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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成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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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悄悄畢竟是個假木蘭,也不是沒遇見過這樣的尷尬事兒。她仗著自己那搓板兒身材,將馬賊們瞞得嚴嚴實實,每日價與一群臟老爺們稱兄道弟、勾肩搭背,更兼天生就是個滾刀肉,臉皮厚得直如那城墻一般,烏龍事數起來一籮筐,也不會有一星半點兒的羞意。

看到這兒,您必定要問:"陸悄悄就沒有跟他那些馬賊兄弟一起下水的時候?"

說句實在話,咱這是為了維持陸小官人一清二白三瀟灑的形象,這才略過了她馬賊生涯中那臟得令人發指的過往。

這邊廂悄悄背靠浮石,驚魂未定,正大喘氣時,耳中卻聽得水聲響起,心知那少年已經下了水。當下她便僵著身子默默泅入水中,只露出半個腦袋,一張臉紅如鴿血,連身旁的泉水都似被蒸得熱了,就差頭頂嘶嘶冒白汽兒來證明她此刻羞憤欲死的心情。

嘩啦,嘩啦。

陸悄悄一邊羞憤欲死,一邊心中默念:小喬少俠,借問您母親貴姓?

嘩啦,嘩啦,嘩啦。

小喬少俠,借問您父親貴庚?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小喬少俠,借問您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待陸悄悄將小喬少俠的前四代祖宗戶口一一查完,終於聞得一陣水響,接著就是啪啪的布帛滾風聲。

陸悄悄一聽這動靜,心道小喬少俠這是上了岸了,醞釀半天方道:"穿上了?"

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響止住,卻無人答話。陸悄悄打了個哽,這才明白自己這話問得有些左了,當下又道:"褲子……我問你穿沒穿褲子。"

"小喬"楞了一下,想來是被對方這古怪的發問給問住了,半晌方才"嗯"了一聲,權作回答。

陸悄悄這才松了口氣,轉過身來,沒成想卻看到了一幅挺養眼的場景。

"小喬"只穿著褲子,精赤著上身,正不住抖著手中衣服。那張俊臉自不必說,瞧他身量,應與陸悄悄差不了幾歲,也是一般的偏瘦,卻不似後者那般瘦的沒幾兩肉。他身形線條有致,一看就是久經鍛煉,襯著他那幾塊堪堪有些顯山露水苗頭的小腹肌,渾身濕答答地往下滴水。原本灰蓬蓬的一頭亂發洗凈後終於變得黑順服帖,濕漉漉地垂著,長未及肩,分出幾縷貼在額前,不住滲出水珠,正順著鼻梁往下流。

這好模樣,再過它個

幾年,難保又是個少女殺手。

陸悄悄不禁想起了從前她和小喬這個歲數時,一起在學校打打鬧鬧的場景。記得從那個時侯開始,已經有女孩兒開始塞紙條給小喬了。

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麽相像的人?

那少年抖完了衣服,覆又套上,甩了甩頭上水珠,身子微微一側,覆又回轉,正對上陸悄悄在石頭後面露出來的半張臉。

陸悄悄被那少年的目光刺得又是一痛,不想那少年卻率先開口道:"多謝你救我。"說著便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悄悄望著那少年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方才像想起來什麽似的,雙手攏在嘴邊喊道:"餵,老兄,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年頓住腳步,緩緩道:"阿飛。"

阿飛。

很好,好極了。

陸悄悄噗通一聲鉆進了水底,心想,他奶奶的,老子怎麽就沒穿成林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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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飛走遠了,陸悄悄才賊頭賊腦出來摸衣服穿上。水窪外的泥地印了一串兒腳印,赫然是順著來時路去的,看來阿飛還是回了他們露營的地方。

想到自己和阿飛交涉的過程,對著那張跟小喬一模一樣的面目說話,心神又有些恍惚。果然,他跟小喬很不一樣。喬莫言嬉皮笑臉沒正形,平時很讓著自己,哪像這位,那叫一個倔,費了牛勁才勸住他跟自己同行。

順著來路回到了露營的地方,地上卻是一片狼藉。

青馬倒在地上,馬頸幾乎被砍透了一半,斷口處還汩汩地冒著血。陸悄悄趕回來的時候,青馬還沒死透,馬腿仍微微顫動。

陸悄悄跪在青馬旁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替青馬順著毛,心裏很是難過。大青馬是她壓出來的第一匹馬,性情柔順乖巧,跟著她的時間也最長。

篝火已被踩滅,燒得光禿禿的木炭被踩得黑灰四濺。草叢塌了一大片,折斷的草梗歪七扭八,活像剛被成群的野兔子禍害過一樣。一旁的沙地上,還印著幾串雜亂的腳印,有大有小,顯然林麻子父女二人走時也是經過了一番掙紮的。

馬車倒是完好無損,只是車門洞開,裏面空蕩蕩地一個人都沒有。車廂被翻得亂七八糟,連凳子上鋪著的氈子都被掀了起來。幹糧和清水都被順

走了,只剩下當年老馬倌留給她那兩樣東西--十寸尺八一根,"道德經"一本。

陸悄悄從水窪裏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情景。

她原本不大想去追的。套用她老爹看電視劇時常說的一句話,那就是主角肯定不能死,死了還演什麽啊,沒戲唱了。

關鍵是,現在她沒馬沒車沒吃食沒盤纏,東西都在林仙兒身上,不追不行。而且,殺人行,殺馬--不行!

陸悄悄將書揣在懷裏,火大地拍拍別在腰帶上的撂馬刺,酸溜溜地唱了句"好兄弟,咱們上陣殺敵去",便一貓腰,順著地上的痕跡追了上去。

腳印交錯淩亂,果然阿飛也跟上了那個人。話說回來,偷襲的人智商挺高,知道在阿飛和自己兩個戰力值比較高的人離開以後才動手。

陸悄悄一邊跑,一邊打著唿哨,接續打了兩回,果然遙遙傳來一聲馬嘶回應。陸悄悄心中一喜,站在原地,不一會兒便聞得蹄聲漸近,紅馬果然跑了過來,四條馬腿外加籠頭嚼子馬鞍一應俱在,竟是安然無恙。

人常說物似主人型,這紅馬跟得陸悄悄久了,自然也是一肚子心眼兒,也不知它是如何脫身的。烈馬性忠,逃走後也沒跑遠,聽得喚它的唿哨,當下便竄了出來。

陸悄悄騎上馬背,催馬前行,心道你一個人輕功再如何高明,帶著兩個拖油瓶終究是走不快。管你江湖高手如何踏雪無痕、輕功死啦死啦的俊,還能快得過馬腳不成?若真有那麽快,古人還養個屁的馬,幹脆人人去練那死啦死啦俊的輕功得了,還省卻了割草料的功夫。

紅馬腳力非凡,也不過跑了一小會兒,陸悄悄便瞧見道上有個人影正在前行。她定睛一看,立時便知道是誰了,當下心裏也不知是什麽滋味,真個兒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你道那人是誰?卻不是林家父女,而是阿飛。

陸悄悄放緩馬步,本想喚聲"阿飛",哪知到了她那張痞嘴裏,卻變成了"小喬!"

阿飛雖不認"小喬"這名字,這聲音他卻是記得的,當下轉過身來,望著乘紅馬疾奔而來的陸悄悄,卻不曾讓道,只挺直了腰桿兒,石雕一般站在大道中央。

陸悄悄心想這人倒真像古大師所寫一般,倔得跟驢似的,當下也不以為意,反而壞勁兒上來,打馬沖到阿飛面前。

眼看那馬蹄子就要踹上人時,陸悄悄忽然低喝一

聲"咤!",勒住了馬嚼子。那紅馬本非凡品,只這麽一勒便住了腳,蹄子幾乎抵上了阿飛的腳背。

陸悄悄露了這一手,阿飛那張臉上卻始終無波無瀾,連呼吸都不曾重了幾分,只靜靜仰頭望著對方,雙眼亮得嚇人。陸悄悄見連這招都不好使,便咧嘴一笑,虎牙白亮白亮的:"上馬。"

原本話一出口,她心裏還有些栗六,哪知阿飛竟也不問,徑自跳上馬背,坐到了陸悄悄後面。

"會騎馬嗎?"陸悄悄側頭問道。

阿飛默默搖頭。

陸悄悄壞笑著激阿飛:"那倒正好,這回你要是摔不下來,從今往後這世上的馬絕沒有不服你的。"說著吹了個口哨,一夾馬肚子:"抓緊嘍。"話音未落,紅馬已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奔馬疾行,阿飛環著陸悄悄腰的手漸漸加力,果然有些力不從心。陸悄悄倒是不停提點些諸如"夾馬肚""順步顛"的要訣,阿飛也真不是蓋的,天賦奇高,不一會兒便能順著馬勢使巧勁兒,漸漸地穩住了平衡。

阿飛自喪母以來,在關外流浪數年,饑寒交迫,處處受人白眼。大漠人心險惡,自從他決定穿過大漠去往中原,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伸出援手。他畢竟也是個孩子,騎馬是件新鮮事兒,此刻也不禁漸漸露出笑容。

陸悄悄自是個隨時能樂出來的性子,此刻載著將來的一代劍客,竟漸漸生出股錯覺,仿佛自己也真成了個馬疾行劍寒鋒的大俠,正YY得高興,禁不住回頭瞧了瞧阿飛,正看見那張本是無喜無怒的臉上綻出的笑容,不由得呆了一呆。

阿飛觸及陸悄悄目光,並未收起笑容,反而沖陸悄悄也是一笑,嘴唇蠕動,似乎是說了句什麽話。

他不笑時,渾身都透出一股倔強的野性,面色也是冰冰冷冷,仿佛在拒絕著一切。

可正是這麽個如同一只孤獨的幼獸一般的少年,笑起來卻顯得溫厚可愛。

也只有在笑起來的時候,你才能在他臉上找出本該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孩子該有的天真和靦腆。

陸悄悄被這笑容晃得失神,幾乎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當年在機關大院裏被自己追著跑的身影。

印象裏他也總是這樣對自己笑的。阿飛笑起來時跟小喬有八、九分神似,簡直就如同又看到了那個人一樣--

胸口傳來鈍鈍的痛感。

想再多看看這樣的笑容,卻又怕這笑容讓自己更難過,難過於自己再也抓不住的

東西。

陸悄悄慌張地回過頭,眼眶漸漸被風沙迷得有些濕潤。

*~*~*~*

半盞茶時候不到,紅馬便再也不能前行,停在了一條有些湍急的河流邊上。

陸悄悄跳下馬背,細細查驗,痕跡果然消失得徹底。正犯難時,阿飛忽然出聲道:"這一路腳印越來越深,還有股血腥氣。"

陸悄悄"嗯"了一聲,答道:"那父女二人都不會武功,擄人的自然沒必要傷了他們,受傷的應該是那臭賊。"

阿飛點頭道:"他定然是有所察覺。"說著已慢慢涉水過河,到了對岸,便伏□子,撥了撥泥土,沖陸悄悄搖了搖頭,覆又涉水回轉。

兩人對望一眼,盡皆了然。

陸悄悄哧了一聲道:"這法子可不怎麽高明。"

阿飛道:"分頭去找。你去上游,我去下游。"

陸悄悄點點頭,正當阿飛要轉身時,才想起來一個重要的問題。

"那個……多謝你幫忙,啊,其實我這仇家有些危險,你可以不必……"

阿飛卻盯著她,緩緩道:"我從不欠人的。你欠我一條命,我幫你救他們,還給你兩條命。"

陸悄悄樂了:"我可不是為了那兩條人命去的,只因那人已將我全副家當搜了去。過了這片養馬地,還要再走一段黃沙路,沒了幹糧我可撐不住。待入了關,我可不想去討飯。"

阿飛似有些疑惑,覆又認真問道:"可那姑娘是你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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