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鯉尾尖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飛快蜷起, 不可置信地盯著水中那抹半透明的藍色。

沈遙川……變成鮫人形態了？？？

系統驚呼：【哇，他真的好漂亮，應該是咱們來這個世界見到的最漂亮的鮫人了】

系統又道：【但是您要做好準備, 當心別被嚇到……他變成這個形態是因為發現您有些害怕成年鮫人，想幫您克服恐懼來著, 可能會讓您去撫摸他的身上屬於鮫人的器官】

棠鯉努力吞咽了口口水。

沒想到沈遙川突然變回鮫人的形態竟然是因為這個, 有些驚訝，也有些小感動。

他已經和沈遙川相處這麽久了, 應該不會被他嚇到吧……

“糖糖。”沈遙川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異常溫柔，帶著些蠱惑的意味, 想讓背對著自己的小魚轉過身來。

棠鯉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氣……

被嚇得眼睛紅了一圈兒。

變回鮫人形態的沈遙川眸子變淺了些許, 尾巴是如海般深邃的藍, 尾鰭則呈半透明狀, 輕薄如紗，鱗片在燈光的反射下泛出如金如銀的光點, 如同夜晚的銀河一般。

嚇到棠鯉的並不是沈遙川的鮫人模樣, 而是——那道縱跨他整條尾巴的猙獰傷疤。

傷疤如同一道裂縫般，在漂亮的銀河上留下了一道醜陋的溝壑。

他就曾被一條鮫人劃傷過魚尾, 疼得眼淚止不住地掉, 都不敢去看傷口, 但與沈遙川尾巴上的傷口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沈遙川該多疼啊……

棠鯉光是看著都覺得自己的尾巴疼的厲害, 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抵擋不住的恐懼, 眼眶也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糖糖。”見小魚紅著眼眶望向自己, 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沈遙川猶豫片刻，並沒有從鮫人的形態變回去，而是微微擡手，朝他發出邀請。

“來。”

有些恐懼是必須得去克服的。

只是他沒想到自家崽子反應竟然會這麽大，竟然被他給嚇哭了……有些心疼，但還是得狠一狠心。

棠鯉吸了吸鼻子，不敢再看沈遙川的尾巴，目光落到他朝自己伸出的那雙手上，猶豫片刻，小尾巴輕擺，游了過去，輕輕抱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聲音小如蚊吶：“哥哥…尾巴，疼。”

沈遙川因為他的這句話微微楞住，一個念頭突然蹦進他的腦中。

難道……崽子是因為他尾巴上的傷疤才被嚇哭的，而不是因為他的鮫人形態？

那道傷口早就已經愈合了，但是猙獰的傷疤還在，尾巴也幾乎動彈不得，所以他平時幾乎不會變回鮫人的形態，擬態成人形之後，腿上雖然不會攜帶傷疤，但卻依舊動不了，只能依靠輪椅生活。

他也已經好久沒看到這道傷疤了。

他本想著讓崽子熟悉一下鮫人的身體構造，再觀察觀察崽子是因為什麽才害怕鮫人，針對這點，幫他克服一下恐懼心理，所以便“親自上場”了，倒是忘掉了這道傷疤，沒想到他會被這道傷疤嚇成這樣。

這傷疤……確實怪嚇人的。

是他沒有考慮周到。

“哥哥不疼。”沈遙川輕輕安撫小魚，給他順了順頭發，捧著小魚的手掌上移，將他帶離水面，再看不到尾巴上的那道疤痕。

棠鯉又吸了吸鼻子，眼睛濕漉漉地望著他：“尾巴，會好嗎？”

他一直擔心沈遙川精神力損傷的問題，總想通過各種物品夾雜著少許自己的治愈類精神力對沈遙川進行緩解治療。

可他卻忘了另一件同等重要的事情——沈遙川的魚尾也受了十分嚴重的傷，平時擬成人類的形態雙.腿也是無法動彈的，只是通過輪椅日常生活並沒有太大的困難，棠鯉便下意識忽略了這點。

而沈遙川墮落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於這道傷疤，因為這道傷疤，他幾乎等同於殘疾，SSS級精神力的他成了廢人，也沒辦法再保護藍星。

事實證明他並不害怕鮫人形態的沈遙川，他們朝夕相處了這麽久，他知道沈遙川並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行為，即使他以鮫人的模樣出現在自己身前。

加上沈遙川變成鮫人之後相較於人類形態更加好看了，簡直是他見過最漂亮的鮫人，他承認——他是有點兒顏控。

但這道傷疤太嚇人了。

總讓他想起撕心裂肺的疼和絕望。

沈遙川沒有選擇隱瞞棠鯉，誠實道：“應該是好不了了。”

聲音平靜而溫和，似是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棠鯉難過地咬著嘴唇，蓄滿眼眶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他也不想哭的，但是太難受了，幼崽的身體承受不住這麽強烈的負面情緒，就只能通過掉眼淚來發洩了。

尾巴對於人魚和鮫人來說都是極為重要的東西，沈遙川得多絕望……

見小魚哭得這麽傷心，沈遙川微微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麽安撫才好，寶寶紙巾又不在手邊，沒辦法給他擦眼淚。

早知道就不變回鮫人的形態了……

沈遙川頗有些懊惱。

“沒事的，哥哥尾巴受傷也能生活的，沒有什麽影響。”

“不疼的，一點兒也不疼，別怕。”

“糖糖不喜歡哥哥鮫人的形態的話，哥哥以後都不變回來了。”

被沈遙川哄了好久，棠鯉的情緒才平覆了些許，微微靠著他的手指，抽搭著被他揩去眼淚，小尾巴微微蜷起，可憐得要命。

“沈遙川的腿有辦法治愈嗎？”棠鯉吸了吸鼻子，在識海中問系統。

系統嘆了口氣：【傷得太嚴重了，就算借助這個世界先進的醫療手段將傷疤去除，裏面的斷掉的骨頭也是沒有辦法完美愈合的】

而且要是有辦法……沈遙川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夠痊愈。

棠鯉不死心：“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系統商店裏有什麽可以幫助到他的道具嗎？”

系統沈默片刻，猶豫著開口說道：【您還記得“海的女兒-女巫的交易”卡牌的具體介紹嗎？】

棠鯉有一瞬的楞神。

被系統這麽一提醒……他確實想起來了。

【童話裏人魚公主為了見到一見鐘情的王子，向女巫交易了幻化雙腿的道具，一雙漂亮、健康、能夠踏上陸地的雙腿。】

【人魚使用此道具，將幻化出雙.腿，其他種族使用此道具，將擁有一雙完整健康的雙.腿】

系統解釋道：【這張卡牌不僅能夠讓您幻化出雙腿，還能夠治愈沈遙川受傷的、幻化出雙腿的尾巴】

棠鯉沈默了。

再努力攢攢，他確實有可能在這個世界通關之前攢齊兌換這張卡牌的幣。

他做了十多個世界的任務才終於攢齊的、馬上就能兌換這張卡牌的幣。

馬上就能……幻化出自己夢寐以求的雙.腿了。

若是給沈遙川用了，他不知道又要等上多久才能實現自己的目標。

可是看到沈遙川尾巴上那道猙獰的疤痕，棠鯉又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用盡所有辦法讓他痊愈。

系統也沒再說話。

它並不想道德綁架棠鯉，不論是自己使用還是幫助沈遙川，它都不會幹涉棠鯉的決定。

終於，棠鯉揉了揉眼睛，小聲對沈遙川道：“哥哥，這個樣子…很好看。”

沒有不喜歡。

也不用因為他不再變回鮫人的形態。

他不想成為除去這條傷疤外，沈遙川的另一個負擔。

沈遙川微微楞住，心底狠狠軟了軟，輕輕揉了揉手中小魚的臉頰，喃喃道：“真的嗎？”

小家夥……不是害怕成年鮫人嗎？

怎麽又覺得他這個樣子好看了。

棠鯉用力點了點頭，怕他不相信似的，擡手比劃了起來：“這裏這裏這裏，都很好看！”

鮫人的耳朵是立起來的，像精靈的耳朵，又像蝴蝶的翅膀，十分夢幻。

鮫人是有掌蹼的，黏在每根手指中間，便於他們在水中更靈活地游動，顏色是極淺於透明的藍，如同水彩畫般。

鮫人的小臂處有一對宛若翅膀一般的鰭，輕薄如紗，用一根骨頭連接、支撐，戰鬥時這根柔軟的骨頭會變成鋒利無比的刺，刺穿敵人的皮肉。

……

原本令棠鯉害怕無比的東西，放到沈遙川身上卻讓他覺得自己正在欣賞什麽美麗無比的傑作。

棠鯉甚至想要伸手去觸摸……

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麽做了。

棠鯉微微低頭，小手搭上托著自己的這雙手的掌蹼，微涼如紗般的觸感讓他十分新奇。

沈遙川照舊是慣著他的，從掌蹼到耳朵，再到胳膊上的鰭和尾巴……

棠鯉被他重新放入水中，小心翼翼地游到他尾巴那道疤痕的上方，小手緊張地微微蜷起，擡頭對上沈遙川鼓勵的目光後，才鼓起勇氣輕輕碰了碰那道猙獰的疤痕。

疤痕旁的鱗片大多被斬斷成不規則的形狀，紮進肉裏的已經被處理掉了，剩下的空餘銳利的鋒芒，孤零零地守護著這道傷痕。

棠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這些鱗片，感受著它們的情緒。

“嘶。”手指還是被半片鋒利的鱗片給劃破了。

沈遙川一直關註著棠鯉的一舉一動，見狀趕緊將他抱出水面，擔心道：“給我看看，疼不疼？”

“不疼。”棠鯉乖乖伸出小手，掌心有一道傷口，不深，但還是劃破了皮，正在流血。

有點兒疼，但還在能夠忍受的範圍。

沈遙川當即變回了人類的形態，帶著棠鯉出了水面，折回房間處理起了傷口。

常年戰場抗敵的緣故，沈遙川處理傷口的手法幹凈利落，很快便將棠鯉手心的傷口消毒止血，貼上了十分迷你的幼崽專用創可貼。

經過這場“坦.誠的撫.摸”後，倆人的距離似是又拉近了些許。

棠鯉小小打了個哈欠，被沈遙川放進隨身攜帶的“小窩”裏——一個淺橘色的、圓形的盒子，特地定制的尺寸，裏面放著熟悉的貓貓軟墊和靠枕。

自從發現棠鯉很喜歡在軟墊上睡覺後，沈遙川便定制了這個小窩，這次也放在輪椅後的儲物空間內一並帶了過來，怕他晚上在小魚缸內睡不好覺。

棠鯉乖乖躺在上面，對正在穿浴袍的沈遙川說了一聲“晚安”。

確實是有些困了。

棠鯉睡的很快，許是白天經歷了太多的緣故，還做起了夢。

夢裏，他用那張卡牌幫沈遙川治好了尾巴，沈遙川開心地給他做了很多好吃的，還說他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小人魚。

就在他準備品嘗這些誘人的美食的時候，系統音突然響起，將睡夢中的他吵醒：【宿主！！沈遙川離開房間了！！好機會哇！！可以用那張化形雙腿的體驗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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