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來，已經是兩日後。

鹿眠一直睡在厲墨雲的房間裏，索性這幾天都是昏迷，她也不知道自己睡著了之後，厲墨雲究竟去哪兒休息了。

鹿眠撐著身體坐起來，剛起身便忍不住咳嗽了幾下。

屋外的人聽見動靜，笑嘻嘻地問了句：“鹿姐姐，你可醒了？”

鹿眠聽出這是狐靈的聲音，應了一聲：“醒了。”

“那我給你端些飯菜來，這兩日昏睡都沒吃東西，肯定餓了。”狐靈說完，便有下樓的聲音。

鹿眠掀開床幔朝房間裏看了一眼，沒看見厲墨雲。

她猛然想起自己在昏迷前聽見的厲墨雲與風無的對話，臉頰上湧上了一層熱，她伸手摸了摸臉，將掛在一旁的衣服穿上，慢慢走到了桌邊。

早飯恐怕是早就做好了的，狐靈回來的很快，推門而入的時候風風火火的。

將清粥小菜還有油條放在桌上，狐靈就坐在鹿眠的對面，雙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看向她。

鹿眠漱完口，臉還沒洗就在那兒喝粥，喝到一半發現狐靈還在看，於是放下了碗筷，拿起油條咬了一口，問她：“你看我做什麽？”

狐靈端著小板凳往她跟前湊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問：“鹿姐姐與堡主是什麽關系啊？”

鹿眠冷不丁被這麽一問，牙齒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差點兒流出淚來。

“你……你為什麽這麽問？”

狐靈滿臉驚奇，伸出一只手指向她的臉：“哎，你臉紅了哎！快告訴我快告訴我，你與堡主是什麽關系？我想知道嘛！”

“能有什麽關系。”鹿眠打開她摸向自己臉的手，瞥開眼神道：“不就是與你們一樣，主仆關系嘛，我叫他堡主，伺候他起居，如此而已。”

狐靈撅著嘴：“我才不信呢，前兩日風無過來的時候，我就在外頭，他出來時臉色不好，說你在堡主心中非同一般，既然非同一般，自然也不會是普通侍女那麽簡單。”

“就是……就是比起普通侍女，伺候他更周到而已吧。”鹿眠趕忙咽下油條，然後推著狐靈道：“我要洗臉梳頭了，你快出去吧，別問這些八卦。”

“八卦？陣法？”

“……”鹿眠擺了擺手：“哎呀，與你說不通，總之別問我這些，你若真的好奇，就去問堡主。”

狐靈已經被鹿眠推到了門口，有些委屈道：“可是堡主已經要回堡中了，我還得留在人間辦事呢。”

鹿眠的雙手頓時松力，她想起來了，厲墨雲與風無對話的時候的確說過這些。厲墨雲如今頭上的角已經逐漸長出，身體起了變化恐怕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他道行高深此刻能壓制下來，可等雙角徹底長成還不知會不會化作原形或有其他更麻煩的事，還是早些回到十剎堡比較安全。

她知道他會走，卻不知道走得這麽快，短短兩日便要匆匆回堡了？

狐靈察覺到鹿眠脫力，收了玩鬧的心，轉身認真地問她：“鹿姐姐跟著一起回去嗎？”

鹿眠回神，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她那日只聽見了聲音，風無也問過厲墨雲是否帶她一同回堡，但是厲墨雲沒有說話，當時是搖頭還是點頭，她並不知曉。

狐靈見她神色暗淡，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哎呀，別擔心了，堡主那麽重視你，就連琉火石都給你了，自然不會把你丟在人間。前幾日不是還在眾門派弟子跟前說你是咱們十剎堡的人了嗎？既然是十剎堡的人，又是堡主的貼身侍女，定然跟著一起走的。”

鹿眠聽見她這麽說，心裏松懈了些，忍不住白了對方一眼：“怎麽還沒走？我還要洗臉呢。”

狐靈嘟起嘴哼了一聲：“走走走，我這就走。”

鹿眠笑了笑，伸手朝她頭頂上摸了一下：“等我身體好些了，在走之前，給你做燒雞吃。”

剛還生著氣的狐靈這回立刻高興了起來，原地跳了好幾下，出門看見牧臣的時候還笑道：“有燒雞吃咯！”

洗漱好了之後，鹿眠出了房間，牧臣還站在門口，她順口問了句：“堡主呢？”

牧臣瞥了她一眼，然後慢慢移開了視線。

鹿眠：“……”

怎麽這不說話的毛病都幾天了還沒好？

“你若不與我說話，我今日可不給你做排骨吃了。”鹿眠拿出殺手鐧，果然牧臣的表情有些松懈，在經過鬥爭之後，還是毅然決然地移開了眼神，就是閉嘴不說。

這態度，能讓牧臣放下排骨依然要遵守的，必然是厲墨雲的吩咐了。

鹿眠抿嘴：“行，你不說話可以，那我說話，你只需點頭或者搖頭，這總不違反厲大堡主的吩咐了吧？”

牧臣先是睜圓了一雙眼睛有些驚訝她如何知道是主人吩咐他別隨意回答她問題的，後又有些糾結點頭和搖頭到底算是回答還不算是回答。

鹿眠道：“堡主三日內回十剎堡？”

牧臣點了點頭。

鹿眠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肋骨，好在她身體好了許多，三日內恢覆應當沒問題。

“坐馬車回去？”

牧臣搖頭。

鹿眠抿嘴，如果是騎馬回去就有些麻煩了，騎馬她一來不習慣，二來顛簸之下，身上的傷也不知能否承受得住。

“堡主在客棧內嗎？”

牧臣搖頭，鹿眠做了個明白的表情，也不再問他了，至於厲墨雲為什麽不讓牧臣與她說話，還是等她見到對方的時候再問吧。

鹿眠原以為厲墨雲即便是外出辦正事兒，晚間應當也會回來了，只是沒想到她在對方的房裏坐到了亥時也沒將人給等回來，最後只能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自己房間去睡。

出門的時候看見了牧臣，鹿眠吐槽一句：“守著空房間有意思嗎？”

入了自己房間關門後，站在厲墨雲房前的牧臣隨後走到了鹿眠的房前，雙手環抱於胸，好似永遠不會累一般。

他哪兒是守著空房間？主人臨走前吩咐過他了，不論如何看好鹿眠。

接連兩日，鹿眠也沒見到厲墨雲，她忍不住跑去找牧臣說話的時候，牧臣又是板著那張面癱臉，根本不理會她。

除了醒來見到狐靈之外，鹿眠也再沒看見她了，三日無人說話，鹿眠感覺自己都快被憋瘋了。

她又一次沖到了牧臣的跟前：“堡主什麽時候回來？”

牧臣不說話。

“那還回十剎堡嗎？”

依舊不說話。

鹿眠伸出一根手指頭指到了牧臣的跟前，隨後將方向轉移，狠狠地往他胳膊上戳了一下，撇嘴道：“不說話算了，我自己出去轉轉，總行吧？”

牧臣做了個請便的姿勢。

鹿眠朝天白了一眼，下樓的時候還在想她怎麽現在這麽容易心煩氣躁呢？

不過是三日沒見到厲墨雲而已，本應該開心這三日一直有人照顧著，她還不用每天早起伺候人啊。

可習慣養成了，到點就醒，醒了才想起來厲墨雲不在，晚上又總是睡不著，一連三日下來，鹿眠再不出去透風，再不來個熟人說話，她真覺得自己可能要憋死了。

出了客棧，鹿眠回頭看了一眼，牧臣還站在二樓，藍色的身影動也沒動。

她撇了撇嘴，伸手摸了一下腰間，好在荷包裏面有些銀錢，出門買點兒吃的，買點兒玩兒的總歸是夠的，大不了再繞到有風客棧去，看看狐靈在不在。

若在，還有個人可以說話，況且她答應過，回十剎堡之前給狐靈做燒雞吃。

出了這條街，馬路對面便有人賣東西，鹿眠順著街道走了幾圈，買了些小吃，又看見了有賣穗子的攤位，想起來前幾日牧臣與安翎打起來的時候，他劍的穗子似乎被割斷了一小截，幹脆買個新的送給他。

沒辦法，人家不理她是聽上頭人的吩咐，但是他們身為好朋友，買個小禮物總可以吧。

鹿眠買了些東西，一路往有風客棧的方向走。

路過一個藥材鋪跟前，突然聽見裏面的人道：“雪靈草沒有了嗎？”

“沒了，全都賣完了。”藥鋪的老板道。

那人有些氣，提著劍便走出來，一出門剛好看見了鹿眠。

鹿眠眨著眼睛看向劉懷，先是楞了一下，隨後轉身就走。

“鹿師妹！”

劉懷幾步沖到了她跟前攔住了她。

鹿眠有些慚愧，前幾日厲墨雲當著他們的面宣告她從今往後是十剎堡的人，才沒過幾天便單獨碰見了劉懷，她臉上無光，心裏更是說不出什麽滋味兒。

“劉師兄好。”鹿眠小聲地打了個招呼。

劉懷皺眉：“鹿師妹既然在汴城，莫非厲墨雲這個妖孽也沒走？”

鹿眠擺了擺手：“他不在汴城。”

劉懷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哼了一聲：“上回在青河徐家，鹿師妹可把我騙的好慘，我當真以為你是被妖孽擄了去根本毫不知情，現在看來真是可笑。”

鹿眠只覺得臉頰發紅，像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一般，有些無地自容了。

“劉師兄怎麽還在汴城？沒走嗎？”鹿眠扯開話題。

提到這個，劉懷就有些氣：“還不是因為厲墨雲這個妖孽，幾日前大師兄耗盡靈力，又被他的威壓震傷，如今尚在客棧養傷，就差一味雪靈草，偏偏整個城池都跑遍了，附近的鎮子也問過，所有雪靈草全都賣光。”

鹿眠一楞，伸手撓了撓頭發，心想該不會是十剎堡的人幹的吧？

鹿眠又問：“那安翎師兄現在情況如何了？”

“能如何？床都下不來！”劉懷伸手抓住了鹿眠的手腕：“不論之前厲墨雲說了什麽，你終歸是我淩雲派的人，即便如今歸了十剎堡，也得與我回去領罰之後，掌門決定放你走，你才可以入十剎堡做妖。”

鹿眠一驚，扭了扭手腕：“劉師兄在這兒與我叫什麽勁，快去找雪靈草救大師兄要緊啊。”

“不行，你得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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