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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木制的輪椅上,朝風四娘點頭道,“四娘。”

見著公孫鈴出來,風四娘嫣然一笑:“一別多年,公孫先生居然還記得我,四娘真是高興得很。”

公孫鈴卻皺起了眉頭:“你找我有事?”

風四娘笑著往前走了幾步:“沒事,就不能來看看老朋友?”

公孫鈴道:“你已經見著我了嗎?”

“見著了。”

“很好,那麽再見。”

風四娘眨了眨眼,忽然就笑了起來:“老狐貍,你這是急著趕我走了。自你出來,就一直坐在那兒不動,可是不歡迎我來?”

“他的腿才接好沒多久,暫時站不起來,”白蘇將手中的簸箕遞給童子,自己上前扶著輪椅的椅背,把公孫鈴往屋外推去,邊走邊念叨,“公孫老頭,告訴過你而來,多曬曬太陽,對恢覆有好處。”

風四娘一楞,隨即也跟了上來:“公孫鈴,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為了上藥和檢查傷口方便,公孫鈴穿的褲子非常寬大,沒有綁腿,此時,白蘇輕松就能把褲腿往上捋到膝蓋處。

呈現在風四娘眼前的,並不是多麽震撼的情景,兩條完好的腿,能有多驚悚呢?

但是風四娘的外號是什麽?女妖怪!一個獨自混了多年江湖的美麗女人,怎麽可能沒有練就一雙利眼!那兩條腿上的傷痕是繞著腿整整一圈的,她很容易就看出,公孫鈴的兩條腿,是被人砍斷後又重新接了回去的!

於是,風四娘問出了兩個問題:

“誰下的毒手?誰接回去的?”

“我接的,”白蘇拿手指了指公孫鈴,聳聳肩,說道,“他說是蕭十一郎砍的。”

蕭十一郎!這四個字一出口,風四娘立時變了臉色,原本平穩的呼吸紊亂起來,她呆呆地看著公孫鈴的腿,一句話也不說,那張表情變化多端的臉也木木的。

“餵,你還好吧?”擔心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白蘇把公孫鈴推得遠了一些。

風四娘根本沒有註意到白蘇的動作,她依然保持著剛剛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風四娘突然跳起來,跺著腳似是自語道:“又是他,又是他!你們為何偏偏都逼著我去找他!”

你們?白蘇楞了楞,終於想起來,風四娘在找公孫鈴之前去找過“左手神刀”花平,本想讓花平幫她盜取割鹿刀,誰知道花平的左臂已經被人砍斷,而花平說,是蕭十一郎做的。

割鹿刀,割鹿刀,原來劇情,竟然已悄然展開了?白蘇有些怔神,以至於她差點錯過公孫鈴這時候說的話:“不管你要做什麽,找我都不如去找他,有他相助,何事不成?”

大盜蕭十一郎的名聲不好,朋友也很少。女妖怪風四娘恰恰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你呢,你不想找他報仇?”風四娘話鋒一轉,突然道。

“他不想,”從自己的思緒裏回到現實的白蘇見公孫鈴臉色不太好,知道是腿的接口處又開始疼癢,便替他回答,“他說,不怨。我覺得,蕭十一郎砍他的腿,必是有他的理由的。”

風四娘目不轉睛地盯著白蘇看了一會,忽然就笑了,聲音如銀鈴般動聽:“小姑娘,你在替蕭十一郎說話?莫不是你喜歡他?”

白蘇張口欲反駁,而恰恰就在此時,她察覺到石墓小屋中異常的動靜,耳朵一動,到嘴邊的話轉而就變成:“墓中有人!”

這時候,白蘇推著飛大夫的輪椅已經走得離石墓小屋有一段距離了,但這並不妨礙她在幾秒之內飛回到小屋,她的腳剛一落地,便見一個扛著棺材的男子揮著刀往下砍去,地上,赫然是抱著男子的腿死死不放的應門童子。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白蘇左手一揮,七支銀針同時迸發,根根認準要穴,男子慘叫一聲,拋下兵器,對著白蘇狠狠拋擲出棺材,自已則一路狂奔出門。

白蘇出手接下棺材,托住它在空中轉了半圈,穩穩放回地上,回頭便見到童子身上血跡斑斑,心道不好,也無心管那跑出門去的男人,抱起童子,出指如風,連點他身上十三處穴位,又強餵了他兩粒不死丹,然後才拿住童子的右手把脈,把完脈後,她微微松了口氣。

“無事了?”風四娘推著公孫鈴,也到了屋門口。

“死不了,”白蘇見童子尚且清醒,便問他,“知不知道那人是誰?”

童子躺在白蘇的懷中,虛弱無力的樣子,聽見白蘇的這句問話,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全身緊繃地點點頭,費力地吐出四個字:“蕭﹑十﹑一﹑郎。”

風四娘呆住了。

白蘇卻笑了,她轉頭看向公孫鈴:“老頭,你覺得蕭十一郎會稀罕你那口破棺材?”縱使那裏面刻的都是武功心法和醫術精髓,蕭十一郎的武功高絕,又不通醫術,要來有何用?更何況,這不是蕭十一郎的作風。

公孫鈴很果斷地搖頭:“是誰,都不會是蕭十一郎。”

風四娘似是回過神來,朝白蘇道:“小姑娘,你難道就沒看見那賊人?”

“不僅看見了,我還傷了他,”白蘇看著風四娘陰晴不定的臉上,慢悠悠道,“我看得很清楚,那人不是蕭十一郎。”

“小童不認識蕭十一郎,錯認也難怪。”公孫鈴道。

“那人被我的銀針刺中七處要穴,跑不了多遠,”白蘇指了指那男子逃跑的方向,繼續說道,“風姑娘不想去看看,是誰要嫁禍蕭十一郎?”

風四娘跺了跺腳,瞪了白蘇一眼:“你這小姑娘,鬼精鬼精的,居然指使起我風四娘來!”話雖這麽說,風四娘還是施展輕功迅速朝白蘇所指的方向追了過去,臉上一點不甘願的神情都沒有。

白蘇將毯子展開,把童子放到毯子上躺著,開始為他處理傷口。公孫鈴靜靜地看著白蘇有條不紊地做著這一切,慢慢道:“丫頭,你的耳力倒是不錯。”剛才他和風四娘都沒有聽到動靜,唯獨白蘇,第一時間就判斷出屋內有異狀。

白蘇笑笑,沒有說話。她的聽力靈敏,一半和練的心法有關,一半卻是多虧了這麽多年的野外生存經驗,對於異常的事情,五感會下意識做出反應,將這種身體上的警覺傳遞給大腦。

很快,風四娘就回來了。

她臉上的表情很奇異,好像想要輕松,但卻顯得有點凝重和難過,還有點憤懣,似乎又帶著點欣喜。

“如何?”白蘇問道。

“我趕到的時候,那人已經被倒吊在樹上了,”風四娘一攤手,亮出七支銀針,緩緩道,“我本來想問出是誰指使的他,但那人口腔中藏著毒。”

白蘇收回那七支銀針,點了點頭。已經不必再問下去了,那人必定是咬破了毒藥藥丸,自殺死了。寧死也不說出主使者的名字,若非絕對忠誠,就是怕主使者對他的懲罰了,她好奇,多可怕的懲罰會讓一個人寧願去死也不願承受?

“我要走了。”這時候,風四娘忽然道。

白蘇同意地點點頭:“確實,你得去找蕭十一郎才行。”

風四娘又瞪了白蘇一眼:“小姑娘,姐姐告訴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嘛,把那賊子吊在樹上的人,很可能就是蕭十一郎,不是麽,”白蘇無辜地歪著頭朝風四娘微笑,“恰好,你想做的事,似乎也只有蕭十一郎能幫你做到。而且,你也挺想他的。”

“小姑娘,你可真是……”風四娘一向伶牙俐齒,但此時她卻有些語塞,涉及到蕭十一郎的事情,她總是會表現得和平常很不一樣,比如此時,她就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好,誰讓白蘇所說,都中了她的心事呢。

那麽,不說也罷。風四娘跺了跺腳,道:“不與你們說了,我走了。”話音未落,她已經飛出半裏路,轉眼就消失在白蘇等人的視線中。

“來去如風,果然是風四娘麽,”白蘇在石墓小屋的門口站了一會,忽然轉身朝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的公孫鈴道,“公孫先生,過兩天,我也要走。”

故人

江南小鎮一家普通的茶鋪裏,白蘇就著幾盤點心,慢悠悠地品著茶,出神地望著鋪外的青石板路被淅淅瀝瀝的小雨一點點潤濕。

這茶並不算好喝,但是當人在考慮一些問題的時候,往往不會在乎入口的東西味道如何。

白蘇就正在想連城璧寄給她的上一封信。

這幾年,兩人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憑著江湖中和連家有關系的商家店鋪幾乎遍布各地,他們一直保持著書信往來。她喜歡把旅行中的有趣的經歷都寫在信裏,雖然往往她寫兩封,連城璧才回一封,而且回覆內容也不多,但是他總會有意無意地將一些東西隨信一起帶過來,白蘇去收信的店裏拿回信的時候,看到他準備的這些小東西,總會覺得很溫暖。還有,當年在嶺南的時候,他承諾每年都會送她生日禮物,之後即使她漂泊無蹤,他的禮物也從未缺席過,雖然常常早些日子或是遲一些才收到,但絕不會沒有。

這次的信,是她同公孫鈴告別之後才得到的,城璧在信中說,讓她回無垢山莊一趟,說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和她商量。

會是什麽事呢?她猜測著,忽然想到一個最可能的答案。

難道……

難道是他要去提親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白蘇舉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是了,應該是這件事,她記得,原著中,割鹿刀現世之時,沈璧君嫁給他已有兩三年,而如今,割鹿刀已經到了快要入關的時候,而他竟然還沒有去迎娶她。這件事,她如今一想,便覺得很奇怪。難道,難道是她這只小蝴蝶煽動的翅膀所致?

如今,他終於是要去娶她了吧?白蘇慢慢地喝著杯子的茶,淡淡地想,那家夥,從來不知道如何討好女孩子,這次讓她回去,必定是請她做參謀,挑一些合沈姑娘心意的東西放進聘禮裏。說起來,在他十歲那年,沈老太君帶著沈璧君在無垢山莊小住,也是她忙前忙後地在招呼沈大小姐呢。

看來,這次又要幫他去討美人歡心了。白蘇笑了笑,卻不知怎地,並不覺得如何開心,入口的茶水已涼,苦而澀,明明剛才喝得好好的,此時卻覺得難以下咽至極。

如果真是這件事,那她一點都不高興。

為什麽呢?

因為城璧娶了沈璧君之後,命中註定地,沈璧君一定會遇見蕭十一郎,然後無可救藥地愛上那個男人。呵,城璧那家夥到時候得戴多大一頂綠帽子啊。而且,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妻子心中另有所愛,他之後未必會謀劃著取代逍遙侯的位置,一心要毀掉蕭十一郎﹑一統江湖吧。統一武林,多麽可笑,她無法想象,那個溫雅含笑的少年,會出現因為嫉妒和**而扭曲了的表情,她不相信,他的心會變得那般骯臟﹑醜陋﹑不堪。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小說中,沈璧君明明和城壁在一起生活了兩三年,她居然還是不愛他。

明明,他是那麽的好。

白蘇無意識地轉著手中的茶杯,杯子裏茶褐色的液體晃動不止,就像她的心那般,煩亂,躁動,不安。

僅僅是因為這些嗎?她的不開心,真的,就沒有別的理由了?

不,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那是一個深埋在她心底很久,尚未發芽的種子。

但她不願意去深究它,下意識地,隱隱約約覺得它太危險,她怕,一旦從心底挖出,她會萬劫不覆。

那就且不去管它罷。

她現在最糾結的事情是,要不要阻止城璧娶沈璧君呢,那畢竟,是連沈兩家長輩訂的親啊。說不定,說不定這一次,沈璧君會喜歡上城璧呢?

“在想什麽?”

“啊?”白蘇下意識應了一聲,猛地醒過神來,這才發現她的對面坐著一人。

那人輕輕將擋雨的鬥笠摘下,望著她,淺淺一笑。

那一笑,宛如夜間盛開的曇花,純潔,透明,那一剎那綻放開來的容顏,美麗不染凡塵,卻又飄忽神秘,莫名地能讓人落下淚來。

不管看見這個男人的笑容多少次,每一次,都如初見一般驚艷。

“怎麽是你?”白蘇望著男子,偏頭一笑,雖然外面的雨還在下著,但她的心情卻驀地好了起來。

“怎麽不能是我?”他的聲音很好聽,清冽如泉,有如金石相擊。

“好吧,”白蘇托腮,偏著頭看著對面的男子,懶懶道,“這會你又打算去哪游蕩?”

男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聞言,苦笑道:“別把我說得像孤魂野鬼好不好?”

“你也差不多了,”白蘇伸手越過桌子,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用一種詠嘆調般的語氣說道,“失去人生方向的人啊,你的未來在哪裏?”

男子渾不在意,只輕輕一笑,朝她問道:“你去何處?”

說到這裏,白蘇的心情又有點沈重起來,她無力地趴在了桌面上,嘆道:“姑蘇。”

“那正好,和我同路一段,不如一起走。”男子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她的頭,悠悠道。

白蘇一把拍開他那只不安分的手,瞪了他一眼,自己卻忽然就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趴在桌上回答道:“好吧。”

有人陪著,在去姑蘇的路上,她或許能少胡思亂想一點。

第二天,白蘇和男子約在小鎮入口碰面,當她牽著馬到達預定地點的時候,發現前面幾名女子圍在一起,被包圍著的,赫然是昨天那要求與她同行的家夥。

對於這種情況已經見過多次的白蘇沒好氣地翻身上馬,朝包圍圈中的男人大喊了一聲:“白水,走啦!”每次和這家夥出門,只要他不戴鬥笠,就一定會要忍受不同程度的圍追和偷看,她還會被附贈各種嫉妒羨慕的眼光,每到這種時候,她就覺得自己一定會短命好多年。

他騎馬追上來的時候,已經戴上了鬥笠,對著白蘇很是不滿地抱怨:“你有點同情心吧,好歹別丟下我一人在那。我被堵在那兒,還不是為了等你。”

“朱白水,你被堵在那,不是因為等我,而是因為,”白蘇斜了一眼同她並肩策馬而行的男人,一針見血地指出,“而是因為你長得太禍水了。”

不錯,這男子正是江湖盛傳的“六君子”其中一人——朱白水。

近十年來,在江湖成名人物中,若論武功之高,名頭之響,非“六君子”莫屬,而這“六君子”分別是——

連城璧、柳色青、楊開泰、朱白水、徐青藤、厲剛。

朱白水的武功身兼峨嵋、點蒼兩家之長,加之他是昔年暗器名家“千手觀音”朱夫人的獨生子,那一手收發暗器的功夫,怕是濟南“金針沈家”也及不上。這般驚才絕艷的人物,又生得絕世的好樣貌,不知有多少江湖少女,春閨夢回之際,心中腦中滿滿都是他的模樣。

而顧白蘇第一次遇見朱白水,是在長白山頂。

那天,她為了抓冰蠶,裹著狐裘,在大雪封山的早晨,獨自蹲在那裏,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都不見那只冰蠶出現。

而此時,雪又漸漸下了起來,失落無比的她,順手將身邊的雪揉成一團,往遠處扔去。

扔了一團後,她覺得還不足以平息心中的郁悶之氣,於是便隨手抓起一團雪,接二連三地扔起來,扔到後面,她甚至用上了內力。反正這樣的鬼天氣,是不會有人上山的,既然如此,她隨便扔好了。

不巧得很,偏偏在這時候,那崎嶇的山路上現出了一個人影。

“呀!”白蘇一身驚呼,她一時失手,竟然將一個碩大的雪球直接朝那人頭頂擲了過去,她連忙提醒道,“當心!”

那似乎是一個年輕男人,他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撐著一把紙傘,在雪花飄落的山路上悠閑地走著。就在白蘇叫喚的當口,男人從傘下伸出一只手,極是輕松地接過白蘇拋擲出去的那團雪,看著那團冰冰涼涼的雪,男人似是楞了一下,隨即便朝白蘇這邊走來。

白蘇站的地勢偏高,起先瞧不見那人的長相,但隨著那人一步步往上走,油紙傘已經漸漸遮不住那人的容貌。

就在她完全看清那人長相的瞬間,她突然明白了謫仙一詞的含義。

謫仙,說的便該是眼前的人吧。

白皙光滑的皮膚,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頎長的身材,如玉的容顏,那遮掩不住的超凡脫俗的氣質中,帶著一點飄渺的味道,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飛升。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淡淡一笑,天地都要為之失色。

“這是姑娘的雪球?”他的聲音極好聽,低沈而有磁性,又有一點仿佛天生的憂郁,聽得白蘇呼吸一窒。

“是,是的,”白蘇悻悻地接過,忍不住紅了臉,有些尷尬道,“不好意思哈,剛才沒看見你。”

男子笑了:“這種天氣,姑娘……”

“別笑了!”白蘇幾乎是惡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但望見男子微笑的模樣,她不禁又放低了聲音,幾乎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你,你笑得簡直引人犯罪!”

這話一出口,男子楞住了,過了一會,他緩緩綻開一個更大的笑容,慢慢道:“如此。”

這家夥是故意的……白蘇咬了咬唇,進行了一番天人交戰後,終是抵抗住了藍顏禍水帶來的誘惑,丟開被她抱在懷裏多時的雪團,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道,“公子,奴家剛才那是無心之過,請公子見諒。”

那人微笑道:“無事。不過在下很好奇,姑娘為何獨自一人在此?”

“抓冰蠶啊,”白蘇指指不遠處的天池,解釋道,“我已經在這裏等它很久了,因為無聊,所以玩起了雪球。”

“抓冰蠶?聽起來好像很有趣,”男子收起了傘,悠然道,“我可以來幫忙麽?”

“誒?”白蘇一怔,道,“等它的過程是很無聊的。”

“無妨,”男子的聲音在空蕩的山中聽上去竟有些寂寥,“我只是閑得發慌罷了。”

之後,他就真的陪著她,等了那只冰蠶足足半個月。等到她捉住那只冰蠶,回屋開始馴養的時候,他依然每天到長白山上,她臨時住著的小屋裏去坐一坐,常常也不和她說話,就坐在窗前,看屋外的雪景,一看就是半天。

長白山的冬天是很漫長的。這種漫長讓白蘇覺得,有這麽個行為古怪的家夥願意過來陪她,哪怕不說話,也是很好的。

不過,再如何不熟的人,每天碰面,總會慢慢熟悉起來,何況,白蘇那由於太寂寞而變得有些話嘮的脾性,更加不會容許朱白水每天坐在那兒不答話。

漸漸地,她發現,朱白水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

他懂的很多,禪學義理,天文地理,暗器機杼,易經八卦,乃至武林中的各種歷史和傳說,他都信手拈來。他一張口,便像有魔力一般,吸引著白蘇一直聽下去。只是這人不喜歡主動說話,她若不丟出一連串問題來讓他解決,他便寧願坐在那兒看雪景,也不吱聲。

她曾經暗暗感嘆,沒想到,那個在小說中一次正面出場也沒有過的朱白水,竟然是這樣有意思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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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從無垢山莊的正門出來,白蘇的心情有點低落,沒想到城璧居然不在莊內。

朱白水看到眼前的少女滿臉都寫著不爽,便安慰道:“已投了帖子進去,連兄回來後自會去找你。”

“恩。”白蘇敷衍地回答道。兩人一到姑蘇,就直奔無垢山莊,不料連城璧出門去了,朱白水本來就不是為了拜訪連城璧的,也就沒有給守門者報上自己的名號,而白蘇就更不好意思自報家門了——“毒觀音”顧白蘇,太難聽了有木有。於是,她便寫了張名帖,交待了自己所住的客棧,讓門房把帖子交給山莊總管,城璧一回來,必定能看見。

“既然到了姑蘇,不陪我出去逛逛麽,”朱白水扶了扶頭上鬥笠,朝她微微一笑,“你在姑蘇住了幾年,總比我熟悉罷?”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白蘇有些恍惚,幾年不到姑蘇,它的模樣倒沒有太大變化,繁華依舊。而她,已經到這個世界這麽多年了。兜兜轉轉,她終於又回到了這裏。

“小蘇,”就在白蘇有點神游天外的時候,朱白水朝她招招手,“過來。”

“怎麽了?”白蘇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她看見,朱白水的手中拿著一根白玉簪,流線型的簪身,只在簪尾隨意地繞了一根細細的金線,造型簡樸,是她喜歡的類型。

“給我戴麽?”白蘇指指自己。現下,兩人正在姑蘇一家首飾鋪裏,白蘇本來是想看看如今的女性時尚流行趨勢,然後考慮備給沈大小姐的禮物問題,沒想到朱白水竟先幫她挑了東西。

“你頭上那根木簪有多少年了,”朱白水淡淡笑道,“女孩子,總得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說罷,他伸手抽開白蘇頭上的發簪,為她插上了他手中那根玉簪,仔細打量了一下效果,朱白水滿意地點點頭,道:“送你了。”

白蘇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朱白水手中接過那根被換下來的舊木簪,那是她在路邊攤隨便挑的,覺得便宜而且做工還不錯,就一直用到現在。她的頭發留到現在已經很長了,但她還是習慣束成一束,紮好後拿簪子做裝飾,有時候覺得頭發礙事,還能用簪子把頭發盤起來,很是方便。

其實,城璧也曾經送給過她一些首飾,不過她覺得都好貴重,戴上去簡直就是告訴強盜們“快來搶我吧”,所以,她把它們全部收了起來,一樣也沒戴。不過朱白水挑的這根簪子很是樸素,似乎也不貴,她也喜歡這樣的造型,可以說正合心意。

“謝謝。”白蘇摸摸頭上的玉簪,觸手溫潤滑膩,是她喜歡的。不過,白蘇想了想,有點不甘心地反駁:“誰說我不會打扮了,我只是沒時間,而且出門在外不能計較那麽多,我要是打扮好了,哼,驚艷死你。”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朱白水附和地點頭,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在下從不與女人鬥嘴。”

這家夥,是在暗諷她強詞奪理嗎?白蘇聞言,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噠噠噠……”

“噠噠噠……”

這時,鋪外傳了一陣馬蹄聲,白蘇下意識扭頭往外看去,只見幾人騎著馬成一行縱列奔馳在寬闊的街道上,馬蹄經過之處,揚起少許的灰塵。馬速不慢,那幾人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地平線上。

雖然只是一瞬,但她看得分明,那為首的,白馬銀衣,身形修長,目如朗星,豐姿高雅,俊逸非凡,恰是連城璧。

白蘇自己也覺得奇怪,四年未見,各自的長相都發生了不少變化,她竟然還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認出他。

“是連兄,他回來得很快麽。”不同於白蘇同連城璧的幾年未見,五個月前,朱白水還在自家母親朱夫人的壽宴上見過連城璧,對他的相貌,一點都不陌生。

“恩。”白蘇望著馬尾消失的地方,心思有些亂,剛才,她明明認出了他,卻為何不叫住他?

因為她怕。

怕什麽呢?害怕兩人生疏了,害怕他變了,還是害怕他要同她商量的那件事?

她不知道。或許,是近鄉情怯的感覺?但那太奇怪了,不過是見一個朋友,居然用這樣的詞。

就在她心思千回百轉的時候,首飾鋪的掌櫃插口道:“兩位大俠認識連莊主?”

白蘇回頭,看著掌櫃莫名其妙就變得紅光滿面的臉,警惕地點點頭。

掌櫃頓時喜笑顏開地彎了彎腰,道:“女俠,您的簪子小店不收錢了,只要您改天見著連莊主的時候,誇獎誇獎小店就行。”

朱白水掏出一錠銀子,置於櫃臺上,淡淡道:“簪子是我買,你同她說無用。”

“那……”掌櫃一時語塞,陪著小心道,“那二位再挑點別的,小店免費?”

看掌櫃這架勢,是希望他們把連城璧帶到鋪子裏來,但是白蘇反而更加不解了:“掌櫃,你這是首飾鋪,連莊主可是個大男人。”

掌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不是,大家都說連莊主要娶親了嗎,小店這麽多首飾,若是有一兩件能戴在沈大小姐的身上,這也是小店的榮幸不是?”

倒有些形象代言的架勢,但估計這掌櫃更想從無垢山莊賺筆銀子吧。白蘇笑了笑,繼續問道:“誰說他要娶親的?”她一路走來,也沒見江湖上對這事有什麽傳言。

“姑蘇城裏的街坊鄰居都這麽說,再說了,連沈兩家早訂了娃娃親,連莊主不娶沈大小姐,還能娶誰?”

“可不是,”白蘇似笑非笑地看了掌櫃一眼,“您老的江湖消息比我們可靈通多了。”

“您謬讚,謬讚了。”掌櫃摸不準白蘇的意思,只好作著揖笑了笑。

無垢山莊。

連城璧從連文手中接過那張名帖,看了看,微笑道:“阿蘇回來了。”帖子上亦有言,她暫住在辛門客棧。

“文叔,整理一間客房出來,”連城璧隨手將名帖放入袖子,頓了頓,又道,“就安排在我的院裏。”

“莊主,安排在您院裏,這……”連文有些遲疑,那可是個姑娘家。

“有問題麽。”連城璧淡淡看了連文一眼,語氣平靜無波,卻聽得人心頭一震。

此時,連武替自家哥哥接口道:“是,莊主。”

看著連城璧離莊的背影,連文有些擔心地對弟弟道:“那女人,真是連蘇?”

連蘇,這真是一個很遙遠的名字了。

連武點頭:“莊主說是,就是。”

“那比起沈家小姐,肯定要差得……”連文皺了皺眉,他也是見過連蘇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想象,那個假小子一樣的女孩,如今的長相會賽過江湖第一美人,那是不可能的吧。

連武並沒有接過連文的話頭,只簡短答:“莊主喜歡。”

聞言,連文嘆了口氣:“是啊,誰讓莊主自己樂意。”

此時的連城璧,並不知道他的兩大管家的內心在如何糾結,他現在一心只想快些趕到辛門客棧。在他出門辦事回來,離姑蘇城還有十多裏路的時候,便收到了易雙的飛鴿傳書,告訴他阿蘇已經到無垢山莊了,他一路策馬疾行到了無垢山莊,沒想到人卻沒有見著,只看到了那張帖子。

“老大,那是白蘇嗎?”正在連城璧埋頭疾行的時候,身邊氣喘噓噓的莫陌忽然往上頭指了指。連城璧順著往上一看,忽然就笑了。

這是不是叫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還未到辛門客棧,竟然就在半路上一家酒樓找到了她。

酒樓的二樓窗戶朝外開著,一名青衣少女恰好坐在窗前,小巧的臉蛋,微黑的膚色,清秀的五官,還有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連城璧就那樣站在樓下,目不轉睛地盯著樓上那人看。

四年不見,她高了,黑了,瘦了,樣子,變得有些陌生,但是,卻越來越好看。連城璧彎起嘴角,看著樓上的少女渾然不覺地忙不疊夾著菜,一邊往嘴邊送吃的一邊還在說著什麽。

幾年不見,她對食物還是這麽,呃,喜愛?

想到這,他的心情更好了,不僅是嘴角,連說話的語調都止不住地上揚:“走,上去找她。”

莫陌一怔,反應過來,想要阻止連城璧上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支支吾吾道:“啊,那個,老大……”

連城璧完全不理會他,已經徑自進了這家酒樓。

莫陌很是心虛地往上瞄了幾眼,剛才連城璧站的位置看不見那人,但他站的位置能看見啊,白蘇的對面,還坐著個男人,他記得,貌似就是和自家老大爭奪“八卦江湖之金龜婿排行榜”的魁首的那個,朱白水?

哎呀呀,這下會不會天雷勾動地火?

呸呸,他都在說些什麽。怎麽又亂用成語!

莫陌很是郁悶地隨之進去,心裏卻還在後悔,今天,如果跟來的不是他而是易雙那家夥,那該多好。

此時,白蘇正在同朱白水一邊說話一邊聊天,剛剛那個掌櫃的話莫名又讓她不高興起來,她自己都鄙視自己,這幾天的情緒變化怎麽會這麽反覆無常。而恰在那時,朱白水說他餓了,請她吃飯。

白蘇吃飽了就會習慣性思維遲緩,換言之,有吃的,她會少考慮很多問題,所以她現在的心情還不錯。

“這麽說,你是準備去峨眉?”白蘇停了停筷子,問道。和朱白水相處久了,就發現他其實是個很隨心所欲的人,常常想到什麽做什麽,白蘇也是順口問起了他這一次的目的地,本來以為他會說“不知道”,誰知道他竟然很幹脆地告訴她,是峨眉。

“你的耳力難道退化了?”

又借機損她……白蘇瞪了他一眼,道:“點蒼和峨眉都算你的師門,這次是回去看望恩師麽?”

“是,也不是。”

看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白蘇很是無語,但這時,她心裏忽然記起了一件事,就是這件事,導致朱白水在小說中連一次正面出場都沒有,但,這也太不可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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