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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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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謐先去謝容琢家拿了車鑰匙, 開他的車提前半小時到機場。

接機廳大屏幕顯示謝容琢乘坐那班機已經抵達,沈謐低頭檢查自己的衣服鞋包,轉身對著反光玻璃整理了下劉海, 這才站到出閘口等待。

不用刻意尋找, 沈謐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謝容琢的身影。

他穿了件深色商務風衣,身形瘦高挺拔, 那股矜貴氣質跟機場其他人格格不入,再加上他身邊跟著一群保鏢助理, 經他身邊的乘客會下意識多看兩眼,驚艷著猜測這又是哪位名人明星。

沈謐也是這群人當中的一員,目光不自覺在謝容琢身上停留。

像是有所感應,謝容琢倏地擡頭,視線越過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對上沈謐的眼睛。

沈謐笑瞇瞇地停在原地,等他走出來, 伸手接過他的行李,噓寒問暖:“師父累不累呀?我定餐,是去餐廳吃還是送到您家呀?”

謝容琢盯著她看了幾秒。

“沈謐, 你正常點。”

“……”

沈謐用正常的語氣重新問了一遍。

謝容琢:“你吃沒有?”

沈謐:“沒。”

謝容琢:“出去吃。”

沈謐:“行。”

謝容琢:“吃西餐。”

沈謐:“好。”

謝容琢低頭, 看著惜字如金的女生:“叫你正常點兒, 沒讓你只說一個字。”

沈謐:“好的。”

兩個字。

謝容琢:“……”

“這幾天在忙什麽?”他又問。

沈謐:“不忙。”

依然是兩個字。

謝容琢眉心微跳:“你還是不正常吧。”

沈謐無縫切換風格:“給您收拾房間,床單,被罩,還有窗簾都幫您換了。”

謝容琢:“你是把家政那份工資掙了?”

沈謐說:“阿姨收五百,我收的二百五!”

謝容琢看向她:“缺錢了?”

她哪天不缺錢:“還好, 積少成多嘛。”

來到車位, 張文渚跟另外兩名助理上了老周的車, 沈謐沖他們揮揮手,轉頭拉開後座車門,問:“師父你明天有空嗎?趙柏笠想約你談占股比例。等把合同簽了我再給她打錢過去。”

“不用。”

謝容琢沒坐後面,繞到另一邊,說:“這筆錢走的我私人賬戶,算我借你。”

沈謐:“借、借給我?”

那她不就真成空手套白狼了嗎!

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謝容琢坐進副駕座:“借給我的白眼兒狼徒弟,空手套白狼。”

他氣質偏冷,臉上又不帶表情,配上這種話其實並不幽默,沈謐反而感受到一股無形的攻擊。

他不會是知道她去見過柯展吧?

沈謐莫名心虛。

關上後座車門,坐進駕駛座,瞥一眼旁邊的男人,嘀咕:“……怎麽說一樣的話。”

“還有誰這麽說過?”謝容琢側頭,鏡片後那雙攝人的黑眸壓著她。

像是在等她主動坦白。

沈謐偷偷瞥他一眼,被謝容琢逮個正著。

他說:“不白給,要算利息。”

沈謐被他盯得有點心慌:“當然當然,利息是一定要給的。”

她就算把自己抵押給銀行也不可能貸下來這麽大一筆巨款,如果賺了,她只需要歸還本金給謝容琢。賠了的話,把她賣了她也還不上,虧的是謝容琢。他投什麽也好過借給她吃利息。

用腳趾頭想也想得到,她占了謝容琢便宜。

沈謐知道謝容琢是在幫她,但她又有點想聽他親口說。

“師父啊,這麽多的錢,”她觀察著謝容琢的表情:“萬一到時我還不上怎麽辦?你就不怕壓錯寶?”

聞言,謝容琢偏頭,視線不緊不慢地在她身上巡視一圈,最後緩緩落到她臉上,評價道:“是個寶。”

說完又補了句:“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我當然是你的!”

沈謐趕緊表忠心:“以後我就是師父你一個人的寶,有難一同當,有錢一起賺!”

謝容琢靠著椅背,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笑弧:“我怎麽聽著不像寶,反而像個瓶?”

沈謐楞了一下:“……拖油瓶?”

謝容琢:“不是我說的。”

知道他是在拿她打趣,沈謐輕哼一聲:“那我這拖油瓶說不準是古董呢,能升值,能給你賺錢,還能抱回家擺著看。”

謝容琢睇她一眼:“不敢抱。”

可能是乘坐長途飛機的原因,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懶倦,連帶著語調也變得暧昧不清。

車內空間狹小,沈謐莫名有點緊張,下意識問:“你腰不好,怕閃著?”

謝容琢:“……”

她好像又把天給聊死了。

沈謐系上安全帶,握住方向盤:“開車了,禁止跟司機聊天。”

回答她的是謝容琢冷漠的側臉。

周末沈謐找趙柏笠簽了合同,把錢給她打了過去。

趙柏笠邀請沈謐到她的公司,又拿出另一份合同:“親姐妹明算賬,咯,股權分配,看完簽個字啊。”

沈謐看完,擡起頭:“這麽多?”

趙柏笠:“兩千萬,你說呢?”

沈謐開玩笑道:“那你退點給我。”

“進了我的口袋,休想再拿回去!”趙柏笠笑著把合同遞給公司法務,“投的多賺得也多,你可是我們項目第二大股東。”

沈謐:“我能為公司做點什麽呢?”

“等著分錢就行。”趙柏笠起身拎起包,“好了沈總,小的給您賣命去了。”

沈謐:“趙老板謙虛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錢要賺,也別太拼命。”

“臨死之前也得把錢給你賺回來。”趙柏笠伸手:“合作愉快!”

沈謐伸手同她握了握:“合作愉快。”

“對了,”趙柏笠說,“還有一個甩手掌櫃,你幫我把合同給她,人家說懶得簽。還是走個流程吧,顯得我們公司正規。”

這麽視金錢如糞土,不用問也知道是謝容琢的有錢侄女。

沈謐給張芷青打電話:“私房錢不少啊張總。”

張芷青反調侃道:“心情好啊沈總。”

沈謐:“還行吧。”

“嘖,買了房就是不一樣,我們沈總這是遇貴人了?風水寶地啊你家房子。”

“那張總什麽時候有空來我家坐坐,給寒舍增添點金錢的氣息?”

“鎮宅辟邪你找我小叔啊!”張芷青說,“他才是活財神好嗎?我只要一沒錢就去拜拜我小叔,三秒內必有錢!”

確實。

財神爺從沒給過她錢,謝容琢給了。

謝容琢就是人間活財神。

“怎麽啦找我什麽事?”張芷青問。

沈謐把合同塞進包裏:“你在家嗎?我現在過去找你。”

張芷青走出電梯:“在我小叔家呢,你直接上來吧。”

這還是她今年頭一次來謝容琢家,奉她爺爺的命帶了兩瓶紅酒給謝容琢。

看到門口貼著的對聯,張芷青有點納悶兒,謝容琢往年從來不貼這些,也不過年,整天就知道加班加班,今年搞得這麽喜慶。

她按了門鈴,過了一會兒門鎖自動打開,張芷青推門進去,東張西望道:“小叔,這都三月份了,你家過年的窗花怎麽還沒撕啊?”

張芷青走到酒櫃邊,放下懷裏的紅酒走向落地窗,獻殷勤道:“我來幫你撕掉吧!”

謝容琢:“別碰。”

“哦。”張芷青嚇得趕緊縮回手,沒搞懂為什麽幫忙幹活也要挨冰雹眼刀子,指指遠處的沙發,“我坐到那去。”

謝容琢瞥她一眼:“還有事?”

這是送客的意思。

“我想在這兒等謐謐來著。”張芷青從沙發上起來,“那我叫她去我家好了。”

“是嗎?”

謝容琢擡擡下巴:“就坐那等吧。”

沒有爺爺撐腰,張芷青在謝容琢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不想在這裏待又不敢吱聲,只好坐回去,也不敢玩手機,平時嘰嘰喳喳,這會兒安靜如雞。

她剛才伸手去撕窗花時,謝容琢眼裏明顯帶著怒意。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窗花嗎?犯得著那麽寶貝……

難道是女生送的?!

怪不得突然在家貼對聯呢!張芷青反應過來,她剛才看到那些字就覺得很熟悉。

一看就是人工手寫!

張芷青在心裏哼一聲,會寫毛筆字有什麽了不起的,沈謐也會寫。

外面的小妖精都已經找上門了,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張芷青遠遠地望向謝容琢,喊了一聲:“小叔。”

“說。”

“你上次跟謐謐一塊吃飯,還愉快吧?”

謝容琢盯著手機,沒有擡頭:“怎麽?”

“那天……其實是情人節。”

張芷青試探道:“你知道的吧?”

謝容琢淡淡“嗯”了聲。

張芷青:“你不介意吧?”

謝容琢終於擡起了頭:“想說什麽?”

張芷青立馬調整一個端正的坐姿:“是這樣,我最近感覺我不能再這麽頹廢下去了!”

謝容琢輕嗤道:“所以?”

張芷青握拳:“我準備奮發圖強,臥薪嘗膽,自強不息!”

謝容琢:“所以把你爺爺的錢拿去揮霍,看都沒看,就往趙柏笠的項目裏砸了一千萬?”

“……我,是沒看,可是謐謐看過啊!”張芷青狡辯道:“我跟她投,不會錯的。”

謝容琢哂笑:“你倒是信得過她。”

“我當然相信她啊,必須相信,她可是我未來小嬸——”張芷青倏地收聲,改口:“小神氣一把,的人選。”

謝容琢沒接話,像是懶得理她了。

“還有個事……”張芷青彎彎繞繞地打探:“你借錢給謐謐,是因為不想讓畢靜林姐姐傷心,所以不以你的名義入股。對吧?”

謝容琢漫不經心道:“我跟她很熟?”

“你上次不還送人家花了嗎?大家都知道了,還傳你們是兩情相悅呢。”

“這事你該去提醒你的好姐妹。”謝容琢似乎不太高興,“叫她沒事少給我招桃花。”

原來是沈謐買的花。

張芷青稍微分析了一下局勢,迅速總結出答案:“這麽說,你借錢給謐謐,是因為喜歡她!?”

謝容琢翻閱資料的手一頓。

他一開始並不打算借錢給沈謐。

對他來說兩千萬不算多,但這對沈謐來說是一次很大的考驗。他不想讓她嘗到甜頭後再跌下來,想讓她一步一個腳印,多歷練,多見見行業真實的樣子,穩紮穩打。

但職場對女性極不友好,他無法忍受沈謐被那些男人羞辱嘲諷,還不得不諂媚討好。

這樣的歷練她不需要。

她跌下來,他接得住。

沈謐到的時候謝容琢已經出門了,張芷青窩在沙發上,歪起腦袋苦思冥想,像是被什麽事困住了。

“想什麽呢。”沈謐把合同放到桌臺上,觀察著張芷青的表情:“失戀了?”

“什麽呀,你就不能說點好的!還不是為了你呀。”張芷青跟沈謐貼著坐:“我剛才問我小叔是不是喜歡你,你猜他怎麽說?”

沈謐的好奇心瞬間被提起來:“怎麽說?”

“他什麽都沒說!”

“……”

“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啊?喜不喜歡給個準話唄,跟我說,又不是跟你說!故作深沈的,猜得人難受死了!”

“先簽字。”沈謐把筆遞給她:“跟你說和跟我說,有什麽區別嗎?”

張芷青一楞:“也對哈,我肯定轉頭就告訴你了,萬一答案是不喜歡,你得多尷尬。”

“不,我不尷尬,”沈謐埋頭在張芷青肩上:“我只會傷心。”

張芷青轉頭問:“你愛上我小叔啦?”

沈謐唇線輕抿,卷翹的眼睫上下扇動,一雙含情美眸惹人心醉。

張芷青差點被她用美貌蒙混過關,“你也不回答?”氣到吹劉海:“真是待什麽人身邊像什麽人!你最近越來越像我小叔了。”

她刷刷刷簽完字,把筆一丟:“看出來了嗎?我生氣了!”

“看出來了。”沈謐依偎在她身邊,實話實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歡謝容琢。”

張芷青茫然:“你怎麽會不知道呢?”

“你……”沈謐有點不好意思:“跟男人網戀過嗎?”

“我從小到大幹什麽都跟秦之墨一起,有他在,我哪有機會跟人網戀啊。”張芷青楞了兩秒,大為震驚:“你跟男人網戀過!?”

“誰啊?”

“不會是你師父吧??”

沈謐不敢說。

在她短暫的沈默中,張芷青已經飛快腦補出所有劇情:“沒成?為什麽啊?!多神秘技術好,人又低調,還不亂撩妹。是不是他,長得報看?”

沈謐:“好看的。”

“那是他沒看上你?”張芷青倒抽氣:“這眼光,得是有多高?都快趕上我小叔了。”

沈謐:“……”

猜的可真準啊。

“沒成最好,你倆要成了我小叔怎麽辦。剛說到哪兒了?哦,你對我小叔的感覺就像網戀,然後呢?”

沈謐給張芷青形容:“就,那種虛虛實實,真假混淆的情感,你能理解嗎?”

張芷青搖頭:“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怎麽還能混淆……”她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就像是追星,養成大明星那種感覺對吧?”

“對!”終於找到打比方的方法了,沈謐說:“就好比你追星,你很愛他對吧?可是如果他走到你面前,要跟你處對象了,你會懵,會害怕,會有很多顧慮對不對?”

張芷青用力點頭:“對的!我是我家寶貝的毒唯粉,包括我自己在內,誰都不能染指!”

沈謐點頭:“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張芷青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了。我小叔是你的男神,你崇拜他,尊重他,也愛他,但不敢染指,是這意思吧?”

沈謐也不太確定:“……差不多是這樣。”

至於謝容琢對她。

應該也差不多就是優質偶像對粉絲的愛護,才會讓她產生他也喜歡她的錯覺。

“那完了,”張芷青愁眉苦臉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我家寶貝談戀愛……”

見她這幅模樣,沈謐又開始懷疑比方打的不對,考慮要不要推翻重來:“為什麽啊?”

張芷青:“因為她是女生啊。”

“……”

沈謐心想她對謝容琢可能真就跟追星一樣,好不容易追到真的了,卻被他耀眼的光芒灼到眼,看都不敢多看,更別提靠近。

但那種愛意卻洶湧存在。

走出電梯,沈謐低頭翻鑰匙。

一擡頭,看到坐在她家門前的陳桂芳,忍不住皺起眉頭:“你怎麽知道我住這?”

陳桂芳滿臉堆笑:“你這孩子,不歡迎四舅母啊?”她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說:“趁著你表哥休年假,我們全家出來旅游,我這不就趕緊過來看看你。”

沈謐非常反感:“你這樣闖到我家,下次我會直接報警。”

“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四舅母知道,你還在生我們的氣。上次呢,你表哥推了你,讓你在老板面前丟面子是他的不對,現在他也很後悔,經常念叨不該推妹妹。四舅母在這裏替他跟你賠個不是哈。”

“歐佩蘭叫你來的?”沈謐深吸一口氣,“她知道我的地址?”

“不是不是你別誤會,是我自己找來的。其實……我也不讚同你媽的做法,太自私了,我們已經不跟她來往了。”陳桂芳套近乎道:“你這房子有五十平吧?小是小了點,不過一個女孩子住也夠……”

沈謐打斷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是這樣,你嫂子要你表哥買車,不然就要跟他離婚……她剛生完孩子,家裏開銷本來就大,你表哥公司今年不景氣,前陣子又因為你被扣了年終獎……哎呀四舅母不是怪你,主要是我這,手頭有點緊,你看,你房子也有了,你一個女孩子也不用買車,能不能借點錢給你表哥呀?”

又是這套女孩子就該怎麽怎麽的言論,沈謐氣笑了:“女孩子怎麽就不用買車呢?”

“一般的女孩子哪裏買得起車喲,那些都是靠男人,做的不正當職業。你不一樣,你是有真本事的姑娘。”

“你也是女人,對女性惡意這麽大合適嗎?”

“是是是,四舅母不會說話,你別跟我一般見識。沈謐啊,你能不能跟你老板說一聲,讓他借一百萬給你,你再借給我?”

沈謐:“?”

“你老板那麽有錢,一百萬就跟咱們的一百塊似的,說不定他還不讓你還,你還賺了呢!”

沈謐怒極反笑:“不好意思,沒錢。”

“沒錢?”陳桂芳說翻臉就翻臉:“你別當我傻,不想借就直說,你在銀行老板身邊,說你沒錢?呵呵。”

“好,那我直說。”沈謐冷著臉一字一句:“不、借。再不走我報警了。”

她拿起手機,按下110。

知道沈謐這次是鐵了心了,陳桂芳幹脆跟她撕破臉,瞪她一眼,惡狠狠地罵:“賤人生的就是賤,難怪被姓柯那家人打耳光!別以為傍上大老板就了不起了,就你這身份也想嫁豪門,你配嗎?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跟你那個賤人媽一樣,沒公主命偏得公主病!”

“連自己生的賤種都不養,還要我們替她養,現在人養大她倒等著享福了!我看你也是賤,這樣的媽都認,反而不認我們這些養你……”

陳桂芳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樓道。

沈謐腦海中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童年被惡言侮辱,被譏笑,被拳打腳踢的黑暗日子占據全部感官,原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洶湧而來,怎麽努力也揮之不去。

大多人可能已經不記得四五歲時的事,沈謐卻記憶深刻。那天半夜她被噩夢驚哭,還沒徹底清醒,就被媽媽丟到了門外,將門反鎖。

農村人煙稀少,長長的鄉路漆黑一片,無邊黑暗瞬間將她吞沒,連門前那棵風動的柚子樹都變得駭人。

她拍著門,聲嘶力竭地喊“爸爸”,換來一頓毒打。

她終於不哭了,但無論她多麽害怕,顫抖的聲音裝得多乖,一遍又一遍地喊:“媽媽我錯了。”門也沒有打開。

她被丟棄在黑暗中整整一夜。

她不明白,為什麽父母感情不和卻不肯離婚,為什麽媽媽要把對爸爸的怨氣撒在她身上。

為什麽把她生下來卻又不養,不停地送來送去任人欺負。

沈謐至今也沒有想明白。

她蹲在地上,將腦袋埋進膝蓋,外面天黑了,跟那個恐怖的夜晚一樣。

她突然好害怕,想躲起來,想尖叫,周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

除了謾罵,她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

手機來電鈴聲第三遍響起。

沈謐才如夢初醒般倏地站起來,不管不顧抓起來就接。

不管是誰,只要有人的聲音都好。

她顫抖著:“你、說話。”

“聲音怎麽回事?”是謝容琢。

他像是黑暗中突然降臨的一束光,可怖景象被他的聲音驅散,沈謐慢慢擡起頭,終於繃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滾。

“沒。”

她克制住哭腔,卻掩藏不住內心的脆弱:“師父。”

謝容琢:“在。”

聽見他的聲音,沈謐反而越發委屈了,聲音哽咽:“外面好黑,我害怕。”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

謝容琢感知到她的情緒:“乖,別怕。”他低聲說:“去陽臺。”

他聲音很輕,說的話卻充滿力量,那些揮之不去的畫面被擊碎,消失,淡出腦海,沈謐擦掉眼淚,扶著椅子站起來。

等眩暈感消失,才慢慢走到陽臺。

黑暗像頭巨獸吞噬了夜,陽臺明明開著燈,沈謐卻感覺不到光。

她閉上眼,身體仍在發抖。

雖然害怕,但她相信謝容琢。

謝容琢問:“到了麽。”

沈謐:“嗯。”

他說:“向前看。”

沈謐聽話地擡眼望向正前方。

對面樓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樓頂冒出微光,蓋了半個月的防水布被揭開,於風中慢慢降下。

“啪”一聲響,兩盞大燈亮起,一片翠色映入眼簾。

是竹林。

對面樓的墻壁,被藝術家畫成了沈謐家鄉的竹林。

溫馨的燈光傾照下去,生動立體感撲面而來,像極了一場盛大的日出。

安靜,溫暖,和沈謐記憶中家鄉那片青綠一模一樣。

“有燈。”

謝容琢說:“以後不用再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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