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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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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閃電時不時照亮著這片滿是腐朽與死亡陰影的陰冷空間, 貝爾納黛特站在窗邊,看著那頭怪物不斷朝自己所在的地方逼近過來。

它看上去完全由一團純黑的煙霧組成,沒有面容, 沒有實體,幾條宛如蜘蛛般細長的肢體支撐著一副形狀怪異的軀幹, 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頭過於巨大化的狼蛛, 震撼到恐怖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它越靠近,翻滾在天空中的血紅閃電就越發明亮密集。周圍的建築物像是一片片在風中搖曳脆弱的野草,被它毫不費力地斬斷, 碾碎。更多藤蔓從窗外生長進來,鼓動收縮著爬滿房間的每一寸角落。

更遠的地方, 無數魔犬,夜魘與狄摩高根正在吼叫著飛快趕來,彼此配合默契地包圍住這裏,仿佛一片失控的潮水從黑暗深處爆發而出。

緊接著出現的是這一種長得與蝙蝠極為相似的不知名怪物。它們密密麻麻地聚集在空中,圍繞著街道周圍不斷盤旋, 尖利刺耳的叫聲此起彼伏。

短短幾分鐘, 這座只有兩層樓高的房屋就被無數怪物大軍封鎖。

猩紅閃電不斷炸響在漆黑的天空中, 照亮了外面每一只蓄勢待發的怪物,也照亮了正站在窗邊的貝爾納黛特。

她的臉色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全身僵硬地站在窗邊, 嘴唇微微發著抖。強烈的恐懼讓她感到頭皮發麻, 後背爬滿冷汗, 連想要挪動手指鎖上窗戶都很困難。

不過也無所謂, 她已經暴露在這群逆世界怪物面前, 窗戶能真正為她起到的保護作用恐怕還不如空氣。

“貝妮?你還在嗎?”彼得的聲音還隱約回蕩在墻壁背後, 因為發現燈光不再閃爍而聽上去格外焦急, “發生什麽事了?貝妮?”

她急忙退後,匆匆敲亮那團煙塵表達出一句簡短的“RUN”以後就飛快朝樓下跑去。

此時,那頭狼蛛般的巨大怪物已經來到這棟屋子面前。魔犬和夜魘一起撕開大門,幾只狄摩高根砸開墻壁。

她被迫望向那團低下頭的恐怖黑霧,頓時感覺自己從精神到軀體都被一種看不見的極度寒冷所凍結。

“貝妮……保證,不管你在哪裏……會找到你。”是彼得的聲音,但聽起來有點失真,也非常斷斷續續。也許是自己離房間太遠的緣故。

“貝……莎,醒……”

黑霧越靠越近,她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流失。

“達莎……快醒醒!”

這個聲音,是泰德?

貝爾納黛特一下子驚醒過來,正對上滿臉焦急的泰德。

“泰德?”她茫然地看著對方,剛從逆世界死裏逃生的恐怖戰栗感還殘留在她的指尖上,讓她不受控制地持續輕顫著。

房間裏的熱量並不算充足,可貝爾納黛特卻感覺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出了一身汗,渾身都黏膩著非常不舒服。

“你剛才的樣子很嚇人。”泰德松口氣,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遍,又檢查過她的影子,確認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後才徹底放下心,“發生什麽事了,達莎?你就像是忽然陷入昏迷一樣,不管我怎麽叫都醒不過來,影子一直在掙紮,暗核碎片也發出激烈的心跳聲。到底怎麽回事?”

她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又拿起已經恢覆平靜的暗核碎片,沈默片刻後,聲音輕微沙啞著回答:“我想,我剛剛可能進入逆世界了。”

“什麽?!”

泰德楞了楞:“你嘗試過用它打開通道?”

“不,不是通道。”貝爾納黛特搖搖頭,那種缺乏紅潤的蒼白臉色讓她看上去仍舊非常不健康,薄弱清秀如一個受驚的幽靈,“你還記得你告訴過我,每一代莫洛尼的‘始祖’都可以運用暗核的力量,打開或關閉逆世界大門嗎?”

“我是這麽說過。”

“可你也看到了,暗核能做到的不止如此。它能將我從十六年後的時空帶到這裏,或許也能……”

她看著懸浮在手心裏的漆黑碎片,嘗試根據自己剛才的經歷猜測並總結:“也能讓每一個能夠運用它力量的莫洛尼,在不打開通道的情況下,將自身的意識直接送進逆世界去。”

這個結論讓泰德驚訝不已。他睜大眼睛看著貝爾納黛特,直到片刻後才終於回過神:“這種事嘗試一次就夠了,逆世界裏到處都是怪物,你不能再毫無準備地闖進去。”

“我知道。”她點點頭,帶著薄汗的手撫摸上自己的額頭,指尖冰涼,“我只是不太明白這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為什麽暗核會突然將她的意識送去逆世界,是自己觸發了什麽嗎?可是她昨晚並沒有用超能力接觸過……

等等,她記得自己在臨睡前,讓影子守在床邊看好暗核碎片,難道是因為這個嗎?

貝爾納黛特朝墻壁上的影子歪下頭,看著它迅速脫離出來,坐在自己身邊,問:“你昨天晚上碰到它了嗎?”

影子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你睡著的時候總是喜歡動來動去,還不小心把它扔下床,我只能撿回來。”

瞬間破案但當場社死的貝爾納黛特:“……”

泰德對此發出了無情的嘲笑,並建議:“如果你的超能力一旦和暗核接觸就會發生這種事的話,那我認為你最好把它放進一個盒子裏,相信這樣對大家都會很安全的。”

接觸。

她看著自己的手,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奇怪的現象:“為什麽這次是逆世界?”

“什麽?”

“我來到這裏那天,也是這樣。”貝爾納黛特朝暗核碎片伸出手,想要觸碰它,但又出於某種顧忌而停下來,冰綠色的眼睛裏滿是濃郁不安的困惑,“我用超能力接觸到了它,所以被帶到這個時空。可昨天晚上影子接觸到它的時候,我並沒有回到未來,只是以意識的形態進入了逆世界,為什麽?”

影子是她超能力的具象化,按理來說不應該出現如此不同的結果才對。可事實就是如此,讓人無從理解。

看著那塊漆黑如宇宙底色般的碎片,一個讓人驚懼不安的念頭逐漸浮現在貝爾納黛特的腦海裏:

她可能回不去了。

“達莎?”他註意到對方臉上鮮少出現的劇烈表情變化,看到她忽然像是急於求證什麽地朝暗核伸出手,連忙阻止,“你要做什麽?萬一你又被抽離出意識進入逆世界怎麽辦?”

“我必須驗證。”貝爾納黛特深吸一口氣,“為什麽它之前可以讓我跨越時空,可是昨晚卻不行。”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整整一上午,貝爾納黛特都在不斷嘗試用超能力激發暗核的力量。

然而讓她感到無比失望的是,幾乎每次在她睜開眼睛以後,她都發現自己仍然只是意識進入了逆世界的不同地方,可軀體還留在原地。

再一次看著面前漆黑的天空,翻滾的紅色閃電,以及到處爬滿肉質藤蔓的腐朽世界,貝爾納黛特疲憊地嘆口氣,閉上眼睛等待著暗核將自己的意識□□回去。

為什麽呢?

為什麽明明用了同樣的辦法開啟暗核,可她卻沒有像預料中那樣回到原本的時空?

一次又一次不信邪的嘗試也最終全部失敗的結果,讓她感到茫然,恐慌,不知所措,面前的午餐也基本沒動過。太多的心事擠占在腦海裏,讓她無暇顧及胃裏的饑餓感。

將那盤已經冷掉的意面放回微波爐裏加熱,泰德重新坐下,試著幫她一起找出這其中的原因:“那個時候,你是因為接觸到了這一塊碎片,而不是整個暗核,所以遇到了時空跳躍是嗎?”

貝爾納黛特點點頭,視線仍然沒有離開過暗核。那些無法想通的異常,與對家人朋友的思念和擔心全都被擰做一股明顯的憂愁,聚集在她微微皺起的眉間。

“那時候你有想到什麽嗎?”他又問,“比如,你主動想要讓暗核帶你去到某個地方?”

這個問題讓貝爾納黛特有點楞。

她很快搖搖頭:“沒有。那時候我只是想著一定要看接住那塊碎片,其他的什麽都沒想。”

“也許問題就出現在這裏。”

泰德說:“仔細想想,到目前為止,你每次用超能力開啟暗核力量時,是不是都沒有很明確地想過你的目的地?因為你只是單純覺得,只要暗核被激活,你就能回到未來。但如果一開始暗核就是隨機將你送到這裏,那麽它現在所做的也是隨機的。”

“你只是在開啟暗核,而不是在使用它,達莎。我想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他的話讓貝爾納黛特一下子醒悟過來。

匆匆吃完重新加熱好的簡單午餐,她再次回到房間,開始又一次的嘗試。

這次,貝爾納黛特的目標很明確,她要回到自己原本應該存在的時空,回到十六年後的世界去。

超能力接觸到暗核碎片的瞬間,熟悉而濃重的黑暗再次洶湧而來,一層層浸沒過她的感官,最後是整個思維。

貝爾納黛特閉上眼睛,一邊持續激發著暗核的力量,一邊不斷祈禱著,請讓她回到她該去的時空,回到未來,回到她所有珍愛的人身邊去。

漸漸的,有亮光開始從遠方透露出來。那是和逆世界標志性的陰森猩紅所完全不同的色彩,它看上去是那樣清澈,溫柔,充滿希望,如同雪後初晴的太陽。

它挑破了這層無比壓抑的深黑,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將它整個翻過來,最終展露出一個光鮮亮麗的,她非常熟悉的世界。

那是深冬季節的紐約市。

她站在滿地白雪與陽光中,周圍人來人往,面前是一座她很熟悉的建築。

皇後區最大的公立醫院,離森林山街道並不太遠。

這時,一輛車從身後靠近過來,停在路邊,走下來的兩個人讓貝爾納黛特一瞬間感到無比驚喜:“彼得,梅?”

她剛想跑過去,卻又很快發現不對勁。

因為不管是彼得還是梅,他們好像都看不見她似的,對於貝爾納黛特的聲音完全無動於衷,任憑她怎麽喊都沒有絲毫反應,只一起朝醫院大門走去,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團空氣。

“彼得?”她楞楞地看著從自己面前走過的少年。

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神情非常疲憊,眉尖微微皺著,漂亮的臉孔上面無表情,暖棕眼睛裏有著明顯可見的淡紅血絲,看上去一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樣子。

貝爾納黛特試著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直接穿過了他的手,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

她滿臉不可思議地緩緩收回手,呆楞在原地好一陣後,終於明白,自己現在仍舊只是以意識的形態來到了十六年後而已,並沒有真正回去,所以這裏既沒有人能聽到她,也沒有人能看到她。

她是個被放逐在世界之外的幽靈。

“怎麽了?彼得。”梅看著忽然停下來的少年。

“我……我不知道,但是……”彼得同樣茫然地望著剛才經過的地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後頸,不明白為什麽蜘蛛感應突然毫無征兆地顫動了一下。

那並不是針對危險而產生的預兆,而是一種很特別的,和昨晚那盞臺燈突然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時的感受一樣,清晰而柔和。

難道說,貝爾納黛特在這裏嗎?

他連忙看向周圍的路燈,卻失望地發現燈光依舊非常穩定的亮著,並沒有任何要閃動的意思。周圍都是匆匆來往的陌生人,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報告,沒有人看上去和他們認識,更沒有他期待中的那個熟悉身影。

“彼得?”梅又叫了他一聲,“你到底怎麽了?你在看什麽?”

“我沒事,梅姨,沒什麽事。”彼得邊說邊收回視線,伸手扶住梅,“可能是我剛才出現幻覺了,我們走吧。”

“是不是因為最近學校的事太累了,所以休息不好?”梅擔憂地望著他,能看出他盡力掩飾下的疲倦神態。

其實現在已經進入寒假,理論上講,學業的壓力應該會稍微減輕些才對。但根據彼得自己的說法,他在放假前就加入了一個“很忙很忙”的科研冬令營活動,所以會經常不在家,還忙得有時連晚飯都會錯過,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梅許多次都試著想和彼得談談,可他總是回避,還反覆安慰她說自己沒事,讓她不要多想,就像現在一樣。

“我一直休息都挺好的,別擔心我,梅姨。倒是你最近一直在說心臟不舒服,我正好今天有空,陪你來檢查一下。”彼得很婉轉地繞過這個話題,視線低垂著,臉上的笑容雖然不至於敷衍但也沒有多真誠,更像是為了讓她安心所以勉強擠出來的。

這樣低落又自我封閉的狀態,怎麽可能讓她和本傑明不多想呢?

梅嘆口氣,握著他的手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知道彼得的個性,和本傑明還有他父親理查德一樣的執拗,不想開口的事情就是怎麽都不會說。

要是這時候貝爾納黛特在這裏就好了,她有點難過地想著。從小到大,彼得不肯跟他們說的事,總是會更願意告訴她。

“你要是遇到了什麽一個人難以承受的困難,或者希望能有人聽聽你說話,一定要告訴我們,好嗎?”梅忍不住第一萬次叮囑道。

“我會的。”

彼得這麽說著,有些愧疚地伸手擁抱了對方。

這種情緒不僅僅來自於他知道這句承諾只是謊言,也是因為他明白是自己的狀態讓梅擔心了。並且在可以預見的短時間內,這種現狀並不會得到多少改善。

如今,整個城市的情況仍然在不斷惡化,越來越多的區域開始出現植物腐爛而死的情況,逆世界怪物的出現也更加頻繁。他幾乎整天都在忙著和一線警察們一起四處救人,尋找阻止植物死亡的辦法。

“必須關上逆世界大門才能終結這一切,而光是研究植物感染了什麽病毒是沒有用的,我們需要找到那些潛藏在地下的毒藤,一把火將它們全燒光才能為紐約爭取到足夠時間。”這是霍普警長的建議。

他花了整整兩天時間,終於在蜘蛛感應的預警提示下找到了毒藤的所在――一個離梅工作的植物園並不遠的舊水廠地下。

在被廢棄前,這座水廠幾乎供應著皇後區百分之十的地區用水,地下遍布著早已臟銹不堪的水管管道,被毒藤當做天然橋梁來寄生改造,並向外不斷延伸。

帶著從巴倫警官那裏借來的新型警用火焰槍,彼得謝絕了對方要想叫上其他警員一起幫忙的提議。

畢竟在此之前,霍普警長早就提醒過他,所有逆世界生物都是被同一個蜂巢意識所連接並控制著。一旦有人防火灼燒毒藤,那麽附近所有的怪物都會趕過來,殺死所有意圖對它們不利的人。

可想而知,要是巴倫警官他們也參與進來,將會遇到什麽樣的可怕危險。因此在沒有絕對把握能夠保護好每一個人的情況下,彼得打算單獨行動。

計劃並不困難,他已經找到毒藤的根系所在,而蜘蛛能力所帶來的極強自愈力則能讓他免疫地下空氣裏的孢子毒性。因此唯一的麻煩就是點火以後,那些源源不斷從各處趕來的魔犬與夜魘大軍。

大火燃燒起來以後沒多久,彼得就感覺到了它們的不斷逼近。空氣裏有火焰焚燒的劈啪聲,毒藤發出的陰森慘叫,還有遙遠地方傳來的,無數怪物的憤怒咆哮聲。

為了延緩魔犬們的支援速度,彼得在附近的每一個通道口處都黏上了蛛網,然後再用蛛絲將它們層層疊疊彼此串聯起來,將整個地下空間都變成了他的狩獵點。

他蹲在閃著細微銀光的雪白色巨大蛛網中央,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團正在火海裏慘烈掙紮,不斷痛苦抽搐著的毒藤,極為耐心且安靜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獵物。

與此同時,他還發現一個很奇特的現象。那就是這些毒藤的外部也裹滿了類似蛛絲一樣的網狀物,潮濕又綿密,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在周圍顫動不已的蛛網上,彼得冷靜計算著離那些怪物們撕裂所有阻礙來到這裏還需要多久。

終於,隔著最後一層蛛網與朦朧陰影的遮擋,他看到了那些不斷逼近的怪物們。

沒有絲毫猶豫的,在它們集體沖撞上那層黏韌無比的蛛網的瞬間,彼得立刻改變姿勢從身下那張網中跳下來,單手拉住另一根蛛絲倒掛在半空中的同時,摸出提前準備好的打火機,將它撥開蓋子點燃後,動作精準迅速地拋向自己剛才所在的那張網。

艷麗滾燙的火舌呼嘯著向四面八方燃燒過去,沿著蛛絲一路撲向那群剛闖進來的怪物身上。

頓時,整個地下空間裏都是那種驚悚淒厲的嚎叫聲,聽起來就讓人忍不住牙酸,充滿怨毒的陰冷感。

察覺到有幾只沒有被火焰灼燒到的魔犬正打算倉皇逃跑,彼得立刻追上去。蛛絲瞬發而出,將唯一沒有火焰的通道封鎖住,那是他特意留出來以防萬一的。

“抱歉,蜘蛛維修小隊很遺憾地通知狗狗們,那條路暫時不通,誰也別想出去。而且現在冬天這麽冷,為什麽大家不抱在一起烤火取暖呢?” 他邊說邊用蛛絲黏住離他最近的一只魔犬倒掛起來,側身躲開它那張獠牙遍布的開花頭,伸手掐住它的脖頸技巧性地一擰一轉。

隨著一陣清脆的骨骼破裂聲,魔犬立刻不動了,軟綿綿的屍體被他單手拎起來,力度精準地扔回那堆仍然在不斷燃燒的火堆裏,頃刻間就被吞沒成灰燼。

有些嫌棄地甩甩手上的粘液,彼得頓時感覺自己這雙手套估計已經不能再要了:“你們看上去有很嚴重的皮膚問題,最好多接觸點溫暖明亮的東西來治療一下。”

被攔住去路的魔犬們憤怒吼叫著,張開頭部花萼狀的巨大進食口朝倒掛在管道頂部的少年接二連三地撲咬過去。

火焰的熱浪已經逐漸蔓延逼近,彼得在蜘蛛感應的提示下很快松開手裏的蛛絲,動作輕盈敏捷地空翻著越過那群魔犬的頭頂。

大片韌性極強的蛛網如雪花般密集覆蓋下來,將魔犬們束縛成一個個動彈不得的繭。

彼得跳躍著拉住蛛絲逃離大火焚燒的範圍,直到確定所有怪物都已經化作灰燼後才終於離開。

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難以清理的塵土與汙漬,彼得放棄了回家的想法,打算在附近建築的天臺打個盹就算睡覺過。

不遠處的廢棄水廠還在時不時地冒出陣陣黑煙,空氣裏有逐漸清晰起來的,某種類似腐爛穢物被高溫點燃的難聞氣味。

彼得繞到背對工廠的地方,疲累不堪地坐在地上,背靠著墻勉強松口氣,濃重的困意讓他昏昏欲睡,全身都是積勞過度而造成的僵硬沈重。

他知道燒掉毒藤遠遠不是這場危機的結束,但至少可以暫時緩解目前的緊張局勢,也讓他能有稍微喘口氣的時間。

自從貝爾納黛特消失後,他的休息狀態就變得很差,哪怕有那條影紗可以幫他隔絕外界幹擾,也依舊於事無補。這種焦躁不安,無人可以訴說也無法被排解的壓力與痛苦,全都來自於他的內心,而唯一可以讓他感到安慰的人又不在這裏。

尤其這段時間以來,紐約城的情況正在變得越來越糟糕,彼得更是沒怎麽好好睡覺休息,再加上剛才的戰鬥與在地下管道裏,因為火焰燃燒而造成的輕微缺氧。一種前所未有的沈重與疲憊牢牢壓迫在他身上,收勒住他的咽喉。

挪動手指摸出口袋裏的手機,彼得第無數次按住貝爾納黛特的電話撥出去,等待著語音信箱的提示音響起在耳邊。這是他唯一能感到些微放松的時候。

“嘿,貝妮,又是我,彼得。”他努力想讓自己的情緒聽上去輕快一點,但勞累過度後的沙啞嗓音還是出賣了他,“抱歉,我實在已經想不起來我給你打過多少次電話了,希望你回來看到電話留言的時候別被嚇到。我只是……”

他忽然沈默下去,皺著眉尖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因為缺乏睡眠而堆積起來的清晰悶痛感一直叨擾在他的腦後,讓他精神倦怠。

“我只是需要聽到你的聲音。”彼得輕輕說著,一種不自覺的強烈依賴感從他的語氣裏流露出來,接近破碎的脆弱,“很需要。”

可是電話那頭已經很久沒有給過他回應了。

彼得嘆息掛掉電話,終於在滿身倦意中很快入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有多久,可能有十分鐘,或者兩個小時。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了他,是本傑明打來的。

看到這個號碼時,彼得瞬間睡意全無,一邊接起來一邊立刻朝家裏趕回去,同時祈禱千萬別是魔犬之類的怪物突然出現在了家裏:“本叔,發生了什麽事?”

“梅說她不太舒服,心臟很難受,你能回來送她去醫院嗎?”

“當然!我馬上就到。”

這個消息完全沒有比魔犬出現好多少。

彼得很了解梅,她從來不是一旦出現什麽小痛小病就會想要主動去醫院的性格,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更願意忍耐,除非情況實在嚴重。

帶著梅在醫院裏掛號排隊又做檢查,前前後後折騰了一下午,彼得還沒吃過任何東西,也想不起來饑餓,他現在更擔心梅的身體狀況。

在等待報告出來時,彼得坐在家屬休息區裏,實在又累又餓得靠在椅子上就昏睡過去。

朦朧間,他似乎聽到了貝爾納黛特的聲音,仿佛就在自己耳邊那樣的溫柔又清晰,充滿擔憂:“彼得……彼得?”

貝妮?

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有些動不了,意識也逐漸漂浮起來,遠離了醫院走廊裏時不時會有護士與醫生經過的輕微動靜,遠離了窗外的嘈雜汽笛聲,甚至在逐漸遠離自己的身體。

再次睜眼時,彼得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裏。過於純粹的漆黑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包裹進一個死去的宇宙,視線因為找不到存在物而難以聚焦,渾身緊繃不安。

“彼得。”

一個最熟悉不過的女聲從身後傳來,讓他下意識回頭,看到貝爾納黛特竟然就那麽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臉上帶著淺淡的微笑。

她皮膚的冷白,眼眸的冰綠與嘴唇的柔軟淡紅,是在這片混沌空間裏,唯一能被他的眼睛真實捕捉到的色彩,鮮活而明亮。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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