
她們不去追究爬墻的人而來警告杏兒，說明這事一定有鬼！可是，到底是三姨太亂搞男女關系還是芳妮呢？
夏依依的腦袋如CPU一樣一遍遍過濾、處理這些信息，突然，上次去偷葡萄的情景浮現在她腦海。
這個爬墻的男人會不會就是上次站在院墻外面和芳妮說話的二爺？上次聽起來是三姨太和那個二爺有什麽關系，如果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一定是三姨太出軌了！
瘋丫頭是不是也像杏兒一樣無意發現這件事而被他們謀害？
這樣說來杏兒豈不是很危險？！
尼瑪，話說她自己的危險還沒有解除呢！
上次借機警告過芳妮後，三姨太她們便一直對她退避三舍，這幾個月倒也相安無事。不知不覺的，夏依依都快要想不起這件事了。沒想到，現在杏兒竟然又惹上了這個大麻煩。
“瘋丫頭，你鬼點子多，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呀？”見夏依依半天沒有回應，杏兒晃著她的胳膊問道。
怎麽辦呀？她之所以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今天完全是僥幸，之前用來警告芳妮的那套對杏兒現在的情況也不適用。夏依依困惑地撓頭，“我也不知道呢。杏兒，你先別急，讓我想想行麽？”
“這幾天一般人給你的東西都不要吃；還有，不管誰叫你，千萬不要離開沈家；然後，要是芳妮叫你去三姨太的院子你也要擔心，最好跟周大娘打個招呼，半個小時內沒回來就讓她去叫你。或者你來告訴我和虎子也行。”夏依依總結自己之前的經驗提醒道。
“瘋丫頭，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你可千萬不要說出去啊，我怕三姨太她們真的會割了我的舌頭！”杏兒抹了一把淚，用滿含驚恐和期待的目光望著夏依依。
“放心吧，我絕對不說！”夏依依拍著她的肩膀保證。
杏兒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告訴她這件事的，可見對她抱了多大的信心和希望，她又怎麽能辜負她？
夏依依將早點端回去的時候，沈慕晨已經去書房了。
“瘋丫頭，你怎麽去了這麽久，可是杏兒又找你說話了？”虎子湊到餐桌邊問道。
“不是。你別管了，去叫大少爺出來吃飯吧。”夏依依心不在焉道。
沈慕晨被虎子叫了出來，坐在桌邊卻見夏依依兩眼發楞地杵在邊上，連粥都不記得給他盛。
“瘋丫頭這是怎麽了？”沈慕晨一邊自己盛粥，一邊不解地問虎子。
“我也不知道。”虎子連忙去推夏依依，“瘋丫頭，你怎麽了？”
“啊？”“神游”了半天的夏依依如夢初醒，看到沈慕晨自己在盛粥立刻伸手過去，“大少爺，我來。”
為了保溫，周大娘一直將粥放在竈上滾著，雖然端來有一會了，溫度卻沒有下降太多。夏依依心裏有事，手上一慌，竟將沈慕晨盛了大半碗的粥直接撞翻了，灑了一桌不說，還差點燙到了他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夏依依愧疚得連連道歉，並手忙腳亂地收拾桌子。
這丫頭到底怎麽了？沈慕晨訝異地望著夏依依，“瘋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沒、沒有！”借著洗抹布，夏依依倉皇而逃。
……
這件事即使杏兒不說，三姨太她們也不一定會放過她，上次她們不是就企圖下毒謀害自己嗎？
究竟要怎樣才能保證杏兒的安全呢？
斷斷續續下了好幾場雪，院子裏的雪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雪疙瘩，大太太曾經提過讓他們清除，可虎子舍不得，漸漸就留到今天了。
知道自己這幾天狀態不好，怕被沈慕晨和虎子看出端倪，夏依依又一次從溫暖的屋子裏躲了出來，站在廊下為杏兒思考解決困境的辦法。
偷葡萄的事情發生後，夏依依就想過把三姨太她們毒害她的事告訴大太太或者林管家，然而當時除了知道阿福被毒死，她沒有任何證據。今天也同樣如此，她和杏兒依舊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三姨太出軌，而那個二爺，她們既不認識也沒看到對方的長相，就算想當面對質也找不到人。
其實即使杏兒看清了那人，她也不能出面對質：一來是涉及到她的身份秘密；再者瘋丫頭的記憶她一絲都沒有，根本無從對質。所以，瘋丫頭和她被三姨太她們謀害的事不能提，只能單純地追究杏兒這件事。
既不能去尋找大太太他們的幫助，自己又沒有辦法找證據。這不是個死結嘛！
突破口在哪？在哪？
夏依依的大腦都要轉得冒火星了，而她的身體卻像院子裏的雪人一樣一動不動。
李凝香從院外走了進來，看到這情景不免驚訝，大聲問道：“依依，這大冷天的，你怎麽站在外面啊？”
自從收了她的手鐲，夏依依便不好意思再對她太冷淡，這段時間彼此遷就忍讓，兩個人相處得倒也還算融洽。
夏依依被她叫得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在屋裏呆得太久，我出來透透氣。”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呆了多久了，還好沈慕晨不是個嚴厲的主，裏頭又有虎子在照應。
對了，沈慕晨那麽聰明，要是他，他會怎麽處理這件事呢？
沈慕晨不僅聰明，心地也很好，如果他知道肯定會出手相助。可惜他的身體不好，大夫說過他不能勞神動怒，這件事還是不要讓他知道吧！
夏依依想了正面想反面，忽然聽見正徐徐走來的李凝香朗聲叫道：“表哥，你怎麽也出來了？”
沈慕晨？夏依依猛然擡頭，再下意識地轉身，目光竟與對方的目光不期而遇：厚厚的門簾掀開了一角，沈慕晨手裏拿著書站在簾子後面，清亮的眸子正望著她。
“大少爺，外面這麽冷，你怎麽出來了？”夏依依緊張地上前問道。
“大半天了，你站在門口做什麽？”沈慕晨劍眉微擡，反問她。
五十七討個主意
“都進屋吧，別在外面吹風了。”李凝香走到門口哈了哈手道。
剛才出門太急，她忘了拿手爐，這會手凍得都快沒知覺了。
“進來吧。”沈慕晨往一旁讓了讓，將門簾拉得更開。
表小姐來了，她自然得進屋端茶倒水侍候著。夏依依心亂如麻，卻也只能跟著進屋。
沈慕晨這幾天精神恢覆過來了，白天都呆在書房看書，李凝香也隨他去了書房。
夏依依泡好了茶水送過去，李凝香一把將熱茶捧在手裏，笑容恬淡地問道：“依依，你剛才在看什麽呢，看得那麽入神。”
“沒看什麽。”
還是這個表小姐日子好過啊！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除了為賦新詞強說愁，真看不出她還能有什麽煩惱。
她們這些下人丫頭，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為了吃口飯還得擔心自己的小命！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面對養尊處優的表小姐，夏依依暗自感嘆之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大太太不是特別喜歡李凝香麽，如果這件事讓她去跟大太太說，對方是不是就能相信了？就算不全信，起碼以後也會加倍留意三姨太的動靜，這樣杏兒不就可以得到保護了嗎？
夏依依發光的雙眸掃向那兩個人：李凝香從前院過來鼻子小臉全都凍得紅通通的，這會正捧著熱茶坐在火盆邊一臉愜意的表情；書桌後面，沈慕晨目不斜視地看著書。
是個好機會！夏依依定了定神，湊到李凝香耳邊低聲道：“表小姐，我有點事想跟你說，我們去一邊聊聊吧？”
怕驚擾到沈慕晨，她特地將聲音放得很低，語氣卻是十分的熱情誠懇。
李凝香似乎有點受寵若驚，怔了怔才愉快地點頭道：“好。”
這兩個丫頭做什麽呢？沈慕晨放下書本輕輕蹙眉。
這幾天瘋丫頭很反常，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樣子，沈慕晨懷疑她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