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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你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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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瑛的胎像極穩, 因為月份小她身形纖瘦,從身段看不出異樣,之前她不知自己有孕,行走間毫不顧忌, 輕盈爽快, 現下便很是小心,不管去哪, 作甚, 總會將手護在小腹,生怕碰了, 撞了。

陸奉禦收起脈枕,轉過身去咳了兩聲。

他是一日壞過一日, 眼見著行將就木, 渾濁的眼珠似即將枯涸, 沒有一點神采。

“陸奉禦, 陛下的病究竟能否消減祛除?”

謝瑛摩挲著雪白皓腕,想著那日周瑄悲憫絕望的神情, 他說自己是瘋子,說話時眼睛看著自己,又在自己迎上去時, 倏地避開。

高傲矜貴的天子,怕看到旁人對他的可憐。

即便是她,也不成。

陸奉禦掃了眼寂靜的內殿, 沈聲道:“若說徹底驅除,老臣沒有把握, 但老臣肯定的是, 於陛下而言, 此癥可憑他心志壓下,並非非要根除不可。”

“心志?”謝瑛揣摩這兩字,有些不解。

“既是瘋癥,如何在意識癲狂時克制?”

“外力刺激與潛在威脅,可加重病狀,陛下是帝王,無時無刻不殫精竭慮,患得患失,若能讓他在潛移默化中松弛心神,那麽他克制自身的能力便會增強。

先前幾回,每每牽扯到娘娘,陛下雖暴躁郁結,卻也能將情緒偃旗息鼓,臣無從得知他是怎樣做到的,但陛下的確做到了。”

謝瑛約莫聽明白陸奉禦的意思,遂沈吟少頃,問:“您的意思,是讓他盡量平和從容,對嗎?”

陸奉禦點頭,收拾了藥箱躬身請辭。

離開殿門前,謝瑛又問了幾句他的身體,陸奉禦笑著感嘆,道殘生了了,捱到幾時便幾時。他將侍奉調理聖人的法子逐步告知謝瑛,如同托付後事一般,無不精細。

謝瑛便明白,陸奉禦大限將至。

濃黑的夜色將庭院籠在靜謐當中,顧九章率黑甲衛沿著宮城巡視,換防之後嚴密盤查,待行至清思殿時,終是沒忍住,往內瞟了眼,殿中燈火通明,只瞧著,便覺心內暖融融的。

皇後有孕的消息不出一日便傳開,初聽之後,他很震驚,然震驚之後,便是無限的悵惘,失落。

倚著宮墻,聽各路黑甲衛折返的腳步聲,暗淡的月色下,那雙桃花眼微微瞇起。

“可有異樣?”

“回稟大人,沒有!”

正欲離開,忽聽黃門恭敬的聲音,緊接著承祿的嗓音傳入耳中。

顧九章與其餘人站直身體,如石像一般屹立兩側。

明黃常服修飾的帝王,目不斜視穿過人群,頎長俊朗的面容沁著威嚴,待走過顧九章,他忽然停下腳步。

與此同時,顧九章亦秉了呼吸。

頭頂的壓迫感與暗沈的陰影一並襲來,仿若無形的手掌,兀的攫住喉嚨。

顧九章咽了咽嗓子,聽見他淡聲開口。

“聽聞平寧郡主近日正為你選妻。”

不是疑問,而是平靜的陳述。

顧九章硬著頭皮嗯了聲。

周瑄笑,隨後闊步踏入殿門。

周遭的空氣儼然滲出冷意,顧九章打了個寒顫,握緊長/槍。

紅燭冒著裊裊青煙,映照出單薄嫵媚的身段,謝瑛左手托著腮,右手執卷,光影剪出曼妙的輪廓,長睫忽閃,在聽到細微腳步聲後,擡起頭來。

柔婉瀲灩的眸光,明凈澄澈,望向周瑄時,彎起眉眼,她裏頭穿了件緋色裹胸襦裙,尚未沐浴,外面連罩衫都沒穿,只挽著一條泥金帔子,愈發襯的皮膚細膩瑩白,青絲如瀑,垂在腦後,遮住大片雪膩肌膚。

大掌覆在她圓潤的肩頭,捏了捏,“在看什麽?”

周瑄從後環住她,心裏有股奇妙的情緒在不停湧動,直至堆積膨脹,將那顆心塞得滿滿,充盈出灼熱的溫度。

他不動聲色地舔了舔唇,克制著自己的荒唐。

“《雲笈七簽》卷的清靜心經。”謝瑛拿給他看,周瑄皺眉,接過後反手扣在案上,瞧她依舊清減纖細,不由勾起那下頜,俯身親了親唇。

“看這勞什子作甚。”

將人小心翼翼抱起,舉止間怕碰到小腹,因而很是緩慢。

謝瑛摟著他的肩,聽他認真說道:“你該多出去走走,眼下入春,河道裏的冰都化了,宮內攢局打馬球,明兒便有一場,你同昌河一道過去,權當散心。”

她皮膚很白,白的沒有瑕疵,從前不覺得什麽,如今周瑄是怕她活動不夠,才讓然小臉如此瑩白。

他問過陸奉禦,女子有孕期間,最是折騰勞累,不僅吃不好睡不好,便是吃了睡了,肚子裏那位便也把想要的都奪走,誰又知道母親留下什麽。

是以,周瑄擔心,此時謝瑛擔著孩子的累,日後生產還要跟他受罪。

原先的喜悅因為病癥而削弱,如今更因為謝瑛的疲憊而蕩然無存,若能重選一次,他不會這樣早便要孩子。

“昌河不在宮裏。”謝瑛被放在榻上,順勢扯過軟枕墊在腰間。

周瑄聽說過公主府的傳言,不由蹙眉:“她又收了兩個幕僚,渾然忘記自己還是個母親,不管淳哥兒,扔在趙太妃處將養,她是糊塗了。”

謝瑛不語。

周瑄見狀,捏住她下頜強行逼她回應,盈盈水光泛著繾綣,他啞了聲,低低說道:“罷了,往後你與她少些來往,省的被教壞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會輕易被教壞。”謝瑛反駁,“何況,我並不覺得昌河過分。”

周瑄的眸光順勢冷凝,嗤了聲,不屑道:“鎮日與那些面首廝混,這都不算過分?”

謝瑛扭開頭,好生與他解釋:“你情我願的事,昌河並未強取豪奪,他們需要昌河的扶持,昌河亦需要他們彌補空虛,各取所需,明明白白,何以談得上過分。”

此言一出,周瑄不可謂不震驚,瞪著她看了半晌。

謝瑛拉過他的手,掰弄那細長的手指,若有似無擡起眼皮,“陛下為何這樣看我。”

周瑄脫開手指,轉而箍住她的腰,向上揉了揉,謝瑛不受控制的仰倒,面上盡是紅潤。

“陛下,你這實屬無賴。”

“是懲罰,懲罰你說錯話。”

周瑄理直氣壯,甚至手下動作更加用力。

謝瑛面頰很快如著火一般,雙手虛虛抓住他的手指,聲音化成水:“仔細別傷了孩子。”

這成了她的借口,每每在周瑄使力時,她承受不住便拋出孩子。

周瑄沒好氣,卻也不敢唐突,只得生生收了勢,抱怨道:“你真是個小騙子。”

掌腹貼著面頰,拇指摩挲那秀挺的鼻梁,周瑄傾身上去,鼻尖觸碰鼻尖,忍得不甚艱難。

謝瑛歪頭,咬了他的指尖。

濡濕尖細的牙齒,仿佛剝開他燥熱的心,一層層的硬殼褪去,那腫/脹喧鬧便再無阻擋,堂而皇之的跳躍出來。

他眼眶通紅,鋥亮,像野獸般凝視謝瑛的眼底。

謝瑛松開牙齒,繼而咬住自己的唇瓣,長睫眨了眨,柔聲道:“我不認為昌河做錯,卻也不會如她那般行事。

我只是想說,人都有自己選擇生活的權力,至於往後的日子是好是壞,苦的澀的甜的糯的,也都得吞下當初做的果,誰都逃不過。”

她說這話,無非是想告訴周瑄,因果有始終。

可周瑄聽了,卻難以避免的想到雲六郎,還有方才碰上的顧九章。

於謝瑛而言,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苦果了吧。

那麽自己呢,合該是顆好果子。

他這麽想著,忽覺一只柔荑包裹過來。

渾身僵住,心跳驟然急促。

與此同時,口中幹燥饑/渴。

謝瑛臉色更艷,如枝頭綻放的牡丹花,明媚生動,柔軟溫熱的身體靠來,綢緞般的長發垂落手背,周瑄心尖癢癢,目光所及,那肌膚美玉一般,擦著自己的外裳留下殷紅的印子。

他仰起頭,任憑那柔荑握住。

“謝瑛,朕會傷了你。”他邁入謝瑛頸間,每一個字都吐的費力。

謝瑛沒說話,慢慢擡起頭,另外一只手撫上棱角分明的面龐,沿著硬朗的線條一點點摩挲到唇角。

忽然,她委屈的嗔了聲:“你騙我。”

周瑄心被揪住似的,忙回應:“是朕不好,朕不該騙你。”邊說,邊用袖子去擦拭她的眼角,順著她的話,說道:“朕是個瘋子,可朕喜歡你。”

“謝瑛,朕喜歡你。”

謝瑛咬著唇,那稍顯粗糲的手指還在眼尾摁著,怕她再哭,已經扯出最裏頭的綿軟寢衣袖子。

“不能拋下朕,知道嗎?”

試探性的一句,周瑄握住她的臉,啄了啄她的眼皮,“你說過的,不能忘了。”

謝瑛忍不住被逗笑,“忘不了的。”

周瑄卻不信,將要離開,又被謝瑛抓住,嘶了聲,耳根子都紅成一片。

“陛下想去作甚?”

手指覆在上面,明顯覺察出他的煎熬。

“謝瑛...”咬牙切齒的低呼,周瑄額頭滴下汗來,看著一臉得意的謝瑛,後脊繃的緊緊。

“朕去找張紙,寫下來,你在上面摁個手印,省的忘記。”

“先忙正事。”謝瑛如是說著,彎腰解開他的帶子,錦褲掉落,聽見清脆的叮當聲,懸掛的玉佩打在地上,旋了幾個圈,撞到床腿才停住。

謝瑛頭一回做這種事,雖小臉滾燙,卻還要裝出淡定平靜的模樣,起先是一只手,後來力道不足,見他沒有露出愉悅的表情,便知沒有盡興,遂咬咬牙,兩只手一道兒用力。

做到半途,謝瑛便有點後悔了。

何謂血氣方剛,何謂魁梧精壯,她那手指都開始打哆嗦,周瑄才漸入佳境,拉著她滿嘴葷話。

“朕這裏受過傷,你檢查一下。”

手指貼住衣領,隔著單薄的寢衣撫落在堅硬的胸腔,謝瑛蜷起手指,又被他強行掰開,去碰那裏的劍傷,或是孔洞狀,或是長條狀,之前看過,可此時不同,周瑄的手與她的手交握在一起,引著有條不紊地去仔細觸碰。

或短或長,停留的時間足以讓謝瑛沁出薄汗。

“這兒,檢查好了嗎?”

周瑄的嗓音徹底啞了,頗有興致的仰躺在榻上,圈住謝瑛的腰,似笑非笑的凝望她慌亂的眸子。

“好了。”謝瑛拂了拂汗,欲起身,被他摁在身上。

“我去書案,給你寫保證書。”

謝瑛手抖,雙腿更是發抖。

周瑄顧及著孩子,沒敢做更過火的事,只是他眼裏的欲/望著實濃烈,像是嘗了甜頭不肯松手的孩子,盼望謝瑛給他更多的撫慰。

她便不該逗他。

惹禍上身,逃也沒處可去。

索性一閉眼,心一橫,啟唇咬住他的肩。

周瑄深深吐了口氣,猶如被推到雲端,飄啊,蕩啊,又被尖銳的牙齒抽離回來,如此反覆,那種銷/魂享受的感覺,令他愈發不能停止。

他從不知道,謝瑛會侍弄於他。

俯下身,只能看見她烏黑的發,纖細的腰,以及微微翹起的臀。

許久,謝瑛靠在榻上,軟軟的癱著。

見周瑄整理了衣褲,似有卷土重來的架勢,忙擺手,有氣無力道:“陛下,饒命。”

周瑄乜著她,從銅盆中洗了帕子,為她擦拭面頰,唇角,後又握住她的手,將每根手指擦洗幹凈。

蘭湯清香,遮住方才的旖/旎之氣。

謝瑛想起正事,不得不撐著身子將經書拿來,放在面前案上。

周瑄又蹙眉。

她咳了下,鋪開宣紙,沾飽墨汁遞過去筆。

“陛下,夜色正好,咱們一起抄經吧。”

清靜心經,字數不過寥寥幾百,但擱在手底下有百十張紙,且謝瑛率先坐在對面案上,很是認真的說道:“快些過來抄,今夜要抄一百份,抄不完,不許睡覺。”

“你不累?”周瑄笑,瞥了眼她的手指。

謝瑛攥緊筆桿,搖頭:“不累。”

正說著,手中筆一顫,在紙上落了個彎曲的痕跡,她咬了咬唇,狀若無恙的畫上一橫,越往下寫,手指越是哆嗦的厲害。

她心中暗暗後悔:甜頭不該給的太過,這回還好,下一回又該怎麽哄,怕是更難了。

長嘆一聲,對面坐下人。

謝瑛滿意的坐直身體,忽然伸出一只手,將她的筆拿走,擱在筆架山上,接著又捏住那些紙張,挪到自己一邊。

謝瑛疑惑地看過去,那目光始終盯著她抖動的手,同情似的開口:“當真不知你在做什麽,頂弱的身子骨,分明累的動不了,握什麽筆,抄什麽經。”

謝瑛不願激他,有些事得循序漸進,若挑明了,反而不利於發展,抄經便是在日常習慣中,讓他逐漸養成平心靜氣的脾性,更好克制自己。

若說出來呢,怕是多了目的性反而會讓他反感。

她起身走過去,雙臂纏上他的頸,“那你快些抄,我給你打條絡子。”

周瑄嘴角勾了勾,“去吧。”

他體力好,別說只是短短歡愉,便是半宿不睡,他也能熬著抄完百遍經書,提筆運氣,只掃了眼經文,他便胸有成竹一氣呵成。

謝瑛挑揀好絲線,便見他翻了四頁,果真是行雲流水,筆力遒勁。

子時,周瑄抄完經書,甫一擡眼,看見那人不知何時歪在榻上,以手作枕,睡得昏天黑地,臉頰還有紅印,整個人慵懶極了,膝上還搭著條薄軟的毯子。

周瑄走過去,單膝跪地,自榻上握住她的腳踝,將靴履褪下,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又去脫另外一只,手剛搭上鞋跟,聽到謝瑛含糊的叫了聲。

他豎起耳朵,恰好聽清謝瑛的嘟囔。

“別動我的孩子。”

他眼神淩厲,聞言望過去,她雖枕著右手,左手卻覆在小腹處,呈保護姿態。

“明允,你取的名字,我都不喜歡。”

“我...”她翻了個身,平躺在枕頭上,“我...好餓。”

周瑄忍不住親她唇瓣,似是覺察到來人,謝瑛忽地張開嘴來,牙齒咬住他的下唇,得意的哼唧。

周瑄撫著她的臉,聲音甚是溫存:“好,朕再想。”

他坐在床邊,心裏不斷翻湧著希望。

孩子一定不會有事。

翌日的馬球會,熱鬧異常。

伴隨著鼓聲陣陣,第二場比賽的小娘子們騎著駿馬陸續登場,她們穿著幹練的窄袖騎服,英姿颯爽,駿馬疾馳,掀起陣陣歡呼。

人群中,謝瑛很快註意到斜對面的亭子裏,帷帳飄曳,露出平寧郡主爽朗喜悅的面容,她正盯著場上小娘子張望,目光所及,似追著其中一個,很是喜歡。

順勢看去,謝瑛聽到有人喊那小娘子“十三娘”,應當也是世族貴女。

她舉止生動伶俐,在場上頻頻得分,生的高挑秀氣,十七八的年紀,眉眼間盡是昂揚生機。

又是一記抽杖,球被擊打入圍,周遭迸發出歡呼。

平寧郡主更是高興的連連鼓掌,謝瑛明白,這是要為顧九章選娘子,被喚作十三娘的小娘子,應當極合平寧郡主脾氣。

一場賽完,平寧郡主親自為十三娘送去彩頭。

一枚青玉簪子,簪頭雕著芙蓉,平寧郡主遞過去,十三娘福身道謝,不多時,便見平寧郡主親手為十三娘簪入發間,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眾人說笑著,第三場馬球賽繼續。

此番是郎君們入場,走在頭上騎黑色駿馬的那位,正是顧九章。

他晃晃悠悠握著韁繩,好看的桃花眼四下傾瀉風流,然在不經意間,他對上謝瑛的視線,只一瞬便挪開。

許是看錯了,謝瑛覺得那眼神,竟有種冷戚戚的涼意。

周瑄自宣政殿與官員商議完青州鑄錢案,便換了身圓領窄袖襕衫,騎上早已備好的棗紅色高頭大馬,徑直去往馬球場。

到達時,顧九章正好進了一球,舉著球杖與眾人高聲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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