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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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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走向多少有點兒撲朔迷離,氣氛怎麽就被哄到了讓人看不懂的境況之中?

沈警官直犯迷糊。

這兩人的對話乍一聽沒啥問題,也就是本著禮貌互相介紹一下自己。

但就這感覺吧,說不上來的奇怪。

怎麽說呢?

就像是擺張桌子,擱兩把椅子,再上兩杯咖啡,眼前這倆人就可以坐下來從興趣愛好談到談婚論嫁。

雖然這兩位的高顏值確實沒誰敢噴一句不配。

但是,不科學啊!

兩人他都有打過交道,都不是那種自來熟的類型。尤其是顧堯,那簡直就是生人勿近的代言人。

更何況還是在眼下這種解救人質的現場,怎麽一個比一個還主動?

他看看褚一諾,又瞅瞅顧堯,非要個合理解釋的話……

真相只有一個。

這倆人……

一、見、鐘、情。

“這我救命恩人。”

褚一諾及時給沈警官科普了真相,徹底打破了他上一秒的所有幻想。

怎麽總是措手不及啊!

等等,救命恩人?

沈警官好奇極了,是如何的英雄救美?

不過,他深知這眼下可不是該好奇的好時機。

果然,他眼瞧著褚一諾的笑容驀地一斂,立馬進入了工作狀態。

再瞅瞅她身旁沈穩冷靜的顧少校。

哎,都是年輕有為的國家棟梁啊!

“現在裏面的情況怎麽樣?”褚一諾問顧堯。

顧堯下巴朝上一擡,目光落在不遠處醫療所緊閉的門窗處,不答反問:“這種經驗有麽?”

褚一諾明白顧堯的意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被籠罩在金燦燦的光芒下那一棟白色的板房泛著璀璨的光芒。卻又猶如寂靜嶺一般,陰森,死寂。

她屈指拭了下鼻尖的細汗,實話實說:“沒有。”

兩年的談判生涯裏,最困難的一次談判是跟師父一起解救了一整個醫院的領導層。劫持者還不是對面的這種恐怖分子,沒有這麽窮兇極惡毫無底線。

不過,恐怖分子也分人。

很顯然,這幫恐怖分子並不是那些亡命之徒,不分青紅皂白用自己的生命來屠殺。他們既然有目的,有要求,那麽就有可以攻破的缺口。

“合著你是打算來送人頭的?”顧堯這話撂的毫不客氣。

“人生總要有第一次嘛。”

“人命一生也只有一次。”

褚一諾牙有點兒癢,想咬點兒什麽,一時之間沒能接住話茬。

她發現這人真的是,長這麽帥的一軍人,說話特像是幹工地的——擡杠。

“我是女的,在他們眼裏不會有太多的戒備心。我會拖到他們心理防線接近臨界點,然後給他們恢覆電力,再給他們送去食物和水,以便確定裏面的實際情況,讓你們進行接下來的部署。”

褚一諾言歸正傳,目光略過面前眾人,對上顧堯的視線:“我盡可能爭取在他們情緒放松的狀態下,讓他們釋放一些人質出來。作為交換,他們要求的錢和車甚至飛機,我也會答應。至於釋放他們的同夥……”

顧堯順勢接她的話:“放是要放,不過是演一出戲。比如拍段視頻傳送給他們看,或安排他們進行通話。讓他們足夠相信,把他們的戒備心降至最低。”

這無縫銜接的,褚一諾的眼睛霎時亮了個度。

話音落下,空氣突然安靜了幾秒,一雙雙眼睛都整齊劃一地放到了褚一諾的臉上。

“對,沒錯。”褚一諾點了下頭,面對一旁負責這個案子的黑人警官,問,“不知道有沒有問題?”

沈警官和在場的其他人瞧著這倆一唱一和的,默契的就像是提早就商量好了對策似的。

可他們明明才剛剛見面而已。

“我會及時跟上級匯報。”黑人警官說,“盡量配合你的談判。但是你要知道這只是欺騙他們的方式,我們決不會妥協。”

“當然。”顧堯開口,黑人警官又看向他,聽他說,“我的上級也是這個意思。等時機一到,他們帶著人質離開這兒,剩下來的就交給我們。”

顧堯瞧著黑人警官,語氣淡的像是談論天氣一般,氣場卻格外迫人。

黑人警官默默地扭頭,看向一旁的褚一諾,瞬間感覺從陰天變成了晴天。

而“晴天”正望著“陰天”,轉換成了他聽不懂的中國話:“我想到的你早就想到了,心有靈犀啊!”

心有靈犀過了,頂多是不謀而合。

顧堯本是打算告知褚一諾他的想法,綜合對策,避免再搭上一個人。

可是當她說出她的談判計劃時,倒也是驚訝於她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轉念一想,又覺著正常。

三年前就敢在恐怖分子的眼皮子底下動土,尋得他們的營救。這頭腦和膽識也確實非常人可及,更遑論她現在警察的身份。

有一說一,是他小瞧了她。

“怎麽想到的?”顧堯問。

“我過來的時候了解了下這一片地圖,周邊環境太密集。左邊是難民營,難民營過去有個學校。右邊雖說是醫療臨時駐紮所,但是離MSF的大本營就後面一條街的距離,這條街還挺熱鬧。”

褚一諾轉過頭,沒什麽目標地隨意掃了眼,繼續:“我猜狙擊手早已就位。我記得當年營救我們的時候,那種環境一打一個準。”

“ 今天不敢貿然行動,可能是因為你的人無法精確目標。又或者是裏面埋有炸藥,一旦引爆波及的就不只是十幾二十條人命,會是幾十條甚至上百條人命。”

她聲如其人,像被汨汨溪流打磨的雨花石,光滑細膩。被酷熱的風一吹,裹挾著絲絲涼爽。

“如果沒有炸藥,強攻的話必然會交火,人質以及周圍那麽多平民老百姓和民居,撤離起來勞師動眾,難保不會造成更多更大的死傷和毀壞。”

“無論如何,但凡直接來硬的,都會是無法預料的後果,這不是你想要的。你要的是所有人萬無一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送他們遠離人群,機場是最佳選擇。”

“他們最終是要坐飛機撤離的,機場將會是你們的戰場。如果一切順利,就能來個甕中捉鱉。既可以保證人質的安全,這群恐怖分子也跑不掉……”

這姑娘的話密而清晰,聲定意準,顧堯有一種重返軍校課堂的錯覺。

他不由得垂眸睨了她一眼,有別於三年前的兵荒馬亂,蓬頭垢面。成長了。

褚一諾沈浸在自己的邏輯思維裏,目視前方,說到關鍵處會擡頭看他一眼,斂眸繼續。

人就站在他的影子裏,沒站直,毛茸茸的頭頂到他下巴位置。巴掌臉,五官精致,清純的像校園裏男孩們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唯獨一雙眼跟她的職業配了對,銳利通透,掩著股不刻意張揚的機靈勁兒。

“而我的作用就是盡可能熬他們,熬到他們心理防線徹底到頭,威逼再利誘,最終將他們引到甕裏去。麻是麻煩了點兒,不過綜其所有,目前能想到的只有這個是最佳方案。”

褚一諾頓了下,仰著頭微抿起嘴,像是好學生完美回答完老師的問題,在等表揚的自信模樣。

“我說的對麽?”

顧堯決定收回最後對她不刻意張揚機靈勁兒的武斷評價。

“對。” 他語氣依舊平淡,卻摻著幾不可察的認同,隨即又問,“能成功麽?”

褚一諾笑了起來,笑容甜美,眼神嘚瑟:“鄙人不才,從業以來,沒輸過一場談判。”

顧堯就這麽不鹹不淡地盯著褚一諾,什麽都沒說,但那能穿透人心的眼神卻好像什麽都說了。

還不是什麽好話。

褚一諾被他這眼風殺的片甲不留,渾身一個激靈。就跟三年前他解救她時一樣,論眼技,鬥不過他。

她眼簾半蓋,輕飄飄地移到地上,憋著一股子的不服氣:“……我可沒吹牛。”

顧堯:“我說你吹牛了?”

褚一諾:“……”

顧堯看了眼表情不太爽利的褚一諾,沒再揪著不放,轉而提醒道:“成。註意安全,別把命丟了。”

這叫什麽?

送到嘴邊的肉,不咬白不咬。

“人命一生只有一次。”褚一諾擡眸,明目張膽地斜眼瞧向顧堯,“這不有你在麽。”

“……”

扳回一城的褚一諾在心裏給自己放了個煙花。趁顧堯吐不出什麽好話之前趕緊轉身溜號,去跟黑人警官和之前參與談判的人員開小會去了。

陽光太烈,顧堯微瞇著眼,瞥著那個跟兔子似的姑娘的纖瘦背影。夾雜在幾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中間,更顯嬌小一只。

她接過耳麥戴好,收手時指尖往後一繞,嫻熟地擼下頭繩。隨即雙手齊上,三兩下便重新將頭發紮了起來。

顧堯這才註意到,她的一頭烏發好像比三年前短了不少,露出來的修長後頸,白的發光。

在這地兒居然都曬不黑,生物學奇跡。

褚一諾掐著時間跟醫療所裏的暴徒對話。

她的性別和聲音條件確實有很大的優勢。加上她善用心理戰術,利用時間消耗人的體力和情緒,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指揮部裏實時傳輸過來的對話裏,聽到談判專家和煦的嗓音,伶俐的口齒。聽到暴徒不似一開始那般不容置噱,逐漸有了猶豫,到願意商量。

緊張的氛圍稍稍有了一絲緩和。

“……只要保證人質的安全,我們會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只不過你們的要求涉及的是兩個國家的事,是需要雙方上級的商談決定,這些都是需要時間的,還請你們耐心等待。”

褚一諾站在外面用對講機跟裏面的人對話,說著他們的語言:“電力也恢覆了,時間也過了這麽久了,我看大家一定都渴了餓了。這樣,我們先給你們送些吃的喝的。還有什麽需要都可以跟我提,我們再談,好嗎?”

對講機那邊突然沒有了聲音,只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褚一諾本就提在心尖上的那根線,像是被這電流順著延伸到心底,整顆心臟驀地一緊。

“請放心,我一個人拿不了那麽多東西,我只帶一個人進來,送了我們會立即離開。”

軟的差不多了,褚一諾得給他們敲敲警鐘:“我們的要求一直很簡單明確,就是人質一個都不能少。尤其是我們的三名中國公民,決不能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否則,你們將要面對的是整個中國。”

她把重音放在了“中國公民”“整個中國”這幾個字眼上。

“好,你可以帶一個中國人進來送東西。”那頭終於有了反應,帶著惡狠狠的警告,“不能是軍警,只能是普通人,可千萬別耍什麽花樣。”

“當然不會。只要人質安全,一切都好商量。”褚一諾軟硬兼施後,再松一下口。

褚一諾關掉對講機,看了眼前方的醫療所,籲了口氣。

回頭時,目光自然梭巡,人群裏獨獨少了顧堯的身影。

估計是被召走,在部署任務吧。

她沒心思探究,邁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褚一諾走到黑人警官和沈警官他們身邊,對他們說:“同意了,我可以帶一個人進去給他們送食物和水。”

沈警官往前一步,臉上寫滿了詫異:“你要進去?”

“對,我得進去。”褚一諾說。

“你是文職,你負責在外談判,不用接觸那些恐怖分子。”沈警官聲音壓了下來,皺著眉提醒她,“你要是進去了,萬一出了事兒,怎麽辦?”

褚一諾知道沈警官是為了她好。來了科奧這邊,他確實挺照顧她的,危險的事兒都沒怎麽讓她上過。

“戰場不分職位,不論男女。那裏面,有三名中國人。”

褚一諾看向沈警官,眸光明銳,柔中帶剛:“而我,是警察。”

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是她作為警察的職責。

沈警官知道勸不住褚一諾,嘆了口氣,說:“那我跟你進去。”

褚一諾搖頭:“不合適,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不宜再冒險。”

“你也知道這很危險。”

“我好手好腳,孤家寡人。我也不是獨生子女,萬一光榮了我就是烈士,沒白活。”

“胡說八道。”

褚一諾沒再多說,朝沈警官笑了笑。

隨即,她走向一旁待命的中國維和戰士們。

顧堯不在,她此時無法征詢他的意見。她也知道這些戰士們都會奮不顧身,可她還是選擇了民主的方式進行詢問。

“他們的要求是不準軍警跟我一起進去,但是在現場的中國人只有你們。請問,誰願意陪我冒這個險?”

“我。”聲音來自後方,冷冷的沒什麽情緒,卻叫人莫名心安。

所有人像是說好了似的,自動往兩邊移步。

烈陽劈開了一條道,金光埋在塵土裏,熠熠生輝。

褚一諾看見踩在光裏的男人走了上來。

他早已換掉了一身軍裝,穿著最簡單的長袖T和牛仔褲。肩膀寬闊,腰窄腿長。

頭上戴著頂棒球帽,遮住了一部分眉眼。

少了些穿軍裝時的威武不屈,多了份歸來少年的山海意氣。

這一刻,褚一諾忽然有些羨慕。

羨慕那些年少時就遇見了這個男人的女孩們。得是多少女孩的意難平啊?她們的青春一定格外的美好。

顧堯將耳麥丟給一旁的何子謙,腳步未停,徑直走到褚一諾面前。

高大的陰影籠在褚一諾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覺著周遭空氣裏的溫度都降了許多,不熱了。

“拿東西,陪你進去。”顧堯說。

“哦,敢情你這是早就打定好主意了。”難怪剛才沒瞧見人,換衣服去了呢。

顧堯微低頭,將手上拎著的棒球帽往褚一諾頭上一扣,骨節分明的手指幫她壓了下帽檐。

“不你說的。”

褚一諾被帽檐擋了些許視線,腦子也一時之間跟著宕機,沒反應過來。

她仰頭:“我,說的?”

顧堯垂眸,居高臨下地對上褚一諾投來的疑惑目光。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黑的望不見底,卻神奇般地收起了這份職業長年累月淬煉的冰淩。

只見他低低地痞笑了一聲:“這不,有我在麽。”

作者有話說:

文案的再見面是在一個地方分開後再重逢,不是只見了三次,這裏說明一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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