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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逍遙劫(十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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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功而返, 遲迢這輩子就沒吃過這種虧:“你說這法器是你的就是你的了,要是你的,你直接拿走就是了, 還來參加這考驗幹什麽?”

“因為我想知道郁瑾都經歷了什麽,他為何最後會做出那樣的選擇。”郁瑾帶走了白梨,非亦遠遠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目光中帶著懷念, “還記得我曾經提到過的,據說他鑄造出了神品法器嗎?”

“你該不會是想說,這雙生法器就是那件神品法器吧?”

遲迢的心在滴血, 神品法器絕無僅有,六界都找不到多少, 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們可虧大發了。

非亦輕輕點了點頭:“是他告訴我的, 他說要送我一件神品法器做賀禮, 但我當時並未收到這件法器,在這之後他也銷聲匿跡了, 我再沒有見過他。”

遲迢的心情很不好,幾乎是哭喪著臉, 扭頭去找應向沂:“阿應,我們好像白跑一趟了。”

殺人奪寶是很常見的事情,但對方是救過他的非亦, 他做不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

應向沂雖然覺得遺憾, 但因為並不知道神品法器意味著什麽, 也沒有多肉疼。反倒是遲迢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瞬間就攫取了他的心神。

連忙把小白龍摟進懷裏, 應向沂揉了揉他的後頸:“不過一件法器, 白跑就白跑吧,當我們兩個提前度蜜月了。”

“什麽是度蜜月?”

從應向沂口裏聽到的新鮮詞匯總能引起遲迢的註意力,他當即把法器一事拋到腦後了。

應向沂沖非亦和六殿笑笑,帶著遲迢走到一旁:“度蜜月是我家鄉的習俗,是拜堂成親後要做的事,夫婦二人一起去游山玩水。”

小白龍一聽拜堂成親,登時紅了臉:“咳咳,我們還沒有拜堂呢,你也太心急了吧。”

“沒有嗎?”應向沂歪了歪頭,目光哀怨,“我都為你穿了嫁衣,我們當著眾人的面結了契,難道你要始亂終棄?”

“不是不是,夢裏是假的,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按照遲迢的計劃,他與應向沂的結契大典,必定要昭告六界,辦得轟轟烈烈。

應向沂故意曲解,笑意暧昧:“什麽驚喜,你要為我穿嫁衣,做我的新娘子?”

腦海中浮現出遲迢一身嫁衣,紅紗遮面的畫面,應向沂下腹一緊,呼吸亂了。

遲迢這張艷絕天下的臉,若是能夠為他披嫁衣,他肯定一生都無法忘記拜堂的場面。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逐漸火熱起來,遲迢臊得不行:“我如此威武,穿嫁衣算什麽樣子。”

“可我都為你穿了,遲迢迢,你覺得我不像樣嗎?”

應向沂眼神微瞇,頗有些警告意味。

“……”

他敢說不像樣嗎?

應向沂抓緊機會為自己謀福利:“遲迢迢,公平起見,我為你穿了嫁衣,你是不是也該為我穿一次?”

他手指輕撫著自己的脖子,在喉結下方點了點:“你可還記得在我身上戴了什麽東西?”

記得,怎麽可能不記得。

遲迢頓時心虛了,想移開視線,又不舍得,目光追著他的手指,在頸項間游移。

在為應向沂打下屬於他的烙印時,他將妖族最具占有欲的飾物也戴在了應向沂身上,那是他親手打造的,最滿意的飾物。

——項圈。

人類喜歡用項圈套住獸類,以展示其歸屬權。

為應向沂戴上項圈,是他最大的私心。

“我容許你做這麽多,你一點特權都不願意給我嗎?”應向沂放輕聲音,蠱惑道,“還記得你和魔尊打的賭嗎?郁劍沒有傷害白梨的話,你就要給我做娘子,堂堂妖尊,說話不算數?”

遲迢深吸一口氣,惡狠狠地瞪著他:“我答應,答應就是了!”

他越兇狠,應向沂越覺得可愛,跟擼大型貓科動物似的,揉了揉他的後頸:“遲迢迢,我很開心。”

遲迢輕輕哼了聲,不自在地偏開頭:“我都答應了,以後別再揪著這件事不放了,也別再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

嫁衣罷了,能博心上人一笑,有何不可?

大不了不讓人參加他們的結契大典,或者把客人都弄成瞎子。

遲迢思索著哪種方法比較好,沒有看到他的心上人眼裏的算計光芒。

穿嫁衣不過是個開始,他還有很多要從遲迢身上討回來的,應向沂心滿意足地擁著懷裏人,思考接下來要怎麽哄騙他的傻白甜小娘子。

強迫不符合他的審美,要遲迢心甘情願答應任他為所欲為,那才是他的目的。

另一邊的氣氛就不這麽融洽了。

非亦知道郁瑾和白梨的去處,不急著去追,默默看著面前的人,等他開口。

從他和遲迢挑明開始,六殿的表情就換了很多次,看上去心情不怎麽美妙。

非亦猜測,多半是因為郁瑾。

從一開始,六殿就對郁瑾抱有敵意,幾次三番進行揣測,方才他和遲迢說的那些話,無疑是證明了郁瑾的清白。

等待的歲月越長,似乎越難以忍受等待。

最後還是非亦主動開了口:“沒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六殿橫了他一眼:“怎麽,想讓我給郁瑾道歉?”

非亦一楞,因為荒唐,直接笑出了聲:“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他是你的故友,還特地為你鑄造了神品法器,你能容忍別人多次詆毀他?”

非亦輕嘆一聲,正色道:“我得糾正你一件事,那法器並不是他專門為我一個人鑄造的,是給我和我未來的道侶的。”

六殿眨了下眼:“有什麽區別嗎?”

“區別在於……”見他還是一臉疑惑,非亦嘖了聲,忍不住罵道,“蠢死你得了,我看你就是想氣死我。”

六殿:“?”

好端端的又發什麽瘋?

非亦敲了敲他的腦袋,小聲嘀咕:“蠢就罷了,還不識好人心,我準是造了孽,才來受你的氣。”

“……”

六殿一臉無語,你就不能在心裏念叨嗎,是想讓我聽到,還是想讓我裝沒聽到?

餘光瞥到走近的應向沂和遲迢,非亦又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才沖來人擡了擡下巴:“你們兩個打算怎麽辦?”

六殿揉了揉臉,沒理會這突然抽風的人:“你們離開的話,也帶著我一起吧,我才不想參加什麽考驗。”

那法器都有主了,他摻和個什麽勁,到最後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最好老實跟著我,再敢跑,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鎖起來。”非亦冷笑。

六殿被他這番言論嚇到了,滿腦子都是「你有病吧」,完全沒註意到他話裏的「再」字。

應向沂適時開口:“我們不打算離開,既然來了,看看當年發生了什麽事也好。”

遲迢哼了聲,沒好氣道:“我倒要看看,那法器是不是神品。”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遲迢心裏有譜,他和應向沂第一次度蜜月,不能草草結束。

非亦沒什麽意見:“行,那就一起走吧,你們有什麽想知道的,也可以問我。”

遲迢和應向沂退了很大一步,他也願意賣個面子,給他們解惑。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們不客氣了。”遲迢和應向沂就等他這句話了,聞言立馬丟出第一個問題,“鑄劍門滅門一事,可與郁瑾和白梨有關?”

非亦揉了揉眉心,無奈道:“小應仙君,和你打交道太煩了,你每次都能問到我不想回答的問題。”

應向沂摸了摸鼻子:“那實在太不好意思了。”

遲迢出了口惡氣,催促道:“趕緊回答!”

“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做到的,但確實和他們有關。”

六殿倒吸一口涼氣:“白梨暫且不表,郁瑾圖什麽,他可是鑄劍門的三公子,自己滅自己的宗門?”

非亦長嘆一聲,一邊領路一邊講:“還記得我提到過,郁瑾的娘親暴斃一事吧。劍門四公子都是鑄劍門宗主和長老的後代,郁瑾的娘親是鑄劍門宗主夫人的陪嫁丫鬟,被宗主醉酒後強要了,所以郁瑾算是鑄劍門宗主的私生子,和郁劍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仙界宗門中怎麽還有這種腌臜關系?”

應向沂皺著眉頭,覺得自己瞬間穿越到了古裝劇裏,憑他的經驗來看,接下來就要到宮鬥和兄弟鬩墻的情節了。

遲迢嗤了聲,語氣嘲諷:“越是看上去光鮮亮麗的存在,內裏越骯臟不堪。”

非亦不置可否,繼續道:“鑄劍門宗主一直瞞著,此事沒多少人知道,就連郁劍都不知道郁瑾和他是兄弟。”

六殿:“是郁瑾告訴你的?他怎麽知道的?”

“鑄劍門被滅後,他來找過我,說自己大仇得報,了無心事。也是那時候,他告訴我,要為我鑄造一件神品法器。”

應向沂抓住了其中的關鍵:“郁瑾的娘親突然暴斃,是鑄劍門的人下的手?”

非亦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郁瑾查了很多年才查到當年的真相,他的身世被宗主夫人知道了,宗主夫人的娘家也是極有勢力的存在,鑄劍門的宗主能成為宗主,少不了他夫人的幫助。”

“郁瑾名頭正盛,鑄造法器的天賦卓絕,是鑄劍門下一代的希望。為了讓宗主夫人消氣,宗主就殺了郁瑾的娘親。”

應向沂忍不住嘆息,郁瑾他娘這一生,也算是被鑄劍門的宗主毀了。

非亦深深地看了應向沂一眼:“小應仙君基本說對了,只有一點錯了,不是宗主殺了郁瑾的娘親,他娘親是自殺的,當著郁瑾的面,自殺。”

六殿心頭一驚:“怎麽回事?”

“少年羽翼未豐,如何與龐大的勢力相抗衡?”非亦目光冷冽,聲音也沈下來,“事情剛暴露,她就想到了這一點,各方勢力施壓,宗主夫人要個交代,為了保護郁瑾,她只能這樣做。”

應向沂閉了閉眼,輕聲道:“女性本弱,為母則剛。”

如果是其他人動手,郁瑾肯定會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如果她不赴死,他們兩個人就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這是唯一能保全郁瑾的方法。

“因為這件事,郁瑾消沈了很久,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和鑄劍門宗主的關系,也無心鑄造法器,整日裏一門心思想著查明真相。”

非亦合計了一下:“現在他差不多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帶走白梨,與郁劍反目,這也算是他的報覆。”

聽到這話,六殿頓時支楞起來了:“所以他也在利用白梨!”

“說利用也太難聽了,他們最後可是兩情相悅。”非亦停下腳步,看著山洞裏靠在一起的兩人,“白梨和鑄劍門有仇,郁瑾也和鑄劍門有殺母之仇,後來他倆就聯手把鑄劍門給滅了。”

當年鑄劍門被滅門一事轟動仙界,然而誰都不知道,這場滅門起於這樣的原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和非亦說的差不太多,郁瑾和白梨相互慰藉,日久生情,成了一對恩愛的夫婦。

很快,白梨就懷孕了。

幾人面面相覷。

非亦破天荒的錯愕起來,一臉難以置信:“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們有孩子,我和郁瑾最後一次見面,他並未帶著白梨。”

這也是非亦沒能一眼認出白梨的原因。

他從未見過白梨,對白梨的所有印象,都來自於郁瑾的描述,只知道她是郁瑾的夫人,郁瑾很愛她。

應向沂語氣微妙:“我怎麽覺得,鑄劍門被滅門一事,並不像我們之前以為的那麽簡單。”

且不說郁瑾和白梨有沒有能力滅掉鑄劍門,他們真的會將那些無辜的弟子也一並殺光嗎?

遲迢聳聳肩,渾不在意:“接著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反正法器不會落到他們手裏,他已經不在意事情的真相了,全當看個故事。

非亦臉色凝重,不覆之前的輕松:“如果不是郁瑾和白梨,那又會是誰?”

他看了眼遲迢,欲言又止。

在他們所熟知的人物關系裏,能和鑄劍門聯系上的仇人,只剩下當年那條被屠殺的龍了。

鑄劍門一夜之間被滅門,會和此事有關嗎?

白梨懷胎十月,在即將誕下胎兒的時候,被郁劍找到了。

此時的郁劍和當初相比,修為提高了很多,他提著春水劍而來,在看到白梨的肚子時,目眥盡裂:“你為他懷了孩子,你怎能為他懷了孩子!”

因為懷孕,白梨的修為大幅度降低,扛不住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直接暈了過去。

他們一直住在山裏,郁瑾每隔一段時間會下山買安胎藥,郁劍找過來的時候,他正好不在家。

幾人眼睜睜看著郁劍帶走白梨,心情覆雜難測,他們心裏清楚,這一去,怕是白梨和孩子都會生死難料。

四族之戰開始,鑄劍門已經卷入其中,距離鑄劍門被滅門,也不遠了。

一切都到了最後關頭,最終的秘密即將揭曉。

非亦狠狠捶了捶樹:“我早該想到的,說什麽鑄造神品法器,不過是他一心求死,最後想留下點什麽罷了。”

郁瑾去找他的時候,恐怕白梨和孩子都沒了,他想用自己祭器,鑄造出最後一件法器,贈與故友。

這件雙生法器,不僅是郁瑾送他的結契賀禮,同時還是郁瑾的遺物。

他們在這裏等了很久,一直等到郁瑾拎著藥回來,他們看著他發瘋一樣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然後枯坐半宿,拿起了曾經的折扇,連夜趕回鑄劍門。

見到故友變成這樣,非亦受到的影響最大,一路上都沒說幾句話。

其他三人不知該怎麽安慰,只好保持沈默。

因為參與四族之戰的緣故,仙界各宗門嚴陣以待,無論是城中還是宗門裏,處處彌漫著一股沈悶的氣息。

鑄劍門內的氣氛不似之前一樣平和,宗門中的弟子面帶倦色,他們並不屬於前線部隊,主要負責的就是幫忙鑄造法器。

沒日沒夜的鑄造耗空了這些人的精力,鑄造室外,處處可見累得睡著的弟子。

不知郁劍將白梨帶去了哪裏,應向沂四人亦步亦趨地跟著郁瑾。

郁瑾是鑄劍門裏有名的弟子,無論是他早些年的天才之名,還是後來的離經叛道,都使他站在風口浪尖上。

雖然消失了近兩年,但鑄劍門中的弟子一見到他就認了出來,很激動的圍了上去。

六殿小聲嘀咕:“想不到這家夥人緣還不錯。”

非亦神色微頓,平靜道:“劍門三公子郁瑾,至交好友遍天下,為人謙和溫良,擁有的支持者是四位公子中最多的。”

弟子們圍著他,紛紛發問,問他去了哪裏,問他這次回來是不是不走了。

郁瑾臉色難看,勉強扯出笑,回答了他們的問題,末了問道:“看到郁劍了嗎?”

“二師兄?去劍爐了吧,他整日悶在劍爐裏,一門心思想鑄造出秋月劍。”

“好像是在劍爐,宗主吩咐過,二師兄正處在祭劍的關鍵時刻,讓所有人不得去劍爐打擾。”

……

弟子們一通嘰嘰喳喳,郁瑾卻聽得渾身發冷,他慌忙推開眾人,踉蹌著沖向劍爐。

遲迢語氣微妙:“郁劍該不會是想用白梨祭劍吧,那我豈不是賭贏了?”

得意的小眼神飄向應向沂,後者揚了揚眉:“事實如何,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我越來越覺得鑄劍門滅門另有隱情了,郁瑾與宗門中的弟子關系和睦,便是要報仇,也不會對他們下手。”

“人在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時,爆發出來的絕望能摧毀一切理智。”六殿平靜道。

所謂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大抵如是。

非亦深知這一點,所以即便他內心認為郁瑾不會做出這種事,但郁瑾說自己大仇得報的時候,他也選擇相信鑄劍門滅門一事和郁瑾有關。

“從前,娘親是郁瑾的唯一,而今,白梨和孩子就是郁瑾的底線,如果她們娘倆真的出了什麽事,郁瑾確實會讓整個鑄劍門陪葬。”

應向沂幽幽地嘆了口氣。

讓整個宗門陪葬,未免也太殘忍了。

遲迢卻是全然不同的態度,倨傲道:“若是有人傷了我的妻兒,別說一個宗門,整個仙界都要付出代價。”

他看向應向沂,撞進一雙情緒覆雜的眉眼裏,那雙眼裏沒有想象中的感動,更多的是無奈和憐惜。

應向沂故意調侃他,戲謔道:“看來為了保護天下之人,我只能保護好自己這條命,與你長相廝守,免得讓你大開殺戒了。”

遲迢心裏喝了蜜似的,甜滋滋的,但他心裏清楚,應向沂並不讚同他這種想法。

越是強大的妖族,勝負欲越強,遲迢不依不饒的尋求認同感:“非亦,若有人傷了你所愛之人呢,你會怎麽做?”

他相信非亦這魔頭比他更瘋,捅破天都有可能。

“怎麽做?”餘光瞥到身旁豎起耳朵的人,非亦慘然一笑,“我所愛之人被我親手所殺,你是在問我如何懲罰自己嗎?”

魔尊非亦殺的人很多,其中最著名的,當屬他的師尊,魔祖東祝。

六殿擰起眉頭,目光覆雜。

怎麽回事,為什麽他會聯想到東祝?

遲迢心知說錯了話,沒有繼續觸他的黴頭,安靜下來。

應向沂打了個圓場:“我們快去劍爐看看吧。”

四人各懷心思,去了劍爐。

還未進入,便聽到從裏面傳出來的嘈雜聲音,有人在大吼大叫。

白梨靠坐在鑄造爐旁邊,雙手被繩子綁住,仍處於昏迷狀態中。

凸起的腹部像塞了一個圓滾滾的球,她整個人豐腴了很多,褪去了初見時的少女稚氣。

郁瑾的心定了定,直視著雙目赤紅的郁劍:“二哥想見弟妹,該早些告訴我才是,我會帶妻兒來見你。”

“弟妹”二字刺激到了郁劍,他怒喝一聲,打斷郁瑾的話:“郁瑾,你為什麽要和我搶,你明知道我喜歡白梨,趁機帶走她不說,還逼她懷了孩子,你是在故意報覆我!”

“你想多了,我與阿梨兩情相悅,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郁瑾咬緊了牙,冷聲道。

郁劍哈哈大笑,聲如泣血:“兩情相悅?你敢說你對她沒有一點虛情假意?郁瑾,你分明就是想報覆我,你想為你死去的娘報仇,你不想讓我這個兄長好過!”

郁瑾一怔:“你都知道了?”

他與郁劍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件事,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你將你娘親的死怪到了我娘身上,你就是想報覆我,所以才搶走了白梨,你根本不愛她!”

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裏,他無數次想去找白梨,但一想起白梨離開前的厭惡表情,他就不敢邁出步子了。

大戰在即,宗門長老商議要找回郁瑾,他才知道郁瑾和自己之間還有一層聯系。

郁瑾對白梨不是真心的,所以他要將白梨帶回來,不能讓她繼續被利用。

郁劍為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當即動身,他一直關註著兩人的蹤跡,卻沒有想到,白梨會懷了郁瑾的孩子。

這個孩子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白梨和郁瑾有多親密,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對她不是真心的,你根本不喜歡她,怎麽配讓她為你懷胎十月?!”

郁劍手裏拿著上次盛會時嶄露鋒芒的春水劍,旁邊火爐裏懸著一把形制相同的劍,劍柄上刻著兩個字——秋月。

他緩緩走近白梨,劍面從她蒼白俏麗的臉蛋上劃過,小心翼翼的沒留下一絲傷痕。

郁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郁劍,你想做什麽都沖我來,別傷害她!”

郁劍有多喜歡白梨,就有多厭惡她肚子裏的孩子。郁瑾怕他因為孩子傷到白梨。

“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傷害她!我傾慕她,我心悅她!”郁劍怒吼出聲,俯下身,溫柔地撫摸著白梨的臉,“從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喜歡她了,那時她才不過七八歲,還是個小娃娃。我等了這麽多年,才等到她的消息,等到她來……勾引我,如果不是你,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郁瑾渾身巨震,額角青筋暴起:“你說什麽?!”

“你不知道對吧,她就是當年那條漏網之龍,被屠殺的龍是她的親人,她這些年一直關註著鑄劍門的蹤跡,此次我外出,也是她故意設計,將肚兜丟到了我面前。”

而他一見傾心,這麽多年來一直順著白梨的計劃,他也如願將這條龍困在自己身邊。

可偏偏,一切都被郁瑾毀了。

思及此,郁劍心中憤恨不已:“她想為她的親人報仇,她想讓鑄劍門付出代價,我順著她,為她打點好一切,我願意用整個鑄劍門來換她,你能做到嗎?為什麽你要突然出現,你哪裏配得上她?”

郁瑾臉色難看。

他和白梨在一起這麽長時間,白梨從未明確表達過對他的喜歡,他只當是夫人害羞,沒想過其中可能另有內情。

自從娘親自殺之後,他表面上消沈,實則暗地裏一直在查探消息,在知道自己是宗主的私生子之後,他也監視過郁劍的生活。

郁劍帶了一條龍回來,偷偷養在山下,他設計潛入,騙取了白梨的信任,這才得知肚兜一事。

一開始是存了利用的心思,但隨著進一步的接觸,他對白梨也產生了愛意。

他的世界裏只有仇恨,白梨的到來給了他新的人生,他幾乎要放棄過去的恨意,和妻兒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郁劍在這時候找上門來,帶走了白梨。

兩人爭吵不休,吵醒了昏睡中的白梨,孕期的她精神不濟,看到火焰搖曳的鑄劍爐時,恍然間好似回到了兒時,嚇得一直哆嗦不停。

郁劍一把抱住白梨,神色癲狂,目光卻溫柔:“阿梨別怕,別怕,我在呢,我會保護你的。”

白梨嘴唇翕動,吐出模糊的字音:“瑾,瑾哥哥……”

周遭的空氣都凝滯了,只有火焰燒灼鐵器,留下細微的劈裏啪啦聲。

仿若有什麽東西要燃燒爆炸,一觸即發。

郁劍一把按在她的肚子上,惡狠狠地瞪著她:“你看清楚,我是誰!”

郁瑾再忍耐不住,匆忙沖過去:“阿梨!”

白梨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起來,她一把推開郁劍,抱著自己的肚子,滿臉厭惡:“滾,你離我遠點!”

“當年是我引開別人,是我救了你,你本應該屬於我!”郁劍握著春水劍,劍尖直指郁瑾,目光卻黏在白梨身上,“你怎麽能變心,你怎麽能和他在一起,你不是想勾引我嗎,我讓你勾引,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白梨牙齒打顫:“不,不是的,不是……”

這種狀態的郁劍令人害怕,她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不停地往旁邊挪動,想要離他遠一點。

折扇對上劍鋒,碰撞出金石之聲。

郁瑾臉色鐵青,緊了緊手,虎口有些發麻:“郁劍,上一代的恩怨與我們無關,我與阿梨只想好好過完下半生,你放我們離開吧。”

“憑什麽?!”郁劍擋在白梨身上,“我放你們離開,誰來放過我?郁瑾,你從小就喜歡搶我的東西,搶我的宗門第一,搶我的爹爹,現在還要搶我喜歡的人,你不過是一個私生子,你怎麽敢的啊?你和你娘親一樣,都該死!”

郁瑾冷了臉:“我早已離開鑄劍門,我只有娘親一個親人,阿梨也不是屬於你的,何來搶一說?郁劍,我念你曾經對我的照顧,你不該那樣說我娘親。”

在宗主夫人的施壓下,娘親死後,他一個人過得很慘。郁劍曾幫過他很多,很親近他,他也是真心實意把對方當成兄弟。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們最後走到了這一步。

郁瑾握緊了手中的折扇:“我再說最後一次,放了阿梨。”

郁劍冷笑:“金石玉扇,這就是你成名時鑄造的法器吧,我所攜乃春水之劍,你若想帶走她,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郁瑾對上了白梨的目光,那一雙剪水之瞳中淚意盈盈,看得他心碎不已:“阿梨別怕,我會帶你離開這裏的。”

是什麽時候從利用變成了喜歡?

是什麽時候刻意放棄了報仇?

她找不到答案,但摸著鼓起的肚子,感覺到肚皮之下的動靜,好像一切都變得理所應當。

他們之間充滿了陰謀詭計和上一代的恩怨,但她對於郁瑾的愛,和她肚子裏這個孩子一樣,是幹凈的。

白梨抹去眼淚,聲音堅定而鄭重:“郁瑾,我喜歡你,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你一定要帶我離開這裏。”

郁瑾微怔,對她笑了笑:“我知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相信你的心意。

郁劍氣紅了眼,執劍攻過來,兩人打作一團。

身後的鑄劍爐裏火焰愈盛,炸裂的聲音聽得白梨毛骨悚然,她不可控制的想起兒時,想起自己的師父,那個溫柔的女子就死在這種火焰之下。

師父是她唯一的親人,就像是她的娘親一樣,她從記事開始,就是師父帶大的。

她們從妖界輾轉,走過人間,本是恣意之旅,卻被抓到了仙界,迎接一場滅頂之災。

郁劍說她該報恩,說她該喜歡他,可她的心裏充滿了恨意,如何能答應?

如果不是郁劍的娘親,如果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夫人,她和師父又怎會被抓到鑄劍門。

當年鑄劍門宗主繼位,放言要鑄造出神品法器,他的夫人發動了娘家勢力,找到一條流落在外的重傷之龍,將其抓回了鑄劍門。

郁劍於她,是仇敵,他的娘親殺死了她唯一的親人,將她困在鑄劍門,他有什麽資格,對她挾恩圖報?

這些都是郁劍欠她的。

會愛上郁瑾,不僅僅因為這個人冒死偷回了她的肚兜,還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遭遇,共同的敵人。

她沒了師父,他也沒了娘親,他們童年的不幸都是拜同樣的人所賜。

獸類會擁抱同類,舔舐傷口,郁瑾就是她的同類,是她唯一願意信任的人。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關於他們三個的恩怨已經基本說清楚了,應向沂等人沈默地看著打鬥的兩人,心中唏噓不已。

陰差陽錯,兄弟反目。

上一輩埋下的惡果,都應在了他們身上。

非亦想過,也查過郁瑾的事,但其中諸多秘辛查探不到,他只知道鑄劍門虧欠郁瑾,卻不知他們的恩怨如此之深。

六殿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氣,輕輕撞了下他的胳膊,支支吾吾道:“那什麽,郁瑾的事是我,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

真相大白,面對郁瑾這樣的人,他也覺得自己說過的話太過分了。

非亦想咧開嘴笑笑,調侃兩句,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他張開胳膊,悶聲道:“小閻羅,給我抱抱好不好?”

不等六殿回答,他就把人扯進了懷裏。

擁抱著一具沒有溫度的身體,非亦卻覺得心裏熱得厲害,他隔著衣服,在懷中人肩頭落下一個輕吻。

六殿沈默不語,想回抱住他,胳膊擡起又放下,最終也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郁瑾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該那樣揣測你的朋友。”

“不用。”

你都忘了,他不僅僅是我的朋友,他更是你的朋友。

以他的年齡結識郁瑾,並不是合理的事,他會認識郁瑾,還是因為東祝。

值得一提的是,郁瑾知交遍天下,東祝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過是沾了東祝的光,後來才和郁瑾混熟的。

就連那件法器,也是郁瑾知道他的心思之後,才決定鑄造出來,送給他們兩人的。

非亦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酸澀。

現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和郁瑾是好友,可他們不知道,這一切都源於另一個名字——東祝。

郁瑾和郁劍沒有分出勝負,堪堪打了個平手。

郁劍撫摸著春水劍,狼狽一笑:“宗門中的師兄弟都說你的鑄造天賦最強,就連我花了幾年時間,費盡心思鑄造出來的春水劍,也只和你鑄造的第一件法器差不許多。”

郁瑾沒有搭話,扶起了白梨。

郁劍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身旁鑄劍爐裏燃燒的烈焰,突然道:“當年的漏網之魚,還能再逃一次嗎?”

郁瑾和白梨猛然擡頭,表情錯愕。

“阿梨,不僅僅是我關註著你,這鑄劍門中的所有人,都沒有忘記你的存在。”郁劍看著她,目光溫柔似水,“我喜歡你,花了無數心思保住你,不讓別人對你下手。阿梨,你真的以為離開我,就能和別人過普通平凡的日子嗎?”

劍爐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郁劍低下頭,在春水劍上吻了吻:“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為了保護你,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求了娘親,求了爹爹,他為了保護他心愛的女子,在背地裏做了很多事,可終究錯過了她。

一群人湧入劍爐,為首的正是鑄劍門宗主和宗主夫人。

鑄劍門宗主看著抱在一起的郁瑾和白梨,眉心緊鎖:“郁瑾,過來。”

他對這個兒子又愛又恨,明明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鑄造天才,卻偏偏過於註重感情,因為兩個女人,放棄了所擁有的一切,還做了那麽多錯事。

“你是我鑄劍門的弟子,難道要一直和妖邪攪和不清嗎?”

白梨渾身繃緊,郁瑾將她攬進懷裏,親了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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