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其他的地方都熄燈了，府內也很是安靜。能夠聽到湖上傳過來的蛙聲，滿天的星星似乎伸手就能摘到。一個房間裏此時燈火通明，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對於南榮昭來說，這真是一個忙碌的夜晚。

南榮昭正在看奏折，本來該送到養心殿的奏折現在都送到他這裏來了。這樣的情況自從皇上病倒就開始了，所以他都沒有時間去看一看淩玉。本來想著今天早點處理完，抽空去一趟怡紅院。

可是皇上駕崩，讓他要處理的事情變得更多，以至於從皇宮回來之後一直忙，忙到天都黑了，但是桌子上的奏折似乎一點都沒有減少。燭光一晃，一股風吹過。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南榮昭身前。

“王爺，消息還是走漏了，現在全盛京的人都在買紅色的布，說是要趕在昭告天下之前趕緊成親。”那個影子臉上帶著很是懊惱的表情，跪在了南榮昭的身前。

“那珠玉樓的生意會更好。”南榮昭沒有擡頭，依舊把眼睛盯在奏折上。

“可是王爺，他們都知道皇上駕崩了，那我們的計劃怎麽辦？”那個影子面色很是擔憂，語氣也急促不少。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這樣一來反而不像真的了。計劃照常就好，無論消息早放出來，晚放出來，該有動作的人總會有動作。”這個時候南榮昭才擡頭看了一眼窗外，放下手中的筆，走到窗前。

夜間，陣陣涼風順著窗紗吹進來，絲毫沒有白天的燥熱之感，似乎也讓人煩躁的心安靜下來了。南榮昭的目光平淡而深遠，望著城內張燈結彩的景象微微出神。如果有一天他和淩玉成親的話，不只要盛京城內張燈結彩，而是要整個晉國全部張燈結彩。

隱隱聽到有鞭炮聲傳來，看來娶親的人也真是心急，天還沒亮呢，就像抱得美人歸。他也想抱得美人歸，可是美人呢？腦海中浮現淩玉的音容笑貌，據說前些日子還帶著會醫術的丫鬟來給他診治。

是不是證明她對自己也是有點在意的呢？那麽如果有一天他成為了皇上的話，是不是她也會願意陪在自己的身邊呢？心裏被這個問題充滿，南榮昭再也站不住。他現在急切地想見淩玉一面，想得到她的答案。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生意地消失在這間屋子裏。

到了淩碧雲成親的日子。丞相府裏掛上了很多紅色的幔子和燈籠，顯得喜氣洋洋的。淩玉一大早就被叫起來了，說是應該去給淩碧雲添嫁妝了。淩玉本來不想起來，但是聽到這件事卻馬上起來了，還讓言雪幫她好好地梳妝打扮。

淩玉手裏拎了一個紅色繡牡丹的包袱，裏面包著的，自然是她要送給淩碧雲的東西。身後跟著的青竹言雪各抱著兩匹上好的孔雀綢和緋綾，在紅色燈籠的光下閃出獨特的花紋，“小姐，這布可真好看！”

言雪本來還沒發現，但是聽到青竹的喊聲朝著那個方向看去，上面是一個個孔雀翎的暗紋，不在燈光下看不出來。“是啊，小姐真是大方，給了三小姐這麽好的東西。”

“東西是好的，但是也得看收東西的人認不認得出來了，我看啊，多半是認不出來......”說著已經進了淩碧雲的院子了，這是淩玉第二次來到這個院子。上次還是因為她把淩碧雲給打了，打量起這個院子來。

應該是被翻修過，至少表面上的東西看起來都是新的。院子裏紅彤彤的，燈籠比別處掛的更多。有幾個丫鬟來來回回地走，穿的衣服雖說布料不是上乘的，但是顏色都是紅彤彤的，更顯得喜慶。

“二小姐來了，快屋裏請！”有一個丫鬟也算是有眼色的，把淩玉請了進去。

“這是二小姐帶來的給我們小姐的吧？交給我就行了！”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老媽子，伸過手來就要接淩玉手上的包袱，還對其他丫鬟使眼色，要接青竹和言雪手裏的東西。淩玉皺了皺眉毛，這個老媽子也是個心急的人！

側身躲開了，淩玉淡淡地說道：“這可是我要送給表妹的陪嫁，當然要親手交給她才行了！這個陪嫁肯定獨一無二，你們小姐也會喜歡的。”說著繞開了那個老媽子，朝著房間裏走去。

“看樣子也沒拿什麽好東西，一個嫡出的還沒有庶出的手筆大呢！”身後傳來了老媽子的聲音，青竹很是憤怒，想找那個老媽子理論，但是被淩玉攔住了。

這四匹布每匹都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就是要很貴但是讓人一打眼看不出來的那種。而最好的禮物還在她手上呢，一定要好好看看淩碧雲的肚子到底多大了。

“小姐，吸氣！”一個丫鬟忙的滿頭大汗的，正在為淩碧雲穿喜服。雖說看上去還挺好，但是淩玉發現喜服的料子卻很是平常。成親可是一個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怎麽能不穿最好的呢？

打量著淩碧雲，只見她平時比較單薄的身形越發豐腴了。臉上也是，胖了一圈。可能是很久沒有出屋子的原因，皮膚倒是很白皙，但是顯得嘴上的痣更加明顯了。但是眼睛兩側好像長了一些斑點，肚子也突出了一些。

“好了，小姐，再吸一口氣就好了！”那個丫鬟很是興奮地說道，就像是完成一件很大的事情一樣。

“表妹最近倒是豐腴了不少，怎麽還長斑了呢？不是說成親之前應該好好養著嗎？”淩玉這才跨進門檻，面帶微笑地說道。其實她是真的想笑，以為她一說話，淩碧雲一下子松了氣，後背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膚，在紅色衣服的襯托下很是顯眼。

“玉姐姐來的倒是挺早，還以為你會錯過我的好日子呢！每次不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來的嗎？”淩碧雲轉過身來，隨意岔開了話題。

那個小丫鬟看了淩碧雲一眼，急的滿頭大汗。淩碧雲照了照鏡子，看到露出的那一截皮膚，給那個丫鬟使了個眼色，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小丫鬟看到她的樣子，趕緊拽手裏的繩子，眼看就要拽上的時候，淩玉又說話了。

“不知道肚子裏的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淩玉在桌子上攤開了自己包袱，檢查著裏面的衣服。隨著淩玉的翻動能夠看到有鞋襪、肚兜、裏衣、中衣、外衣，還有項圈、小鐲子等等一應俱全。

淩碧雲本來提上去的那口氣又松下來了，看著淩玉的動作，“玉姐姐不覺得現在送這些東西太早了嗎？”說得很是咬牙切齒，目光像刀子一樣，似乎她這樣看著就能把淩玉手裏的東西都切碎一樣。

“我就都做了幾件衣服，一會兒表妹穿好衣服了過來來看看。”淩玉自顧自地說著，一樣一樣擺好，無一不是小巧精致。裏衣用的是極軟的素錦，外衣則用的是眼色鮮艷也相對厚實的金絲絨，小巧的鞋子上繡了老虎，黑色的珠子像眼睛一樣亮。

淩碧雲看到淩玉的樣子又看看自己的肚子，很是生氣，想要沖到淩玉跟前。可是卻被那個小丫鬟攔住了，小丫鬟拿著自己手裏的繩子給淩碧雲看。淩碧雲跺了下腳，重新提氣，小丫鬟跟著使勁。

“小姐，好了！”拽好了之後那個丫鬟打了個結，“小姐看起來實在是太漂亮了，讓都失了色呢！”那個丫鬟在淩碧雲身前轉了幾圈，很是興奮地說出了這句話，淩碧雲找著鏡子滿意地笑了。

“表妹趕緊上妝吧，不然臉上的斑......”淩玉聽了那個小丫鬟的話，這不是變相地說她醜嗎？這個丫鬟倒是個忠心護主的，知道踩著別人捧高自己的主子。可是她不是那個隨便就能被踩的人！

果然看到淩碧雲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鏡子左照右照的，拿了東西就想自己抹，但是被身邊的丫鬟攔下了。“小姐，這盒胭脂成分不好，我們用大小姐從宮裏帶回來的。”說著小心翼翼拿出來了白玉胭脂盒，生怕弄碎了。

沾了點慢慢塗在淩碧雲的臉頰，“真香，也真好看，皇宮裏的東西真是好！”那個丫鬟說出來的話讓淩碧雲笑了出來，越照鏡子笑的越開心。

淩玉覺得這個丫鬟真是個聰明的，真是為了自己的主子著想，就是很眼生。覺得自己該送到的送到了，至於收不收就是別人的事了。“確實是好看，表妹先打扮著，我去看看還有什麽需要我張羅的，先走了！”

又看了那個丫鬟一眼，留下滿桌子的東西，帶著青竹言雪走了。當個後媽也能這麽高興，不知道這個表妹是太聰明還是太傻了。她的禮送完了，也該回去睡個回籠覺了！

淩玉睡了一覺，迷迷糊糊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好像是有人在放鞭炮。這麽早的話，難道是迎親的人已經到了？看到外面的天已經快要，她那個表妹淩碧雲馬上就要出嫁，成為別人的後媽了！

搓了搓臉，揉了揉眼睛周圍，忽然發現窗前多了一個人，剛剛那裏明明什麽人都沒有的......他是什麽時候來的？況且來了怎麽不讓人通報，真當她這裏可以隨意來隨意走的了？

“你去王府找本王了？”南榮昭沒有轉過身，看著窗沿下紅彤彤的燈籠微微出神。

她找他了嗎？沒有啊！剛想說沒事找他幹什麽，想起來幾日前和春曉去了王府一趟，還不是為了他生病的事情。不是說病入膏肓了嗎？現在怎麽好好站在這了？淩玉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起身走近南榮昭。“你的病好了？”

語調上揚，上下打量了一下南榮昭，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沒聽到王府放出消息說病好了，還認為他一直病著呢。

誰知道南榮昭連看她都沒看一眼，臉上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你也希望本王生病？”

淩玉沒想到自己是關心他，但是換來的卻是他的質問。明明是很正常的依據對話，到了他那裏怎麽就變味了呢，什麽叫希望他生病？算了，這樣的人還是不要理了！順著他的目光朝著外面看去，也沒什麽啊？

“本王也希望是自己生病......”聲音很輕，南榮昭把目光轉向了淩玉。“如果有一天讓你進宮，成為一國之母的話，你願意嗎？”表情很認真，目光灼灼。

淩玉看著他的臉，一瞬間恍惚。但是什麽叫成為一國之母？難道是那個老皇帝要選秀？不過皇上可是恨不得殺了她的人，而且她可不想進宮，皇宮可不是一個好待的地方。“我堅決不進宮.......”一想到自己可能死在宮裏，她可是惜命的很！

“為何？”南榮昭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盯住淩玉，很是理解不了的樣子。“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向往自己有一天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嗎？”眼睛盯住了淩玉的臉，不願意錯過淩玉的一點表情。

“皇宮裏面都是勾心鬥角，如果可以，我想選擇一種安穩寧靜的生活，最好是以後能夠歸隱山林。”淩玉望向外面，目光流離，沒有焦點。因為她想著自己向往著的那種生活，空氣清新的地方，人與自然和諧相處。

南榮昭看著淩玉的樣子楞楞出神，因為現在淩玉臉上的表情就是一種安靜而美好，讓人不忍打擾。可是自己的身份，好像暫時不能隱居山林。但是既然遇到了，就不能給自己後悔的機會。目前也只有一個方法讓她不敢離開自己了.....

南榮昭身形一晃，消失了。

淩玉沈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直到青竹急匆匆走進來，“小姐，還好你起來了，吉時到了，花轎就要到門口了，相爺讓你去前廳呢！”

回過神來，發現南榮昭已經不在旁邊了。真是個怪人，來的時候沒有聲息就算了，走的時候居然也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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