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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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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下決定後,高瑾城寫詔,不許鎮南王回都,高榆帶著聖旨離開,命人快馬加鞭將其傳至西南。

“讓沈思廉派幾個可靠的傳旨去,禮部不要插手此事!”

高榆遵旨,靜靜退下。

男人重重嘆了口氣。

他將桌上的一卷書畫鋪開,這原本是被他一直閑置在書閣上的,秦箏手癢,給他翻了出來,卻沒有再收回去。

打開一看,裏頭的不是什麽山水花鳥之畫,卻是一幅大楚輿地圖。

其中的風土人物,山川要塞,軍防布置等看起來兼是詳密有序,可是高瑾城卻知,這不過是臣子媚上之物罷了!

這圖紙是他登基不久後一個文官獻上來的,他只看了一眼,便將它束之高閣。

簡直可笑,不過是個在金安城混日子的文官,怎麽可能清楚大楚軍防布置,不過是他諂媚上頭胡亂編造的東西。高瑾城還是太子時便走遍大楚,對這些東西自然熟悉,一眼便能看出真假。

這掛在墻上倒是可以讓帝王一覽江山盛景,好似自己真是治世有功,手握遼闊疆域,可若真是信了這圖紙,把其用到戰爭之中,卻要誤人性命,毀滅江山的!

可是往日連看這輿地圖心思都沒有的人,今日卻定定看著這片江山,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什麽。

男人的手指輕輕摸著那圖紙,一個江山的輪廓被他描了一遍,他突然覺得畫這圖紙之人實在低估了他的野心。

這江山北至長葉河,東至東海,西至青廷山,南至平城,可是西南之地,平城以南卻都沒有畫進去,可那些都是大楚的地盤。

只因北地官員一向瞧不起那些地方,認為其風化不開,蠻人遍處,不配納為大楚之地。

高瑾城難得諷笑,這山河大地,哪一寸他都不會松手,豺狼虎豹,都要清除幹凈!

在外頭一直守著的胡靈終於被喚了進來。

“且拿去燒了罷!”

胡靈應是,拿著圖紙離開了。

高瑾城長長呼了口氣,心裏一松。躺在榻上時,他卻是怎麽也睡不著,被子裏還有一股芳香,總是往他鼻子裏鉆,男人心裏燥熱,卻無法紓解,只能打開窗子,讓涼風吹進,他突然有些後悔不該讓小姑娘一人出去了。

早朝之時,高榆當著文武百官之面向皇帝稟奏了鎮南王世子一事,這事昨日他便與皇帝商議好了,今日在朝中再報,不過是告之百官有這麽回事罷了。

朝臣們都是明白人,大家心裏有數,也無人敢站出來再議。

原本像處置鎮南王這樣王室宗親之事,理應由禮部負責,可皇帝登基後,偏偏將鎮南王這一處單獨拿了出來,歸給鴻臚寺管,待南裕王被封親王之後,這事又從鴻臚寺手中歸到了南裕王手中。

他不放心其他人來處置西南之地的事。

下了早朝,高瑾城回了璟明殿,胡靈跟在後頭,細聲告訴他姑娘要待在外頭,先不回來了。

男人沒有在意,他就知道秦箏是條關不住的狗,要是能安安穩穩待在宮裏,那才是稀奇!

中午宮人們正要擺膳,男人揮手:“今日去西茗宮用膳!”

西茗宮,那是太後宮所。

當朝太後趙氏非皇帝親母,她是先皇的皇後,膝下無子,先皇駕崩後,高瑾城等基,她也從皇後變成了太後。

得知皇帝要來此處用膳,趙太後覺著奇怪。

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已在宮門外響起,太後依然坐在小桌處沒有動,高瑾城走進去時,便見這許久不見的老人沈靜地如她供奉的佛祖一般,面裏不泛一絲波瀾。

見她正在用膳,他也坐下來,笑道:“正好朕肚子也餓了,太後不介意多添份碗筷吧!”

趙太後一笑,身旁伺候的孫嬤嬤見了,親自去取了碗筷,整齊地放在皇帝面前。

這西茗宮頗為蕭條,滿宮看來,服侍在太後身邊的只有一個小太監和一個孫嬤嬤,不是不給她人手,只是送來的宮人都讓太後打發走了,她說她侍奉佛祖,禮應節儉,便把人趕走了。

皇帝吃得不多,太後更是,自打高瑾城坐在她面前後,她就吃不下多少東西。

知道高瑾城這一趟不是白走,太後也沒有趕人,二人用完膳後,一同去了佛堂。

待為佛祖獻香三柱,男人才說了此行目的。

“前日西南來奏,鎮南王王府出事了。”他轉身,看著太後,一臉平常之色:“太後節哀,三月前,您的孫兒典兒已經走了。”

那正抄著經書的手停了下來,微微顫抖:“走了,怎麽走的?”

“說是寒疾難治才沒的,不過其中真假,誰又知道呢?”

“如今鎮南王借著世子之事,欲要回都,可惜朕已下旨,不準他踏入金安城半步,還請太後擬下懿旨,勸勸他還是不要想著一直回來才好,好好在西南之地守著。他聽話了,朕也會遣人到那裏給他修個大陵,待他百年之後,也替朕守好疆土,盡他忠臣的本分!”

男人定定看著那金佛,可惜慈悲為懷的佛祖亦是不能讓他早已冷硬的心腸軟下半分。

太後保養得宜的臉竟像瓷娃娃一樣微微裂開,兩行淚水從眼眶裏滾落出來,她看著皇帝,臉有哀痛之色:“瑾行雖不是哀家親子,可卻是哀家一手帶大的人兒,自打他去西南之地,哀家與他已十多年未曾見面了,如今他親子沒在了,只是想送愛子遺物來讓哀家有個念想,連這兒你也不讓,陛下,你是天下至尊,難道不能讓我這半截身子埋在黃土的人了卻唯一的心願嗎?”

她好像真是沈浸在孫兒逝世的悲痛之中,哭泣難抑,遮在臉上的帕子被淚水沾濕,從喉裏發出的嗚咽聲像是有天大的冤情一樣,高瑾城想起十多年前她也是這般,當著朝臣之面跪在地上哀求他放過高瑾行,明明那是個叛國之臣,可她一番委屈哭鬧之下,讓看客覺著是他高瑾城冷血麻木,不近人情。

高瑾城搖頭,她已經走火入魔了,佛祖也救不了他。

“太後勿要難過,他是朕親封的鎮南王,西南三州夠他啃食幾輩子了!”

可是還得有命啃食才行。

他話中盡是輕蔑與厭惡之意,太後看出他不再掩飾心中恨意,也一改臉色,冷笑道:“你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難道還怕他回來把你的位置搶了不成?還是說皇帝心虛,懼怕瑾行!”

“唉——”男人背手,重重嘆了口氣。

“看來我們的和談失敗了,原本以為太後是個明白人,現在看來,倒是朕想錯了。”

“你且聽好,金安城可以回來,可是來了,就別想離開了!”

他沒有再待下去,提步離開,想來以後再見,便是刀劍相向了!

厚重的鎮紙被重重扔在地上,一下子碎成了兩半,還不解氣,小桌也被推翻在地,原本整齊擺在上頭的經文全都散落在地,狼狽至極!

孫嬤嬤趕緊過來,蹲在地上將紙張撿了起來,見太後站在原地,閉著眼睛壓制著自己,她將人扶到椅子處,撫著她的後背讓她消氣。

“高瑾行這個蠢貨,他弄這一出究竟是想幹什麽!難道只是想在皇帝面前示威不成,簡直不成氣候!”

“太後莫怪,許是殿下要找個正經由頭進京,這才出此下策的。”

太後覺得更加可笑了:“他要進京做甚?是想讓皇帝來個甕中捉鱉麽!”

這下孫嬤嬤也想不通鎮南王究竟要做什麽了。

“大業既成,現下決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她快步撿起筆墨,寫下書信。

“你今夜就派人把這封信送出去,記住,事關重大,千萬不能出錯。”

孫嬤嬤接下書信,快步離開了。

太後慢慢踱步,看著掛在佛堂邊的一幅畫,那畫上是個年輕的男兒,他正在駕馬行獵,英姿颯爽,意氣風發。

“你不是最喜歡高瑾城麽,你放心,再過不久我就送他下來見你,你們父子倆好好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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