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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邦女神,黑暗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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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神所遺棄的絕望之日。

底比斯歷史中黑暗的一頁,恒久地呈現於承載千年光陰的史料之中,那是源自蜜色肌膚的子民心底最深處的恐懼烙印,那一日災厄的記憶將永遠留存於他們的生命中,即便靈魂消亡,這份敬畏也依然會隨著血脈的傳承延續至不可知的明日。

由這奔流而去的歷史長河逆流而上,一切可追溯至千年前的某一日。

晴空艷陽,似是一切如常,底比斯的市街之上喧鬧如昔,來來往往的人們交織如流,匯聚成一片蜜色的海洋,商販的高聲吆喝穿插其間,隨著孩童的玩鬧嬉笑之聲此起彼伏。生活富庶的人民言笑晏晏,悠閑愜意地漫步著,目光流連於五光十色的珠寶、指尖摩挲著輕盈剔透的紗料。

然而,在這個看似無憂的城市之中,面容頹廢落寞的流民卻是抹不去的沈重背景,他們猶如畏光的苔蘚一般,積聚於陰晦幽暗的角落之中,席地而臥,肚腹之中發出不堪饑餓折磨的悲聲,在沈重的嘆息以及極端的貧乏的陪伴下,度過無望的每一日。

繁華與腐朽並存,不僅僅是底比斯,這正是整個埃及逐漸墮落的面貌。

與流民的苦難處境形成鮮明的反差,在一座豪華富麗的殿宇之內,這個國家中身居最高位、手握巔峰權勢的女人,正舉辦著一場奢靡的晚宴。

只要自己的地位能夠留存,即使王家滅亡了又如何?

秉持著此種信念的她,妮芙蒂蒂王太後,並沒有與權位相襯的器量。

然而,她本就無心扶持國政,榨取這個國家最新鮮的血液,最後留下一個朽爛的軀殼,這正是對這個讓她像商品一樣被買賣的國家的報覆吧。

靠坐在象牙椅上,妮芙蒂蒂王太後感到一陣放松,也或者說是突如其來的疲乏令她的身體感到綿軟無力。

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了,舉辦這樣盛大的宴會。

在這機械性的重覆之中,她不斷地向自己證明,看吧,她還擁有這個國家至高的權利,那些趨炎附勢的家夥仍像是聞見了腥的饞貓一般,不知饜足地糾纏著她,企圖再謀取利益。

同時,她也是在提醒著自己,正因為無上的權利她才能享有這一切,若是失卻了權位,從這俯瞰埃及的高處狠狠墜落,這一切都會離她遠去。

這太可怕了,簡直不敢想象。

隨著一次次的宮廷盛宴,靈魂深處的疲倦,就像是蝕刻於眼角的皺紋,因年齡增長時光飛逝而逐漸增加。

此時,那些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詞,聽起來就像是喋喋不休的噪音,難以激起她心中一絲一毫的漣漪。

聆聽著這那些奉承的話語,妮芙提提王太後連一個淡淡的微笑都倦於展露。撥弄著頸間一大串沈重的項鏈,她感到有些窒息,是因為這本該早就習慣了的汙濁空氣?

不,她已經麻木了。

微微搖了搖頭,她的視線無意識地下墜,無神的目光投向了酒碗之中。

水面上正映照著那些阿諛奉承之輩的虛偽嘴臉,這些就像是嗡嗡叫的蒼蠅一樣惡心的家夥,統統都對她俯首帖耳,也因此,他們此時此刻都聚集在了這裏。

不過,在這個地方,還是有一個處處和她作對的可恨家夥。

緩緩側過臉,王太後猜忌的眼神轉向了正與懷中的美人調笑的英氣青年。

拉姆瑟斯,他怎麽會主動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

恐怕這個軍人世家出身的貴族,早就暗地裏詛咒過好幾次讓她快點去死算了。按照以往的慣例,就算發出了邀請他也會推脫說有事,這回卻是轉性了?

王太後當然不能參透個中玄機,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正是因為某個惡魔的暗中示意,拉姆瑟斯才抱著一探究竟的心理,來到了他所厭惡的場所。

所謂精彩的表演究竟是什麽?

“今晚,您會歡迎我嗎?”一番熱烈的深吻過後,艷麗的美人雙頰緋紅輕浮地咯咯笑著,嬌嗲的嗓音打亂了他的思緒。

“當然。”一邊熟練地撫弄女子那如蜜桃般熟透的身體,拉姆瑟斯的目光卻暗暗掃過室內,將一眾權貴的姿態盡收眼底。

有名望的大將軍以及大貴族,法老王和王妃還有一些腦滿腸肥的大神官,這次還真是基本把埃及這些有權有勢的貴族都一網打盡了。

同樣的,如此重要的宴會的話,守備力量也是極其強大的,那個神秘的異國少女還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大廳之上,表演的舞姬歌者已經輪換了一批又一批,令他耳朵幾乎要聽出繭子來的無聊歌曲,以及那毫無新意的舞步,就像是埃及女人那大膽的袒胸裝扮,已經難以激起他心底真正的熱情。

我說,那個家夥怎麽還不出來“表演”呢?難道只不過是隨口說說,然後就臨陣脫逃?

不知是數到第三十個還是三十一個,在某個讓人昏昏欲睡的歌聲的催眠下打了一個呵欠之後,拉姆瑟斯終於望見了他等待已久的那個身影。

掩面輕紗早已取下,少女的絕世容顏暴露於異國的空氣中。

一襲乳白色的曳地長裙顯得輕柔飄渺,像是參加宮廷晚宴的皇族女子的著裝,怎麽看也不是適於舞蹈表演的衣著。

然而,此時任誰也難以將她與賣藝的舞姬聯系在一起,拉姆瑟斯可以感覺到,少女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淩厲的壓迫之勢陡然而生,竟讓他覺得難以直視那散發炫目光輝的身姿。

身軀筆挺,少女昂首向前,步伐從容而有力,襯得那纖弱的身軀透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意。

冰冷的銀眸之中散發迫人的寒意,她那毫無溫度、屏除一切情感的目光掠過在場之人,於眾人驚恐的抽氣聲之中,平靜地落在了妮芙蒂蒂王太後的身上。

這視線之中沒有鄙夷、沒有憤怒、更沒有怨恨,卻更加叫人不寒而栗,因為這其中不包含任何人類應有的感情。

這種異質的眼神,令王太後想到了供奉於神廟中的神祗的雕塑,那些冷冰冰的塑像也是此種模樣,無情而又高高在上的姿態,在神明的面前,他們人類總是顯得那麽渺小。

將森嚴的戒備視若無物,以凡人的驚駭為鋪墊,異國的少女暢行於政要匯聚的宮殿之中。

眉眼之間滿是傲然,在四座噤聲的沈寂之中,她猶如權傾天下的女王坦然地巡視著自己的疆域,而周遭的眾人則不過是野地裏的雜草、荒路上的碎石。

一切,微不足道,太過微渺。

然而,硌疼了腳板的小石子,終究是會令人不悅,讓人想要狠狠地一腳踢開。

當凝滯的空氣擠壓得眾人幾乎想要發出尖叫的時候,清冷的聲音撕裂了沈寂的氛圍。

“林格佛爾德第一公主特來拜會,此前,我國的王子真是承蒙關照了。”

短暫的自我介紹之後,又是引發了在場的人群中爆發出新一輪的嘈雜。

“她就是那個公主?”

“黑發銀眸,確實是這樣。”

“她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隱隱猜到了其中緣由,妮芙蒂蒂王太後繃緊一張臉,仍是死死抵賴。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樣啊,這頑愚的抵抗……還真是勇氣可嘉啊。”嘲諷地翹起唇角,少女輕輕地拍了拍手,又接著說道:“我倒是能夠理解,凡人不知神明威嚴不可觸犯,因此而鑄成大錯,所幸神明的寬容允許你們及時回頭,只要稍稍施以懲戒,相信你們定然會誠心懺悔。”

“哼,胡言亂語!”冷聲呵斥,王太後揮手招來了一大群士兵。

比起虛無縹緲的神明,她更信奉實實在在的權勢,比如像現在,有著權力的依仗,她就能夠肆意發動武力,將這個礙眼的女孩排除。

冥府的女神?哼,那不過是林格佛爾德的誇大其詞罷了。

就在她的故鄉米坦尼遭遇危難的時候,他們所篤信的神明也沒有伸出援手。

神明根本就不會在乎凡人的淚水……

“無知的凡人,你們這是在自討苦吃啊。”明晃晃的劍尖寒光躍動,望著逐漸聚攏過來的衛兵,她甚至連眉毛都沒有擡一下。

“首先,你們先安靜一下吧。”話音剛落,兵士們就駭然發現前進的腳步無法再挪動分毫,他們就像是被固定在原地的雕塑一樣不得動彈,被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牢牢束縛。

甚至不只是他們,這種無形的魔力切實地在作用在每一個人身上,一瞬間陷入完全僵硬的狀態,他們只能徒勞地轉動著眼珠,眼睜睜地觀察著情況的變化卻無能為力。

“瀆神之人,現在,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何謂神明的威能。”

空靈的聲音予人以聖潔之感,回蕩於底比斯城的每一個角落,震蕩著每一位惶恐不安的子民的鼓膜直抵心靈深處。

神罰天降。

金光四射的烈陽倏忽逝去,天空為無際的黑暗所籠罩,撲扇雙翅的異形飛騰肆虐,瞳中燃燒著血色的光芒,發出尖利長嘯,仿佛在為迎來終結的世界吹響末日的號角。

廣袤大地不斷滲出暗紅的鮮血,刺鼻的血腥味彌漫於空氣之中,血沫翻騰著染紅人們的雙腳,跟隨著他們慌亂奔逃的腳步追逐不休。

暗黑的紋路順著平地攀援而上,滿布城壁屋檐,好似某種邪惡生物體內的粗壯筋絡一般強健地搏動著。

亡者的遺骸破土而出,森白的骷髏堵住了逃亡的前路,向留存於陽世的生者發動逆襲,那猙獰的面貌更是讓尋常人等魂飛魄散。

此情此景,宛如地獄。

他們無法抗拒、無路可逃。

無助的母親們摟緊了正瑟瑟發抖的孩子,溫暖著那幼小的身軀,盡管自己也驚懼得幾近昏厥,她們也依然聲嘶力竭地祈求著至少放過無辜的孩童。

男人們徒勞地做著困獸之鬥,揮舞著雙臂驅使利器,然而他們的拼搏之心很快也隨著被打落的武器而破碎。

迫近生命終點的老者緩緩合上了雙眼,認命般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驚栗的尖叫、絕望的祈禱,整個底比斯哀聲一片。

最終回應他們的,卻只有異邦神明的話語。

“以女神伊爾卡路拉之名,我對觸犯林格佛爾德的埃及施以神明的警示。”

巨大的聲音由四面八方傳來,劇烈地沖蕩著胸膛,人們感受到連靈魂深處也戰栗的極致恐懼,仿佛是在面對整個天地的化身的震怒。

信仰因生命危機而動搖,底比斯人民紛紛哀嚎求饒,祈求著神明的寬恕。

眼前的這種兇惡景象,卻是比對奧西裏斯的信仰來得更為真實。

“神明應有仁愛之心,罪人們,就用整個生命來銘記這一日,並為此悔過吧。”

鬼域之境應聲消散,血海幹涸、白骨化作飛灰而去,幽暗長空再度雲開霧散,迎來萬裏晴空。

步入天臺,少女傾身俯瞰城景,任憑清風吹拂起她一頭烏亮的長發。

“那麽,我也該回歸我所守護的那片土地了。”

響應女神的呼喚,遠方的天空盡頭一個黑點逐漸擴大,就像是從灼熱的太陽上降臨大地,終於清晰地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正是由四匹矯捷的銀白駿馬所拉動的戰車。

銀色的鬃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四蹄能在虛空如履平地的神奇馬兒一看便知並非凡物。

然而,那通體由各色華貴珠玉所打造的戰車,更似巧奪天工的精湛工藝品,當是借由非凡的神之手才能創造的奇跡。

手握韁繩,驅策神馬,在響徹天際的響亮嘶鳴中,冥府的女神撼動人心的身姿逐漸遠逝。

人們久久地眺望著那個背影,畏懼、戰栗……這一切的情緒讓記憶更為鮮明。

女神的威名達到了鼎盛的巔峰,這份璀璨奪目的光芒,在漫長的歷史之中,甚至將同時期崛起的戰爭女神也掩蓋了。

至此,林格佛爾德第一公主,化作了埃及人民代代傳誦的黑暗傳說……

而在數千年後的現代,誕生於魔術名門的少女魔術師緩緩合上家族秘史的最後一頁。

柔亮的金發流動著陽光的色澤,湛藍的眼眸好似汪洋大海般深邃,她的一顰一笑間都流露出貴族式的優雅。

今夜,她心潮澎湃,一睹先祖英姿的渴望無限膨脹。

她即將踏上征戰之旅,萬能的聖杯並非她所求,崇敬之人的再現便是至高的心願。

跨越時空的阻隔,隨著血脈傳承的,不僅僅是恐懼,更有著從不低頭的榮耀!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個結尾算是兩種FATE番外裏其中一個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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