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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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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不等掌櫃的開口,康熙便道:“他只是李夫人的族中侄子又不是李煦的,我記得李煦還有四個胞弟吧。織造拿捏著整個江南的商人咽喉,可是個大肥差,你覺得別人能不眼紅?李煦到底姓李,而這位姓韓,你說李家能看著他過繼?”

掌櫃的豎起大拇指,“這位爺是明白人。”大概是對韓舉人積怨甚深,他們又是牙行夥計喊來的,掌櫃的難得又多說了些,“也不只是李家,咱們這位李大人祖上也是過繼給李家的,他原本姓姜。我聽說李大人父親過世的時候沒合眼,一直想著姜家。”

蘊和小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李煦想過繼姜家人?”

掌櫃的閉口不言了,正好此時他們的馬車裝好,掌櫃的快走幾步道櫃臺給她算賬。

韓舉人顯然是認識掌櫃的,他有些窘迫還是鼓起勇氣道:“掌櫃的,我今日手頭不寬裕,您看能不能先記上過兩日我一定把銀子補上。我保證就兩日。”

掌櫃的沒理韓舉人,他繼續給蘊和算銀子,他一邊讀一邊劈裏啪啦打著算盤,最後道:“誠惠,一共是四十八兩二錢,這樣,我再給你抹個零二錢不要了,您給四十八兩如何?”

蘊和點頭,賬目是對的,於是她從荷包裏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了過去。

韓舉人蹙眉,他心說這誰家的小娘子這般不會過日子,買個米面就花了將近五十兩銀子,而且她都不知道降價的嗎,這要換成他娘至少也能還下來八兩銀子。

看著對方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一百兩銀子,自己還在為十兩銀子糾結,韓舉人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轉頭想要說對方幾句,卻在一瞬間楞住了。

眼前的女子一襲紫色襦裙,頭上帶著同色的發簪和耳飾,她眉目如黛、朱唇如櫻桃、一雙眼睛半斂著看不出神色,長長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樣刷在他心上。

韓舉人的目光很是無理,掌櫃的看不下去輕咳了一聲,他道:“這位夫人這是找您的銀子,您收好。”他故意咬重夫人兩個字示意韓舉人註意自己的身份。他以前只知道這位韓舉人是個讀書讀傻了的愚孝男,還特別要面子,今日才知道對方還是個登徒子。就他這樣的,也難怪李大人看不上。

也就李夫人覺得他能中舉是個人物,若不是大家都想通過李夫人巴結李大人,誰鳥他啊。

輕哼一聲,他陰陽怪氣道:“韓舉人您又來了,今兒您打算賒多少米面啊。”

掌櫃的是不敢公然跟李夫人作對,但言語上出口氣的膽子還是有的。

韓舉人也不看看自己,家裏一個不講理的老子娘,自己一貧如洗還喜歡臭顯擺。再看看這位夫人通身的氣度,就好比一個凡人遇見了神女,這是他能肖想的?

韓舉人的目光蘊和自然感受到了,她臉當即就耷拉下來,不過她什麽都沒說,接過銀子對著掌櫃的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見蘊和板著臉走了出來,康熙探頭往裏面看了一眼,就看到韓舉人癡癡地目光,然後他臉黑了。

康熙眼中閃過一陣殺機,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肖想他的皇貴妃。

康熙眼中的殺機來得快去得快,快的蘊和還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一直到拐入小巷子,周圍沒人她才開口:“皇上,臣妾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兒?”

“什麽事兒,說。”

蘊和咬牙,“明年會試,您能不能第一波就把這個姓韓的給刷下來?”

姓韓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她這麽多年不是沒遇到過對她欣賞的人,但那些人也只是單純的讚賞,而不是像他那樣目光黏膩,眼珠子恨不得粘在人身上。在他的目光下,蘊和覺得自己就像是當眾被扒光了衣服一樣。

若非她擔心壞了皇上的計劃,剛才她非甩對方一巴掌不可。

康熙:“這個不用你說,朕也不會讓他過的。”被蘊和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別過臉道,“朕可不是為了你,剛才掌櫃的話你也聽見了,那人一看就是虛偽的,這樣的人若是做了官也只會是為禍千裏的惡人。”

他不能讓皇貴妃覺得自己是因為她才懲治那個韓舉人,免得皇貴妃恃寵而驕。

蘊和覺得皇上想的有些多,她本也沒指望皇上為了她,她只是沒想到皇上會那麽痛快,她還擔心皇上覺得她插手朝政會不高興呢。

如果皇上不說那句話還好,說那句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蘊和也沒拆穿她,而是笑道:“你說這米店的掌櫃跟牙行的夥計是不是親戚,我發現他們倆都屬竹筒的。”竹筒倒豆,自己這邊就起個頭,那邊劈裏啪啦全部倒幹凈了。

她倒是希望能多來幾個這樣的人,這樣萬黼他們查案子也能順利些。

康熙順勢道:“那肯定的,要麽他們是親戚,要麽就是他跟這米店有合作。”不然怎麽在他們報了牙行夥計的大名後,對方變得那麽快,還跟他們說那麽多李家的事兒。

雖然這裏面有自己刻意引導的成分,但作為一個掌櫃也不應該如此。再則,牙行夥計見的人更多,商人逐利,不是說著玩的,沒有好處的事兒,夥計也不會這般積極。

這時有個護衛湊到兩人面前,他小說道:“主子,剛才在米店的那個人跟來了。”侍衛一直墜在兩人身後時刻警惕著四周,蘊和與康熙在說話可能沒註意,他早就聽到了腳步聲,並且這腳步聲一直跟著他們。

侍衛的記憶裏都是很好的更別說這人他們剛才見過。

蘊和轉頭看了一眼,或許是察覺到自己被發現,韓舉人小跑幾步追了上來,他先是看了康熙一眼,之後想要對著幾人作揖,然後發現自己手裏拿著東西很不雅觀。

把東西放下,他道:“在下韓青雲見過、見過這位老爺和夫人,沒想到又見面了,二位也是住在這附近麽?”話看似是對著康熙說的,他眼睛一直盯著蘊和。

發現對方已經嫁人,韓舉人心裏有些失望,他覺得這男人一點也配不上她。剛才他已經跟掌櫃的打聽過了,聽說這是個商人。士農工商,商人雖然有錢卻是個下九流,向來被人所不齒,尤其讀書人最看不起的就是滿身銅臭的商人。

這麽漂亮的姑娘不應該沾染上銅臭味兒。

他本想追出來搭訕,結果那掌櫃的抓著他好一頓啰嗦,以至於自己出來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就在他失落的時候忽然發現佳人就在前面,他激動不已。

這條胡同他經常走,周圍的人也都認識,卻從未見過他們,韓舉人便料想到對方是新搬來的。

他目光灼灼,蘊和直接藏身在康熙身後,康熙臉上殺氣再現,怒道:“管好你的眼睛,你如果不想要,我不介意幫你。”話落他身邊的侍衛同時抽出刀來。

平日都是被人巴結著,韓舉人哪見過這般陣仗,他直接被嚇尿了。康熙厭惡的轉身拉著蘊和就走。

直到看不見韓舉人的身影,蘊和才嘆息,“這世界真小啊。”她剛才就想說了。掌櫃的話對韓舉人的評價讓她想起牙行夥計的話,總覺得兩人說的是同一個。現在看來是了。

父母言傳身教對孩子的影響很大,他母親那個樣子,韓舉人本身沒問題才怪。

康熙安慰道:“你是皇貴妃還怕他一個無賴。朕看這江南不僅稅收有問題,科舉也存在很大的弊端。”

朝廷律法對考生有嚴格的要求。大清科考分四等:院試、鄉試、會試、殿試。

院試,所有的讀書人都可以參加,合格者被稱為秀才。這個合格並不只是筆試合格。筆試成績出來之後,還要對其人品進行考察,本人有瑕疵或者親屬作奸犯科者,不能授予秀才資格。

秀才並不僅僅是個稱呼,康熙重視人才,對讀書人有很多優待。最直接的就是秀才可以減免賦稅。誰家若是出一個秀才就會把田產掛在他名下,用以避稅。

秀才算是大清對讀書人的認可,似乎只有考中了,才能稱之為一個讀書人,才會贏得人們的尊重。所以,有些人一輩子都在拼命地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筆試不合格來年還可以努力,人品不行一輩子都完了。

而院試只是開始,在它之上還有會試,會試合格才能被稱為舉人。人品考察不是一次就完的,考中舉人後同樣要對其家室進行考察,防的就是有人再次期間作奸犯科。

院試是在考生出生地,大家彼此都熟悉,遇上個貪的可能賄賂賄賂就過去了。鄉試不同,鄉試在各省,這不是簡單地賄賂就能行的。

康熙之前就疑惑,假如韓舉人的娘真如此不堪,韓舉人憑什麽能被稱之為‘舉人’,他應該被刷下來才對。

沒見到韓舉人之前康熙心中還存在著僥幸,想著或許是那夥計跟韓舉人不和故意這般說的。看到韓舉人他只覺得臉疼,他覺得那夥計說的太輕飄飄。韓舉人的娘何止有問題,他自己也有很大的問題。就算沒有他娘,僅憑他自己,這鄉試也過不了。

興致高昂的出門,黑著臉會來,胤禶滿頭霧水,他湊到蘊和身邊,“額娘,阿瑪這是怎麽啦,你們遇到什麽事兒?”

蘊和豎起一根食指噓了一聲,這熊孩子,皇上明擺著不高興,他還湊上去,萬一被當成出氣筒怎麽辦?

被瞪了一眼,胤禶立刻乖覺的閉上嘴巴。

他停住腳步,打算等汗阿瑪走後再問額娘,就見他汗阿瑪道:“胤祫、胤禛你們倆跟朕進來。”

胤禶不願意了,三個人憑什麽獨獨落下他,他當即擡腳跟了上去。這回蘊和沒有阻止,有萬黼跟胤禛看著她很放心。

知道康熙可能跟兒子們說政事,蘊和指揮著侍衛把買來的米面放到廚房。房主想的很周到,廚房裏連米缸都準備好了,省了他們不少事。

東西放好,山梅等人還沒會來,蘊和直接回後院去了。

江南文人多,房主在前院還給開辟出來一間書房,當然此刻書房裏面除了書桌、書架並沒有任何書籍。康熙看了一眼跟上來的胤禶並未理會,他帶頭走進這間臨時書房,等胤禶關上門,他便道:“你們可還記得牙行夥計說的舉人,剛才朕就碰到他了。原以為那夥計在說謊,現在看來江南的問題比朕想象的要大。萬黼你心細,今年又是大考之年,你就從這個韓舉人查起,看看他到底是憑什麽通過整個省的審查,是不是跟他背後的勢力有關系。除了他,還有誰是通過這種方式上來的。”

鄉試在每年的八月,此時距離鄉試還早,他便道:“咱們帶的人手不多,萬黼你辛苦些,查仔細了。胤禛心細,你幫著你三哥一起。”

胤禶急道:“汗阿瑪,那我呢?”他一直都是跟五哥配合的,並且十分有默契,三哥跟五哥都有了任務,汗阿瑪怎麽能獨獨撇下自己?

康熙當然沒有忘記他,“你不是跟那個牙行的夥計聊得不錯,那地方三教九流什麽人都能接觸到,你沒事兒就去找他聊聊天,也不拘聊什麽,就隨便扯,應該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胤禶的模樣很有欺騙性,不熟悉的人會下意識的把他當成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對紈絝很少有人會設防。他又道:“江南織造李煦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你試試看能不能見到他們,如果能通過他們混進江南那些紈絝們的圈子再好不過。有機會萬黼你也可以試試這個法子。”

文人之間有時候是很好打交道的,這時節來兩個生面孔 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萬黼的模樣與胤禶一樣,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被他身上的氣質吸引。

萬黼的文采那是顧八代都稱讚過的,他對萬黼有信心,若萬黼去考場那必定是狀元之才。

胤禶不高興了,他一屁股坐在康熙旁邊的椅子上,“汗阿瑪您的意思就是三哥彬彬有禮,我是紈絝唄。感情我在您心裏就是這樣。”

康熙看著他坐沒坐相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你自己,你這樣子我讓你混進學子之中,你覺得他們會信嗎?來參加鄉試的哪個不是恃才傲物,你覺得他們會跟你交心?”

打敗文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學識,只要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拍馬也比不上,他們就會敬重。

胤禶小聲嘀咕,“交心是交心,但也有可能讓人嫉妒,這裏人那麽多誰知道有沒有壞心眼,萬一有個什麽小心額娘跟您急。”

萬黼搖頭,“或許汗阿瑪要的就是‘有人嫉妒’。”嫉妒不可怕,但如果因為嫉妒做了錯事呢?

這樣的人品性肯定有礙,他或許可以通過這件事找到突破口,而這應該就是汗阿瑪的目的。

康熙讚許的點頭,他就喜歡萬黼,一點就透,他起個頭對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萬黼又道:“汗阿瑪,這樣看,兒臣跟六弟最終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您又把五弟派過來,那稅收的事兒不查了?”

“查,當然要查,這幾日朕會裝作糧食商人到處走走看看。朕記得李煦那幾個兄弟身上並無官職,他們又是異母兄弟,這江南官場就算給面子也不會有多大。能跟他們混在一起的,要麽是三教九流的有錢人,要麽就是同樣不受寵的官家子弟。科舉的事兒他們應該知道的不多。”

賄賂考官肯定要在私底下進行,交多少稅那都得擺在明面上。不然江南那麽多人口土地,要怎麽收?總不能一家家去收斂吧?

胤禶蹙著眉道:“哎,汗阿瑪,你說這江南的百姓也有意思啊,那麽多村子就沒一個識字懂律法的,種了一輩子地連朝廷要收多少稅都不清楚。”

換做是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敢讓自己沒活路就上京城告禦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誰耗死誰。

胤禛道:“可能他們並不是不懂,就是太懂了所以才會到如今的地步。”

這一路他也曾在別處見過不平事,也拔刀相助過,胤禛也問過他們為什麽不一層層往上告,得到的答案大都是‘官官相護’告到最後只能更倒黴。

如此還不如一早吞下苦果,還能少受點罪。

胤禛猜江南這些人應該也是如此。這群人開始肯定不敢如此囂張,稅收今年漲一點發現百姓默默忍了,明年再漲一點再忍,如此一點一點,等他們窮的揭不開鍋赫然發現賦稅已經苛刻到這種地步。

這個時候在想反抗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大部分人的血性已經在這一點一點之中給磨平。他們會想:算了吧,就算拼命告倒了這個又如何?誰知道再來的人是什麽樣,說不定比這個還苛刻呢?

胤禛的聲音很冷,比他人更冷的是他說出的話。所有人都清楚,胤禛的話不好聽,但卻是最接近事實的。

康熙發了狠:“查,給朕往死裏查,這回就算把江南給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這群蛀蟲全部給朕挖出來。朕要把他們挫、骨、揚、灰。”

人最怕的是什麽,是沒有鬥志。

他想看到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大清而不是到處死氣沈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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