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利竟然睡到了九點才醒，衛生間裏有人在洗漱。還有幾張床上簾子遮得嚴嚴實實，不知道人是走了，還是睡著。

安利直起身，頭昏眼花，四肢酸痛，眼睛流淚，鼻子不透氣，喉嚨發堵，果然感冒了。

她下床，曹母已經要走了，自己收拾東西，衣服抖抖，疊起來，塞包裏。小娃放在張銳床上，乖乖坐著，自娛自樂。曹小玉也還窩在上鋪，拉著簾子。孫美玲估計還在睡，林佳胡蕓張銳都不在了。

“白頌，你起了。”曹母打招呼。

“是，你要走了？”安利打哈哈。

“誒，家裏還有好多事，我住在這裏浪費錢，還是要趕緊收拾收拾走人。”曹母手很麻利。

“那路上小心。”安利隨便寒暄。

安利換了衣服，包丟了，衣服也不剩幾件。勉強洗漱完，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覺得都要餓倒了，腿軟，這個點食堂也快要關門了，安利趕緊出門。

學校小，食堂也不遠，和宿舍很近，安利過去，臺階還是黑乎乎油膩膩的，門口掛著透明的門簾條，上面全是手印，頂端熏黃。零星幾個人在進出，一股油膩的味道撲面而來，安利明明餓的不行了，竟然還有惡心的感覺。

只剩下一點涼粥和榨菜了，其實本來也沒有幾樣菜，浸濕的餅子饅頭，扯不

動的油條。

安利買了一碗白粥，大媽瞥她一眼，勾了個碗，斜著鍋拿勺刮了底，發出刺響，“啪”扣在碗裏。

安利端著碗，碗外邊也掛了粥，手不可避免的沾上了，腳底也是黏黏的，走一下，粘一下鞋底，還好安利今天沒有穿那雙粉色涼鞋。

食堂裏人不多了，空空蕩蕩，節約用電，燈也關了，只有墻上的窗子透進光，一個大媽在拖地，面無表情，動作僵硬，墩布有氣無力，滑過了事，布過不留痕。

安利坐在凳子上，凳子有些晃，還是斜的，坐著很不舒服，她只好又挪了一個位，也不太好，算了，比之前那個強些。

湯匙是鐵的還是不銹鋼的，安利也不知道，反正花紋生銹了，還有一圈圈的水漬。

粥很稀，涼了，這天氣也不用喝熱的，安利舀了一口，上面還浮著一層薄薄的油，不是粥的精華的那種油膜，是菜油吧，安利猜。

味道，能有什麽味道，安利也嘗不出來，還要趕不時飛到手臂上的蒼蠅，安利趕了一次，它轉了一圈，又停在手臂上，搓著腿，癢癢的。

安利又要起雞皮疙瘩了，揮過去，蒼蠅飛走了，【我有這麽臭嗎？還不放過我了？】

安利的手臂又開始癢，這會她看也不看，一巴掌拍過去，當她感受到手掌黏黏濕濕又脆脆的時候，她是既震驚又崩潰的。

【兄弟，都不逃的嗎？】安利甩了甩手，不想看它的遺容，看看還剩的半碗粥，凸起一塊的鐵碗，僵硬的左手掌，她實在吃不下去了。

安利又去了趟小賣部，也是黑咕隆咚的，太陽似乎都照不到這裏的屋子。簡陋的鐵皮貨架，貨品挺新的，畢竟在學校裏，人流量大，架子卻全是灰。零食貨架最長，上面的零食堆得很隨意，安利看過去一眼，一堆垃圾食品。

外包裝都油的各式辣條，黑的紅的綠的黃的；一些膨化；一些蜜餞梅幹蘿蔔絲；雜七雜八的糖果什麽的。

安利蹲下，拿了一個面包，封口都不是密封的，塑料粘合，裏面一個油油的紅豆面包，袋子上還沾著碎屑。

“一塊五。”老板擡了一下眼皮，接著串她的珠子。

安利付了錢，兩個鋼镚擱在玻璃櫃臺上，藍綠的玻璃下是香煙盒，櫃臺上面還有些零碎的口香糖棒棒糖之類的，一盒盒擺著。

“這個多少錢？”安利指著一和金幣巧克力。

“五毛。”老板擡了下眼皮。

安利拿了兩塊，又擱下一個鋼镚兒，走出小賣部。

她往宿舍相反的方向走，想去散散步，理理頭緒，再回宿舍會瘋的。291147說前面有一個湖，安利就慢悠悠走過去。

林蔭道很陰涼，還留著去年的落葉，陽光都漏不下來，這麽多的樹，卻沒有蟬鳴，也沒有鳥叫。

安利走到湖邊，很小的一個水池子，柳樹環繞，枝條垂入水面，邊上有兩張木椅，漆也掉了不少，附近的草被踩沒了，露出緊實的泥土還差幾根玫紅色的小棍，是鬼節燒香後留下的。對面是一小座涼亭，紅頂紅柱，涼石桌還塌了，柱子上的對聯也看不出寫了什麽，灰撲撲的，看樣子沒什麽人來。

水因長久不流通，長滿了水草，綠瑩瑩的，還有很高的荷葉，蓮蓬荷花是一朵不剩，似乎還有淡淡霧，再想仔細看看，又沒有了，大約是花了眼。四周一片死寂，詭異的安靜。

【這裏有很多的白紋伊蚊，宿主當心。】291147提醒。

鬧鬼學校，小樹林，小池塘，安利轉身就走，邊走邊問【你掃描能力回來了？】

【是的。】291147說，又補充道，【但是現在還是有限制，可能是因為磁場，這是一個靈異世界，電子設備不能用很常見。】

安利聽了，也沒說什麽，開始想對策，想著想著，覺得胃疼，幹脆拆了包裝，邊走邊吃。

沒有記憶，沒有積分，沒有任務，鬧鬼學校，極品室友，不可忍受的食堂……安利食不知味地吃完了一整個面包。

站在主道上，這裏人多一點，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學，學生還不多抱著書背著包聊著天，一派正常學校的模樣。【我們走吧？】安利突然說。

她又沒任務，為什麽還要待在這見鬼的學校，明知校有鬼，偏到鬼校住，有病啊。遠走高飛，等死了說不定就回去了，或者她還可以坐火車回去前一個世界？昨天怎麽就沒想到呢？

【宿主可以嘗試。】291147也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安利說走就走，揣著兩塊巧克力，兩百多塊錢就走出校門，走的是西門，A大兩個門，南門是大門，西門是校門，北邊，也就是宿舍那，被一條河圍著。

西門外有一條老街，房屋店鋪密集，餛飩店，快餐店，早餐店，小賣部，水果鋪子，這會兒還不流行奶茶店。

到了晚上還有很多小吃攤，煎餅、冷飲、棉花糖、燒餅、油炸之類的，A大的學生會來吃，周圍居民也很多，熱鬧非凡。

這些安利都看不到，現在明晃晃的太陽下是橫七豎八，或鮮艷或暗淡的招牌，黑漆漆的下水道，窨井蓋上還有常年倒洗碗水的碎屑。大大橙色的垃圾桶裏堆著一次性碗筷、竹簽子。

有婦女拿著個小板凳在門口削土豆，滿滿一盆，挖著坑裏的泥，她女兒在一旁拿著個塑料袋揮來舞去，被女人狠狠打了下屁股。

安利想去昨天下車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拉客的，昨天那輛黑車可是中途又停了兩回。

走著走著，安利就覺得不對勁了，那個晾衣服的女人怎麽和削土豆的差不多呢？

安利停住，身側是一條陰暗的小巷，地面潮濕，不知道通向哪裏，幾條狗在圍著什麽打轉，尾巴搖來搖去。

安利幹脆走進小巷，那三條狗也不管她，接著自己玩自己的。

安利走著，腳底的石子咯咯作響，兩側是十米的居民樓墻，兩個小小的窗子，估計從沒開過，黑灰的墻上生著苔蘚蕨類，一股尿騷味。

她強迫自己集中註意力，可是當她腳步漸漸猶豫遲緩的時候，她又停在了那個路口，女人、狗子都不在了，但是安利記得，還是之前那個。柱子上的小廣告都一模一樣——挖機，135xxxxxxxx。

【我這是鬼打墻了？】安利問，頭頂的太陽火辣辣的，安利出了一身黏膩的汗，鹹鹹的，但是現在她僵硬地站著，後背有些發涼，手心汗涔涔的，指尖卻冰涼。

【無法掃描。】291147說【但是宿主大致上是在轉圈的。】

【所以這個世界只有A大，外加周圍一圈，根本離不開是嗎？】

【是的，根據主要故事發展範圍，為了節省能量，世界會調整大小。】291147說。

【能量？】安利聽到了一個詞。

【權限不足，無法查詢。】291147說。

安利也沒心情問了，無功而返，還是得回去。

……

不知繞了多久，已經是中午了，安利在小吃街吃了一分炒粉，雞蛋包菜，五塊錢，食堂她是暫時不想去了。又去藥店買了一盒感冒藥，安利就回寢室了。這會空調還不普及，安利覺得熱著熱著就習慣了。

路過賣西瓜的小貨車，圓滾滾綠油油的西瓜堆了半車，還有切開半個的，紅艷艷，瓜子黑而飽滿，現在還不流行無籽西瓜。安利看看個頭，就買了半個，攤主利索地切了，輕輕一劃，瓜就自己“乓”得裂開，流下紅汁。

安利拎著，往宿舍走，291147說照她這樣花下去，白頌的生活費肯定不夠。

安利聽著291147叨叨，回到宿舍，還是一樣難以落腳。擱下東西，先喝了藥，然後打算收拾一下，可能要常住了，這個狗窩。

安利把褥子席子都掀下來，打算抱去樓底曬一曬，她們的宿舍是陰面，太潮了，睡上去就癢癢，渾身難受，也不知道有多少蟎蟲。

太陽正強，安利很喜歡，已經沒有鐵架子了，都被曬滿了，安利就抖了一下，蓋在了灌木上。

吃完藥，有點暈，安利腳步發軟地回去，還好現在還沒有課。

等她打開宿舍門，還是一個人沒有，

噢，291147說曹小玉還在床上。

安利走到桌子前，她之前推了一塊兒地方放東西的，【誒，我是不是還放了兩塊巧克力在這裏？】安利腦子昏沈，她吃了嗎？

【是】291147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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