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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龍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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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啪”地一聲脆響,這一鞭子已結結實實挨在了身上。

所幸龍小雲手下勁力不大,這一鞭子又不曾運什麽旁的陰勁。陸悄悄畏懼春寒、穿得厚實,這一鞭子聽著雖響,倒也沒把她抽出什麽什麽大礙來。

陸悄悄這兩年來掙紮求存,日夜提防極樂峒門人下黑手,還要應付史襄玉喜怒無常的脾性,心性自然有些變化。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行事時不如以前那般張揚,總愛先思慮一番再動手。

這第二個不同,就是她已經敢使辣手了。

這可算是最最要命的關鍵所在。

想她從前一十九年以來,活在盛世之中,生活無憂。要說有什麽愁的,也不過是愁一愁期末掛科,再愁一愁每月零花。可如今她所處的卻是個亂世,非但官府不作為,這江湖仇殺、人命案子也不過是等閑之事。

亂世最能將人的道德理性絲絲消磨殆盡。

亂世之中,才有江湖。

江湖之中,人命最為輕賤。

到了現在,陸悄悄下起黑手來,那可真是眼睛都不會眨一眨。

雷山這地方本是荒郊野嶺,是極樂峒的地盤。別人找上門來送死,陸悄悄自然也沒閑心跟這三人作耍。當下她便合攏雙手,交互一搓,輕聲道:“一,二。”

只聽得“嘭”“嘭”兩聲,勝莘汝和南飛雁雙雙臉色發青,倒在了桌上。

龍小雲見狀,臉色倏爾大變,轉身就跑。陸悄悄知道這小子手段多,也不追趕,只凝神瞧著他動作。龍小雲幾個起落已跳上馬背,回頭沖陸悄悄惡狠狠道:“你給我等著。”他說話時,還順勢一揚袖,伸手指著陸悄悄。

這要是換做了旁人,定然覺得好笑。舉凡愛伸手指人的,大多是心裏發虛,只懂得撂些沒分量的狠話。

可龍小雲又哪裏是這樣的人?

陸悄悄早就凝神以待,龍小雲那邊廂剛一動作,她已微微一側頭,向旁邊退了幾步。

便是在這電光火石的一霎那,只聽得“咄”“咄”兩聲,兩支泛著幽幽藍光的袖箭已經插在了方才陸悄悄倚靠的地方,箭尾仍是不住顫動。

陸悄悄心裏打了個突,暗道好險,面上卻不肯著了下風,仍是掛著絲譏誚笑容:“一樣的手段用了幾年,還不曉得換換麽。”說到這裏,又是一拍手,數了個“三”。

這“三”剛一自她口中咬出,龍小雲□坐騎即刻哀嘶一聲,雙膝跪地。饒是龍小雲行事有著股狠勁兒,此刻也有些著慌,不得不蹴蹬而起,跳下馬背。

那白鬃黑馬哀嘶過後,旋即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蹄不斷抽

搐。

陸悄悄笑得格外燦爛:“一二三,三二一……還差一個四。”

龍小雲的臉色總算是真變了。

只是還沒等陸悄悄那一聲“四”出口,遠處便忽然傳來一聲暴喝:“鬼丫頭,手下留情!”

陸悄悄一聽這聲喝,也是唬了一跳。伴隨著這一聲喊,茶三煮的屋頂積雪簌簌而落,恰好都掉在了她的頭上。便在此時,屋頂上忽然出現一個圓滾滾的肉球,順著房檐滾了下來,噗通一聲掉在了雪地上。

那肉球滾了兩滾,球底忽然伸出四條長物來。陸悄悄和龍小雲同時退了兩步,後者是一臉驚訝,前者則是一臉嫌惡。

但見那肉球下面的四條長物緩緩伸出,上面還零零碎碎掛了些銀鐲子、銀釧兒,交互碰著,叮當作響。四條長物末端,又逐一伸出些短短小小的手指、腳趾,正好是人的四肢。那肉球伸畢了兩條手臂,順勢在雪地上一抻,正好翻了個個兒,背後露出一張圓滾滾的肥臉來,卻是個奇胖無比的大胖子。

他露出臉面時,龍小雲便輕輕地“噫”了一聲。只是最為惡心的還在後面--

只聽一陣令人牙酸的吮吸之聲自那胖子身上發出來,隨著這聲音一起,他身上的肥肉蠕蠕而動,竟而漸漸往外翻去。

肥肉每翻一點,便露出幾角花花綠綠的布料。不多時便整個翻了過來,正好是一身花花綠綠的苗家女子裝扮。只是那兩條“姹紫嫣紅”的褲子下面,卻是無襪無鞋,疊了數層肥肉的腳脖子上仍是與手臂一般套了不少銀飾。

那胖子面相倒是有幾分富態,倒也不如何可怖。他笑瞇瞇地沖龍小雲做了一揖,道:“小友遠來是客,峒主事忙,不曾親來。這鬼丫頭並不知情。只因阿大我傳話慢了,見諒、見諒。”

龍小雲聞言,容色立即緩和下來。他那張略有些稚氣的臉龐上,方才還是一派肅殺氣,這會兒卻已換上了一副孩童的天真神態,連連擺手道:“不要緊,不要緊。”

原來這大胖子,正是那史襄玉的得意愛徒之一-阿大。

阿大咧開嘴笑了兩聲,又轉頭看陸悄悄,正瞧見後者笑得一派春暖花開:“師兄好!”

阿大點了點頭,狐疑地上下打量了陸悄悄一番,道:“鬼丫頭,怎麽又扮成這樣。”

陸悄悄見瞞不住了,只好捏了捏喉嚨,將變聲的藥丸子咽下,回覆本來聲音,訕笑道:“師兄啊,你有所不知,我只不過是和這位小……”她說到這裏,反射性地想說“小兔崽子”,幸而及時頓住,改口道:“和這位風華正茂的少年俊傑玩玩……”

原來她聽了阿大和

龍小雲的對話,頓時緩過味兒來,明白龍小雲此次前來絕對跟極樂峒有莫大的關系,若說撕破臉皮,是決計不能的。

只是她並未註意到,她只不過剛開口說第一個字,龍小雲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阿大原是個榆木腦袋,悄悄這謊話說出口來,他也立即信以為真。他轉身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勝莘汝和南飛雁,問道:“這兩個是什麽人?”

龍小雲道:“是與我同來的朋友。”說話間眼風掃到了陸悄悄身上。陸悄悄見龍小雲往自己這裏看,立馬擺出個微笑來。

阿大走到兩人旁邊,伸出他那肥手,揀豬肉似的分別在他們臉上、頸上掐了幾把,方道:“丫頭,你下手不輕啊。”

陸悄悄可憐兮兮道:“師兄冤枉,我以為他們是要對咱們不利……”

阿大拍了拍肥厚的肚子,手腕上的銀釧兒叮當作響:“倒也不耽誤事……你先去吧,我還有事要與這位龍小兄弟說道。”

哪知龍小雲忽然出聲道:“且慢。我看這位……這位姑娘身手不錯,不如跟我們同去。”

阿大聞言,臉上肥肉抖動了幾下,詫異道:“龍小兄弟,你莫不是說笑……”

龍小雲伸手理了理肩上鬥篷,截口道:“相煩您通報史老爺子一聲。”說著已回過頭去,直勾勾地盯著陸悄悄。

陸悄悄一看見龍小雲的眼神,不禁打了個激靈,往門柱旁靠了靠--自己這易容術苦練了這麽多年,絕對是天衣無縫。偏生這小子的眼神那般銳利,仿佛能透過她臉上的假面皮、看出她原本那張臉似的。

每次一遇上這倒黴孩子就準沒好事兒。

*——*——*——*——*

極樂峒中,偌大的廳堂裏只點了兩盞熒熒小燈,火光明暗,映得廳中數人的臉色越發陰沈。

廳中置了把比尋常椅子小上許多的曲腳凳,凳上坐著個侏儒。那侏儒面前,跪著個身披氅子的年輕後生。那後生身後,還站著一個大胖子和一個紅衣小孩兒。

那侏儒正是史襄玉,後生便是易了容的陸悄悄。至於餘人是誰,自不必言說。這會兒史襄玉堆著一臉假笑,道:“喲,龍小少爺遠道而來,卻不知有何貴幹?”

龍小雲冷笑一聲,“史峒主,別來無恙否?當初你接近我,恐怕不是為了銀錢那麽簡單罷?自從我派你去找人,你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明察暗訪四年有餘,找到你可是不容易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當初我叫你查訪我家那管家的秘密,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如今都過了這麽長時間,該把人交給我了罷?”

史襄玉笑容不變。“龍小少

爺說的哪裏話。當初我奉您的命去抓人,可惜一個都沒抓到,以致拉不下臉來回去,這才回來幹我的老本行。”

明顯是胡謅,龍小雲也懶得揭穿。“史峒主何必還拿虛言誆我?也罷。我只問你,那個姓陸的女的在不在你這裏?”

史襄玉笑容淡了些。“我這裏沒有這個人。”

龍小雲不以為意,反而轉了個話題。“我這次來,是奉我爹爹之命,要找你幫手。史峒主可知道您的大仇人已經入關了?”

史襄玉騰地從凳子上跳了下來,飛撲到龍小雲面前,幾乎就要臉貼臉。“你說誰?可是那個使飛刀的雜種?”他說話時已經收了笑容,臉上肌肉顫動,看起來十分駭人。因為激動,手腕上掛著的銀鈴叮當作響,聽去讓人毛骨悚然。

面對這個奇形怪狀的矮子,龍小雲居然面不改色。“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史峒主恐怕比我還清楚他是誰吧?”

史襄玉跳將起來,怔怔看了龍小雲一會兒,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尖厲駭人。“好哇,好哇”地自言自語不停,又猛地抓住龍小雲:“他果然入關了麽!?”

龍小雲點了點頭。“恐怕峒主也沒把握一擊得手罷?我家下人的線報,他隱居避世,不過前幾個月才剛剛入關而已。我爹爹已布下天羅地網,想請峒主助一臂之力。”

史襄玉放開龍小雲肩膀,在廳中走來走去地轉著圈,忽然眼中露出狐疑神色:“龍四爺既然如此有把握,何必千裏迢迢來找我?”

龍小雲面色一沈,嘴角彎起一個微妙的弧度。老家夥,果然還如以前一般多疑。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爹爹請您共襄盛舉,誠意十足。我帶來的黃金就在山腳,您若答應,我立即叫腳夫挑上來。只有一條,史峒主,您可知你當年捉走的那個是我家的家奴?如今我只是要帶她回去而已。再有,還要向您借幾個得用的好手,辦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見史襄玉要開口,又擺擺手。“史峒主不必再推諉了。”說著回頭看陸悄悄,陰陰一笑。“這賤人的聲音我只要聽到就能認出來,何況當年您老帶走她以後,我聽海家公子說了,她就在您這裏!”

史襄玉從牙縫裏擠出一絲哼聲,道:“龍小少爺果然還像小時候一樣聰慧可人……”說話時臉皺得都快擠成花卷了。“既然來了雷公山,龍小少爺不妨四處瞧瞧風景,其他的事,容我再考慮一天。”

龍小雲應了聲是,也不勉強,只不懷好意地瞪了一眼陸悄悄。冷不丁看見對方也瞪著自己,眼神灼灼發亮,更加刺人。他之前被陸悄悄折騰得夠慘,這會兒反射性地氣勢上縮了一下,

一轉頭,走了。

死小孩,真TM能記仇!陸悄悄腹誹完,忽然隱隱有些心驚。

小李飛刀入關了,那她熟悉的那一部分劇情,估計也要開始了。她這些年在老毒蟲手下混日子,之所以不著急,全因為她知道,跟李尋歡作對的人,絕對會被主角光芒給最終和諧掉。

據她所知,古老爺子大筆一揮塑造的這個人物,絕對是個有裝逼資本的中年大叔。就一句話可以總結:很多人想試試這人的飛刀,結果見過他飛刀有多快的人,都死了。

結果此人的仇家居然還前仆後繼地以身試法,那得是有多欠啊?而這些欠收拾的事兒爹事兒媽中,就有一個是史襄玉!老毒蟲遲早要死,到時候自己只要在他咽氣之前,找出他身上的寶鑒和解藥,自己就再也不用受他控制了

只是沒想到,史襄玉這尊佛居然還是龍小雲父子請來的,古大仙也沒提過這一茬啊?合計合計,倒也合理,反正他嫉妒李尋歡很多年,這次李尋歡入關他跳腳了也是應有之義。

正盤算得歡樂,史襄玉卻直接朝她走了過來,抓著她脖子道:“如今我萬毒之體即將功成,暫時下不得山。你先跟龍小雲走,我遲些趕上。”

跟著老毒蟲雖然混得驚心動魄一點,但是起碼能學到些東西。且這矮子脾氣心思比較簡單,只要聽話,就不用吃什麽苦頭。跟著龍小雲,那是虎穴出來掉進狼窩!

陸悄悄字斟句酌,“師父,這不太合適罷?我學藝不精,會給您老人家丟臉的。那個龍小雲看著就不像好餅,幹脆吞了銀子把他……”說著在脖子上一抹。

史襄玉冷冷道:“我養你三年,如今要你幫我辦事,有個屁的不合適?你當我不知道那對父子是什麽貨色麽。要你去,就是要你先行探路。你不用跟我裝,你的本事我還清楚。若真是學藝不精,就死在外面罷。”說著就手一拍她脖子。

他這一拍,啪嗒一聲輕響,陸悄悄的後脖子立馬掉下一只幹癟的小蟲來。彎腰拾起那小蟲,史襄玉道:“看清楚了,這是當年種下的,現在給你解了。”又掏出一枚小藥丸子,硬塞進陸悄悄口裏。

陸悄悄被嗆得連連咳嗽,就聽老毒蟲在旁邊道:“這是同心蠱,這蠱當今天下只我一人能解。你可知道此蠱效用?”

她咳嗽完了,覺得藥丸已經滾下食道進了胃裏,就回憶著從前所學,機械地背出一連串內容。“原是苗家女子為了和情郎一世相守,大婚時所服。蠱分雌雄,如雌蠱死了,另一方帶雄蠱的也立即殞命。若是男方背叛,只要催動雌蠱,就能使雄蠱吐毒,教人受鉆心腕骨之痛,甚於斷肢、分娩

。”

老毒蟲獰笑道:“甚好,沒白教你。小兔崽子,從前你始終說那寶鑒是你從興雲山莊偷出來的,當我傻子哄麽?以你的本事,能從老虎嘴裏搶出食來?不過寶鑒既然已經到了我手裏,你就別想拿得回去。我看龍小雲似乎不知道這事,但也起了幾分疑心。你敢透露半句,我就捏碎手裏的雌蠱。”

陸悄悄神色不變,反而笑瞇瞇道:“謝師父賞賜。若無事,我這就下去準備了。”

史襄玉背過身去,似乎在思索什麽,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作趕人意思。

陸悄悄轉過身去,步伐穩穩地退出門外。

只是剛一轉過臉,笑容立即消失不見。

極樂峒的侏儒自詡天下第一毒這麽多年,也該改朝換代了。如今受制於人,總有一天,她會取而代之,剮了這矮子!

作者有話要說:看在悄悄練級這麽他娘的辛苦的份上給個留言謝謝!

搞得我重寫都沒激情了T口T

又吞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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