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氣性不大的時候也不見你有心（羊水刺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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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陪著秦漠和上一次一樣在外面慢慢走著, 那個時候秦漠的肚子幾乎看不出什麽弧度，但是今天他只要一低頭便能看到一點兒輕微的隆起，兩個人走了十幾分鐘才又回去, 周海的面上和方才差不多，看不出什麽異樣的情緒，吳潤的神色也收斂的很好，秦漠重新躺在了檢查床上，耦合劑被重新塗抹在肚子上。
“小家夥的臉還是看不清, 只能看見個側身, 側面脊柱正常。”
吳潤的眼睛一直盯在上面的數據上，他並不是婦產科專業的, 這般四維他其實也沒有怎麽做過, 遠不如周海的經驗豐富，想起他剛才的話他心裏有些發沈。
“秦總再起來走走吧, 可以摸一摸他，這有巧克力你可以吃一塊兒, 有的孩子這樣就會醒來。”
說著周海遞給了秦漠一塊兒巧克力，宋璟的眼中有毫不掩飾的驚奇；
“吃個巧克力他就會翻身了？這是神奇牌的巧克力嗎？”
周海轉過身；
“巧克力裏有些微□□，會讓寶寶興奮, 可能會動。”
秦漠接過了那塊兒巧克力, 會動嗎？他查過四個多月可能會有胎動了, 只是這孩子倒是還一次都沒有動過，他剝開了巧克力的外皮咬了一口, 絲滑醇香的味道立刻蔓延到了整個味蕾，宋璟到一邊倒了一杯溫水給他。
因為這次檢查的私密性, 走廊裏別說病人了就是一個護士都沒有, 宋璟陪著他走著, 步子不快，秦漠的手微微覆在肚子上，突然他頓住了腳步，宋璟轉頭以為他不舒服；
“怎麽了？”
手心中傳來了微小的動作，他能清晰感覺到孩子方才動了，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兩分暖意的弧度，宋璟也跟著低頭，看著他的反應頓了一下才怔怔出聲；
“是，是他動了嗎？”
秦漠點了一下頭，宋璟眼裏有些奇異的光彩，這種感覺就是很微妙，他看了看秦漠覺得這個請求有些不好開口，猶豫了又猶豫之後還是出聲；
“給我摸一下唄。”
秦漠轉頭瞥向他；
“他現在不動了。”
說完擡步便接著往前走，只留給了宋璟一個拒絕的背影，他快步跟了上去；
“你怎麽這樣？胎心不給我聽，現在胎動也不給我摸，這也是我的孩子。”
秦漠並不理會他的碎碎念，瞧著時間差不多便重新回了診室，這一次總算是能看清小家夥的正臉了，周海檢查的時候十分的仔細，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時間也就比較長，過了二十分鐘他才將探頭給放下，秦漠擦幹凈了身上的耦合劑穿好了衣服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了周海；
“他好嗎？”
周海的面上卻沈默了一瞬，宋璟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有什麽問題嗎？周醫生。”
周海將一個參數調了出來；
“剛才檢查的時候孩子臟腑，五官，四肢都沒有問題，但是他的發育卻遲了十天。”
一句話讓兩個人的心同時都提了起來，秦漠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肚子上，臉色都白了兩分，再不見之前的從容之色，帶上了兩分急切和緊張；
“什麽意思？為什麽會這樣？”
他心口有明顯的起伏，吳潤忙出聲；
“我們先坐下來說。”
宋璟轉身便看見秦漠狀態不太對，知道他很看重這個孩子心臟又不好，擡手扶住了他的手肘；
“你先別急，周醫生經驗豐富先讓他看看，先坐下。”
他帶著這人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心裏其實也有些慌，這人的思維總是往差的地方想，若是這個孩子真的有問題，那麽可能現在就要做手術了，想到之前那個未足月父子具亡的手術結果一股涼意便從腳下升騰而起，秦漠的目光卻始終盯在周海的身上，周海出聲；
“一般來說做四維檢查的時候孩子發育遲緩一周的情況也是有的，原因有很多種有可能是遺傳基因導致的個頭偏小，也可能是前期營養跟不上導致的發育較緩，這種一般後面多註意營養和休息孩子便可能趕上來，不過也存在一種可能便是孩子的染色體和基因存在異常從而導致胎兒生長受限，若是這種可能性那麽便只能盡快手術了，現在從檢查上看孩子偏小十天左右，這種情況不能排除孩子染色體有問題的狀況，加上秦先生有先天性瓣膜關閉不全的先天性疾病我建議做進一步檢查。”
宋璟盯著他問；
“什麽檢查？”
周海擡頭；
“羊水穿刺，排除胎兒染色體和基因上的問題。”
宋璟頓了一下，他昨天查的時候是看見這個羊水穿刺了，只是沒有細看，但是這個名字聽著就讓人有些冷靜不下來；
“羊水穿刺？怎怎麽穿刺？用什麽穿？”
周海進一步解釋了一下；
“羊水穿刺是用針穿過腹壁，宮腔直接到達羊膜腔內，抽取羊水的檢測方法。”
宋璟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腹部，這話聽得他一陣發涼，控制不止的出聲；
“那就是說直接用針紮到肚子裏？”
周海知道一些不太了解檢查的家屬對這個方式會有抵觸的心裏，剛想和平常一樣勸兩句便聽一邊一直沒有怎麽說話的人出聲；
“可以檢查，現在嗎？”
秦漠的臉色不是太好看，他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情緒手不自主的放在了肚子上，音調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了。
“對，這個越早檢查越好。”
秦漠點頭；
“多久能出結果？”
“羊水細胞需要培養，一般要7-10左右，加上後期制片盡快的話10-12天吧，在這期間我建議留院觀察，孩子的狀況也需要隨時了解。”
他不管秦漠是什麽樣的身份，他只負責在專業的角度提出最科學合理的建議，秦漠點了頭；
“可以。”
“您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我做一下準備。”
宋璟的目光落在了秦漠的身上，秦漠走到了隔壁休息室的沙發中坐下，沈默的一句話都沒有，宋璟心裏有些不舒服，他不習慣這樣的秦漠，在秦漠的身上他幾乎從不會感受到悲傷和憂患，但是眼前的人此刻的情緒卻能如此輕易的被捕捉到。
他也坐到了他身邊，頓了半晌還是開口；
“你也別太擔心，周醫生只是說要排除一下基因和染色體的問題，並不是說孩子就一定有問題，可能這孩子就是個慢性子呢？這小孩不還有早長晚長的嗎？”
宋璟從前絕對想不到他還有安慰秦漠的一天，秦漠靠在了椅背上，沒有回應他的話，微微低頭目光落在了小腹上突然出聲；
“摸摸吧。”
宋璟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幻聽了，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睜大看著秦漠；
“什麽？”
“你不是想摸摸他嗎？他會動了。”
前段時間的折騰讓秦漠瘦了不少，這般從側面看過去可以看見他清晰的下顎線，蒼白的面色透著一絲病態和脆弱感，只有唇角多了兩分狀似和暖的弧度，似乎是真的因為孩子會動了而欣喜，但是宋璟此刻卻怎麽都開心不出來，早上這人幹脆拒絕自己摸孩子的背影還近在眼前，此刻便松了口，他是不是怕孩子真的有問題，怕可能要失去他才讓自己摸一摸？
宋璟擡起了手，手掌靠近那人肚子的時候他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秦漠周身看著都有些形銷骨立，唯有這一處溫暖柔軟，溫熱的觸感讓宋璟的心一瞬間便軟了下來，奇異的感覺升騰而起，這裏面是他的孩子，是他和秦漠的孩子，他看見過他四維上的樣子，卻沒有一次對他的感知比此刻更清晰，也從沒有一次離他這樣近過。
突然他的掌心似乎被什麽觸動了一下，秦漠也感受到了，宋璟第一次感覺到了他動，他驟然擡頭，漆黑的眸中閃著幾分光芒，擡起頭看著身邊的人；
“秦漠，他很健康，他不會有事兒的。”
落地有聲的聲音，就像是知道結果一般的篤定，這樣的聲音無端讓秦漠的心落了回去幾分，眼底的擔憂漸漸消散，半晌他點了頭；
“會沒事兒的。”
門被敲了一下，吳潤進來；
“可以了，來做檢查吧。”
秦漠和宋璟一通到了一邊的檢查室，宋璟一眼便看見了周海面前的那個針頭，只覺得那針頭比納鞋底的針都要長；
“這，用這個針直接紮？不用打麻藥嗎？”
他很少來醫院，除了還小的不記事兒的時候以外他就記得他十歲的時候發燒打肌肉針見過這樣的針頭，現在看見這樣子的針實在是有點兒沒底，這可不是往屁股上紮，這是要往肚子上紮啊，周海擡頭看了他一眼；
“也是可以局部麻醉的，不過麻藥對孩子可能有影響，你們看需要...”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便得到了一邊人幹脆的回答；
“不用麻藥。”
宋璟看著周海給手消毒，輕輕撩開了秦漠的衣服，在他的皮膚上擦了酒精，細長的針頭便直接那樣刺了進去，宋璟的手無意識的握緊，其實這個並沒有多疼，針很細，如果不看可能比抽血也不會疼太多，只是感官上會比較疼。
“可以了，早上已經采過血了，孕中期的唐篩結果出來我會直接看到，秦總可以回病房休息了，這兩日最好不要太大動作，午飯後我會上幾個監控胎兒狀況的設備，若是有胃口盡量多吃血些白蛋白，我一會兒會將一個食譜發過去。”
秦漠換上了病號服，寬松的病號服幾乎看不出肚子上有什麽異樣，宋璟陪著他回了房間，羊水穿刺的結果要十天的時間，這十天就像是等待審判一樣，無論怎麽說這樣的感覺其實都並不怎麽好。
秦漠靠在了病床上話少的厲害，宋璟看著他這樣子突然覺得還不不如像昨晚一樣毒蛇呢，秦漠不是第一次住院，但是有宋璟相陪的倒是第一次，手機響了一下，是周海的食譜發過來了，宋璟立刻開始看，上面不光是寫了食譜還將每一種食物後所能提供的主要營養成分以及含量還有每天應該攝入的標準標註的清清楚楚，宋璟一邊看一邊對比之前秦漠能吃進去的東西。
挑了幾樣那人慣常能吃進去的發給了張阿姨之後，宋璟開始在原有的文件上做編輯，手指不斷的在手機的屏幕上滑動，二十分鐘後他拿著手機突然坐在了床邊，秦漠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便看著他舉著手機到了他面前，微微挑眉；
“你看看。”
他拿過了手機，就見宋璟竟然將剛才的那份食譜做成了柱形圖和折線圖分析，宋璟湊了過去，手指點了點屏幕上的幾個地方；
“你看這藍色的柱線是周海給出的每天必要營養攝入量，我按著蛋白質，脂肪，維生素進行了分類，這紅色的柱線是上個月你攝入的量，基本連百分之六十還不到，沒及格，所以我覺得孩子的基因和染色體應該沒有問題，現在長的小估計是因為你前期反應大吃的東西少導致的。”
宋璟是理科生，又整日對著報表，習慣用既定的數據來分析量化問題，然後就得出了現在的結論，他看著床上那人的眼中都閃著亮光，對自己的分析結論很有信心，秦漠將手指放在屏幕上微微滑動；
“紅色的數據你是怎麽得出來的？”
這藍色的柱線是周海給出的標準，但是他攝入量這裏的數據是怎麽得出來的，宋璟從他的手中拿過了手機，將另外一個sheet打開；
“從上個月16號到今天剛好是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中張媽最常做的就是這幾種蔬菜和肉類，你看這每千克食物含有的蛋白質，脂肪，維生素都是有對照表的，你一頓一共就吃了那麽幾口，一次半碗那那兩次就是一碗，將一盤菜和一碗粥的基礎營養算出來，再大概加一加你這一月能湊幾碗這數據不就出來了嗎？你放心我高中化學實驗課滿分，對重量敏感，以上數據的準確性不會低於百分之九十，就算是有百分之十的誤差，假設這百分之十是正誤差，那你這攝入量也就才將將及格，還是支持我以上推論的。”
宋璟的對於自己做出來的數據從來都很有信心，只不過這一次他做這樣的數據也是為了安慰一下秦漠，他本就吃不下去什麽東西，從現在到出來羊水穿刺的結果還要十天的時間，這十天若都是這樣憂心忡忡的那更是吃不好睡不好了，這個總還是能讓他寬兩分的心。
他的心思自然也瞞不過秦漠，他定定的看著床邊的人，無論怎麽樣他應該也還是希望孩子好的吧？這個想法突然讓他生出了幾分的陪伴感，焦慮，擔憂總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了。
家裏的司機送了午飯過來，深海魚含蛋白多，怕秦漠惡心，湯裏面幾乎看不見任何的油花，宋璟打開了粥的蓋子，一股很清香的味道飄了出來，和尋常都不太一樣，很清新讓人生不出反胃的感覺，就連秦漠聞到都轉頭看了過來；
“什麽粥？”
宋璟將粥放到了他面前；
“好像是有股荷葉的味道，張媽第一次做，你試試？”
秦漠的反應比最開始吃什麽都吐的時候好了一些，但是胃口還是小，怕吐也不敢多吃，上午的事兒兩個人沒有再提，但是宋璟對秦漠吃飯總算是開始上心了，他特意去問了周海，周海也說每個人孕期的反應都不一樣，有的孕早期吐一吐也就好了，也有的持續到孕後期也都還犯惡心，少食多餐，能吃進去點兒是一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秦漠覺得虧了孩子還是那清香的荷葉粥終於起到了效果，這一碗見底還是這段時間來的第一次，下午的時候周海便過來給秦漠上了監控胎心狀況的儀器，天色漸漸黑了，秦漠下午精神不好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便見宋璟還是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似乎沒有回去的準備；
“不回去？”
宋璟看了看他，扯了一下嘴角，眼睛瞟了一下一邊的陪護床；
“在這兒能睡床，我幹嘛回去睡地板啊？”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絲毫沒有想到秦漠不在家睡他就是睡大床也沒有關系的事兒。
秦漠晚上喝了牛奶便休息了，宋璟倒是這個時候出了病房，目光下意識的留意這病房周圍的情況，秦漠的病房其實並不在病區中，而是在醫院頂層另辟出來的一塊兒地方，這一次匆忙住院吳潤卻直接將病房安排好了，可見這病房應該就是給秦漠單獨準備出來的，那麽上一次他住院也應該是在這個病房。
走廊中和上午檢查的時候一樣，空無一人，醫院這樣的地方，哪怕這頂層並不是病區也同樣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沒有人的走廊很是寂靜，只有宋璟的皮鞋一下一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甚至讓人有幾分脊背發涼，宋璟從走廊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這頂層只有三個屋子是亮著燈的，一個是秦漠的病房，一個是周海現在的辦公室，還有一個就是護士的值班室。
他註意到了走廊中有三個攝像頭，分別在兩個電梯口和中間，這樣的攝像頭配置幾乎可以無死角的覆蓋頂層所有的位置，黃揚清知道了秦漠上一次住院的消息，按照現在的配置來分析能直接接觸到秦漠的，除了醫生就是護士，還有就是監控攝像後的人。
他走到了周海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宋先生。”
周海正在分析秦漠的病例，宋璟直接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
“周醫生你和我說實話，在你以往看到過的病例中秦漠這種狀況孩子有問題的幾率有多大？”
周海翻看病例的動作一頓，神色中有些猶豫，宋璟雖然不常和醫生打交道，但是他對人心思的揣摩可比常人多了不是一星半點，他明白周海的顧慮又出聲；
“你放心，我不會將你說的話當做是一種承諾，事實和猜測的出入我可以理解和接受。”
周海擡手扶了一下眼鏡，他不知道秦漠和宋璟之間的關系，其實在知道病人是秦漠的時候他對他願意生下孩子的決定是很意外的，但是看見此刻的宋璟他又覺得或許秦漠的決定也並非就是錯的；
“宋先生，醫學上的概率是建立在大量病例基礎上的，我僅能就我遇見的病例來推測，以秦先生現在和過去幾個月的身體狀況來看我覺得基因和染色體導致孩子發育過緩的原因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吧。”
百分之二十可能是孩子的問題，那從概率上講也就是有大概率不是孩子的問題，百分之八十這個概率不低了，若是一個項目的投資回報率能達到這個數，宋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投資，但是現在，百分之二十就真的小嗎？萬一就是那百分之二十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孩子真的有問題，是不是就要立刻手術了？”
周海點頭，確實，孩子如果有問題那麽越早手術越好，他以為宋璟接下來會問如果這個時候手術成功的概率有多少，卻沒有想到對面的人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便起身準備出去了。
宋璟不想問出來，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逃避什麽，害怕聽到自己接受不了的成功率嗎？還是知道周海其實也沒有辦法對他做任何的保證？皮鞋重新踏在了走廊的瓷磚上，一聲一聲在寂靜的走廊中聽的格外明顯。
在快到病房的時候突然看見秦漠的病房門開了一下，出來了一個護士，手中還拿著一個本子，下午給秦漠上檢測胎心儀器的是周海，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在這頂樓看見護士，那護士看見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宋璟沒有攔她只是低頭掃了一眼她身前的胸牌，李歡。
病房中的燈被調暗了，他輕手輕腳的進去便看見側身躺著的人轉過了頭，他上前了幾步對上了那人有些困倦的眼睛；
“還以為你睡了。”
“腿上，給我按按。”
秦漠翻了個身，神色還是困倦的緊，看樣子也是剛剛醒過來，使喚人使喚的很溜，宋璟低頭；
“腿抽筋兒了？”
他掀開了一點兒被子手便去探那人的腿；
“剛才抽筋兒了。”
秦漠說完便側臉又將半邊臉埋在了柔軟的枕頭中，似乎是又要睡了，宋璟坐在了床邊，手下小腿的地方確實有些發緊，是剛剛抽筋兒的樣子。
這一晚他總算是能睡到了床上，這病房是給秦漠專門準備的，就連這陪床的床墊兒也和家裏用的差不多，但是這一晚他卻有些失眠了，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秦漠比平時吃的都多一些，兩人誰也沒有再提昨天做檢查的事兒，吃完秦漠慢條斯理的擦了嘴；
“不去學習贖回你的駕駛證啊？”
宋璟咽下去了嘴裏的包子擡頭；
“我說，我的駕駛證你怎麽那麽上心啊？”
秦漠靠在了身後墊起來的枕頭上，神色微瞇；
“只是好奇你這智商科一能不能通過。”
“哼，我的智商？你別忘了昨天那分析表是誰做的。”
秦漠的手輕輕放在了肚子上，眉眼微挑；
“那表秦氏隨便一個職員都可以。”
很好，宋璟看著他躺在床上決定不和他多計較，他今天確實沒有準備一直在醫院，有些事兒還是要安排的。
扣押了駕駛證宋璟叫了司機過來接他，沒有去學習，而是直接去了公司，黃揚清將秦漠住院的「原因」給了他，而他的報酬他已經在催了，他升起了車中的隔音板打出去了一通電話，接電話的人便是那實驗室中他留下的人；
“你找個安全的時間出來和我見一面。”
他讓司機將車停在了宋氏的大門口，同時吩咐司機；
“你去小電梯下等我。”
自己下車上樓，進了辦公室後便從辦公室中能直通地庫的一個小電梯下去，重新坐回了車裏，他懷疑黃揚清會留意他的行蹤，不得不留一手；
“去之前那個咖啡廳。”
車子重新緩緩開動，宋璟一只胳膊壓在一邊的扶手上擡手撐著頭，腦中不斷的厘清思緒，他雖然是猜到了黃揚清的身份，也猜出了他的目的是秦氏，但是邏輯上還是有問題，黃揚清不是秦漠送進去的那個秦家眾所周知的私生子，就算是秦漠死了秦氏也輪不到他，他謀劃了這麽多似乎對秦氏是志在必得，到底有哪一步是他沒有想到的？
除了這一點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幾番試探，對方都不肯放過他這條線，說明他這條線至關重要，或許能重要到決定他們的成敗，他們的視線落在了那個研究實驗室中，他手裏實驗室的人到底能幫他們做什麽？以至於能讓他得到秦氏？
他在咖啡廳做了二十多分鐘才進來了一個人，為了掩人耳目他只叫了他一個，但是也已經足夠了，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是實驗室核心成員之一；
“宋哥。”
來人穿了一件黑色的polo衫，帶著一個半圓的眼鏡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幹研究員的長相，他其實比宋璟大，但是還是習慣這樣叫他，宋璟不和他客套；
“時間有限，實驗室最近有沒有新來的人？”
袁景微微搖頭；
“沒有，怎麽了嗎？”
“那有沒有什麽人頻繁接觸你和實驗室其他幾個核心的研究人員？或者最近有沒有什麽人找你們合作？”
袁景低頭想了想；
“倒是有一家醫療公司準備和我們合作，之前我不是說過在研究一個針對血液病的新藥嗎？這藥基本上已經可以開始臨床試驗了，有專門做臨床試驗的醫療公司找到了劉院，但是劉院似乎不是太想合作。”
“你將接觸過的幾家醫療公司的資料發我一份，還有你們針對血液病新藥的資料，最近多留心一下接觸你和你身邊人的人。”
宋璟總是覺得這個事兒有些不太對，他不覺得盯著一個實驗室就能讓秦漠倒臺，袁景走後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快要五點了，便也就不準備回公司直接回了醫院，回來的時候周海正在病房，手上拿了一個本子，他看了一眼似乎是什麽指標；
“這是什麽？”
“唐篩的結果。”
宋璟立刻擡頭；
“怎麽樣？”
他知道唐氏篩查是能排除一些基因上的問題的重要檢查；
“從結果上看沒有什麽異常，只是唐篩不比羊水穿刺來的全面和準確，最後還是要等到羊水穿刺的結果才能最終確定，不過唐篩沒有問題這也是一個好事兒。”
宋璟聽出來了，這便是在說羊水穿刺的結果還是大概率偏好，他的心總算是落回去了一點兒，但是看向床上那人，以為他聽到這個消息會高興一些卻見他神色微凝擡頭問了一句；
“周醫生，如果孩子的心臟有問題，現在是可以查出來的嗎？”
宋璟一頓，他忘了，秦漠就有先天性瓣膜關閉不全的先天性問題，這種先天性心臟病好像遺傳的概率挺高的，頓時也看向了周海；
“胎兒心臟的問題在做四維的時候是可以看見的，也會一定程度上反應在胎心上，從現在檢查四維的結果和胎心的檢測上來看孩子的心臟沒有什麽問題，不過畢竟您有過家族心臟病史，以後的檢測可能要 頻繁一點兒，但也不要過於憂心，放松心態，孩子都是很堅強的。”
秦漠的臉上多了幾分輕松的顏色，點了點頭，不管怎麽說，今天唐篩結果沒問題都算是一件好事兒，宋璟也將來醫院之前的心事都壓了下去，目光落在了秦漠的肚子上，他坐在了床邊，暗搓搓的出聲；
“他今天又動了嗎？”
秦漠看著他低著腦袋好奇的樣子擡手又將被子往上拉了一下；
“自是動了。”
“給我摸摸。”
有了上一次這人讓他摸的經歷這一次宋璟直接就伸出了手，結果還沒等探到那人的肚子上便直接被他給擋了回來，他頓時擡頭怒目而視；
“幹嘛？昨天不是還摸了嗎？”
秦漠躺的腰有些酸，撐著換了一個姿勢，瞥了一眼身邊的人施施然開口；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就給我摸一下，他肯定想我了。”
“哪來那麽大的臉？”
今天他猜到這人不會去學習，暗暗讓人關註便知道他今天見了誰，心氣不怎麽順自然對他也就沒有什麽好顏色。
宋璟著人去查了那幾家醫療公司，但是用的都是和他看不出絲毫關系的人，黃揚清既然將目光放在了實驗室那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合作的公司就八成和他有關系。
自從這次宋璟被秦漠重新「綁」回來之後似乎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公司的事兒，到了現在秦漠都沒有說半句宋氏的狀況，就像是默許了現在的這種節奏，兩人同時在家的時候也是各自在各自的書房辦公，但是現在兩人同時在一個病房，那就難免會有在對方面前處理工作的時候。
秦漠穩坐秦氏多年，就是松個個把星期的手秦氏也沒有人能翻出什麽浪來，但是宋璟就不一樣了，宋氏剛剛獨立，很多事情都是千頭萬緒，加上他白天根本沒有回公司，這晚上各種電話和視頻便一個接一個的進來。
時間倒不是太晚，不過是七點左右，也沒到睡覺的時間他也就接了，這接了一個後面就停不下來，秦漠晚上雖然吃進去了一些，但是在床上躺了一天本就不利於消化，此刻胃裏漲的難受，隱隱的又開始有些惡心，聽著那邊一直講電話的聲音心裏的煩躁升騰而起，白天去見那些眼線晚上倒是到他這裏處理起工作了，他看起來就這麽好說話？在宋璟接起第三個電話的時候他突然擡手抄了一個紙抽沖他扔了過去，語氣實在是說不上好；
“宋總就這麽日理萬機？在公司還忙不完還要帶到這裏？”
宋璟被紙盒子砸了一下，轉過身便看見了那人眼裏要噴火似的怒色，電話那邊好像也聽到聲音了，一瞬間就沒了動靜；
“先到這裏，留著明天會上說吧。”
他掛了電話，站了起來；
“我就打兩個電話也礙著秦總的事兒了？”
秦漠忍著一陣一陣湧上來的惡心，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便更不順，撐起一些身子剛要說話眼前便是一團黑霧升騰而起，他忙擡手慌亂的去抓床邊的扶手，卻抓了一個空，心跳驟然快了幾分，黑暗中有了個力道扶在了他手臂下面；
“怎麽了？哪不舒服？”
秦漠的呼吸重了兩分，穩住了身子眼前的黑霧漸漸散去，他知道估計是血壓太低，看清眼前人的臉他驟然將手手臂從宋璟的手中抽了出來。
宋璟...像誰願意扶你似的...但是看著他白下來的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用不用叫醫生啊？我不就接了兩個電話嗎？你怎麽氣性這麽大啊？”
秦漠靠回了床頭，聽了他這話冷哼了一聲；
“我氣性不大的時候也不見你有心。”
從前他對宋璟何止是沒有氣性，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想方設法的給他摘下來，三年還不是換了這麽一個結果，宋璟微微一哽，這說的像是他負心薄幸似的，他是對他真心，還是對他這張臉真心？
心底最隱秘最介意的點被勾了出來，宋璟什麽心思都沒了，他現在最想的就是直接將他皮甲裏的那張照片摔到他臉上，別說好像都是他的錯似的，好像是他辜負了他一腔深情一樣，惡毒的言語似乎已經到了嗓子眼但是臨到嘴邊還是讓他給咽了回去。
現在不是和他掰扯這些事兒的時候，孩子到底是什麽狀況還不清楚，再說退一步講秦漠肚子裏的小崽子是他的，他一再深呼吸這才沒有在病房和他吵起來，他這般的偃旗息鼓倒是秦漠沒有想到的，但是他現在也無暇想這麽多，胃裏還是泛著惡心；
“給我沖杯蜂蜜檸檬水。”
宋璟真的給他跪了，這還不忘使喚他，秦漠見他不動又壓著惡心出聲；
“快去。”
宋璟看他狀況好像確實不對；
“惡心？等一下。”
他還是站起來用鹽洗幹凈了檸檬切了兩片擠了蜂蜜用溫水調開遞給了他，秦漠喝了兩口，微微清新的檸檬香味似乎沖淡了一些惡心的感覺，他慢慢深呼吸了半天又喝了小半杯的檸檬水這才算是緩過一口氣。
這一晚兩個人都沒有怎麽再說話，第二天一早宋璟陪著秦漠吃完了早飯便出了醫院去了公司，出病房的時候昨天晚上的餘怒還在，臉色並不怎麽好看，公司的事兒總還是要處理的，一上午的時間幾乎是一個會接著一個會的開，他那個糟心的爹竟然也來了，但是他沒心思放在他身上。
眼看著中午的時間到了，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犯惡心的人，也不知道中午吃沒吃進去東西，他靠在椅背上擰了擰眉心，正猶豫要不要回醫院看一眼的時候，電腦的屏幕突然再次黑屏，宋璟的目光驟然一縮，果然沒過片刻電腦屏幕上便出現了一串話；
“多謝宋總的資料。”
他昨天將一部分經過「潤色」的資料發給了黃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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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的臉還是看不清, 只能看見個側身, 側面脊柱正常。”
吳潤的眼睛一直盯在上面的數據上，他並不是婦產科專業的, 這般四維他其實也沒有怎麽做過, 遠不如周海的經驗豐富，想起他剛才的話他心裏有些發沈。
“秦總再起來走走吧, 可以摸一摸他，這有巧克力你可以吃一塊兒, 有的孩子這樣就會醒來。”
說著周海遞給了秦漠一塊兒巧克力，宋璟的眼中有毫不掩飾的驚奇；
“吃個巧克力他就會翻身了？這是神奇牌的巧克力嗎？”
周海轉過身；
“巧克力裏有些微□□，會讓寶寶興奮, 可能會動。”
秦漠接過了那塊兒巧克力, 會動嗎？他查過四個多月可能會有胎動了, 只是這孩子倒是還一次都沒有動過，他剝開了巧克力的外皮咬了一口, 絲滑醇香的味道立刻蔓延到了整個味蕾，宋璟到一邊倒了一杯溫水給他。
因為這次檢查的私密性, 走廊裏別說病人了就是一個護士都沒有, 宋璟陪著他走著, 步子不快，秦漠的手微微覆在肚子上，突然他頓住了腳步，宋璟轉頭以為他不舒服；
“怎麽了？”
手心中傳來了微小的動作，他能清晰感覺到孩子方才動了，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兩分暖意的弧度，宋璟也跟著低頭，看著他的反應頓了一下才怔怔出聲；
“是，是他動了嗎？”
秦漠點了一下頭，宋璟眼裏有些奇異的光彩，這種感覺就是很微妙，他看了看秦漠覺得這個請求有些不好開口，猶豫了又猶豫之後還是出聲；
“給我摸一下唄。”
秦漠轉頭瞥向他；
“他現在不動了。”
說完擡步便接著往前走，只留給了宋璟一個拒絕的背影，他快步跟了上去；
“你怎麽這樣？胎心不給我聽，現在胎動也不給我摸，這也是我的孩子。”
秦漠並不理會他的碎碎念，瞧著時間差不多便重新回了診室，這一次總算是能看清小家夥的正臉了，周海檢查的時候十分的仔細，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時間也就比較長，過了二十分鐘他才將探頭給放下，秦漠擦幹凈了身上的耦合劑穿好了衣服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了周海；
“他好嗎？”
周海的面上卻沈默了一瞬，宋璟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有什麽問題嗎？周醫生。”
周海將一個參數調了出來；
“剛才檢查的時候孩子臟腑，五官，四肢都沒有問題，但是他的發育卻遲了十天。”
一句話讓兩個人的心同時都提了起來，秦漠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肚子上，臉色都白了兩分，再不見之前的從容之色，帶上了兩分急切和緊張；
“什麽意思？為什麽會這樣？”
他心口有明顯的起伏，吳潤忙出聲；
“我們先坐下來說。”
宋璟轉身便看見秦漠狀態不太對，知道他很看重這個孩子心臟又不好，擡手扶住了他的手肘；
“你先別急，周醫生經驗豐富先讓他看看，先坐下。”
他帶著這人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心裏其實也有些慌，這人的思維總是往差的地方想，若是這個孩子真的有問題，那麽可能現在就要做手術了，想到之前那個未足月父子具亡的手術結果一股涼意便從腳下升騰而起，秦漠的目光卻始終盯在周海的身上，周海出聲；
“一般來說做四維檢查的時候孩子發育遲緩一周的情況也是有的，原因有很多種有可能是遺傳基因導致的個頭偏小，也可能是前期營養跟不上導致的發育較緩，這種一般後面多註意營養和休息孩子便可能趕上來，不過也存在一種可能便是孩子的染色體和基因存在異常從而導致胎兒生長受限，若是這種可能性那麽便只能盡快手術了，現在從檢查上看孩子偏小十天左右，這種情況不能排除孩子染色體有問題的狀況，加上秦先生有先天性瓣膜關閉不全的先天性疾病我建議做進一步檢查。”
宋璟盯著他問；
“什麽檢查？”
周海擡頭；
“羊水穿刺，排除胎兒染色體和基因上的問題。”
宋璟頓了一下，他昨天查的時候是看見這個羊水穿刺了，只是沒有細看，但是這個名字聽著就讓人有些冷靜不下來；
“羊水穿刺？怎怎麽穿刺？用什麽穿？”
周海進一步解釋了一下；
“羊水穿刺是用針穿過腹壁，宮腔直接到達羊膜腔內，抽取羊水的檢測方法。”
宋璟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腹部，這話聽得他一陣發涼，控制不止的出聲；
“那就是說直接用針紮到肚子裏？”
周海知道一些不太了解檢查的家屬對這個方式會有抵觸的心裏，剛想和平常一樣勸兩句便聽一邊一直沒有怎麽說話的人出聲；
“可以檢查，現在嗎？”
秦漠的臉色不是太好看，他勉強壓下了心中的情緒手不自主的放在了肚子上，音調似乎都沒有什麽變化了。
“對，這個越早檢查越好。”
秦漠點頭；
“多久能出結果？”
“羊水細胞需要培養，一般要7-10左右，加上後期制片盡快的話10-12天吧，在這期間我建議留院觀察，孩子的狀況也需要隨時了解。”
他不管秦漠是什麽樣的身份，他只負責在專業的角度提出最科學合理的建議，秦漠點了頭；
“可以。”
“您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我做一下準備。”
宋璟的目光落在了秦漠的身上，秦漠走到了隔壁休息室的沙發中坐下，沈默的一句話都沒有，宋璟心裏有些不舒服，他不習慣這樣的秦漠，在秦漠的身上他幾乎從不會感受到悲傷和憂患，但是眼前的人此刻的情緒卻能如此輕易的被捕捉到。
他也坐到了他身邊，頓了半晌還是開口；
“你也別太擔心，周醫生只是說要排除一下基因和染色體的問題，並不是說孩子就一定有問題，可能這孩子就是個慢性子呢？這小孩不還有早長晚長的嗎？”
宋璟從前絕對想不到他還有安慰秦漠的一天，秦漠靠在了椅背上，沒有回應他的話，微微低頭目光落在了小腹上突然出聲；
“摸摸吧。”
宋璟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幻聽了，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睜大看著秦漠；
“什麽？”
“你不是想摸摸他嗎？他會動了。”
前段時間的折騰讓秦漠瘦了不少，這般從側面看過去可以看見他清晰的下顎線，蒼白的面色透著一絲病態和脆弱感，只有唇角多了兩分狀似和暖的弧度，似乎是真的因為孩子會動了而欣喜，但是宋璟此刻卻怎麽都開心不出來，早上這人幹脆拒絕自己摸孩子的背影還近在眼前，此刻便松了口，他是不是怕孩子真的有問題，怕可能要失去他才讓自己摸一摸？
宋璟擡起了手，手掌靠近那人肚子的時候他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秦漠周身看著都有些形銷骨立，唯有這一處溫暖柔軟，溫熱的觸感讓宋璟的心一瞬間便軟了下來，奇異的感覺升騰而起，這裏面是他的孩子，是他和秦漠的孩子，他看見過他四維上的樣子，卻沒有一次對他的感知比此刻更清晰，也從沒有一次離他這樣近過。
突然他的掌心似乎被什麽觸動了一下，秦漠也感受到了，宋璟第一次感覺到了他動，他驟然擡頭，漆黑的眸中閃著幾分光芒，擡起頭看著身邊的人；
“秦漠，他很健康，他不會有事兒的。”
落地有聲的聲音，就像是知道結果一般的篤定，這樣的聲音無端讓秦漠的心落了回去幾分，眼底的擔憂漸漸消散，半晌他點了頭；
“會沒事兒的。”
門被敲了一下，吳潤進來；
“可以了，來做檢查吧。”
秦漠和宋璟一通到了一邊的檢查室，宋璟一眼便看見了周海面前的那個針頭，只覺得那針頭比納鞋底的針都要長；
“這，用這個針直接紮？不用打麻藥嗎？”
他很少來醫院，除了還小的不記事兒的時候以外他就記得他十歲的時候發燒打肌肉針見過這樣的針頭，現在看見這樣子的針實在是有點兒沒底，這可不是往屁股上紮，這是要往肚子上紮啊，周海擡頭看了他一眼；
“也是可以局部麻醉的，不過麻藥對孩子可能有影響，你們看需要...”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便得到了一邊人幹脆的回答；
“不用麻藥。”
宋璟看著周海給手消毒，輕輕撩開了秦漠的衣服，在他的皮膚上擦了酒精，細長的針頭便直接那樣刺了進去，宋璟的手無意識的握緊，其實這個並沒有多疼，針很細，如果不看可能比抽血也不會疼太多，只是感官上會比較疼。
“可以了，早上已經采過血了，孕中期的唐篩結果出來我會直接看到，秦總可以回病房休息了，這兩日最好不要太大動作，午飯後我會上幾個監控胎兒狀況的設備，若是有胃口盡量多吃血些白蛋白，我一會兒會將一個食譜發過去。”
秦漠換上了病號服，寬松的病號服幾乎看不出肚子上有什麽異樣，宋璟陪著他回了房間，羊水穿刺的結果要十天的時間，這十天就像是等待審判一樣，無論怎麽說這樣的感覺其實都並不怎麽好。
秦漠靠在了病床上話少的厲害，宋璟看著他這樣子突然覺得還不不如像昨晚一樣毒蛇呢，秦漠不是第一次住院，但是有宋璟相陪的倒是第一次，手機響了一下，是周海的食譜發過來了，宋璟立刻開始看，上面不光是寫了食譜還將每一種食物後所能提供的主要營養成分以及含量還有每天應該攝入的標準標註的清清楚楚，宋璟一邊看一邊對比之前秦漠能吃進去的東西。
挑了幾樣那人慣常能吃進去的發給了張阿姨之後，宋璟開始在原有的文件上做編輯，手指不斷的在手機的屏幕上滑動，二十分鐘後他拿著手機突然坐在了床邊，秦漠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便看著他舉著手機到了他面前，微微挑眉；
“你看看。”
他拿過了手機，就見宋璟竟然將剛才的那份食譜做成了柱形圖和折線圖分析，宋璟湊了過去，手指點了點屏幕上的幾個地方；
“你看這藍色的柱線是周海給出的每天必要營養攝入量，我按著蛋白質，脂肪，維生素進行了分類，這紅色的柱線是上個月你攝入的量，基本連百分之六十還不到，沒及格，所以我覺得孩子的基因和染色體應該沒有問題，現在長的小估計是因為你前期反應大吃的東西少導致的。”
宋璟是理科生，又整日對著報表，習慣用既定的數據來分析量化問題，然後就得出了現在的結論，他看著床上那人的眼中都閃著亮光，對自己的分析結論很有信心，秦漠將手指放在屏幕上微微滑動；
“紅色的數據你是怎麽得出來的？”
這藍色的柱線是周海給出的標準，但是他攝入量這裏的數據是怎麽得出來的，宋璟從他的手中拿過了手機，將另外一個sheet打開；
“從上個月16號到今天剛好是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中張媽最常做的就是這幾種蔬菜和肉類，你看這每千克食物含有的蛋白質，脂肪，維生素都是有對照表的，你一頓一共就吃了那麽幾口，一次半碗那那兩次就是一碗，將一盤菜和一碗粥的基礎營養算出來，再大概加一加你這一月能湊幾碗這數據不就出來了嗎？你放心我高中化學實驗課滿分，對重量敏感，以上數據的準確性不會低於百分之九十，就算是有百分之十的誤差，假設這百分之十是正誤差，那你這攝入量也就才將將及格，還是支持我以上推論的。”
宋璟的對於自己做出來的數據從來都很有信心，只不過這一次他做這樣的數據也是為了安慰一下秦漠，他本就吃不下去什麽東西，從現在到出來羊水穿刺的結果還要十天的時間，這十天若都是這樣憂心忡忡的那更是吃不好睡不好了，這個總還是能讓他寬兩分的心。
他的心思自然也瞞不過秦漠，他定定的看著床邊的人，無論怎麽樣他應該也還是希望孩子好的吧？這個想法突然讓他生出了幾分的陪伴感，焦慮，擔憂總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了。
家裏的司機送了午飯過來，深海魚含蛋白多，怕秦漠惡心，湯裏面幾乎看不見任何的油花，宋璟打開了粥的蓋子，一股很清香的味道飄了出來，和尋常都不太一樣，很清新讓人生不出反胃的感覺，就連秦漠聞到都轉頭看了過來；
“什麽粥？”
宋璟將粥放到了他面前；
“好像是有股荷葉的味道，張媽第一次做，你試試？”
秦漠的反應比最開始吃什麽都吐的時候好了一些，但是胃口還是小，怕吐也不敢多吃，上午的事兒兩個人沒有再提，但是宋璟對秦漠吃飯總算是開始上心了，他特意去問了周海，周海也說每個人孕期的反應都不一樣，有的孕早期吐一吐也就好了，也有的持續到孕後期也都還犯惡心，少食多餐，能吃進去點兒是一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秦漠覺得虧了孩子還是那清香的荷葉粥終於起到了效果，這一碗見底還是這段時間來的第一次，下午的時候周海便過來給秦漠上了監控胎心狀況的儀器，天色漸漸黑了，秦漠下午精神不好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便見宋璟還是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似乎沒有回去的準備；
“不回去？”
宋璟看了看他，扯了一下嘴角，眼睛瞟了一下一邊的陪護床；
“在這兒能睡床，我幹嘛回去睡地板啊？”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絲毫沒有想到秦漠不在家睡他就是睡大床也沒有關系的事兒。
秦漠晚上喝了牛奶便休息了，宋璟倒是這個時候出了病房，目光下意識的留意這病房周圍的情況，秦漠的病房其實並不在病區中，而是在醫院頂層另辟出來的一塊兒地方，這一次匆忙住院吳潤卻直接將病房安排好了，可見這病房應該就是給秦漠單獨準備出來的，那麽上一次他住院也應該是在這個病房。
走廊中和上午檢查的時候一樣，空無一人，醫院這樣的地方，哪怕這頂層並不是病區也同樣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沒有人的走廊很是寂靜，只有宋璟的皮鞋一下一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甚至讓人有幾分脊背發涼，宋璟從走廊的一頭走到了另一頭，這頂層只有三個屋子是亮著燈的，一個是秦漠的病房，一個是周海現在的辦公室，還有一個就是護士的值班室。
他註意到了走廊中有三個攝像頭，分別在兩個電梯口和中間，這樣的攝像頭配置幾乎可以無死角的覆蓋頂層所有的位置，黃揚清知道了秦漠上一次住院的消息，按照現在的配置來分析能直接接觸到秦漠的，除了醫生就是護士，還有就是監控攝像後的人。
他走到了周海的辦公室敲了敲門；
“請進。”
“宋先生。”
周海正在分析秦漠的病例，宋璟直接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
“周醫生你和我說實話，在你以往看到過的病例中秦漠這種狀況孩子有問題的幾率有多大？”
周海翻看病例的動作一頓，神色中有些猶豫，宋璟雖然不常和醫生打交道，但是他對人心思的揣摩可比常人多了不是一星半點，他明白周海的顧慮又出聲；
“你放心，我不會將你說的話當做是一種承諾，事實和猜測的出入我可以理解和接受。”
周海擡手扶了一下眼鏡，他不知道秦漠和宋璟之間的關系，其實在知道病人是秦漠的時候他對他願意生下孩子的決定是很意外的，但是看見此刻的宋璟他又覺得或許秦漠的決定也並非就是錯的；
“宋先生，醫學上的概率是建立在大量病例基礎上的，我僅能就我遇見的病例來推測，以秦先生現在和過去幾個月的身體狀況來看我覺得基因和染色體導致孩子發育過緩的原因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吧。”
百分之二十可能是孩子的問題，那從概率上講也就是有大概率不是孩子的問題，百分之八十這個概率不低了，若是一個項目的投資回報率能達到這個數，宋璟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投資，但是現在，百分之二十就真的小嗎？萬一就是那百分之二十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孩子真的有問題，是不是就要立刻手術了？”
周海點頭，確實，孩子如果有問題那麽越早手術越好，他以為宋璟接下來會問如果這個時候手術成功的概率有多少，卻沒有想到對面的人只是微微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便起身準備出去了。
宋璟不想問出來，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逃避什麽，害怕聽到自己接受不了的成功率嗎？還是知道周海其實也沒有辦法對他做任何的保證？皮鞋重新踏在了走廊的瓷磚上，一聲一聲在寂靜的走廊中聽的格外明顯。
在快到病房的時候突然看見秦漠的病房門開了一下，出來了一個護士，手中還拿著一個本子，下午給秦漠上檢測胎心儀器的是周海，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在這頂樓看見護士，那護士看見她微微點了一下頭，宋璟沒有攔她只是低頭掃了一眼她身前的胸牌，李歡。
病房中的燈被調暗了，他輕手輕腳的進去便看見側身躺著的人轉過了頭，他上前了幾步對上了那人有些困倦的眼睛；
“還以為你睡了。”
“腿上，給我按按。”
秦漠翻了個身，神色還是困倦的緊，看樣子也是剛剛醒過來，使喚人使喚的很溜，宋璟低頭；
“腿抽筋兒了？”
他掀開了一點兒被子手便去探那人的腿；
“剛才抽筋兒了。”
秦漠說完便側臉又將半邊臉埋在了柔軟的枕頭中，似乎是又要睡了，宋璟坐在了床邊，手下小腿的地方確實有些發緊，是剛剛抽筋兒的樣子。
這一晚他總算是能睡到了床上，這病房是給秦漠專門準備的，就連這陪床的床墊兒也和家裏用的差不多，但是這一晚他卻有些失眠了，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秦漠比平時吃的都多一些，兩人誰也沒有再提昨天做檢查的事兒，吃完秦漠慢條斯理的擦了嘴；
“不去學習贖回你的駕駛證啊？”
宋璟咽下去了嘴裏的包子擡頭；
“我說，我的駕駛證你怎麽那麽上心啊？”
秦漠靠在了身後墊起來的枕頭上，神色微瞇；
“只是好奇你這智商科一能不能通過。”
“哼，我的智商？你別忘了昨天那分析表是誰做的。”
秦漠的手輕輕放在了肚子上，眉眼微挑；
“那表秦氏隨便一個職員都可以。”
很好，宋璟看著他躺在床上決定不和他多計較，他今天確實沒有準備一直在醫院，有些事兒還是要安排的。
扣押了駕駛證宋璟叫了司機過來接他，沒有去學習，而是直接去了公司，黃揚清將秦漠住院的「原因」給了他，而他的報酬他已經在催了，他升起了車中的隔音板打出去了一通電話，接電話的人便是那實驗室中他留下的人；
“你找個安全的時間出來和我見一面。”
他讓司機將車停在了宋氏的大門口，同時吩咐司機；
“你去小電梯下等我。”
自己下車上樓，進了辦公室後便從辦公室中能直通地庫的一個小電梯下去，重新坐回了車裏，他懷疑黃揚清會留意他的行蹤，不得不留一手；
“去之前那個咖啡廳。”
車子重新緩緩開動，宋璟一只胳膊壓在一邊的扶手上擡手撐著頭，腦中不斷的厘清思緒，他雖然是猜到了黃揚清的身份，也猜出了他的目的是秦氏，但是邏輯上還是有問題，黃揚清不是秦漠送進去的那個秦家眾所周知的私生子，就算是秦漠死了秦氏也輪不到他，他謀劃了這麽多似乎對秦氏是志在必得，到底有哪一步是他沒有想到的？
除了這一點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幾番試探，對方都不肯放過他這條線，說明他這條線至關重要，或許能重要到決定他們的成敗，他們的視線落在了那個研究實驗室中，他手裏實驗室的人到底能幫他們做什麽？以至於能讓他得到秦氏？
他在咖啡廳做了二十多分鐘才進來了一個人，為了掩人耳目他只叫了他一個，但是也已經足夠了，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是實驗室核心成員之一；
“宋哥。”
來人穿了一件黑色的polo衫，帶著一個半圓的眼鏡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幹研究員的長相，他其實比宋璟大，但是還是習慣這樣叫他，宋璟不和他客套；
“時間有限，實驗室最近有沒有新來的人？”
袁景微微搖頭；
“沒有，怎麽了嗎？”
“那有沒有什麽人頻繁接觸你和實驗室其他幾個核心的研究人員？或者最近有沒有什麽人找你們合作？”
袁景低頭想了想；
“倒是有一家醫療公司準備和我們合作，之前我不是說過在研究一個針對血液病的新藥嗎？這藥基本上已經可以開始臨床試驗了，有專門做臨床試驗的醫療公司找到了劉院，但是劉院似乎不是太想合作。”
“你將接觸過的幾家醫療公司的資料發我一份，還有你們針對血液病新藥的資料，最近多留心一下接觸你和你身邊人的人。”
宋璟總是覺得這個事兒有些不太對，他不覺得盯著一個實驗室就能讓秦漠倒臺，袁景走後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快要五點了，便也就不準備回公司直接回了醫院，回來的時候周海正在病房，手上拿了一個本子，他看了一眼似乎是什麽指標；
“這是什麽？”
“唐篩的結果。”
宋璟立刻擡頭；
“怎麽樣？”
他知道唐氏篩查是能排除一些基因上的問題的重要檢查；
“從結果上看沒有什麽異常，只是唐篩不比羊水穿刺來的全面和準確，最後還是要等到羊水穿刺的結果才能最終確定，不過唐篩沒有問題這也是一個好事兒。”
宋璟聽出來了，這便是在說羊水穿刺的結果還是大概率偏好，他的心總算是落回去了一點兒，但是看向床上那人，以為他聽到這個消息會高興一些卻見他神色微凝擡頭問了一句；
“周醫生，如果孩子的心臟有問題，現在是可以查出來的嗎？”
宋璟一頓，他忘了，秦漠就有先天性瓣膜關閉不全的先天性問題，這種先天性心臟病好像遺傳的概率挺高的，頓時也看向了周海；
“胎兒心臟的問題在做四維的時候是可以看見的，也會一定程度上反應在胎心上，從現在檢查四維的結果和胎心的檢測上來看孩子的心臟沒有什麽問題，不過畢竟您有過家族心臟病史，以後的檢測可能要 頻繁一點兒，但也不要過於憂心，放松心態，孩子都是很堅強的。”
秦漠的臉上多了幾分輕松的顏色，點了點頭，不管怎麽說，今天唐篩結果沒問題都算是一件好事兒，宋璟也將來醫院之前的心事都壓了下去，目光落在了秦漠的肚子上，他坐在了床邊，暗搓搓的出聲；
“他今天又動了嗎？”
秦漠看著他低著腦袋好奇的樣子擡手又將被子往上拉了一下；
“自是動了。”
“給我摸摸。”
有了上一次這人讓他摸的經歷這一次宋璟直接就伸出了手，結果還沒等探到那人的肚子上便直接被他給擋了回來，他頓時擡頭怒目而視；
“幹嘛？昨天不是還摸了嗎？”
秦漠躺的腰有些酸，撐著換了一個姿勢，瞥了一眼身邊的人施施然開口；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就給我摸一下，他肯定想我了。”
“哪來那麽大的臉？”
今天他猜到這人不會去學習，暗暗讓人關註便知道他今天見了誰，心氣不怎麽順自然對他也就沒有什麽好顏色。
宋璟著人去查了那幾家醫療公司，但是用的都是和他看不出絲毫關系的人，黃揚清既然將目光放在了實驗室那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合作的公司就八成和他有關系。
自從這次宋璟被秦漠重新「綁」回來之後似乎兩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公司的事兒，到了現在秦漠都沒有說半句宋氏的狀況，就像是默許了現在的這種節奏，兩人同時在家的時候也是各自在各自的書房辦公，但是現在兩人同時在一個病房，那就難免會有在對方面前處理工作的時候。
秦漠穩坐秦氏多年，就是松個個把星期的手秦氏也沒有人能翻出什麽浪來，但是宋璟就不一樣了，宋氏剛剛獨立，很多事情都是千頭萬緒，加上他白天根本沒有回公司，這晚上各種電話和視頻便一個接一個的進來。
時間倒不是太晚，不過是七點左右，也沒到睡覺的時間他也就接了，這接了一個後面就停不下來，秦漠晚上雖然吃進去了一些，但是在床上躺了一天本就不利於消化，此刻胃裏漲的難受，隱隱的又開始有些惡心，聽著那邊一直講電話的聲音心裏的煩躁升騰而起，白天去見那些眼線晚上倒是到他這裏處理起工作了，他看起來就這麽好說話？在宋璟接起第三個電話的時候他突然擡手抄了一個紙抽沖他扔了過去，語氣實在是說不上好；
“宋總就這麽日理萬機？在公司還忙不完還要帶到這裏？”
宋璟被紙盒子砸了一下，轉過身便看見了那人眼裏要噴火似的怒色，電話那邊好像也聽到聲音了，一瞬間就沒了動靜；
“先到這裏，留著明天會上說吧。”
他掛了電話，站了起來；
“我就打兩個電話也礙著秦總的事兒了？”
秦漠忍著一陣一陣湧上來的惡心，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便更不順，撐起一些身子剛要說話眼前便是一團黑霧升騰而起，他忙擡手慌亂的去抓床邊的扶手，卻抓了一個空，心跳驟然快了幾分，黑暗中有了個力道扶在了他手臂下面；
“怎麽了？哪不舒服？”
秦漠的呼吸重了兩分，穩住了身子眼前的黑霧漸漸散去，他知道估計是血壓太低，看清眼前人的臉他驟然將手手臂從宋璟的手中抽了出來。
宋璟...像誰願意扶你似的...但是看著他白下來的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用不用叫醫生啊？我不就接了兩個電話嗎？你怎麽氣性這麽大啊？”
秦漠靠回了床頭，聽了他這話冷哼了一聲；
“我氣性不大的時候也不見你有心。”
從前他對宋璟何止是沒有氣性，他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想方設法的給他摘下來，三年還不是換了這麽一個結果，宋璟微微一哽，這說的像是他負心薄幸似的，他是對他真心，還是對他這張臉真心？
心底最隱秘最介意的點被勾了出來，宋璟什麽心思都沒了，他現在最想的就是直接將他皮甲裏的那張照片摔到他臉上，別說好像都是他的錯似的，好像是他辜負了他一腔深情一樣，惡毒的言語似乎已經到了嗓子眼但是臨到嘴邊還是讓他給咽了回去。
現在不是和他掰扯這些事兒的時候，孩子到底是什麽狀況還不清楚，再說退一步講秦漠肚子裏的小崽子是他的，他一再深呼吸這才沒有在病房和他吵起來，他這般的偃旗息鼓倒是秦漠沒有想到的，但是他現在也無暇想這麽多，胃裏還是泛著惡心；
“給我沖杯蜂蜜檸檬水。”
宋璟真的給他跪了，這還不忘使喚他，秦漠見他不動又壓著惡心出聲；
“快去。”
宋璟看他狀況好像確實不對；
“惡心？等一下。”
他還是站起來用鹽洗幹凈了檸檬切了兩片擠了蜂蜜用溫水調開遞給了他，秦漠喝了兩口，微微清新的檸檬香味似乎沖淡了一些惡心的感覺，他慢慢深呼吸了半天又喝了小半杯的檸檬水這才算是緩過一口氣。
這一晚兩個人都沒有怎麽再說話，第二天一早宋璟陪著秦漠吃完了早飯便出了醫院去了公司，出病房的時候昨天晚上的餘怒還在，臉色並不怎麽好看，公司的事兒總還是要處理的，一上午的時間幾乎是一個會接著一個會的開，他那個糟心的爹竟然也來了，但是他沒心思放在他身上。
眼看著中午的時間到了，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犯惡心的人，也不知道中午吃沒吃進去東西，他靠在椅背上擰了擰眉心，正猶豫要不要回醫院看一眼的時候，電腦的屏幕突然再次黑屏，宋璟的目光驟然一縮，果然沒過片刻電腦屏幕上便出現了一串話；
“多謝宋總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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