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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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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幾家,於三四年間蓄養了這些人。可他為了不讓人發現,與陳秋來往甚少,只憑密印,怎會有人將他們在那種時候將他們調到了長清園外,還發生了沖突?

可惜此時再想這個已然無用,事情敗露了便是敗露了,只要一想到二哥的下場,還有被當成棄子的母親,水灝便閉上了嘴,他怕端王會不會像對二哥一樣,將他拋出來抵罪。

幾日後,聽到主持一切的竟是榮王,端王才幡然悔悟,自己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榮王出身不高,樣貌一般,充其量是個可用的能臣,卻沒想到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端王畢竟也算得一時梟雄,不過頹廢了半日,就開始接下來的應對。他的方法十分簡單有效——泣血喊冤,只求最後見一面聖上,以死一證清白。可惜,一來皇帝的身體已然差到了連早朝都上不了,二來他被太子逼宮和長清園外的械鬥傷了心,實在對這個兒子沒了好感,便派了榮王與張豐前來問詢。

兩個人來,也是公正的意思。

可惜端王並不領情。他被帶出關押他的院子,見到了屋中兩人時,臉上變得煞白,沖著徐然道,“此乃榮王構陷,我要求見父皇。”

徐然卻似是沒聽見一般,對著榮王道,“我去後面看看,榮王且問便是了。”

待到徐然出了門,端王已然冷汗漣漣,他這才知道,徐然竟是榮王的人?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這個他一直並不放在心上的弟弟,他竟然一直養了條狼在身邊?那麽大的局,他究竟在朝中籠絡了多少人?

榮王在他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對他的疑惑不慌不亂,此時勝負已定,眼前的人不過是茍延殘喘,他自不會像前面三十年一樣,被他的一個眼神嚇壞,拿了個茶杯,從茶壺中又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一邊,沖著端王道,“三哥,不如坐下聊聊?”

榮王雖然與端王都是親王,可一向以他馬首是瞻,除了小時候不懂事外,怕是從未叫過他一聲三哥,都是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句王爺,這聲三哥倒是讓端王有些恍然。

他瞧了一眼眼前人,終是在心中嘆了口氣,既然當初走上這條路,他亦有輸了的準備,既是徐然也是榮王的人,這話問不問都一樣了,這事兒已然無望回天。成王敗寇他心中明白,自不至於放不下,此時再問如何設計的自己,也過於難堪,他拿起杯子笑道,“不知榮王要如何處置我?”

這話問得隨興、直白,其實是最好不過的試探辦法,是殺他一個,還是全家都殺了,他總要心裏有數。

誰料榮王卻拿起杯子與他碰了一下,淡然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還是要聽父皇的意思。”說完後,他又瞧了端王一眼,“若是父皇問我,我會替三哥求情的。”

這話卻出乎端王意料,他沒想到榮王竟然願意保全他,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了,榮王卻又接著道,“咱們兄弟不多,太子哥哥已然去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父皇總要難受一些,做兒子的,總要替父皇想好。”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端王自然不信,可無論如何,活著總是好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終於還是說了句謝謝,榮王隨即拍拍手,便有守在外面的兵士進來,將他帶了出去。

沒多久,徐然才進了屋,有些疑惑地說,“此時不除根,日後卻要反受其害啊!”

榮王搖頭道,“父皇被長清園外的兵馬嚇壞了,此時怕是正想著端王心狠手辣,無父子手足之情呢。別說我提出賜死端王,便是父皇想要殺死他,我不求情,都會留個無情無義的印象,父皇怎能對我放心?這個時候,我定要做個有情有義的兒子和弟弟才對。”

“那就這麽放過了他?”徐然是個武夫,想不通這些。

榮王想了想秦鐘那招,望著徐然神秘莫測地說,“哪至於如此,不過是讓他多活兩天吧!這一局棋還未下完,讓父皇親自動手了結了他,豈不是更好。”

而秦府這邊,因著不放心秦鐘,戴榕卻是直接歇在了這裏,不過因在孝期,又有秦可卿盯著,卻是跟秦鐘分房睡的。饒是如此,有他在,秦鐘也多吃點了飯,臉色看著好多了,這讓秦可卿對戴榕的印象越加的好,甚至讓望月送了宵夜來,只說謝謝他。

戴榕瞧了瞧那素點心,心道你若是知道我與秦鐘的關系,怕是要將這點心扣在我頭上的,不過終究面色如常的接了下來。

秦鐘依舊每日跪在靈前,卻是看得他很嚴,生怕他去找靜雅公主的麻煩,壞了大事,這日,戴榕卻是終於找了個理由出門——靜雅公主派人來喚他歸家。

84

戴榕出獄的第三日,靜雅公主便讓人去了戴府,喚他歸家。

他與靜雅公主兩個,兒子沒有孺慕之情,母親沒有舐犢之情,一向不和。不過此次,戴榕倒是的確有些事情,便乖乖回了公主府。

公主在他面前一向是打扮得光鮮亮麗,不似母子相見,仿若出門見客。戴榕行了個禮,便坐在了一旁,問道,“不知母親喚兒子來有何事?”

若是老大戴松,如此長時間不見,必會說久不見母親,兒子甚為想念,若是戴桐,怕是會直接竄過來,挨著他撒嬌道,“許久不見,母親也不想兒子。”可戴榕,無論是一年還是半年未見,從來都是這句話,仿若自己找他,除了事便是事。

靜雅公主一口氣便提了起來,手中的茶杯立時沖著戴榕飛去,罵道,“我好歹是你親娘,難不成找你回來還要理由?”

茶杯飛到一半便開始下落,最後在戴榕腳邊啪的一下落了地,撒了他一鞋子茶葉末,戴榕掃了一眼,也不清理,而是說,“母親若是沒什麽事,兒子倒是有兩件事,一是秦鐘,那是我此生最愛之人,游園詩會這種事,我不希望再發生,若是我知道了,”他極為嚴肅地看了公主一眼,“我便拿戴松和戴桐還賬。”

靜雅公主哪裏想到,戴榕竟是如此狠,只為了個秦鐘,便要拿自己兄弟開刀,指著他就罵道,“孽子。”

戴榕根本不為所動,而是接著說道,“第二件便是我的身世,你若想告訴我,我便聽著,你若是不說,我自有辦法查出來。”

說罷,戴榕便起了身,靜雅公主卻是恨得牙根癢癢,卻也不甘示弱,“就算查出來了你能怎樣?”

“不!我不能怎樣,”戴榕回身說道,“畢竟你是我的母親,雖然無視我卻終歸將我生下來並養大,我只是給自己找個答案。當然,我希望你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我雖然對你不能做什麽,但的確想找些事情,讓戴松和戴桐不那麽舒服。”

說罷,戴榕起身出了出了正廳,也不管後面公主這次又摔了什麽。出了門,壽兒小心地問,“二爺,咱們回秦府?”

戴榕將自己的左右手捏的劈裏啪啦直響,罵道,“回個屁,你家二奶奶都讓人欺負到門上了,爺我就那麽慫?”

壽兒一想,便知道戴榕這是準備對付李氏和水灝呢。他自是機靈,當初秦家一出事,便是他先到的,只是他身份低微,又代替不了戴府,只是在後堂幫忙,將那事兒早打聽得一清二楚,此時當即便道,“那李氏已經關在郊外的莊子裏了,她去之前被氣得吐了血,如今端王府又被查抄了,那邊也換了人接手,奴才打聽過了,也沒送回端王府,和莊子裏的奴才關在一起呢,端王府和那邊都是徐然大人在管。”

徐然卻是榮王心腹,他與徐然雖然打交道不多,卻一直惺惺相惜,交情倒是不錯,想到這裏,他便吩咐道,“走。”

戴榕自不會貿然跑到兵部去,而是找了個酒樓要了個包間要了壺茶等著,讓壽兒帶著他的印信去兵部請人。徐然、馮瑞、李越這幾日算是炙手可熱的人,端王的事倒是簡單,但後面牽扯的人卻多,都需要三人一一捋清,正是忙的時候,此刻一聽竟是戴榕有請,他知道此人幫著皇帝掌管密信,卻是榮王的班底,此刻榮王與皇帝權力交接之時,為了不引起皇帝懷疑,榮王的意思是,讓他隱忍幾年——就是在家呆上幾年,想著此人不會無故跑出來找他,猶豫一下,便跟著壽兒出來了。

進了房間,兩人自是相互見禮,隨後徐然便道,“卻不知戴大人有何事?此刻咱們不宜多見。”

戴榕倒也直接,“沒多大的事兒,跟你討個人。”

“誰?”徐然倒是猜不透戴榕這是看上哪個了。

“李氏。”不顧徐然有些愕然的臉,戴榕接著說道,“她不過一個被發配到郊外莊子上的棄妃,如今又與奴才們關在一起,求你個情兒,將她當奴才一般處置。”

戴榕與秦鐘的關系,徐然亦有所耳聞,李氏去秦家道歉的事,整個京城沒人不知道,戴榕趁著端王倒了為情人出氣倒也說得通,只是竟是要放了她,這卻是出乎意料,他摸著小胡子不解地問道,“你這是準備以德報怨?”

戴榕卻道,“放了不一定代表管她死活。”

徐然這兩天查的就是端王府的事,對於他家的人他還真了如指掌,這側妃李氏在送去郊外之前就吐了血,靠藥吊著才活了過來,如今也是個不能受累的身體。若是放出來,無人看管,就算死不了也活不好。他搖頭,“你這招卻是狠。”

戴榕絲毫不愧疚,“他們母子欠了秦家三條命,秦家沒有下殺手已經是仁至義盡,何況還給她自由之身?看她的命吧!”

徐然一向會做人,戴榕與榮王何等交情,日後怕是風光無限,如今賣個人情倒也合算,於是點頭道,“明日晚上亥時,我的人換防。”

這句話說完,兩人都知其意,便沒再說什麽,不過又聊幾句便散了。戴榕回了家也未曾給秦鐘說,他雖知秦鐘恨這母子,卻怕他一個讀書人心中有負擔,這種事還是他來做便好,一個一個的,誰欠了他家鐘兒的,都要還回來。只是如今水灝關在端王府裏,端王未處置之前,他還得顧念榮王,不能亂動,所以,李氏便先接這頭一刀吧。

進門前,讓壽兒去跟侯二傳了他的口信,讓他去安排一切。自己瞧著秦鐘正在寫字,便靠了過去,裝作無事,與他閑聊解悶。

二日後夜裏,端王在郊外的一座小莊子竟是失了火,除了關在裏面的一個棄妃被當場燒死,其他人倒是沒有什麽損傷。不過是個沒了名聲的側妃,榮王沒發話,自不會有人追究,這事兒就放下了。

而誰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便有個啞了的燒壞了臉的婦人出現在京中的街上,無錢又可當的東西又無家可歸,身體亦是不好,自然只能以乞討為生。

四月初七早朝,皇帝詔發兩條聖旨,一是自即日起,端王圈禁於端王府中,無旨不得探望。二是皇帝自稱身體欠佳,已然不能主持政務,榮王人品貴重,與我年輕的時候十分相像,必能夠繼承大業,他將會選定吉日傳位於榮王。在此之前,由榮王監國。

一時間所有人都知道,天變了,端王再無翻身的可能,連摘星等人也放了出來。

因著端王事敗,朝中空出許多職位,殿試也即將開考,一時間,連官員帶學子讓四月初的京城更為熱鬧,便是連莊季書也開始閉門不出,一心備考。

可惜這些都與秦鐘沒有任何關系,今年的殿試,包括因榮王即位明年開的恩科,還有三年後的春闈,秦鐘卻是都不能參加了。此時想起當時他與秦可卿的玩笑,說自己便是三年後考中狀元,也本朝史上最小的,能夠名留青史,便有些唏噓,有些話果然不能亂說。

秦業過了七七之後,按著規矩,他要先將秦業的棺木送到寺廟,以便停靈,待到下葬的日子,再扶棺回金陵老家,將父母親合葬。因著父親與慈空大師關系極好,此事便定在了開元寺。

戴榕早就找好了一班兄弟,將喪事接手過來,四月二十日,秦鐘摔了瓦後,便一路吹著嗩吶,哭哭啼啼地去了開元寺。雖然沒有路祭,但因著戴榕的操辦,倒是風光不少。

回來後,秦家便閉門謝客,老老實實的開始守孝。好在有戴榕日日相陪,秦鐘的日子也算過得舒服。

只是秦可卿一事卻有些麻煩。秦業去後,賈蓉不過就來了一趟,前幾日秦業發喪,寧國府更是連影子都沒有,即使如此,那和離更有理由,秦鐘便打算過一陣子,讓秦一去將這事兒辦了,省得姐姐日日住在娘家,外面還有不少閑話。

誰想到,還未等他動手,那寧國府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寧國府大管家賴升。

這狗東西當日便帶著莊季書氣壞了秦業,與秦家結親後,約是怕秦可卿不喜歡,又因著端王府的勢力,賈珍便打發他去了金陵管理祖業,這實在是讓秦鐘鞭長莫及,始終未曾除去他。竟是不知何時,此人竟回來了。

秦鐘自然不予與他相見,便讓了秦一趕他走人。誰料到賴升卻頗為蠻橫,伸手便將秦一推倒在地,沖著他呸了一聲,一口唾沫便吐到了秦一的衣服上,只聽他橫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跟爺爺我說話,快快將你家大爺叫出來,爺爺我跟他有話說。”

這卻是來找事兒的。

秦一今年已然有五十七歲,從小便在秦家長大,深受秦業信任,如今更是得秦鐘的敬重,誰曾敢如此落他面子?當即,便有人偷偷跑去告訴了秦鐘。

摘星是個火爆脾氣,聽得那狗東西賴升竟然敢欺負自己爹,當時便摸了根棍子,想要沖著前院來。秦鐘心裏有數,此時寧國府能將賴升叫回來,還讓他上了秦家門,這怕是想要斷絕關系了。既如此,卻是要將話說清了再動身,便讓一旁的落雪攔了摘星,自己沖著戴榕道,“我去看看,你要去嗎?”

戴榕自然點頭。

兩人帶著摘星、壽兒到前院時,秦一已被扶了起來,那賴升卻依舊一副無賴樣,擠著眉毛沖著他道,“人怎麽還不來啊!讓大爺等到什麽時候!別以為還有端王府在你們後面撐腰,呸!”他罵道,“端王爺一家大小都進去了,沒人管你們了!哈——”

這笑聲戛然而止,賴升瞧見了站在門口的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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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事已過了四年,秦鐘如今也是十四歲的少年,他穿了一身素服站在那裏,勃勃然如初發的青竹,實在是太過亮眼。何況,此時這少年正噙著一股似有非有的笑,十分譏誚地看著他——如同看臺上的戲子。

氣勢這事兒本就是東風與西風,誰勝了,另一方便難翻身。秦鐘瞧著他閉了嘴,便大步走了進來,與戴榕一同坐到了正廳的主位上,然後十分不悅地沖著賴升道,“賴管家,我記得似是賴家只有賴昌榮除了籍,你還是寧國府的奴才吧!”

這話問得不客氣,賴升已然從那愕然的神情中醒了過來,怎會肯向著秦鐘這小兒低頭,當即哼道,“這卻是與秦家沒關系的事。”

“呵,”秦鐘問道,“自是與我秦家沒關系,可你別忘了,這裏還住著你們寧國府的宗婦呢!打死個奴才也不過是件小事兒。”

“嘻,”賴升發出了一個不屑的聲音,“那也要看我們認不認?!我們老爺說了,賈家沒有常駐在娘家的媳婦,秦氏如此不知禮,如何能夠做得賈家的宗婦!我們老爺讓我給您帶個信兒,秦氏這媳婦兒我們不要了。”

這卻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秦鐘心中自是高興,只是他卻不能表現出來,卻是裝作起紅了臉,猛然站了起來,沖著賴升道,“欺人太甚!”

賴升一副無賴樣,沖著秦鐘道,“將出嫁的女兒接回家來,連過年都不回,誰問起了也不是我們賈家的過錯。秦大爺,您若是識擡舉,便該老老實實認了,面上也好看。”

秦鐘仿佛被他罵的惱火,一張臉漲得通紅,沖著一旁的摘星吼道,“還楞著幹什麽,都欺負到家門口了,把他給我綁了,我倒要問問賈家,是不是如此落井下石,要與我們家和離!”

摘星早就等著這般時候,聽了秦鐘的話兒,立時便撲了上去。賴升不過是個吃的肚滾腸肥的中年人,平日裏也是養尊處優,哪裏躲得過去,當即便嚇得刺溜一下縮在了地上。

他身邊的人還想攔著,跟著摘星而來的壽兒卻早早的指揮著秦家仆人將他們攔了住,待到松開手的時候,摘星已然將賴升揍了個芝麻開花,順便拿著繩子五花大綁起來。

賴升青紫著一張臉,沖著秦鐘罵道,“秦鐘,你還以為有端王給你撐腰呢,你好大的膽子,你……”

還未罵完,壽兒便不知從哪裏找了個抹布塞進了他嘴中。秦鐘當即道,“將他拿根棍子挑了擡著,咱們去寧國府問問,倒是什麽個意思。”

寧國府在京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賴升常年出入權貴之家,認識他的人不少,秦鐘騎著馬一上街,不少人便認出了賴升。這兩個月,秦家就是個八卦中心,多少事都是從他們家起,不用人說,自有好事之人跟著秦鐘一行等著看熱鬧。

秦鐘所為,不過是給秦可卿贏得點同情罷了。秦可卿因流言避住娘家雖然占理,但不合規矩,若是悄無聲息地將婚離了,八成要被歸在因不守規矩才被休棄裏面。秦鐘得讓人知道,是寧國府見利忘義、落井下石。

這一路走來,不過小半個時辰的事兒,可卻驚動了不少人。待到秦鐘在寧國府下馬的時候,賈珍已然鐵青著一張臉站在了寧國府府門前。

秦鐘瞧著他那樣子只覺得今日有戲,當即便道,“親家公,你這奴才今日無故跑到我家中去,說端王一大家子都進去了,沒人管我們了,要與我們家和離呢!不知是不是您的意思?”

賈珍出門站在這兒不過想給秦鐘一個下馬威,誰料得這孩子竟是連臉面都不要,將事情說了出來,他還想再說什麽。秦鐘卻又道,“當年我們家是不願意將姐姐嫁進你家的,為此我專門告了禦狀,是您口口聲聲說看中了我姐姐會持家、八字好,硬是通過端王將婚事定了下來。端王一落馬您便叫了管家到我們家,難不成您這是在跟端王撇清關系嗎?”

這事兒賈珍自不會承認。說起來,端王落馬,賈珍這個與端王站在一條線上的人本應該也在清算之列,可賈家出了個功臣——賈元春,她在宮中做女官的時候,便與榮王相識,到了端王府中更是成為他的內應,那梅花印與地契,皆是她趁亂放入書房中的。有了賈元春在,寧榮兩府不但沒有事兒,日後亦會平安一陣子。

不過這事兒做得機密,賈元春出事後又被帶回了宮中,自是無法向兩府中人報信,兩家都不知道,賈珍自然也害怕了一陣子,後來一想,自己不過是娶了個端王的私生女,只要和離了便是沒關系了。

他倒是想過將秦可卿的身份上報,只是再轉頭一想,自己若是早知道秦可卿身份,還千辛萬苦求來,端王黨的嫌疑更大,便放棄了。

所以,聽秦鐘如此說,他當即哼道,“你年紀不大,卻是滿口謊言,這京中誰不知你家姐姐從去年十月開始便住在娘家不曾回府,我們寧國府要不起這種沒規矩的媳婦,早就想休了她,不過因著你爹爹去世才拖到了現在。本還想給你留點臉面,讓奴才請了你來商議,既然你自己都不顧了,那我也不做這好人,”他手一擡,身後的小廝便將張紙遞給了他,“這是休書,你姐姐的嫁妝已然收拾好,就在前院,你拿了速速去吧。”

摘星將那單子接了過來,秦鐘瞧了瞧,其中竟盡是詆毀秦可卿的詞匯,不孝、無出等等,秦鐘譏笑了一聲,哼道,“親家公,你這太沒誠意,我姐姐怎麽了,要不要我在這裏說說為何你費盡了心思要娶一個五品官的女兒?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秦鐘那雙眼微微瞇著,就那麽看著賈珍,他後背上的冷汗便唰的一下冒了出來,秦鐘竟然知道?他何時知道的?可此事他實在不敢試探,那榮王倒是對兄弟仁慈,保了端王的命下來,可是對待端王黨比當初端王對待太子黨還要狠厲,若是這事兒捅了出去,寧國府百年基業怕是要毀了。

想到這裏,他終是讓了步,側過了身,“和離還是有很多要商議的,秦公子不妨進來說。”

聽他的話,秦鐘嘴角微挑,示意他們將賴升放了下來,終是大步走進了寧國府。

且不說又是怎樣的唇槍舌劍,秦鐘順順利利拿了和離書,去官府備了案,終是吐了口氣,四年了,他終是將姐姐從那火坑裏接了出來,爹爹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自然,這兩人在寧國府前說話又沒遮攔,不多時,京中怕是不少人家都知道了,秦可卿的身份到底是什麽,自有人去猜,這卻不是秦鐘的事兒了。

秦鐘一向謹慎,這股風刮起,自然不是他的疏漏。

當年寧國府求娶秦可卿的事兒鬧得那麽大,賈珍為此氣得吐了血,結果他竟是還走了端王府的門路,將此女娶回了家,這本就是件讓人疑惑的事,再加上秦鐘的意有所指,秦可卿的身份便呼之欲出。

總歸應該是高貴人,與皇家脫不開關系,但究竟是哪位的血脈,卻是不好說。

這風悠悠刮著,自是也傳進了秦可卿的耳朵裏。

她是養女,因著自己秦業被氣得中風,秦鐘亦是小小年紀告禦狀,她本就心中愧疚,如今再聽著這傳言,心中自是存了事兒,夜夜難寐,一邊是恨自己的生身父母,既然生了她,為何又扔了她,一邊又害怕自己的身份再次給秦家惹禍,她又是弱質女子,如此思量,沒幾日便病了。

待到秦鐘知道時,已然臥床不起。秦鐘問起原因,秦可卿還想攔著,可如慧畢竟是從小跟她長大的,心疼她,當即便將原因對著秦鐘說了。

這事兒秦鐘本也想跟秦可卿說明的,只是卻涉及著榮王的計劃,雖然對秦可卿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害處,榮王也保證了秦可卿的安全,可他怕秦可卿聽了傷心,方才一直壓著沒動,誰料到,閑話已然傳到了她的耳中。

嘆了口氣,秦鐘便遣退了身邊服侍的人,坐在了秦可卿的床邊。此時的她頭發有些淩亂,穿著一件半舊的衣衫,依舊是美得如畫。

秦鐘想起那幅掛在端王書房中的小像,抄家後,戴榕便托了徐然將那畫拿給了他,他第一眼瞧見時,便被嚇了一跳,兩人長得實在太像了,只是氣質上有些差別。

小像中的嘉惠公主眼中清明,看起來無憂無慮,怕是極受寵愛,而自己的姐姐自幼掌家,又遇到了寧國府的糟心事兒,一雙眼睛如深淵一般,已然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可是後來呢?嘉惠公主因為哥哥的拋棄而在深宮雕零,自己努力將姐姐救出了火海,他自不是端王那樣的禽獸,可人的命運真的很神奇,有的前半生順風順水,亦有苦盡甘來。

同貌不同命。

只是他對嘉惠公主並不同情,愛情縱然美好,可那屬於有責任、有道德的人。與自己的親哥哥亂倫通奸,拋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那個女人太過自我。

“鐘兒?”八成秦鐘望著她的時間太長,秦可卿終是喚了他一聲。

秦鐘這才回過神來,沖著秦可卿安撫地笑了笑,這才緩緩說道,“姐姐,傳言你聽了,怕是對自己的身世也有些猜測。這事兒我四年前就知道。”

秦可卿驚訝地啊了一聲,他並未住嘴,接著道,“當時不告訴你是怕你因此心中有愧,甚至對某些人懷有怨恨,我想家中已然如此苦,何苦再加上一個?現在這事兒本也可以瞞著,可惜我為了報仇跟著榮王做事,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姐姐,你莫怪我。”

這話說得秦可卿心中亦是酸痛難當,當年秦鐘有多苦她怎會不知道,眼圈立時便紅了,當即道,“我們姐弟相依為命,我只怪自己惹了這些事,哪裏能再怪你。”

聽了這話,秦鐘方才道,“你的親生父親乃是端王水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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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秦可卿便驚訝地“啊”了一聲,眼淚立時便出來了,她甚至猜測自己是舊太子的女兒,所以端王才那般逼迫自己,可從未想過端王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咬著帕子,不敢置信道,“他怎能?”

後面的話她未說出,可秦鐘知道。秦可卿在問,不養也就罷了,他怎能將自己推入火坑。秦鐘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接著說道,“你的母親身份亦是貴重,她乃是當今聖上的小女兒,已逝去的嘉惠公主。”

此時的秦可卿已然呆立,她怕是未想到,自己竟然亂倫而生。秦鐘知道,這事兒既然說了,便不能斷斷續續,便接著將當年的事情一一說了,包括端王與嘉惠公主的私情,嘉惠公主如何生下了她,她又如何被王妃送去了養生堂,如何來了秦家,還有嘉惠公主何時去的。

講完這些,伏在床上的秦可卿已泣不成聲,秦鐘瞧著不忍,哪裏會再說榮王那事兒,便叫了如慧進來伺候,然後才道,“端王的書房裏掛了一張嘉惠公主的小像,戴榕拿來了給我,若是你想看,便讓如慧來取。”

這才出了門。

自知道自己身世後,秦可卿便閉門不出,每日的湯藥倒也喝下,只是不願見人。秦鐘知道,此事總要有個消化的過程,當年他投胎於秦家的時候,亦是花了好長時間方能接受穿越一事,而秦可卿驟然知道身世,怕是受的驚嚇不比自己少多少。

四月底,殿試終於開考。

殿試只有一日,只考策問,在皇宮內保和殿應試。原本秦鐘亦是有份,可惜因著秦業去世,他卻只能望而興嘆。

殿試前一日晚,秦鐘便有些輾轉難眠,戴榕瞧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便問道,“要不要打一架?累了便能睡著了。”

這卻是個好主意,秦鐘也不回答,立時向著戴榕抓去。戴榕此時就在他左側,一個翻滾便下了床,外間並未熄燈,倒是亮堂,秦鐘便也跟了過去。

屋子並不大,兩人在小小的空間裏騰挪轉移,也不出聲,摘星呆呆地看著燭光應在窗戶上的影子,手一直攥得緊緊的,生怕他家大爺吃了虧,

他對戴榕還是抱有敵意的,大爺可是獨苗,跟著他日後怕是連孩子都沒有,多吃虧!何況,自家大爺雖然有股子神力,可持續時間短,萬一戴榕出手不註意,傷著了怎麽辦。

壽兒在一旁側眼看著摘星那副樣子,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襟,安慰道,“你放心吧,就是能打過,我家二爺也必不會贏的。”

這又不是跟人打架,是哄媳婦兒呢!他家二爺門清,怎會錯了。仿佛是印證著壽兒的話,只聽咣當一聲,屋內燈火翻滅,黑了下來。

摘星騰地站起來,想著往裏沖,卻被壽兒狠狠地抱住,壽兒掐著他的脖子罵道,“主子的事兒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進去幹什麽!”瞧著摘星還犯渾,壽兒又道,“這若是你家少爺和少夫人,便是裏面出了什麽音,你敢進去嗎?”

說完了這話,摘星便慢慢軟了下來,他自然知道,雖說不是少夫人,其實都差不多,大爺要跟戴大人過日子的。

屋內,戴榕被秦鐘壓在了地上,兩人身與身相貼,呼吸交錯,戴榕借著屋外的月光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睛裏滿是不甘,他將手臂收緊,把秦鐘攬在懷中,讓他的腦袋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胸膛,緩緩勸道,“鐘兒,科考真那麽重要嗎?”他有些許打算,卻要先問問秦鐘的想法。

秦鐘楞了楞,未想到戴榕會問他這個問題。科舉重要嗎?在小時候自然是不重要的,他是獨子,身子又弱,爹爹寵他還來不及,哪裏舍得讓他起五更睡半夜的讀書,因此他調皮搗蛋氣走先生也不過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便是去了草木堂,他也經常曠課,否則李師父怎會日日嫌他基礎差。爹爹亦從未說過讓他參加科考的話。只是在四年前,爹爹中風了,姐姐被迫嫁人了,他才想到,若想在京中支撐一個家,他必須要做官,這才開始努力。

可如今,爹爹去世了,姐姐回家了,似乎,科考並沒有那麽重要了。秦鐘呆呆地將這話說了出來。

這卻與戴榕的想法相合,他自是高興,低頭輕輕地親了一口秦鐘,讓他與自己對視,這才道,“那你何苦為此輾轉難眠?”

“我……我不甘吧,畢竟付出如此之多。”秦鐘小聲說道。

“我卻覺得沒什麽不好。”戴榕揉著秦鐘的小腦袋,“鐘兒,你覺得榮王會是個好君王嗎?”竟是提到了這個問題,秦鐘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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