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響聲讓兩個人都楞住了。司徒靜用的力氣特別大，以至於穆天恩的臉頰瞬間就腫了起來。

穆天恩被這一巴掌打笑了，一把握住了司徒靜纖細的手腕，“你恨我？司徒靜，你憑什麽恨我？”

因為極度的憤怒，穆天恩原本英俊的面容都變得扭曲了。現在的他就如同魔鬼一般，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著司徒靜。

“哼，我憑什麽恨你？就憑現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天恩哥哥，我的天恩哥哥從小就是一個溫暖如玉的男子，他會站在陽光下面帶微笑的看著我，在我受欺負的時候保護我，在我不聽話的時候教育我，在我調皮闖禍的時候寵著我。他是我和天澤的守護神，從來都不是你這個惡魔！”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陌生”的男子，聲音更加的哽咽：“你是誰？你把我的天恩哥哥還給我好不好？嗚......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把我的天恩哥哥還給我......”

司徒靜掙脫了穆天恩的手掌，將自己縮成了一團，哭的十分傷心。穆天恩從小就最受不了司徒靜哭，只要她一哭，不敢什麽要求，他都會答應她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擡手摸了摸司徒靜的頭發，嘆了口氣：“靜靜，我回不去了。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不，你可以的！在你還沒有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之前，天澤都會原諒你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最清楚天澤對你的心啊！他那麽尊敬你，你怎麽忍心傷害他呢！”

司徒靜擡起淚眼朦朧的雙眼，一臉迷茫的看著穆天恩。她不明白。事情明明還有挽回的餘地，他又有什麽不能回頭的呢？

“你不懂，事情是可以挽回，但是我挽回不來我自己的心。心已經不似從前了。自然就回不去了。其實你應該也清楚，我恨的從來都不是天澤。我很多是我父皇！”一提到穆隆琦，穆天恩的眼睛裏就像能冒出火花一般炙熱。

“憑什麽？憑什麽我從一出生開始就得不到父皇的寵愛憑什麽我明明是長子，卻活的連個庶子都不如？就因為我的母妃不受寵愛嗎？可這又不是我可以選擇的。我恨！我恨那老皇帝昏庸！當初若不是他醉酒和我母妃圓了房，也不可能有我。什麽看到我就讓他想起對不起母後，他憑什麽將自己的過錯怪到我的頭上！”

穆天恩十分激動，他雙眼通紅，雙手抓著司徒靜的雙肩，仿佛要將她吃入腹中一般。

“因為我母妃，他無視了我這麽多年。無論我多努力用功，都比不上頑劣的二弟。後來，二弟離家出走，父皇才真正的開始關註我！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將楚國治理的井井有條。甚至成為三國中最強的國家！這個皇位理所應當是我的才是，可他穆天澤偏偏這個時候回來。你叫我如何不針對他。啊，你說你叫我如何能像從前一樣對待他？”

穆天恩其實對穆天澤還是有感情的。從小他這個弟弟就喜歡粘著他，被人在背後說他母妃和他的壞話，穆天澤第一個站出來教訓他們。所以小時候的穆天恩也是十分照顧穆天澤的。

司徒靜被他握的肩膀生疼，她努力掙紮著，希望從他的手裏掙脫，卻沒想到反而被穆天澤越握越緊。司徒靜的眼淚都疼出來了。

“可是天澤回來就去了菊海，他對皇位根本沒有興趣，你為何偏偏要害死他！”

司徒靜不明白，為什麽既然穆天恩的仇恨都是來源於皇上，卻偏偏要制穆天澤於死地！

“可那又怎麽樣呢？只要他一回來，父皇的眼裏就再也看不到我了不是嗎？就算他去菊海又怎麽樣？父皇不是依舊派你去勸他回皇宮？若是他真的無心皇位，那就不應該再回來。至少這樣我還會顧及這些情面留他一命。當初他信誓旦旦的說為了我離開，我本是滿心感激的。可如今他卻又假惺惺的回來了，這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不得不說，穆天恩的心靈已經扭曲了。

“靜靜，你不要去皇宮了好不好？你答應我，只要你乖乖的回你的郡主府，日後無論如何我都會留穆天澤一命的。若你執意入宮，那就別怪我不顧及當年情分了。靜靜，我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你可不能像父皇一樣偏心啊！若是你也如此，那我可真的是太傷心了！”

穆天恩擡起手握住了司徒靜的下巴，讓司徒靜的目光與他對視。司徒靜從這雙眼睛裏看到的是無窮無盡的欲望。深不見底，十分恐怖。

此時她不敢再有任何言語和情緒了。她很怕自己會一不小心惹怒眼前這個男子，然後讓事情變得更加覆雜。

見司徒靜痛的皺眉，穆天恩這才松開了他的手。他將司徒靜摔倒在床上，起身離開了。

“我看你這幾日暫時先留在我這裏吧！等事情解決了，我自然會放你回去！來人，給我把門看好了，不得讓安國郡主走出房門半步！否則，格殺勿論！”

冰冷的聲音絕了司徒靜全部的念想，她絕望的躺在床上，只能期盼著穆天澤能夠早日將她救出去。

穆天澤去了尚書府，慕沈雪還在禁足，這段日子根本沒見過司徒靜。穆天澤也不敢耽誤。決定再回菊海看一看。

剛想去看一看淩玉如何了，穆天澤就被眼前的畫面止住了腳步。

淩玉倚靠在南榮昭懷裏，一只手抓著南榮昭的頭發。蒼白的唇帶著淺笑。畫面是那麽美好。可卻深深的刺進了穆天澤的心。

穆天澤苦笑了一下，沒有進去打擾就離開了。

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淩玉的幸福，只有南榮昭可以給。即使他給過她那麽多的痛，可是她依然會為了那個叫南榮昭的人，笑面如花。

穆天澤搖搖晃晃的離開了，他不知道，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淩玉突然像有感知一樣，她擡起頭，卻只看到了一抹紅消失在門口，如同雲霧散去一般，伸手去抓，卻什麽都沒有。

淩玉心裏難受，嗓子發癢，又是一頓幹咳。她知道剛剛那個一定是穆天澤，淩玉知道，她最不想傷害的人是他，可傷的最深的人也是他。

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淩玉看著門口，在心裏默默的說道：“穆天澤，你對我的好，我都會記得。但是對不起，我欠你的，恐怕只能下輩子償還了。”

淩玉虛弱的倚靠著南榮昭，她透過窗子看向外面的天空，心裏卻格外的寧靜。淩玉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離死亡這般的接近，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內臟在衰老。自己的心臟也在衰老。

淩玉苦笑了一下，“南榮昭，你可以帶我去菊海坐一坐嗎？”

“好！”南榮昭將淩玉扶起來，又給她套了件披肩，這才抱著她走了出去。淩玉現在十分的瘦小，南榮昭抱在懷裏，就如同抱著一個小孩子。

他很心疼，再次開口時，聲音也是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我們就在這裏好不好，坐在花海中，而且這裏風小些。”

南榮昭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抱著淩玉坐了下來。地上有些涼，南榮昭便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讓淩玉坐在下面。

看到被鋪在地上的衣服，淩玉想起了他們剛剛相識的時候，他們的開始就是因為衣服。那時候她對衣服的執著，竟然被她誤會以為自己是喜歡他，想來還有些可笑。

許是氣氛太過悲傷，淩玉覺得很壓抑，故意提起了往事，希望可以輕松一下，“這會若是換做從前的我，估計早就在心裏罵了你千百遍了。”

“為何？”南榮昭將淩玉圈進了懷裏，下巴頂著淩玉的腦袋。聲音悶悶。

“因為你竟然將這麽好的衣服給我用來當墊子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衣服的執著。這衣服這麽好，弄臟了多可惜。”

淩玉一臉的心疼惋惜，小嘴還抑制不住的吧唧著。南榮昭有一瞬間的恍惚，卻也被淩玉這小樣子逗笑了，“給你用，我從來都不會心疼。等我們回淩國了，你若是想要，我讓人多去尋些來。”

“你知道嗎？其實那日莫名其妙的當上你的皇後，我沒有怪你。我喜歡你，若你做了皇上，我自然也是希望陪在你身邊的人可以是我的。只是我氣在你從來都不肯相信我。你知道我討厭被規矩束縛，卻不知道為了你，我願意改變我自己。”

淩玉的話其實挺沒有頭緒的，她現在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梳理思路了，也不管南榮昭是否能聽得懂，想到了什麽，就說什麽。

“再後來，我被莫名其妙的下來這毒，我才真正的想要離開你，不是因為不愛了。是因為，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衰老的樣子，我希望我在你眼裏永遠是曾經的那個美麗的樣子。所以我才會逃避，因為我好怕，我怕你見到我那副醜樣子沒有離開是可憐我，我更怕你見到之後滿臉的嫌棄。我承認，我不敢賭，於是只想著逃離。”

淩玉說這些話的時候，南榮昭就一直握著她的手默默的安撫她。他們都不知道，此刻雙方的臉上已經全是淚痕。

“南榮昭，你是我來這個世上看到的第一個人，只那一眼，我便知道我們這一聲都會糾纏在一起。我一直都在幻想，若是上天真的可以仁慈些，讓我們這些人都有一個好的歸宿，那該有多好？子宸是個有抱負的人，他做皇帝一定是個明君。只是他的心性不夠成熟。不過他若是能夠信任別人，哥哥和表哥定會成為他的左膀右臂。他們都是擁有鴻鵠之志的人，有他們看守這片江山，一定沒有問題的。”

一說到自己勾畫的未來，淩玉的眼睛便散發著異樣的光芒，“還有柔姐，她找到了自己的丈夫，以後應該會留在齊國。齊國有她和納蘭容坐鎮，也一定不會再惹是非。而穆天澤……”

說到穆天澤，淩玉的腦海裏便閃出了司徒靜的樣子，那是個善良的丫頭。“穆天澤可阿靜很般配。我希望他們可以在一起。然後我們幾個人一起去隱居。就住在一個適合養蠶和桑樹的地方。沒事的時候，你可以和穆天澤繼續去劫富濟貧，我和阿靜在家研究衣服，做好了拿到集市上去買。晚上我們四個還可以打麻將，鬥地主。你說，這樣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好？”

淩玉擡起頭，望向了南榮昭的眼睛。

“恩，很美好。我們會實現這個願望的。我會幫穆天澤解決楚國的麻煩，到時候我們一起選一個地方去隱居。”

南榮昭低下了頭，吻上了淩玉的淚痕。淩玉翻了個身，面對面的跪坐在南榮昭面前，她擡起手環住了南榮昭的脖子，輕輕的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淩玉把臉埋在了南榮昭的肩膀是，這一刻，她的情緒又開始不穩定了。她斷斷續續的在南榮昭耳邊哭泣，“可是……我好像等不到那一天了。怎麽辦，我等不到我們一起去隱居的日子了，我等不到看這天下太平，我等不到和你共賞山河，你知道嗎？沒遇到你之前，我絲毫不畏懼死亡，可是現在，我只想活著！南榮昭，我不想死，嗚……我想好好的活著，為了我們的未來活著。”

這是一種什麽感覺？就是你原本沈浸在一場美夢之中，所有的親人朋友都陪在你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可你卻突然發現，你必須醒過來了，那種不甘心，那種恐懼，那種無助深深的壓迫在你心裏。

淩玉這幾日都有些恍惚。恍惚到她不敢睡覺，怕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夢，這世上沒有南榮昭，沒有穆天澤，她所經歷的這些愛恨糾纏，不過是夢境一場。每每想到此時，淩玉就會驚醒，再難入睡。

可是她原本身子就弱，再加上睡眠不好。身體裏早就虧虛的不成樣子了。所以她才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南榮昭，對不起，我陪不了你了。”

淩玉的手慢慢的從南榮昭的脖子上滑落，感覺到懷中人的無力，南榮昭瞬間就慌了。他一動都不敢動，卻好像再也感受不到心愛之人的溫度！

“淩玉！”

嘶聲裂肺的叫喊，卻也沒喚醒心愛之人睜開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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