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要舉辦小選這事，趙禎是不讚成的，他一向節儉，身邊的宮人已然夠用了，哪裏需要再選拔宮女來伺候他。不過現在宮裏多了個青青，趙禎的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宮女現在瞧著的確是不夠使了，內侍太多了，男人怎麽能去青青的屋子裏呢！即使是去了根的也不行！！！

青青如今還是作客在元慈宮，趙禎不好每日去她在的偏殿找她，就日日來太後的花園，美名其曰與花匠學冬日培育作物。若是青青出來散步了，他就湊過去同她說話，也經常帶些精致的小玩意贈給她把玩。只是看到她，站在她身邊與她說說笑笑，趙禎就已然覺得自己熏熏然了，想到以後的日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們兩個都會這樣一直站在一起，甚至更加親密，他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如同到了雲端，仿佛整個世界所有事物都變得可親可愛起來了。

這日是宮中舉行小選的日子，趙禎早早的就來元慈宮等著，很快就瞧見穿了身繁花長裙披著帶著雪白毛領外衣的青青跟著太後一道過來。今日由太後主持，他跟青青在一旁掌眼。太後的位子在正中央，趙禎的在左，青青的在右。這位置擺放已經明晃晃了。不過趙禎還是不滿足，他為什麽一定要與青青各坐一邊，他就想和她親近些，還好說話。

於是秀女們還沒進來，趙禎先招呼著宮人給自己挪位置，太後眼睛睨著他，把他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不過趙禎不在乎這個，他的心思早就昭告天下了。最終宮人將趙禎的椅子挪到了青青的下首，此時太後與他二人之間的座位排序怪異非常，最尊貴的大宋皇帝陛下坐在最最靠外的下首，但他反而笑嘻嘻地湊到他上首的少女面前，找她說話。

元慈宮裏的侍從們都深深垂著頭，曹小姐那樣美，陛下喜愛她是自然的。

張麗雯跟著宮人的指引，隨著秀女的隊伍一同進殿。她就站在第二排正中央，即使不在第一排，她也有信心自己是這批秀女裏最出彩的那個！她可是從系統那裏抵押來了美貌加強版，今日入宮時，接待秀女的宮人看見她都直了眼。可想如今她的美貌值到底有多高，恐怕是這些人一輩子也沒見過的。

而宮中的那名穿越女，再美又能美到哪裏去，難道她還能上天不成？她特意用小鏡子照過自己，可以說她現在這張臉如果還在現代，往街上一站立馬就會有星探來搭訕。信心十足的張麗雯姿態搖曳踩著款款蓮步走進大殿，原以為皇帝一定就在上方看著秀女們進門，然而當她站定了一擡頭，卻見穿著緋衣帶著官帽的官家居然坐在最下首，伸長了脖子在跟他前面的少女說話。

見著那個扭過臉來時，露出一張不施粉黛卻美到驚心動魄駭人心弦的容顏，張麗雯霎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那張臉，那張臉！怎麽可能，世上怎麽會有人長成那樣？站在人群裏，像突破了次元壁一樣的美貌，鶴立雞群！終於感受到了系統說的，世上最美的女人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她不管再怎麽使用美貌金手指，也無法變成那般模樣，那樣的人，根本不像個凡人！

可她，要怎麽辦？她付出一切跟著自由穿越系統來到這個世界，就是想當宋仁宗的張皇後，現在趙禎只顧著跟另一個人說話，只顧著討那人歡心，恐怕在他眼裏，自己跟個桌子、椅子也沒什麽區別了。

上面太後已經在叫秀女一一上前相看，張麗雯忍不住咬著牙，啜泣一聲，在腦海裏呼叫起了自由穿越系統，[系統！我要離開這個世界！你快點給我選一個新的世界！]

青青一邊與趙禎說話，一邊還在瞧著下方的秀女，此次來的秀女個個都是清秀佳人，其中一位尤為美貌，與其他人明顯區分開來，連穿的衣裳都流光溢彩美麗非常。她原本也是隨便看看，省的太後問話的時候她沒頭沒腦，然而就在此時，那位鶴立雞群的秀女面前的空氣中突然閃現了一個黑色的光團，正聽著趙禎給她說他朝中見到的八卦的青青，豁然坐直了身子。

“下面第二排中間那位秀女，叫什麽名字？”青青問了句。

趙禎一楞，終於把視線分到下方的秀女當眾，這一看他也發現不對勁了，腦門隱隱有汗珠浮現，他眼神往太後方向飄，這肯定是太後搞的鬼，難道是想借選宮女的由頭給他選妃？！這可不得了！這麽想著的趙禎也挺直了脊背，手放在嘴上咳嗽兩聲，正經道：“哪一個秀女？我怎麽沒註意到？這些人長得都差不多，青青你說的哪個，我分都分不清了。咳咳，在我眼裏，她們都一個樣子，跟路邊樹木山石沒什麽區別的。”是的，她們就是花草石頭，他可是一點心思都沒起過的！青青可不能誤會了他！

他以為青青是被秀女們明顯超出宮人的容貌吸引了註意力，卻不知青青眼中只有那個圍在張麗雯身邊漂浮的黑色光球，看來那位衣著華麗的美艷秀女就是偷渡者，還隨身攜帶著偷渡系統。

[系統，發現偷渡者，坐標元慈殿大殿！]青青在心間悄悄地舉報了。瞧著那黑漆漆的偷渡者系統，她也小心翼翼的，那種系統一看就很危險。

張麗雯正在跟自由穿越系統討價還價，她現在的確還沒有賺到能量點，可以她如今的美貌，只要去一個沒有曹靈青的世界，想賺大量的能量點還不是輕而易舉？可這摳門的系統說什麽？想要穿到下一個世界，要用她的靈魂抵押？

想得美呢！她又不是傻子，什麽都能抵押，靈魂不行。沒了靈魂，她怎麽自由穿越、攪弄風雲？

“秀女張氏，名麗雯，上前一步——”

就在此時，宮人唱了她的名。

還沒跟系統討價還價出格結果的張麗雯連忙提起繁重的裙擺，上前兩步，行了一禮，介紹起自己來。只是她臉一直垂著，不願意擡頭去看上面坐著的人，也不想叫上面的人瞧清楚她的模樣。有什麽好瞧的，左右不過是被比到泥地裏去！[系統，你最好快點答應我的要求，不然我在這個世界不好過，你也別想賺到能量點！]

散發著黑色光芒的系統在半蹲著的張麗雯面前的空氣中轉著圈圈，時不時還往上飛兩下，似乎想要到坐在上首的趙禎幾人面前轉轉，[宿主，如果你不想用靈魂做抵押也可以，現在坐在上面的這三個人，有兩個主宰了未來此世界的命運軌跡，你只要聽我的指引，任意殺死其中一個，就能賺取數不清的能量點！]

張麗雯垂著腦袋，瞪圓了眼，系統的要求簡直稱得上粗暴，她想的改變世界進程賺取能量點可不是這樣賺的啊！

系統：[宋仁宗，或者曹皇後，你選一個罷。刀就在你的袖口當中。]

青青一邊在腦海中舉報了偷渡者IP地址，一邊拖延時間，問道：“不知這位秀女是哪裏人？我瞧著十分面善。”

太後還沒說話，早就緊張得渾身冒汗的趙禎幾乎是在座位上彈跳了起來，直接伸出手按在少女放在膝上手背上，急急道：“朕不認識她的，以前出宮都是偶然遇到這個張氏，朕都對她不假辭色，從來不跟她多說話的！青青你千萬不要誤會朕啊！”

“……”

整個元慈殿都安靜了下來。

青青有些莫名，也有些驚訝地回首看捉著自己手的人，“原來，官家認得她啊？”頓了頓，又問，“官家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嗎？”

趙禎楞住了，冷汗從鬢角悄悄流淌下來，除了少年時登基為帝的時候，他從未如此緊張過，腦子裏思緒快速轉動，卻實在想不到怎麽解釋才好。他真的只在許多年前同這個女人說過話……好、好吧，還被她挽過胳膊，叫過哥哥。不行，這可不能說出來叫青青知道。

就在趙禎腦筋急轉彎的時候，低眉順眼站在下方的張麗雯突然擡起頭來嫣然一笑，聲音柔媚：官家哥哥，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張家妹妹啊！您每次出宮都要與我一同出去玩耍的啊！說著在宮人們看三角戀的八卦眼神中，搖曳著身姿上前幾步，來到太後她們面前來，伸手就去拉趙禎的衣角。

漆黑一團的偷渡系統就貼著青青的臉頰在飛躍，青青美麗絕倫的臉頰此時微微發白，然而看在緊張的趙禎眼裏，這就是傷心了！他幾乎急得要原地轉圈，用力要推開抓住他胳膊和衣服的女人，努力往青青身邊來倉惶解釋：“青青你聽我說，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過她了！自從見了你，我再也沒看過其他女人半眼的！”一邊說，還一邊給身後的侍從使眼色，趕緊將這個瘋女人拖下去！

趙禎的貼身侍從還沒來得及看懂他的示意，就見一臉嬌媚笑容的張氏，突然從袖子裏抽出一把閃著青紫光芒的短刀，沖著僵在座位上的絕色少女紮去。宋仁宗和曹皇後，她當然是選擇殺曹皇後！

死吧！你這個穿越女！本該被仁宗皇帝厭棄的醜女，怎麽能搖身一變成了仙女，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如果不是你，仁宗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我這個天命張貴妃的魅力！他應該愛上我，為我舍棄三千佳麗，獨寵一人，與我一同名垂千古！

不存在的人，就該消失！

青青臉頰上貼著個散發著烏光的不明系統，餘光瞥見一把匕首飛來，這麽近的距離，她都能瞧見刀尖折射出來的微光。劉太後在一旁驚叫出聲，幾乎在宮人的攙扶中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噗”的一聲。刀尖入體。

青青楞了，她被一個寬厚溫暖的身軀環抱住在懷裏，幽幽的龍涎香彌漫在鼻尖。是同樣撲過來的趙禎。

“青青，不要怕。”趙禎低頭，笑著對被自己擁在懷裏的絕色少女說話，一派輕松的模樣，見青青臉色發白地擡頭望著他，趙禎微微喘息，擡手遮住這雙美麗的眼睛，“別看，小心晚上睡不著了。”

有什麽液體滴落在她的臉頰上，青青被緊緊擁在充滿龍涎香的懷裏，動彈不得，那液體是從哪裏來的呢？

宮人們混亂地一擁而上將張氏按倒在地，趙禎的貼身侍從恐懼地看到他們官家的背後，露出了個烏黑的刀柄來，“官家！？”“快！快傳禦醫來！官家受傷了！”

劉太後見罪魁禍首被死死按在地上，此時也連忙上前來瞧趙禎，只見趙禎一只手環著懷裏的人兒，另一只手混不在意一般在臉上擦擦——他的口鼻中漸漸流出了紫黑的鮮血。

劉太後大驚失色，連連揮手：“快將六郎扶下來！將哀家的解毒丸取來！快點去！”

趙禎可不能死！他是她手握權柄的正當源頭！沒了他，也就沒了先帝的遺旨叫她垂簾聽政了！

“母後，朕無事。莫要驚慌。”嚇著青青。趙禎擦著口鼻湧出的鮮血，是真的沒覺得疼，背部只是麻的，他還死死環著懷裏的青青，不敢放開她，叫她瞧見自己的恐怖模樣，看太後和周圍宮人恐懼的眼神就知道，他現在的看起來一定很驚悚。

沒有人註意到，被按在地上的張氏仿佛發了癲癇一樣瘋狂抽搐，“不！不！系統救救我！這是什麽鬼東西！！！”隨著她含糊不清的驚恐嘶吼聲，她的靈魂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緩緩抽到了半空中去。

散發著黑色光芒的系統緊緊貼在青青身上，對張麗雯的求救聲充耳不聞，它仿佛對青青十分感興趣，只是見到被捅一刀的是趙禎，它似乎失望許多，[捕獵者來了，真是舍不得走。你這樣的資質，被張麗雯殺死後跟我綁定，我會帶你一起征服萬千大世界啊。]

青青的臉埋在紅色的袍服裏，聽著周圍混雜的聲音，感受著環抱著她的軀體一點一點變軟、滑落。最終是青青扶住了他，讓他枕在自己膝上。周圍的宮人圍在一邊，卻沒人敢上來碰他們。皇帝口鼻噴血的模樣，一看就是活不成了，他們哪敢上來動他沾了關系。

捂在青青眼前的手也失去力氣一點一點滑下去了，青青垂頭看躺在自己膝上的穿著紅色袍服的皇帝，臉上看不出悲戚的神情，她伸手按在他湧出鮮血的口鼻處，問他，“很疼嗎？”

趙禎木木地睜著眼睛盯著她，將她的手握住捧在懷裏，搖搖頭，“一點都不疼。”他盯著她一點都不錯眼，只是眼皮越來越重了，“青青，我要是早些認出你就好了。其實當年，你哥哥為你求醫時，我就在你房門外站著，瞧著禦醫給你問診。我好後悔，當時沒進去看你。”

“我們早該在一起的……”

懷裏的人握著她的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青青不知道為什麽，心臟感覺麻麻的，酸酸的，經歷了好幾個世界的時光，這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

也許，這就叫難過。

[系統，我不要這個人死。]她第一次對系統提出要求，第一次有了屬於她本人的欲望，[我要他活著，像原本這個世界的走向那樣，一直活下去，生老病死。]

散發著烏光的偷渡者系統早就桃之夭夭，隨後浮現在她身邊的是穿越局匹配給她的工作夥伴，像個白色小光團似的系統停在她的面前，[宿主，你在前幾個世界的獎勵一直存儲在穿越局賬戶上，一顆起死回生丹，將消耗掉百分之九十的積分獎勵，你確定要兌換嗎？]

[他只是個度假世界的皇帝。]

[換的。]

從未有過強烈個人情緒的青青，第一次有今天這樣的感覺，只是像隔了層膜，模模糊糊，叫她摸不清看不著的感覺。

或許，她的情緒，過去一直都與他人不同。

她像個永遠的局外人，從感受不到別人的喜怒哀樂，只是穿越局局長撿到了她，給了她份工作，她便一直做著。也一直做著別人。

系統並未多說什麽，很快一個閃爍了瑩潤光澤的小瓷瓶掉落在青青的袖擺上。在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青青從袖擺裏取出這瓷瓶，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裏面的流光盈盈的丹藥取出，餵進始終握著她的手，此時已經面帶微笑閉合雙眼的趙禎嘴裏。

將終於胸口又有了起伏的緋衣皇帝還給驚慌失措的宮人們，青青提著裙擺，站起來，朝元慈宮的門外走去。沒有人去攔這位絕世美人以及未來皇後——他們的皇帝都要死了，別的誰都要往後排。

[青青，你還要去哪？]系統浮在她的肩膀上。

[去幫你提業績。]青青緩步前行著，在宮人們口耳相傳之後不斷發生的騷亂中，離開了元慈宮，離開了皇宮。

開封府尹的大牢門口，看守的獄卒原本瞧見有人過來，本要伸手去攔，卻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呆在原地，紅著臉連忙收起手裏的武器，小聲問道：“這位小姐，您怎麽到這種腌贊地方來了，還是快些回家去吧。”

青青低頭將腰間的香囊取下來，裏面裝著金豆子，是趙禎給她拿來打賞宮人用的，遞給獄卒，“我想進去見一個囚犯，勞煩獄卒大哥通融。”

“這，這！使不得使不得！”獄卒連忙推拒，紅著臉道，“您要是想看，就去看吧，只一會兒，我幫您把守著。我不要錢的。”

“要的。”青青把香囊塞給他，想想，道，“香囊是我親手做的，大哥可帶回家送給家中女眷使用。”

等青青都進了牢房入口，獄卒才捧著香囊，面紅耳赤，悄悄塞進了自己胸口。哪裏來的千金小姐，竟然，竟然美得跟天仙似的，能被這樣的人另眼相看一次，他已然美得渾身冒泡。

牢房最裏端，關押著此次由探花押解到上京的十惡不赦、罪無可恕的準死囚。

李植沒想到，他會在牢房裏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此時他已經形銷骨立，沒了金手指、沒了高貴身份，滿臉臟汙落魄地坐在牢房裏，見到依然美得驚心動魄顯然被人精心養護著的少女，李植情緒有片刻的激動，隨即又平靜下來，他爬起來朝前兩步扶著欄桿，望著站在牢房裏也依然像個發光體的青青，說道：“你還願意來見我，真好。”

青青：“我來送你最後一程的。”

李植點點頭，“我是要死了。”他又退後幾步，讓自己的身影被黑暗淹沒，他現在的模樣太醜了，不該讓她多看，聲音輕飄飄地在空蕩的牢房裏回蕩著：“其實，我本來只是個沒錢又沒顏的宅男，做夢都想著在平行世界當個霸主，坐擁後宮三千。”

“現在不想了。”

一個流光溢彩的小瓷瓶被一只臟兮兮的手從黑暗中遞出來，他的聲音帶著黯然，“這個送給你，本想等我們成親時再給你的，是駐顏丹，能保持你的容貌永遠不變的丹藥。我現在只剩四分之一的靈魂，大概下輩子投胎會當只鳥，或者小狗。到時候，到時候你……”你還能認得我嗎？最後這句沒有意義的問題，他沒說出口。他只是想在臨死前，跟她說說話，想說，他是真的想娶她，只跟她當夫妻，一生一世。

或許是見色起意，可他，願為了這色付出一切，他的心，他的身。

青青沒有去接那瓷瓶，只是在腦海中舉報了李植的坐標。

隨著黑暗中李植驚慌的聲音，穿越局抓捕人員的聲音響起：[四分之一偷渡者靈魂抓捕成功，請再接再厲。]

一個精致的瓷瓶從牢房中滾出來，砸在青青的裙角邊。系統：[只剩四分之一的靈魂，還好你幫他舉報給了穿越局。穿越局有專門修補靈魂的醫療部門，他遲早還能當回人。偷渡系統真是越來越壞了！]

青青撿起瓷瓶，交給了系統。這東西她用不上。

李緣得到消息趕來時，正遇到穿著繁花長裙披著毛領外套的絕色少女從牢房中走出，他呆在原地，瞧著她從他面前走過。路過時，用平靜的、陌生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曹小姐，”半晌，李緣才按下心頭的酸澀，追上來，跟在她身後，“你要去哪？我聽聞今日皇宮戒嚴了，您今日要在哪休息？”

青青並沒有為這個陌生的同樣穿著緋色官袍的男人停下腳步，她平淡地說道：“我去曹府。我的家人要來開封了。”

身後的人一直跟隨著她，到了曹府門前，在管家驚喜地迎接她回府之後，默默地站立了許久。

對青青來說，那不過是個路邊遇到的陌生人而已。

遠在賢王府中的趙元儼，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站在院子中央，仰頭看向天空，烏雲密布、詭譎異常。身側的侍從擔憂地請他回屋內，然而趙元儼卻笑了，沖著天象奇異的天空，沖著大門外盡心盡力守著賢王府的禦林軍。

“有人在逆天改命啊。”

———————————————

恩榮宴這一天，趙禎為了施恩，與門生同樂，早早就在宮人的陪伴下到了瓊林苑。中了進士的書生們跟大臣一起把酒言歡、暢談天地，趙禎也跟著喝了不少酒，隨即靠在椅背上暈暈乎乎地瞇了片刻。

然而就這片刻，他仿佛做了噩夢，很快就驚醒過來。摸摸臉頰，濕的。

做個噩夢，還嚇哭了。如今才十五歲正是意氣風發的趙禎嗤笑，隨即對隨從的宮人擺擺手，他要自己去散步醒醒酒。

夜晚的瓊林苑桃花林香風陣陣，遠遠的，趙禎就瞧見自己欽封的探花郎正坐在假山石上一個人喝酒，邊喝邊嘀嘀咕咕的。“探花郎怎麽不去席上喝酒，在這對月獨飲？喝醉了？”

探花郎對他拱手，說他只是想一個人呆著。

趙禎笑笑，不打攪探花郎獨自喝酒賞月了，他背著手，慢悠悠地往桃林深處走去。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晚的桃花，似乎比往年開的更香更艷些。

忽然，前方不遠處的某棵桃樹邊上，露出了一角女孩家家的衣裳裙擺，趙禎心尖倏的跳動了下，隨即便莫名地快速躍動起來。他像著了魔一樣，向前幾步，來到那棵桃樹下，從他的角度，能瞧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就蹲在桃樹後面，露出一個帶著帷帽的發髻頭頂來。

趙禎不知自己為何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渾身有些抖，剛要伸出手去拍拍這個小姑娘的肩膀，就見小姑娘突然站起來，一頭撞進了自己的胸口來，連帽子都撞歪了。

“你……你……”看清少女帷帽下的臉，趙禎呆住了，他的心臟已經快要從胸口跳出體外，渾身湧出股激動喜悅到極點的情緒，仿佛對什麽珍寶失而覆得了一般，在這股莫名情緒的驅使下，趙禎直接伸手握住了面前少女的小手，他的心底不斷傳出一個聲音叫他趕緊抓住她，必須抓住她！

“我，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趙禎聽到自己的聲音打著顫，輕聲說道。

少女歪歪頭，精致得不可思議的臉蛋上露出個笑來，“好巧，我也仿佛在哪裏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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