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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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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滿目震驚, 握在雪嫣臂上的手不斷在抖,他緩緩低下頭。

雪嫣閉緊的眼睫顫的厲害,眼下溢著難以忍耐的淚漬,他手掌所觸及的肌膚不住的起著戰栗,

謝珩甚至不敢用力去觸碰。

“什麽蠱, 如何解。”謝珩越來越沈的眸色裏顯出淩厲的殺意,語氣裏的寒意更是直透進骨。

陸院正為之一驚, 雪嫣痛苦難當的模樣, 就連他看了心裏都不忍, 也難怪從來溫文的謝大公子會盛怒之此。

蠱之一物, 何其陰毒,且極為難解, 誰能忍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下此狠手。

陸院正苦愁搖頭,“蠱毒之所以讓人聞之喪膽, 就是因為其不似尋常毒藥,蠱毒多變陰毒,發作時的癥狀也不經相同, 但無一不是受盡痛苦,從內焚噬,若是尋常用百蟲所養的蠱,下官或許還能嘗試一解, 但這位姑娘……”

陸院正的欲言又止讓謝珩心直沈到谷底,“她如何?”

謝珩身上壓抑的陰霾, 令到周遭的空氣都跟著沈壓到了極致,陸院正眉心一跳, “方才謝大人也說了, 姑娘的癥狀似阿芙蓉成癮, 也確實是成癮,這個癮乃是她體內子蠱對母蠱的癮,此蠱在古籍上甚至沒有名錄,乃是施蠱者以自身血肉養蠱。”

陸院正頓了頓,心悸擡眸,“就下官所知,無解。”

陸院正有些憐憫的看向雪嫣,“子蠱一旦長時間不能感受到母蠱,就會感到不安,在宿主體內瘋狂亂竄,經遍每一寸骨縫血脈,只為找尋母蠱,除死不能休。”

陸院正說著都感到心低升起一股寒意,“時間一長只怕姑娘神志都會崩潰,下蠱之人因是為了控制姑娘,不能離開其身旁。”

謝珩呼吸窒緊,眉眼間沈著肅殺的死寂,“一定有解法。”

“下官對蠱毒了解實在無多,除非找到下蠱之人,或是尋來南疆巫醫,蠱毒本就出自南疆。”陸院正又皺起眉,“只是這樣熬時太久,我擔心姑娘的身體承受不住。”

陸院正沈眉思索,想起還在牢內的謝策,眼睛一亮,“世子的醫術遠在下官之上,而且據下官所知,早年世子隨老侯爺出征時就到過南疆,或許他會知道解法。”

謝珩笑得冰冷刺骨,謝策當然應該知道,這不就是他的手筆,抹去雪嫣的記憶不夠,還要給她下蠱,無所不用其極!

謝珩無法想象雪嫣曾經受過多少次這樣的折磨,他心如刀絞,恨不得將謝策千刀萬剮。

謝珩顫抖著手輕撫雪嫣的臉頰,想要安撫她,雪嫣只是激烈推開。

謝珩咬緊著牙關問:“陸院正可有緩解之法,能讓她不那麽難受。”

陸院正神色為難,“姑娘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差,下官只能勉強一試,若是姑娘意志堅定還能多扛些時日。”

刑部大牢。

謝策闔眼躺在石床上,眼眶凹陷,臉上染著血汙,眉眼間透著死氣沈沈的灰敗,聽到匆忙重極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謝策只是略動了動眼皮子。

牢門被打開,一道身影迅疾閃至,一把攥起謝策的衣領,將重傷的他拖了起來。

“謝策,你真是該死!”謝珩暴怒低吼。

謝策緩緩睜眼,無甚力氣的瞇眼打量他,輕勾灰白幹裂的唇角,“大哥這是怎麽了,深夜又來行刑?”

謝珩緊咬著牙關,忍無可忍的揮拳,謝策猛的吐出一口血倒在石床上,瞇著眼仍在笑,如同感覺不到痛,又似對什麽都不在乎一般,笑得詭異瘆人。

謝珩一腳踩著石床,壓下身揪起他的衣領,“解蠱!”

謝策渾濁的眼眸中快速劃過異色,笑意緩緩收起,對著謝珩怒不可遏的眼眸,呼吸一沈。

雪嫣身上的蠱發作了?他留了藥,不會那麽快才對。

謝策皺緊著眉。

謝珩攥著謝策衣領的五指收緊,關節咯咯作響,“把解藥交出來。”

謝策斂起眸色,掀起眼簾,語氣清淺至極,“沒有解藥。”

“你當真以為我不會定你的罪,要你的命!”謝珩聲音低壓,怒紅了眼。

“大哥當然可以殺我。”謝策目線輕劃,笑得囂張肆意,“可我死了,她該怎麽活呢?”

謝珩額頭青筋暴起,“你怎麽舍得如此對她,讓她受這樣的罪。”

謝策心臟被狠狠刺了一下,想到雪嫣如今蠱毒發作時的痛苦,雙手握緊,他冷冷看向謝珩,“大哥不如問問自己,如何舍得讓她受這樣的罪,她只要在我身旁,便不會有任何事情,她也只想在我身邊。”

謝策揮開他的手,緩緩站起身,黑眸銳利平視向謝珩,“現在是你硬要將她搶走,讓她受這樣的痛苦。”

謝策繼續刺激著他,“大哥將她還給我,一切就都好了,她也不用承受這無盡的苦楚。”

“再把她交給你折磨?做夢!”謝珩聲音冰冷。

謝策亦冷了眸色,鋒芒畢露,“我怎麽舍得折磨她,大哥怕是不知她與我在一起時有多快活,你知道她此刻最想要什麽?要我抱著她,吻她……”

“住口!”

兩人身上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瀕臨爆發,如果不是顧忌雪嫣身上的蠱,謝珩只怕控制不住當下就會殺了他。

謝策不緊不慢的與他對視,長久的僵持,謝珩終於先退步,他多猶豫一刻,雪嫣就會受多一分的折磨,“給她解蠱,我讓你平安出來。”

“我說了解不了,她此生只能與我綁在一起。”謝策忽然笑了笑,“當初大哥用侯府來跟我換顧雪嫣,今日我也是這句話,“我什麽都不要,只要她。”

謝策睇著怒極又顧及著不敢對他做什麽的謝珩,輕描淡寫道:“大哥還是盡快把人送來我身邊的好,她撐不了多久。”

牢門被摔的震天響,隨著謝珩離開,謝策眼裏的從容也消失殆盡,隱忍的不舍與驚痛統統透了出來,將玄黑的鳳眸浸染。

衛蕭勉強傷口勉強恢覆就快馬趕回了京中,得知謝珩在刑部又即刻趕去覆命。

謝珩快步從地牢出來,衣袂翻飛儀容早就不覆平靜,臉色陰沈的仿若能滴下水。

衛蕭心裏一緊,莫不是又生了什麽變數,他快步走上前,“主子。”

謝珩猛的停下步子,眉眼寒冽,戾氣四溢。

謝策只怕早就料到了這步,所以有恃無恐,蠱毒無解,難道他真得要將雪嫣送回火坑。

謝珩淩厲的否決了這個念頭,絕不可能。

他極力壓抑著讓自己平緩下來,瞥向衛蕭,“傳令下去,尋找所有通曉蠱術之人,立刻!”

衛蕭也不敢多問,凜眉道:“是。”

……

紫芙自那日後就一直被囚禁在暗室,昏暗不見光的暗室被推開,紫芙快速擡起頭,長久的黑暗讓她不能適應光亮,只看到兩個模糊的輪廓。

正暗測會否是世子已經脫困,自己已經被架了起來。

紫芙被帶到了謝珩面前,對上謝珩面無表情的眉眼,她便知情況不妙,跪地道:“見過大公子。”

謝珩淡看著跪在面前的紫芙,“接下來的問題我只問一遍,若是你敢隱瞞。”謝珩瞥向她怪異扭曲的右手,冷冷道:“那你的另一手也不必要了。”

紫芙駭然低眸。

“謝策給雪嫣下得蠱如何解?”

大公子知曉了蠱毒的事,說明姑娘身上蠱已經發作,算日子,也確實差不多了。

紫芙低垂著頭道:“屬下不知。”

謝珩擡眼,衛蕭會意上前,擒了紫芙的左手向後用力一折,脆響過後,手腕就軟軟垂了下來。

紫芙臉上血色唰的褪去,雙唇發抖,額頭上全是冷汗,顫喘著氣:“屬下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你對謝策衷心。”謝珩目光清掃,“那接下來就腿罷。”

紫芙擡起頭急道:“屬下真得不知道,世子又豈會將這樣的事告訴屬下,大公子就是殺了屬下也沒用。”

“屬下只知道,每回姑娘蠱毒發作,都只有在世子身邊才能緩解,除此之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紫芙說得很急。

謝珩未置可否,捉了她話裏的兩個字,瞇起眼重覆,“每回?”

紫芙眼皮一跳,“是。”

謝珩眸光深暗如漩,謝策竟是一次次用這樣方法來折磨她!

“姑娘只要離開世子一日以上,身體的蠱便會慢慢發作,最多一次,姑娘撐了三日,人就已經變得神志不清醒。”紫芙並沒有說假話,所以不怕謝珩發現。

姑娘是大公子的軟肋,世子或許能憑此脫身。

三天……謝珩倏然記起謝策曾有一次破天荒回府住了兩夜,離開的後一日又稱有事讓自己去了蘭亭小築,他是有意為之。

謝珩呼吸驟緊,謝策那時在對雪嫣做什麽?!

“接著審。”謝珩丟下話走出暗室。

用力吸著氣,壓在胸口的郁痛強烈至極。

伺候雪嫣的婢女尋著謝珩而來,一見他便道:“主子,姑娘的情況愈發嚴重了。”

謝珩匆匆趕至屋內,雪嫣緊抱著自己縮坐在床角,渾身發抖,不斷的抽噎哭吟著,一聲聲催的謝珩肝腸寸斷。

陸院正愁凝著目光,看見謝珩連忙道:“下官勉強用了些藥,姑娘好轉了不過一會兒,反噬就變得更猛烈。”

陸院正這會兒已經絕口不敢再提謝策,方才他分明聽見這位姑娘口裏喊著的一字不差,就是世子的名字。

這裏面的牽扯糾葛可不是他區區一個太醫能知道的,他須得裝聾作啞。

謝珩看著痛苦不堪的雪嫣心在滴血,“陸院正辛苦一夜,還請去稍作休息。”

陸院正點點頭,“下官也再去翻閱古籍找找看有沒有應對之法。”

謝珩走過去抱緊雪嫣,懷裏的人如驚弓之鳥,顫抖著不斷推他,過去她能熬過三天,是因為理智在強撐,而現在她本就渴望著謝策,如今蠱毒發作,只會比過去更為嚴重激烈。

墜入無間深淵的無助空洞從骨縫蔓延窒心臟,雪嫣感到的全是絕望,肌膚變得越來越脆弱,她哭啞了嗓子喚,“謝策,謝策,救救我。”

謝珩雙目通紅,緊緊抱著掙紮的雪嫣,嗓音沈重沙啞,“不要喊他名字,忍一忍,雪嫣,我們忍一忍,我一定可以找到辦法。”

雪嫣痛苦的推他的肩,身子極力向後仰,勾長的脖頸由如瀕死的墜雁,眼尾淌落的沾濕了鬢發,近乎崩潰的泣吟,仿佛隨時回哭斷氣。

謝珩緊咬著牙關,她痛,他比她更甚,可他怎麽能把她送回謝策身邊,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謝珩強逼著自己狠下心,“忍一忍,雪嫣,忍一忍。”

從日出到日落,兩人糾纏的無一不是狼狽至極,謝珩的衣袍被雪嫣揪扯的皺亂不堪雪嫣更是渾身汗透,整個人好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眸光更是渙散的沒有了光亮。

“好痛,好痛……你別碰我,好痛啊。”雪嫣沒有了力氣,只能不斷的縮緊自己,隨著時間越久,癥狀也越來越嚴重,被謝珩碰到的肌膚已經覺得疼痛難忍。

雪嫣難以忍受,將唇瓣咬的鮮血淋漓,鮮紅的顏色刺的謝珩瞳孔緊縮,赫然發現雪嫣的肌膚變得異常脆弱,甚至能看到一根根青色的脈絡。

他意識到不對,立刻松開手,雪嫣嗚咽著後退,把自己緊緊縮起不讓任何人觸碰。

謝珩一動不動,束手無策的無力感讓絕望。

地牢內,昏暗的油燈半籠在謝策身上,拉長的身影被投在墻上,顯出形銷骨立。

自昨夜謝珩離開後,他就在沒有合過眼,也沒有一刻冷靜。

謝策低垂著頭,眼裏的焦灼煩躁已經到了極致。

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一夜了,謝珩當真要這麽耗下去?

他這大哥與過去已經不同,他未必不會狠下心。

謝策壓緊唇角,呼吸粗沈,他的囡兒此刻一定已經哭了,耳邊仿佛已經聽見了那一聲聲委屈到極致的嗚咽聲。

謝策只覺得心都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他反覆握緊雙手,終於無法再等下去,驀然站起身,拖著殘破的身體走到牢房邊,“來人。”

聽到動靜的獄卒走過來,說話還算客氣,“世子有什麽吩咐?”

“給我倒盞茶來。”謝策沙啞著聲音,說得很吃力。

獄卒走回去倒水,喬裝的暗衛適時出聲道,“我送去吧。”

他拿了茶碗都到牢房外,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說:“世子,茶水。”

謝策擡手接過,手指用力捏緊著茶盞,指節上的骨骼凸起,壓著唇角吩咐,“去告訴謝珩,我同意解蠱。”

暗衛目光驚動,“世子三思!”

如今正是逼大公子收手的好時機,世子怎麽能在這時同意解蠱,一旦蠱解了,大公子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謝策睥向他的目光淩厲不容置喙,“讓你去就去。”

暗衛咬著牙頷首,借口離開地牢。

他走了兩步又猛的停下,如今情況非同尋常,世子的安危才是第一重要。

衛蕭從暗室出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謝珩在院子裏,目光僵硬,而他身後的屋子裏不斷有哭咽聲傳出來。

衛蕭如何不知道謝珩此刻心裏的苦痛,世子此番逼著主子把人送回去,簡直欺人太甚。

衛蕭走上前道:“主子,審過了,紫芙看來是真的不知道解法。”

謝珩聲音很輕,“可有找到懂蠱術的人?”

“時間太倉促,只怕還需要些時日。”衛蕭聽著那一聲聲清晰的,滿是痛苦的哭聲,心裏一陣沒有底。

姑娘現在這樣,總感覺一夜都難撐下去。

謝珩眼底的痛苦和掙紮幾乎將他吞沒,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謝珩闔緊眼眸,“去問問陸院正,可有想到應對之策。”

陸院正再次被請到屋內,看神色已經是焦頭爛額。

他看看床上已經哭得聲音沙啞,瀕臨崩潰的雪嫣,再看向一言不發註視著雪嫣,眸色沈如寒潭的謝珩,頓覺苦不堪言。

“或許可以嘗試用針灸之法壓制或是用藥塗抹緩解一二。”陸院正心裏清楚,這些方法都是徒勞,但謝珩此刻的樣子實在駭人,只能硬著頭皮說了。

“那就都試試吧。”謝珩聲音輕的如雪花飄落,眸色更是淡極。

陸院正趕忙去調配熬藥,只取了湯藥讓丫鬟給雪嫣塗抹。

雪嫣此刻只要一被人觸碰,尖銳的刺痛就穿透肌膚透進身體,她無力擡手,只能不停的哭喊,給她脫衣服的丫鬟都不敢上手。

謝珩背著身,臉色微白,眉眼間盡是痛楚,他不敢轉身,一但轉身,看到她痛苦的樣子,他就無法硬下心腸來。

兩個婢女對看一眼,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一咬牙,一鼓作氣為雪嫣退了衣裳,將藥塗抹到她身上。

如同之前一般,短暫的平覆後換來的是更強的反噬。

“主子。”婢女忽然驚呼。

謝珩快速回過身,雪嫣一如之前那般縮抱著自己,後背露出的大片肌膚泛出異樣的紅,仿佛像是要沁出血來。

謝珩縮緊眼眸,慌張,不舍,心痛,種種情緒一湧而上。

婢女試探著問:“可還要試試其他方法。”

“不試了。”謝珩輕聲說著,前上替雪嫣拉上衣衫,眸中流露出頹敗,極艱難的吐字,“備馬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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