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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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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霜後站了一排侍候葉歡梳洗的侍女,其中端臉盆毛巾的侍女,盆裏的水熱氣都沒了,手微抖似有發酸,看樣子應該是等了很久。

葉歡這才知道哭太久了,趕緊下床。紅腫的眼即使是低了頭去,還是被青霜看得清楚明白。

關切地問了句,“昨夜郡主可是做噩夢了?”

葉歡點頭,擦了擦眼。“嗯。”發出的聲音有些嘶啞。

一個夢能把自己折騰成聲音都啞了,葉歡有些自嘲。看來她心境還是不夠成熟,需得再定一些方才能夠。

青霜從腰間扯下荷包,遞給葉歡,“前段時間屬下也老做噩夢,有了這安神錦囊,夜裏少夢了許多,郡主拿去試試,不管用的話,屬下再買一個。”

葉歡捧著荷包,驚訝地擡頭,“為何給我?”

青霜抱著劍衣角都沒動一下,淡漠地回道:“郡主安危關於無憂國未來。”

葉歡將荷包收好。

明明是關心,還說得這麽大義道。難道除了主仆之外,就不能談點朋友的關系嗎?

顯然是看出了葉歡的心思,青霜又道。“郡主折煞屬下了。”然後吩咐侍女們侍候葉歡洗漱,出去等候了。

大慨是習武之人都是這樣的吧,明明是很熱情的人,非覺得自己是冰冷冷的那種,拒絕任何人靠近。

前世青霜這性格得罪過不少人,甚至影響到她的婚事。葉歡死的時候,青霜已過雙十年華,卻還未曾議親。

這麽好的姑娘居然沒人敢娶,不好,甚是不好。

她決定以後給青霜牽根紅線,不枉她待自己真心一場。

打定這想法,葉歡打算以後幫青霜留意一下人品家世相貌上佳的公子。

妝臺前,葉歡被一群侍女擺弄了半天,有些昏昏欲睡。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

身上穿的是郡主正宮裝,由上好的桑蠶絲織成,采用的是劈十二絲織法,比一般桑絲衣裳透氣輕薄許多,不然這*四重衣,再加上鍋爐一般的天氣,非得把她烤熟不成。

她擡起袖口看了看,邊上的一圈異色梔子花,繡得非常精致,栩栩仿如生物,比葉泠最好的衣裳都繡得精致。

果然宮廷最好的繡娘,就是不一樣。

錦兒拿了根金簪子,將葉歡烏黑的秀發挽成髻,插、上固定住,再讓捧頭面的丫頭把郡主正冠拿過來。

“別別別,那東西很重的,我不要帶。”葉歡趕緊推脫。

錦兒沒聽,捧著發冠給她帶上,勸道。“不行,排面必須有。這是國主吩咐過的,以後可以穿得便利些,今日不行,要見國後和王太後的,不穿得正裝些,那是不給王太後尊重。

而且又不是祭祖,祭祖穿得還要更繁重。奴婢聽說昭陽公主祭祖的時候,戴的那冠面,有十斤有餘。您這個才三四斤左右。以後您當了皇子妃,那冠面更重。”

葉歡翻白眼,“麻煩。”

“哎呀,習慣就好了。”錦兒小心翼翼地捧正放好後,插了兩根簪子才固定住發冠,讓葉歡起身走走,會不會松。

頭上重壓壓的,葉歡感覺自己的步子都變細小了,生怕那冠面掉下來。

前世除了祭天的時候,被迫戴了個由銀和鮮花織成的頭冠,她還沒帶過超過半斤的冠面。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這話誠然不假。

葉歡沿著妝臺走了幾圈,漸漸習慣頭上的分量。“好了,不會摔跤了。”

兩名侍女欲上前攙扶葉歡,葉歡拒絕。“你們跟在後邊就好,不必攙著。”

她又不是葉泠,走一步還得鋪地毯,需要三四個人攙著那般嬌氣。

只要不是三寸金蓮,走點路輕輕松松嘛。

宮裏來的人早就候在前廳了,看到正裝走來的葉歡,皆是眼前一亮。

紛紛誇她果然不愧是王女,儼然天成的尊貴大氣又秀婉嫻淑。

葉歡聽在耳中,面前無顯露半分得意,矜持地站著,無一絲茍笑。因為她從現在起,一言一行一舉動,都代表的是無憂國,禮儀不能錯分毫。

不然讓旁人笑話了去,丟的不只是她一個人的臉。雖然她很不喜歡這種面子做法,但場面上還是得過去。

葉雲安滿意地點了點頭,上前再三囑咐葉歡在宮裏一定要註重言行舉止。

葉歡點點頭。

“把東西送上來。”葉雲安讓人將一長正錦盒送上來,親自遞到葉歡手中,低聲哽咽道。“未及笄便要出嫁,為父怕是不能親自給你及笄了。這盒裏的及笄簪,是為父前段時日讓人去城西如意鋪給你定做的,你拿上。待你出嫁那日,為父再給你簪上。”

及笄?

葉歡身軀登時有些發寒。

想起前世她在及笄之日,得到的祝福卻是整個無憂臣民讓她去死,到死都沒等到父親為她及笄髻,唯一得到的只有那滿眶的無動於衷。

如今這一席話,是多麽可笑。若是她還未經歷前世那場蝕心吞骨的大火,此刻一定是感動得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這世遲來的親情,卻還是在眾人面前刻意的偽裝,顯得更加可笑又悲涼。

她將酸澀的苦淚咽回喉嚨,依是如常地接過錦盒。謙敬地道,“謝謝父親。”

葉雲安點頭,又擦了擦眼淚,朝站在身旁的葉泠使個眼神。“去送送你姐姐。”

葉泠乖乖點頭,面容堆笑地去拉葉歡的手。剛碰到的那一瞬間,葉歡頓覺像手背被冰冷的蛇信子舔過,當即縮了回去。

葉泠怔住,伸出的手懸虛在半空。“姐姐,你這是什麽意思?妹妹哪裏做錯了。”瞬間就眼紅了,眼看就得哭出來,咬著嘴唇直直地看著自己。

“別哭別哭。”葉歡趕緊上前,細聲寬慰,“姐姐這不是生著病嘛,還沒大好呢。你身子那麽弱,平日裏走路都需要攙扶,若是不小心把病渡到你身上了,讓姐姐怎麽過意得去。

乖,不哭了。這麽多人看著呢。”

低聲說了句,讓葉泠註意下場合。葉泠擡頭,瞅見葉歡眼裏那一閃即逝的諷刺及輕蔑。

氣得真哭出聲來了。

在場所有人都噤住了,看葉泠的眼神多了幾分異樣。

明明臉色紅潤哪有半分體弱,偏偏擺出副搖搖欲墜,弱不禁風的模樣。滿身的矯揉造作,毫無丁點貴族小姐的矜貴樣子。

反而葉歡就顯得大氣多了,明明身子尚未大好,無論是眉目之間,還是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範。

果然嫡出和妾生,差別太大了。

舉著拂塵的老公公忍不住說了句,“辰王您這個二姑娘,是不是有點……”後半句老公公沒說下去。

葉雲安臉色很難看,瞪了當眾出醜的葉泠一眼,葉泠被他這一眼橫得哭不出聲了,呆在原地。

“回你的院子去,盡給本王丟人!”

葉泠咬著下唇,含淚的眼眸劃過一絲憤意,低頭跑出前廳。

春芽快步上前攙住葉泠,剛攙住就被葉雲安呵斥住,“讓她自己回去!”

葉泠甩開春芽的手,心裏暗罵春芽真是個蠢貨。

她都被葉歡那個小賤人擺了一道了,春芽卻偏偏是個不會看眼色的,還讓她在眾人面前更加出醜!

當即狠狠剜了春芽一眼,春芽嚇得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葉歡嘴角輕微上揚,想在眾人面前裝小蓮花,也不看看她葉歡是重活一世了,不會再像前世那般任由欺負忍氣吞聲。

當然這只是開頭而已。

她會在出嫁前,將一切都討回來,讓葉泠也見識一下,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咳咳,郡主隨咱家進宮吧。”老公公尖細的聲音打破沈靜。

也算是給了葉雲安一個臺階下。

葉歡點點頭,紅著眼睛再跟葉雲安父女情深了好一會兒,這才依依不舍地跟著老公公進宮了。

走出府門那一步,葉歡松了一口氣,這個禁錮她多年,以及害死她母親的地方,原來走出來後,會是這般輕松。

多年郁結於心的那份沈重釋放了出來。

回頭看了一眼“辰王府”那三個字,心裏嘆了*聲“真好”,這個地方雖然是她出生,以及生活多年的地方,卻是讓她沈積了多年的厭惡。

去宮裏的路上,葉歡一直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她心情覆雜難以平靜,即使是錦兒想盡辦法逗她笑都不起任何效果。

錦兒逗不笑葉歡,只能陪葉歡一起沈默,偶爾會勸葉歡吃點東西。

她好奇地碰了下葉歡放在矮幾上的錦盒,小聲問了句,“小姐,奴婢可不可以看看王爺給您的笄簪啊。”

“隨便看,摔碎了也不打緊。”葉歡眼皮未擡,漫不經心地說道。

葉雲安給的東西,她一樣都不稀罕。夾雜著目的及利益,哪怕是價值連城的珠壁,對於她來講,仍是一文不值。

“不……不太好吧。”錦兒有些嚇住了,似乎沒料想到葉歡會如此看清自己父親送的東西。

葉歡擡了眼,看到錦兒那副小心翼翼不敢碰觸的舉動,把盒子遞到她手裏,淡漠地道。“錦兒,你跟著我也有十幾年了。我未曾同意和親之前,什麽時候見過父親送過我一件像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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