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蘿剛回國那陣子，總是習慣性地半夜會醒過來，想起床去看看小安安是不是睡得安穩，有沒有餓了，被子有沒有蓋好，她睡在褚哲宸懷裏，一動褚哲宸就醒過來，他卷過被子把她重新抱回來，迷迷糊糊道：“別去了，有保姆呢。”

陸煙蘿推推他：“反正都醒了，去看看好了，你接著睡。”褚哲宸於是頂著一頭亂發坐了起來，夢游一般地跟著陸煙蘿去育兒房，陸煙蘿看他那不在狀態的樣子，忍俊不禁道：“叫你自己睡，幹嘛又要起來。”

褚哲宸估計自己在說什麽都不知道：“陪你嘛，我也看看安安。”陸煙蘿返身握了他的手，牽著他往育兒房走，她明白褚哲宸在盡力彌補他曾經缺失的那段時光，想盡量參與養育孩子這件事，她心裏很是感激。

等這樣反覆起了幾遍後，連褚哲宸都沒了睡意，返回臥室時抱著陸煙蘿不依不饒地拿頭發蹭她，陸煙蘿被蹭得很癢，咯咯笑道：“幹嘛啦？不睡覺了？”蹭了半天褚哲宸才說：“煙蘿，我發現你現在不喜歡我了，你比較喜歡安安。”

陸煙蘿噗地笑了：“這是什麽話？對兒子有意見？”褚哲宸撐起腦袋到了她上頭道：“我是對你有意見。”陸煙蘿聽見他一副撒嬌的口氣，這可從來沒聽過的，估計他還困得不清醒，拿出長輩的口吻，笑瞇瞇地捏了捏他的臉說：“那我要怎麽做？”

褚哲宸果然腦子還有些遲鈍，停頓了一下道：“不知道，反正我覺得你現在比較喜歡安安。”陸煙蘿心裏嘆了口氣，這男人，都比小孩子還幼稚，她伸手捧住他的臉說道：“安安是你兒子，我喜歡他還不是因為喜歡你？”

褚哲宸有點受用這話，想了一下，遲疑道：“這麽說……也有道理。”他摸了摸陸煙蘿手上的戒指道：“婚禮……真的不要辦？”陸煙蘿笑笑說：“公公這樣的地位，如果辦婚禮的話，肯定要很盛大，婆婆現在身體不好，別折騰了吧，給賓客們折現，他們更開心啊。”

這論調褚哲宸已經聽她說過很多回了，低頭親了親她道：“只要你樂意就好了，煙蘿你的想法總是跟別人不同，很奇怪。”陸煙蘿也吻他，好像覺得很有趣似的問道：“我哪裏跟別人不同啊？很多女孩子都是這麽想的。”

褚哲宸躺下來摟住她道：“唔……我以為女孩子都向往什麽夢中的婚禮之類的……”陸煙蘿仰頭看看他說：“誰說的？你以前的女朋友？”褚哲宸一楞，隨即老實道：“你還是這麽聰明……”這下輪到陸煙蘿撐起身體了，居高臨下地陰測測地說：“褚哲宸先生……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褚哲宸哈哈一笑，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吻她，陸煙蘿被他嘴角的笑意也帶得笑了起來，附下來伸臂繞到他脖子後面摟住他，褚哲宸輕輕咬了一下她的櫻唇道：“好像吻技變好了一點。”陸煙蘿趴在他胸口嘿了一聲：“那還真是對不住，過去要你忍受我。”

褚哲宸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道：“確實……”陸煙蘿霍地坐起來，作勢拿起枕頭要砸，褚哲宸也急忙坐起來，一邊笑一邊奪，陸煙蘿沒奈何，最後還是被制服了，她不甘心地掐著褚哲宸的脖子，裝出惡狠狠的聲音道：“說！你的前任什麽樣的？還有，我哪裏奇怪了。”

褚哲宸任她掐著脖子晃，斷斷續續地說：“好啦，乖，別晃了，告訴你了。”陸煙蘿氣呼呼地抱著胳膊，等他說，褚哲宸摸了摸脖子：“前任是個日本裔美國人，那時候我剛從男校畢業，沒見過女人，所以各種第一次都被奪走了，這樣交代你滿意嗎？”

這故事跟陸煙蘿猜得八九不離十，隨即用詭異地語氣問：“還有呢？只有一個？”褚哲宸又是一楞，搖搖頭道：“你真的不用這麽聰明的，好吧，還有一個，是大學的學妹，臺灣人，追求了我一年，我覺得無所謂，所以也交往了一下。”

陸煙蘿鼻子裏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褚哲宸看著她說：“怎麽了？對這個交代不滿意？我發誓就只有這兩個。”陸煙蘿隔了半餉才道：“現在呢？她們都在哪呢？”“這……我可不知道了……在歐洲，男女關系都很幹脆的，大家都很玩得起。”

褚哲宸看看陸煙蘿的臉色，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應該……沒事了吧？陸煙蘿忽地轉頭道：“還有呢？我到底哪裏奇怪？”“這……”這對褚哲宸來說，可真是一言難盡吶，他打了個哈欠，躺回去道：“好困了，先睡。”陸煙蘿不依道：“怎麽這樣呢？不行啦。”褚哲宸被晃得受不了，一翻身威脅地說：“你睡不睡？不睡就做點別的事情哦？”陸煙蘿立刻不敢了，利索地蓋上被子道：“睡、睡！”

對於陸煙蘿到底哪裏不同，其實褚哲宸也說不好。他那兩次所謂的戀愛都讓他覺得很無聊，對於第一任“女朋友”，他覺得彼此好像純粹是因為“性”在一起，他對此好奇，而她谙於此道，然後他對這樣的關系很快就厭倦了，沒出半年就橋歸橋路歸路。

至於第二任“女朋友”，這位暗戀他的小師妹實在是太靦腆了，以至於兩個人交往後和交往前也沒什麽差別，這小姑娘連看著他的臉好好說話都做不到，褚哲宸覺得這樣的“戀愛”不談也罷。

他從此覺得自己對男女關系好似很是淡漠，他天性在生活中就很少去註意他人，更何況異性，所以他以為愛情這種事情，這輩子都找不上他，誰知道就被他撞見陸煙蘿。第一眼見到她，他看不清她的臉，也沒興趣去看，直到她乖順地給他倒酒，眼睛裏卻閃爍著不甘與倔強，他有些不屑：既然要出來賣，卻又玩不起，無趣的人，所以他偏偏不喝她倒的酒。

直到後來她強迫她自己灌下了那瓶下過藥的酒，他心底升起一股憐憫：生活不易，何苦這樣為難弱者？他給陸煙蘿和範曉桐解圍，送她們去打車，到了外面還被陸煙蘿搶白了一頓，他才看清的她的樣子，很漂亮的姑娘，可惜誤入歧途。

他想不到他們第二次見面居然就在隔天，在他還想得起她的臉的時候，在一片哭天搶地的哀嚎聲中，他看到她看向他冷冷的視線，她要和他打賭，多麽有膽色的姑娘，他真是欣賞。

結果打賭是她贏了，他實在好奇得很，所以約她見面，甚至花錢請她做他宴會的女伴，其實葉冷卉不陪他，他完全可以不要女伴單獨赴會，但他就是想看看，讓她進入他的這個階層，會是什麽樣？她會用葛達尼尼，還對陷害她的人倒打一耙，其實她還蠻適合在上流社會生存的。

靳少他們都對她感興趣得不得了，他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錢揮燭搞出這麽個事情，還害他被她打了一巴掌，她性子強烈，他早就該知道，他忽然很生氣，為什麽她就是這麽執拗，不肯順他的意？他強行吻了她，真的很美味。

再見面是很久以後了，他很偶然地路過喬憶初的公司，想起有些文件要簽，幹脆自己直接過去，卻在辦公室裏等來了她旁若無人地在那裏換衣服，難道他不知道這辦公室還有裏間嗎？他卻不出聲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簡直像個偷窺狂。

她禮服背後的拉鏈拉不上，她一邊扯還一邊一跳一跳的，實在滑稽地可愛，然後陰錯陽差地他們一起躲進了狹窄的櫃子裏，他們緊緊相貼，他能感覺她玲瓏柔軟的身體曲線，他簡直控制不住想要立刻親吻她、撫摸她、擁有她。

到後來她還給他念了首情詩，像古道般空靈，念得他的心酥酥麻麻的，要怎麽做她才會和他有一樣的感覺？

在塌方工地的現場他居然看到了她，跟他的弟弟一起來，看到他就像躲瘟疫一樣逃開，他身不由己地跟著她而去，卻聽到她跟其他工人家屬數落他。他很幼稚地想要在她面前表現表現，卻不慎造成了二次塌方。

面對她崩潰地大哭，他也楞了，他知道他要是把這件事搞砸了，她永遠都不會再理他，他安慰她，一切都會好的，也是安慰自己。

被母親拉去相親以後，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他想見她，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其他想法。卻突然得知她被弟弟連累，被人綁架。那瞬間他甚至擔心她多過擔心他弟弟，弟弟是男孩子，又是諸家的人，綁匪不敢對他怎麽樣，但是她，他想起抱她在懷裏的感覺，那麽柔弱的身體，怎麽禁得起什麽折磨？

他甚至生起他弟弟的氣來，到底為什麽好好的，車上還要載著她，把她卷入危險裏？當他闖進小石屋，看到她赤身露體地被人壓在地上，他簡直有毀滅全世界的沖動，警察開槍立刻把那人打死，他脫下衣服卷起她，像抱著易碎物，他才知道他有多害怕她出事，不管她是陪酒小姐也好，三陪小姐也好，他愛她，誰也不能傷害她。

等到了醫院，聽著醫生細數她身上的各種大小傷勢，只是越聽越心驚，只說到婦科的部分，他卻忽然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醫生居然說，她沒事，還是處子，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後來他才想起他同她相吻和身體接觸時，她那些生澀的反應，那麽明顯，他卻都沒註意到，這一切都告訴他，在“第二夢”的初次相遇，於他是巧合，而於她，也同樣是巧合，她根本就不是會所裏的陪酒小姐。

在明白這一點時他如釋重負，並非他對於女性的清白有多麽看重，他早就決定無條件地接受她，他只是害怕她心裏留下傷痕，而且她若是身世清白些，更容易讓他的家族接受她。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什麽地方這麽吸引他，若說是美貌，她固然是美貌，但他也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他生活的圈子，本來就可以經常見到這個國家最頂尖的美女，她們經常作為宴會女伴之類出現，陸煙蘿的長相固然不錯，但與那些頂尖美女相比，又不過尋常了。更何況最初見面時，他根本看不清她的樣子。

那麽個性呢？他不得不承認她是超乎尋常的聰明，而更加超乎尋常的卻是她的倔強和對自尊的堅持，就算遍體鱗傷甚至性命不保，她都要守住這兩樣東西，她那種身處不幸時表露出的無聲的抗爭，像要噴火般的雙眸，叫他又愛又恨。

褚哲宸翻身又把陸煙蘿抱在懷裏，夢中她的表情多麽柔和，他想著雖然那抗爭的表情叫他著迷，但往後她的生活中不會再遇到任何不幸了，因為有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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