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先是一笑，隨後想起來這件衣服已經被人訂下了，有些為難地看向小廝。

小廝同樣也很為難，上前給厲墨雲道：“這位爺，這衣服小店恐怕不能賣。”

厲墨雲瞥了他一眼，小廝支支吾吾道：“這衣服原先是雁城孟家的小姐看上的，說是今日過來試，這不人沒來，所以先給這位小姐穿著，但……”

厲墨雲晃著扇子，話聽到這兒也明白是什麽意思了，他從袖中抖出了個令牌，用扇子挑到了小廝的眼前，面色冷淡。

小廝看向令牌，驚得連忙給對方跪下，急急忙忙賠禮道歉：“哎喲餵，是小人眼拙不識泰山！衣服您拿走，就當是蘇軒送給您了。”

鹿眠還扯著自己的袖子有些沒看懂呢，厲墨雲拿出了什麽令牌那麽厲害？

厲墨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怎麽行呢？錢還是要給的。”

小廝頭都不敢擡：“老板娘有吩咐，凡是您府上來的人，都不能討要一分銀錢的。”

厲墨雲也著實不可能把幾千金帶在身上，於是在荷包裏搜了搜，搜出了個玩意兒直像丟廢品一般丟到了小廝面前道：“送給你們老板娘玩兒吧。”

然後對著鹿眠勾了勾手：“蠢貨，走了。”

鹿眠抿嘴，提著裙擺，路過小廝的時候特地看了一眼。那東西是當初藍菱月送給他的，純金的鉤花盒子裝著的鴿子蛋般大小的寶石，別說千金，若是放到世面上去賣，估計能賣萬金。

她吞了口口水，小聲地問了厲墨雲一聲：“他們不找錢嗎？”

厲墨雲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鄙夷：“你很差錢？”

鹿眠撇嘴，即便不差錢，但也不能這麽糟踐東西啊，難怪蘇軒的老板從來不收厲墨雲的錢，單看這給錢的架勢，一次給了十多件衣服的錢，下次再來買，誰會收錢？

“那堡主剛才拿出來的令牌是什麽？”出了蘇軒，鹿眠又貼上去問。

厲墨雲道：“國舅爺的令牌。”

“您偷來的啊？”鹿眠睜大了眼睛：“還是造假？”

厲墨雲轉身便拿著扇子往她頭上敲了一下：“是真的！”

鹿眠先是不解，他厲墨雲怎麽成了國舅了？後來跟在後頭走了幾步，瞧著厲大堡主嘴角掛著的笑頓時明白過來，如今這朝中有他十剎堡的人。

鹿眠抖了抖兩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那一瞬從心底湧上的寒意真是讓她啞口無言。

當今皇後恐怕就是十剎堡中的女妖，那他有國舅爺的令牌也沒什麽稀奇的了，加上蘇軒本就是個成衣店，沒有太大的勢力，自然想要巴結朝中官員，將衣服賣入宮中，與朝廷做買賣。

十剎堡的手都伸到朝中去了，可想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可怕。

鹿眠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厲墨雲回頭看向她：“怎麽？走這麽慢，還要本座背你？”

鹿眠擺了擺手：“不是不是，只是有些……堡主你不覺得我好像知道的太多了嗎？”

整個十剎堡都剖開了明擺著地放在她面前了，她一時有些難以消化。

“所以你以後行事給本座謹慎些！”厲墨雲挺著背晃著扇子道：“你既已回不了淩雲派，以後就老老實實地在十剎堡待著。雖說是侍女，但畢竟是伺候本座的人，以後別穿那些粗衣麻布掉了身份，更別讓本座看見你對本座手下的人奴顏媚骨，丟臉！明白嗎？”

鹿眠心想她什麽時候對別人奴顏媚骨過？

她向來奴顏媚骨的對象就只有您啊厲大堡主！

雖說心裏有些腹誹，但鹿眠還是很乖巧地點了頭。

轉念又想，如今她已經是堂主以上級別的人了，在淩雲派混，混一輩子也未必能混到這個位置，這麽想想還有些小欣慰。

鹿眠這身衣服的確有些過於招搖，原本與厲墨雲走在路上，路上皆是看厲墨雲的，如今多了一半看向她，讓她稍微有些不習慣。

說相貌，這女主角的相貌長得也算是好看的了，只是之前不愛穿些艷麗顏色，加上每回出現都跟在厲墨雲的身後，自然不算顯眼。

如今看她的穿著打扮，怎麽也不像是個侍女，反而比大家小姐來的更為高貴。鹿眠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地上的灰不小心弄臟了這價格不菲的裙子。

隨後鹿眠又跟著厲墨雲走了不少地方，大多都是賣胭脂水粉金銀首飾的地方。

鹿眠總覺得這樣怪怪的，可那種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又不知從何而來。

出去買東西，專挑她喜歡的還不用擔心錢，後頭跟著個厲墨雲這樣多金又帥氣的男人掏腰包，簡直是大大提升了她身為女人的虛榮心。

於是捧著一堆東西回到有風客棧的時候，鹿眠的腰桿兒都挺直了。

狐靈看見她手上的東西，張了張嘴：“嘩……”

等鹿眠將東西都放在桌上，她才看見了鹿眠的衣服，頓時大聲尖叫了起來：“啊！雲織的裙子！我都買不起！”

喊完，轉頭狠狠地瞪了風無一眼。

風無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很無辜。

厲墨雲倒是一臉無所謂，走到了個太陽曬不到的角落裏，掀開衣擺坐在椅子上，手上的扇子扇得飛快。

鹿眠自覺地給他倒了杯茶，厲墨雲瞥了一眼還冒著熱氣的茶水，皺眉道：“燙，不想喝。”

臨近晌午，外頭的太陽越來越毒了，吹進客棧裏的風都是熱的，難怪逛到後面厲墨雲已經臉色難看，急忙忙地往回走了。

鹿眠見他一臉不爽的樣子，心裏不知道什麽情緒，總想著把他眉心的皺痕撫平。

畢竟人家好心又花錢地陪自己逛了一上午，還買了這麽多奢侈品給她，犒勞一下對方還是可以的嘛。

鹿眠剛打算離開，厲墨雲就瞥了她一眼：“去哪兒？”

“後廚。”指了指後廚方向。

“本座吃不下。”厲墨雲往後一靠，離他不遠的牧臣與狐靈都露出一副深受打擊的表情，鹿眠一臉不解：“你們幹嘛這樣……”

風無搖了搖頭：“堡主都不想吃，他們自然沾不到光，一個吃不到排骨，一個吃不到雞了。”

鹿眠扯了扯嘴角，有風客棧的後廚做飯還是很不錯的，她嘗過，味道比之前去的所有客棧做的都要好。

鹿眠對著厲墨雲道：“我給堡主弄些解暑的。”

厲墨雲扇子也懶得扇了，整張扇子打開蓋在自己的臉上，沒回話。鹿眠知道他是默許了，於是便往後面跑。

自從鹿眠腰間掛了厲墨雲給她的琉火石後，整個有風客棧的人都得聽她的吩咐。這個天要買到冰塊實屬不易，不過有風客棧有購冰的來源，鹿眠讓兩人去買些冰回來，自己在後面挑了個較小一些的西瓜。

等冰塊回來之後，鹿眠才將冰塊鑿碎了放入木桶中，然後把整個西瓜也放在裏面，覆上碎冰，再蓋上蓋子，就站那兒等了一刻鐘的時間。

買冰回來的小廝見鹿眠這舉動堪稱奢侈，但是又不好直截了當地跟厲墨雲身邊的人說她太浪費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鹿姑娘這樣是做什麽？”

“冰鎮西瓜啊。”

小廝扯了扯嘴角：“那這些冰不都浪費了嗎？”

鹿眠笑了笑：“給堡主的怎麽能算是浪費？”

小廝啞口無言，幹笑了一聲：“姑娘從十剎堡裏出來的就是不一樣，行為都非常大氣呢。”

鹿眠楞了一下，剛想反駁她不是從十剎堡裏出來的，話就到了嘴邊不知為何卻說不出了。她這行為也太像一個盡職的侍女，說不是十剎堡裏伺候厲墨雲再跟他一同出來的，恐怕都沒人信。

一刻鐘後，鹿眠取出西瓜，剖開後去皮留瓤，再用勺子碾碎，將所有的瓜汁倒入碗裏，剩下稀碎的瓤全都不要。

弄了滿滿一碗西瓜水後，鹿眠從桶中拿了兩塊冰塊出來丟入碗中，然後笑嘻嘻地去端給厲墨雲。

小廝瞥了一眼桌上還剩下大半的西瓜和桶中的冰塊，耗了十五金買回來的冰塊，也就只為了一碗西瓜水而已啊。

鹿眠端著西瓜水去大堂的時候，厲墨雲正與狐靈幾人說話，牧臣那幾人表情嚴肅，厲大堡主倒是靠著椅子閉上眼睛，臉上依舊是大爺不爽的表情。

風無見鹿眠走過來，要說的話也止住了，厲墨雲道：“說下去。”

風無看了鹿眠一眼，隨後繼續道：“屬下得知，絕樓的老板只是個幌子，其背後勢力非常神秘，鹿眠被豹三綁走的當日，申洳瑛的房內尚有達官貴人聽曲，後來那兩名官員也死於意外，這絕樓恐怕與雲霞莊和楓葉山莊脫不了幹系。”

“本座倒覺得，絕樓、申洳瑛，都與十剎堡有關系。”厲墨雲睜開雙眼，瞥了一眼剛走到身邊的鹿眠，又將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看見了紅彤彤的一晚水，皺眉：“這是什麽？”

鹿眠眨了眨眼睛：“西瓜汁啊。”

厲墨雲頓了頓：“本座不喝。”

“堡主放心，我知道你不吃素，我都弄好了，一塊瓜瓤都沒有，你就當喝茶吧。”鹿眠將西瓜汁放在了厲墨雲跟前。

狐靈將頭伸過來：“竟然連西瓜子都沒有。”

“都挑掉了嘛。”鹿眠笑著。

西瓜水還是冰的，裏面的冰塊也未化，瓷碗周圍因為西瓜水的溫度與外界的高溫相撞而結了不少水珠。風無湊過去聞了聞，淡淡的西瓜清香撲鼻而來，他挑眉，看向鹿眠的時候嘴角帶著調侃的笑容：“鹿姑娘還真是蕙質蘭心。”

鹿眠被風無這一誇，厲墨雲的視線也帶著些微看不懂的意思落在了她身上，惹得她背後一僵，都不知怎麽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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