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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之城中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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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伊,我最愛的凱伊,他就在這裏……

扯住馬韁,放緩了馬兒疾馳的步伐,戈爾達揚手擋在額前,專註地凝視著眼前的龐然大物。

沒有想象中吱吱叫的蝙蝠盤旋不休,天空依然是一片湛藍而非噩夢中難看的醬紫色,這裏不會有恐怖故事中常見的電閃雷鳴之景配合著嚇人,更不曾出現駐守於城門邊的會自由活動追擊闖入者的鎧甲。

靜悄悄的,映入眼簾的巨大建築之中,沒有傳出絲毫的響動,就像摒絕了所有的生機。這一點符合她猜測中的荒敗城堡的感覺,然而,也僅僅是氣息方面。

事實上,那是一座晶瑩剔透的冰雕城堡,在午後明媚的陽光下反射著璀璨的光芒,宛若一個碩大的鉆石工藝品,蘊涵著令人為之目眩神迷的夢幻之美。

翻身下馬,戈爾達甚至連個招呼也沒打,直沖沖地就朝著冰雪城堡敞開的大門出去。

“戈爾達小姐,請等一等!”雙手攏在嘴邊沖著那個逐漸模糊的背影高喊著,老好人威廉最後還是無奈地嘆息著,目送戈爾達消失在了雪白大門的另一端。

“為了愛情,她甚至連自己的生命也能不顧。”一臉感動,威廉雙手合十心懷崇敬地讚嘆道。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為了愛情悍不畏死的女人,也才是最可怕的。”再一次確認了一下懷中的手槍已經就位,路易王子沖著仆人吩咐道:“現在,你就留在這裏好好看著這兩匹馬,以防它們被不知道會從哪裏躥出來的野狼給吃掉,聽明白了嗎?”

“啊?王子,我不是要和你一起去嗎?”

“像你這樣礙手礙腳的家夥,我可不希望你到時候來幫倒忙。”順滑的絲帶將披散肩背的長發重新束緊,整裝完畢的王子直接留給威廉一個冷酷離去的背影。

“好啦,威廉,有我陪在他旁邊的話,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留下寬慰的話語,黑魔女卻是快步跟了上去,湊到了王子的身前低聲笑道:“雖然表面總是做出一副惡劣模樣,但是你還蠻好心的嘛。因為覺得危險,所以就不讓這位傻呆呆的仆人同行了吧?”

疑問的句式,卻是肯定的語氣,窺探人心的女巫勾起唇角,笑瞇瞇地凝視著路易王子。

“就算是你說的這樣吧。不過,更重要的是,我覺得接下來有可能上演的某種劇目不太適合這個單純的傻瓜欣賞,我可不想因此好多天都面對著一張令人掃興的郁郁寡歡的臉。”

“也是呢,精彩的演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受啊。”

步入冰雪的宮殿,一陣滲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將兩人包圍,臉上的肌膚因為冰寒的空氣而緊繃,傳來陣陣令人不適的刺痛。

冰塊凝結的地板上,某種細細碎碎的小東西淩亂地散落著,閃閃發光。

那並不是零碎的冰渣,而是一塊塊碎片。屬於鏡子的殘片,零零落落地鋪灑了一地,有的像成年男子的拳頭一樣大,而有的卻不比小指的指甲蓋大多少。

就像是一條迎接貴賓的地毯,這些鏡子的破片靜靜地躺在散發寒氣的冰面上,反射著不詳的冷光。

“不想造成什麽不快回憶的話,經過的時候,可千萬不要低頭往地上看喲。”某惡魔微笑著,昂起頭直視前方,一腳將地上的殘破鏡面踏個粉碎。

“多謝提醒,不過,對某個家夥來說,可是晚了一步。”

循著路易王子的視線,就在正前方蜿蜒向上的階梯旁,戈爾達正一聲不響的呆立著。從她微微起伏的胸膛來看,似乎沒什麽大問題。然而,她的頭顱深深低垂,火紅色的發絲無力地灑落在肩頭,她的雙拳撰得緊緊的,幾乎叫人擔心那尖利的指甲會戳破掌心細嫩的肌膚。

不過,她對這一切就像是渾然無覺,在糾結成一團的眉毛下,那雙深棕色的眼睛只是怔怔地凝視著腳邊的一塊碎片。

她究竟是看到了什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是的,只有她看到了,看得是如此清晰,那是烙印在塵封的記憶中的影像,是她所不願回想起的……那個平平無奇的自己……

看吶,當初那個平庸的小丫頭,現在正一臉苦澀地從鏡子裏望著她呢,那遮遮掩掩地躲藏在厚重劉海下的雙眼,一定是燃燒著嫉妒的火光,正灼灼地怒視著她。

對啊,將當初那個單相思的平凡小丫頭遠遠地拋在了過去,現在的她,就是一個完全嶄新的美人。

可惡,你有什麽資格這樣看我?無能的小鬼!

擡起腳,漆黑皮靴重重落下,伴隨著刺耳的響聲擦過耳畔,尖利的鞋跟狠狠地踐踏著鏡中的人影,反覆碾壓直至將之瓦解為更加細微的碎末。

在記憶的深處繼續沈睡吧,不要再讓我回想起那個平凡的少女,我是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成為今天的這個我啊。

成為這個,凱伊所愛上的我……

往昔的記憶猶如漲潮的海水洶湧而來,讓她無路可退,推動著她的意識行進在漫長的回憶的甬道中,逼迫著她重新面對當初的那份淒楚。

一開始,她不過是一個角落裏的少女,一頭毛糙的紅色頭發黯淡而缺乏光澤,總是隨意地散落著,與其說是缺乏打理,倒更像是一蓬隨意堆起的稻草。

她只能孤零零地縮在墻角,與人們的冷落為伴,就像是一只從洞口偷偷窺視燈火輝煌的人類世界的老鼠,透過額前垂落的劉海的縫隙之間,悄悄地註視著那個俊美的少年。

他是個遠近聞名的美男子,看上去就和她想象中的王子沒什麽兩樣,有著溫文爾雅的笑容,總是那麽風度翩翩,而他的身邊,也總是環繞著光鮮亮麗的少女們。

我不會有機會的,這個樣子的我……

心中是無法揮去的自卑,她總是在暗處憤恨地咬緊下唇,任憑森白地牙齒撕裂唇瓣,讓甜腥的鮮血滋潤她幹渴的喉嚨。

終於,日覆一日積攢而下的渴望終於爆發了,她終於不願意再做一個被忽略的守望者。

她要站出來,優雅華麗地站出來,成為一個引人註目的美人,讓心愛的凱伊註意到她,讓那溫和的目光永遠永遠地只停佇在她的身上。

要讓這個男人,愛上她。對著鏡中那個落寞的身影,那個不起眼的小姑娘對自己立下了誓言。

從此,她嘗試著任何能夠變美的方法,一路上有數不清的失敗磕絆著她前進的腳步,至今為止在暗處所流下的淚水蘊藏著沈重的艱辛,可她的心中始終有著永不言棄的堅持。

雖然努力的道路上腳步蹣跚,有好幾次差點倒下,可最終,一點點、一步步地,她還是達到了為之奮進的目標。

現在的戈爾達,是鎮上公認的美女。她終於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到單戀的少年面前,熱情大膽地表露愛意,如願地成為了最後的優勝者。

正是因為美少年凱伊,她才成為了現在這個光彩四射的戈爾達。

這樣的她,好不容易爭取到了心中的愛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他出!

就算是那個冰雪女王也……

“戈爾達,你還好嗎?”右肩上傳來輕微的壓力,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輕輕地搭上了她的肩頭。

側過臉,戈爾達正好對上那上那雙含笑的淺銀色眼眸。

突然之間,一陣無名的恐懼襲上心頭,這感覺就像是自己最為真實的靈魂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無論是當初那個畏縮的自己還是現在這個外表美艷的少女。

“不,我沒事。”不自在地退開,戈爾達連忙轉身,急急邁步走向了盤旋而上的冰制階梯。“我們還是快點上去吧,再拖延下去的話,也不知道那個冰雪女王會做出什麽事。”

做什麽……那個冰雪女王會對凱伊那樣俊俏的美少年做什麽……

戈爾達想到了鎮上的姑娘們,總是蜂擁而上想要親吻他的臉頰、他的雙唇,妄想枕著他的臂彎,安睡於他的床榻……

凱伊的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將之強占,哪怕是那個讓鎮民膽寒的冰雪女王!

就在此時,是不是那個可惡的家夥正在百般誘惑她的凱伊?用那冰棱般僵硬冰冷的手指輕撫著他的肌膚……

妒火熊熊燃燒,戈爾達想象著,一定要用自己的這雙手,打落她白雪與寒冰所化的冠冕,狠狠地撕扯那個所謂的女王的長發,讓自己的雙腳重重地踩踏她的身軀。

這是膽敢強奪她的凱伊的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無論是誰。她對自己重覆道。

心中的焦慮與煩躁轉化為強大的動力,戈爾達飛快地在階梯上奔跑跳躍著,這一路上竟然暢行無阻,沒有任何想象中的奇形怪狀的阻礙者出現,偌大的城堡裏只有他們三人所發出的聲響,未知的前路完全籠罩在死寂的空氣之中。

“啪嗒啪嗒……”肆無忌憚的腳步聲不斷響起,堅硬的鞋跟叩擊冰面。

漫長的階梯在爭分奪秒之中到了盡頭,俯身扶住雙膝喘了幾口氣,戈爾達重新直起身,望向了赫然現於眼前的寬敞大廳。

“凱伊!”一眼就辨出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戈爾達發出一聲悲慟的尖叫,沖向了她日思夜想的愛人。

她想要給他一個充滿愛意的擁抱,然而,擁入懷中的,卻不過是讓她肌骨戰栗的堅冰。

她的凱伊,已經成為了被寒冰所包裹的冰雕了……

然而,在厚厚的冰層之下,他並非緊閉雙眼,悄無聲息,而是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戈爾達。

他還活著,拼命地張著嘴,想要說點兒什麽,可惜在冰層的阻隔之下,他的聲音統統化作了無法辨出的沈默。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盡管凱伊暫時沒事,可是被封在冰塊裏的他,又該如何救出呢?

就算是她用力捶打冰塊,直至雙掌紅腫、指甲開裂,最後也只能是以失敗告終。

“哎呀?這就是冰雪女王?真是意想不到的樣子啊。”指著那些駭人的身軀,一旁的女巫拉過路易王子,以興味十足的語氣說道:“你也看看吧,這模樣也挺好玩的呢。”

“不用了,我對幹巴巴的老姑娘可不敢興趣。”

確實,都是一些老的不成樣子的家夥。戈爾達轉過身,目光依次掠過那七個軟椅上的身影。

更進一步說,她們盡是些幹癟萎縮的屍體。

冰雪女王呢?她在哪裏?

慘白的長裙,凍結的冰之冠冕……

不正是那些靜坐於此的屍骸所擁有的裝飾嗎?!

其中六具屍體看上去年代久遠,就像是風幹的木乃伊一樣面目猙獰,而最後一具屍體,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看上去才死去沒多久,雖然面色青白,卻尚且保持著常人的外貌。

難道說,這個剛剛死去的老人,就是之前將凱伊擄走的冰雪女王?

可是,冰雪女王不是應該只有一個嗎?這裏的七個人又是……

還有這裏站立著的,除去凱伊之外的,七個已經失去生機的冰雕……

“一開始的那一個冰雪女王,再加上之後的那六個姑娘,哈哈,剛好七個呢。嗯,然後,七個英俊的男人,這樣就分配合理了。”伸出食指戳了戳另外的一些冰雕,黑魔女似是隨意的話語卻解答了戈爾達心中的謎團。

難道,真的是那六個姑娘?她們就是不斷出現的一代代的冰雪女王?

怎麽可能?她們是為了追尋戀人的所在而來啊……

不,比起考慮這個,她應該先想著如何救出凱伊。

焦急地環視著過分空闊的大廳,戈爾達的目光卻突然停滯在某處難以挪開。

在平滑的冰墻上,懸掛著一面破損的鏡子,它的下半部分已經完全消失,邊緣斷裂成不規則的鋸齒狀,僅僅剩下了上半部分孤零零地面向她。

仿佛是受到了某種莫名的召喚,戈爾達拋下了身邊無聲呼救的凱伊,徑直走向了那面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吸引力的鏡子。

在那明亮的鏡面上,映照出了她的身影,那個絕對不願回想起的舊日的陰影……

那個貌不驚人的少女,斜斜地吊起了嘴角,沖她揚起了一抹尖刻的笑容。

歪曲的人影,扭曲的心……

“可憐的戈爾達,一直在做著美夢的戈爾達……”往日的舊影緊盯著她,灰暗的深棕色眼瞳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芒。“還想著要拯救你的凱伊嗎?真是個可憐的傻姑娘,你是要帶著他重新回到鎮上,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愛人被比你更為年輕漂亮的女孩帶走嗎?你可不是鎮上獨一的漂亮姑娘啊。”

心臟猛地下沈,戈爾達感到一股灼熱的烈焰驟然噴湧,強烈地燒灼著她的身軀,不甘與憤怒正是不斷添加的燃料。

她無法辯駁,因為她的心中確實有著此種擔憂。

她的凱伊,或許什麽時候就會離她而去,擁著其他的女孩步入婚姻的殿堂。

若是如此,她至今為止的付出又算是什麽?那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笑話了!

每天精心保養,總擔心一有疏忽就會被打回原形,這樣心驚膽戰的日子一直延續著,盡管感到萬分疲憊,可一想到凱伊她總是忍耐著。

現今這個美麗的她,正是為了凱伊才誕生的……

“你也感覺到了吧?凱伊這小子最近似乎有點兒不老實,和愛麗絲那個家夥有一些可恨的暧昧。”右臂前伸,像是要觸摸鏡外的戈爾達,鏡子裏的影像接著說道:“所以,還是讓這個家夥繼續留在這個冰雪之城裏吧,他不過是個冰雕,不能跑也不能跳,永遠只會靜靜地站在那兒,永遠地,只屬於你一個人……”

“只屬於我一個人……是啊,我一個人的……”聲調詭異,就像是在念誦一個強力的詛咒,戈爾達自喉部深處發出低低的笑聲。

同一時刻,鏡子中的人影再次發生了變化,素白的雪一樣的長裙,華貴的冰之王冠,這不詳的裝扮已經迎來了新的主人。

第八位冰雪女王,她面含殘酷的微笑,朝著她的最愛款款而來,隔著冰寒徹骨的堅冰,深情地吻向美少年的雙唇。

那份誠摯的愛意,依然充溢於她的心靈,從未消逝。

只是,過分熾烈的愛火,是能夠將生命也燃盡的罪孽……

作者有話要說:此卷也就剩下兩章了,然後兩章番外,嗯,圓滿的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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