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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就這樣一天天溜走,淩家人日日掐著指尖算歸期,卻左等右等都沒等到淩維昆回來。就在打聽到連鎮長考試的秀才都回來的時候,連鄭婆子都有些沈不住氣了,琢磨是不是要派大兒子騰出手去找一下?

就在淩家人望眼欲穿的時候,終於有消息傳來,但是卻是讓淩家人上下幾乎暈倒的噩耗:淩維昆在旅店裏病倒了。

是李昊陽和柳奚笙把人送回來的,他倆人家境富裕,也並沒有什麽正經工作,所以雇了輛車全程把人送了回來,當看著躺在床上緊密雙目的淩維昆時,淩錢幾乎都不認得父親了。

這哪裏是去考試,分明就是折了半條命。

柳李二人也說不清緣由,他們本來是同淩維昆一起考試的,只是考試完畢之後,一群人各自分散,家境不好的怕浪費銀錢,都紛紛回鄉了,至於一些家境殷實的則好不容易出來放風一趟,則三五成群的去游山玩水,柳李二人自然是其中的翹楚。他們原先也邀請淩維昆一起的,可是淩維昆說是要趕快回鄉見妻兒,便拒絕了他們的邀約。原本這倆人也以為淩維昆已經離開了,可誰知道就在他們出行了十幾天之後,再回到旅店卻見著奄奄一息的淩維昆,頓時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個時候淩維昆已經神志不清了,也追問不出個子醜寅卯,所以只能先一邊找大夫治病,安排回鄉事宜,一邊派人來淩家送信。

鄭婆子一向剛強,但是這次看到兒子病成這般,當下也是眼前一黑的給暈了過去,於是淩家人又忙的雞飛狗跳,抓藥看病的抓藥看病,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

家裏頭沒有人主持大局,一向只懂得應聲的麗娘倒是前所未有的主動站了出來,強打精神的應付一切。其中最要緊的,就是感謝送淩維昆回來的兩位好友。

“兩位叔叔,實在是太感激你們這次的出手相助了,若不是你們倆在身邊,相公這次真不知道會怎麽樣。”麗娘在正堂鄭重的朝著兩位一拜,不無歉意的說,“只是現在婆婆也倒下了,家裏頭一片混亂,有招呼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嫂嫂千萬不要這麽說,我們跟昆兄乃八拜之交,這點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李昊陽聽到麗娘的感謝,連忙搖手,臉上的愧疚之情溢於言表,“實際上若是我們當初細心點,也不至於發生今天這種事了。”

“這種事誰料得到,能有如此局面已是萬幸。”麗娘苦笑著搖搖頭,卻是拿了盤中的荷包遞給二位,“這點謝禮還望二位不要客氣,我家相公這一路上有勞二位照顧了。”

柳李二人一路上送淩維昆回來,又是看病又是雇車,所花實在不小,麗娘不好意思白占便宜,只能咬咬牙從之前攢的錢裏頭擠出了二十兩作為謝禮,在二人離開時奉上。

“這,”柳奚笙看到那荷包時,臉色一變,當麗娘把錢包硬放在他手上時,只是隨手一掂,就估摸出了實際的價值。

幾十兩銀子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幾頓酒菜錢,可是對這麽一個家庭來說卻不是一筆小數目,尤其是在淩維昆現在幾乎完全廢了的情況下,能起到的作用卻是舉足輕重的。

他公子哥兒脾氣,當下就要還回去,卻沒想到袖子被李昊陽不動聲色的拉了一下。擡眼看到好友的示意,頗為摸不清頭腦,可是還沒等他張口,李昊陽卻是長長的作了個揖下去,“多謝嫂夫人,我等就卻之不恭了。”

“哪裏哪裏。”麗娘見著他們收了錢,心中才大大的松了口氣,人家已經幫忙太多,再欠下去,莫說是她了,就算是鄭婆子以及淩維昆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窮是窮,但卻不能沒有自己的骨氣,朋友相助那是意氣,自己莫不可以將此當做理所當然了。

“對了,我們等會兒就要走了,不知道侄兒侄女們最近都如何了?記得慧姐兒現在也有八九個月了吧,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們看看?”李昊陽收了錢,忽然提出這個要求。

“這倒是我疏忽了,二位叔叔稍等,我這就去帶孩子們進來。”麗娘這才想起來還沒有帶孩子們見過客人呢,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點頭答應了之後便閃身入了內室,去帶孩子們出來。

“你這是做什麽,明明知道他們不寬裕,竟然還收這種錢。要是你舍不得銀子,那大不了你那份我給你就是,怎麽好拿她們的錢。”柳奚笙忍了很久,等到麗娘走了之後才憤憤的說道,言辭中對李昊陽大為不滿。

“就你大方,我就是鉆到錢眼兒裏去的?”李昊陽抱著臂在那裏冷哼一聲,然後淡淡的說道,“昆兄是什麽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咱們一起進城都不願意合住一間店,分明是不想平白無故受人恩惠。他當初在學校裏也是這般君子之風,所以他家裏人的脾性應該也差不多,我們剛才若是堅持不收錢,卻是讓他家人為難了。這不是幫人,是在刁難人。”

“那也不能這樣就收了錢啊!”柳奚笙楞了一下,而後又有些焦慮了起來,“我本來還打算留些銀子給他們應急呢,這樣一來不是更拿不出手了麽!”

“怎麽拿不出手,當然能拿得出手,關鍵是看你怎麽拿。”李昊陽沒好氣的瞪了一眼他,然後解釋道,“你以為我幹嘛好端端的提起昆兄家的幾個孩子?還不是為了這樁事。我們做叔伯的,見了子侄輩的,給點見面禮總不為過吧?這些事兒,莫說是嫂夫人不能拒絕,就是聖人來了,也沒有不收的道理。”

“果然,”柳奚笙聽著他這主意,忍不住撫掌大笑了起來,“還是你這個長了一臉正直相的人鬼主意多,這方法好極了,我不如你,我不如你!”

作者有話要說:這斷更斷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默。

☆、多門親事

兩人商議定主意,心中暢快不少,等著麗娘抱了淩錢,身後跟著淩家幾個兄弟出來時,瞧著孩子們那一雙雙惶惶的眼睛,心中卻都是忍不住一嘆。

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現在卻不知道還要受多少罪。

淩家傑領著兩個弟弟站在母親身邊,看著這兩個不算陌生的叔伯,小臉上寫滿了緊張。倒是淩錢被母親抱在懷中,雖然也惶恐,臉上卻沒怎麽表現出來。

事情已經發生,再怎麽惶恐不安都是無濟於事,與其垂淚憂傷,倒不如想想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

“今天見到子侄們,也沒帶什麽禮物,這就當做見面禮收下吧。”李昊陽溫和的問了兄弟幾個人的功課,然後變戲法兒似的從袖帶裏拿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一人一個的塞到了懷裏。

“這,這怎麽使得。”麗娘被這變故弄驚了,訥訥的說道,卻還沒等話落音,柳奚笙卻也有樣學樣的摸出銀子塞給了孩子們,“既然拿了李伯伯的,那就不能不要我的了。不要,那可是看不起我哦。”

淩錢還在這裏好奇古人究竟是怎麽裝東西的,那麽重的銀錠子怎麽就能藏在衣袖裏不被人發現,而麗娘卻為這變故有些漲紅了臉。

只送出去了二十兩銀子,這一下子卻收回了六十兩,算數再不好的人也會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他們,不是偶然為之的,是故意這麽做的。淩錢被母親抱在懷裏,位置比別人好些,於是也能發現某些不引人註目的小細節。例如柳奚笙給完銀子之後往李昊陽那裏看了一眼,例如李昊陽微微的點頭頷首。

看來父親交了兩個好友啊!淩錢在心中感嘆道,卻也意識到這份好意是不容許拒絕的。

這兩個人都是公子哥,能為人想到這一步已經實屬不易,若是再推辭了去,恐怕會惹他們心寒,到時候就不好辦了。父親眼下生死未蔔,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需要人幫忙,這兩位可是個不小的助力

恪守骨氣是一回事,懂得變通又是一回事,天底下的規矩不是固定不變的。看著老娘就要跟上次一樣推辭,淩錢機靈一動,卻是裝作天真的呵呵一笑,先是彎著個腰給兩人做了個大大的揖。

作揖這動作是淩錢做的最麻溜的動作之意,鄭婆子她們往日抱著她時,總喜歡逗著淩錢“來一個”,所以麗娘開始看著淩錢這動作還以為誰又逗女兒了,直到看著對面兩個人,才意識到這是在什麽場合,也忽然領悟到這個時候是不能把到門口的幫助往外推的,忙抱著淩錢也行了個禮,然後催促三個兒子,“還不趕快謝謝兩位伯伯。”

見著麗娘領著孩子們收了資助,柳李二人的心中大石才算是落下。幸好昆兄的妻子不是個固執的愚婦,要不然等下還不知道他們要如何應付呢。柳奚笙在心中暗想著,而李昊陽卻將好奇的目光轉向了淩錢。

他家中有個相似年齡的孩子,所以很是明白小孩子雖然不懂事,但其實是很敏感脆弱的,很容易被大人們影響,若是家裏頭一片愁雲慘淡,那小孩兒多半也是驚慌不安哭哭啼啼的,卻是很少有像淩錢這般笑吟吟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表現。

所以,這女娃兒看起來還真不一般呢,這表現幾乎都可以入書了。做為一個讀書人,李昊陽的腦袋裏浮現出了無數個小段子,多半是什麽女德女戒上的聖人預兆了。

“慧姐兒現在還不足歲吧?”李昊陽伸手逗了逗淩錢,握著她的手非常有興趣的問道。

“嗯,還不到九個月呢,不過比一般的孩子壯實寫,坐爬都是沒問題了。”麗娘抱著女兒頗感自豪的說道,這個時候也就兒女能給她安慰了。

“怪不得看起來很是通透聰明,這才幾個月不見,竟然都長到我快認不出來了。”李昊陽笑著應了一句卻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先前昆兄還跟我說,要把慧姐兒許配給我家呢,看來我那傻兒子可是有福氣了,將來要得這麽個好媳婦兒了。”

“這,”麗娘聽著這話一驚,不知道回什麽話好。先前那樁娃娃親不過是為了解圍而隨口說出來的約定而已,雙方誰都沒有當一回事,可是現在李昊陽提起來,卻隱隱有種認真的意思,這卻又是何意。

淩錢定定的看著這個娃娃臉大叔,卻發現對方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似乎是來真的。

神啊,難道他真打算給他兒子娶一個未足月的小媳婦兒?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淩錢正想著呢,就見著李昊陽忽然開口,“不過上次說的太兒戲了,我覺得還是認真換了庚帖下了聘書才算是穩當吧。這樣吧,我明天就遣家人上門,具體細節卻是還要跟嫂夫人和老夫人多多商量了。”

“呃,啊,這~”麗娘意義不明的應了兩聲,這種事情她如何敢答應,可是沒想到李昊陽根本不等她回覆,揮揮手就把這事情定了下調子,“既然嫂夫人沒有異議,那就這麽半了。在下告辭,改日再正式上門拜訪。”。

“這是算什麽?搶親可自己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長得又不是什麽花容月貌,家裏頭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有什麽好搶的?說起來這生意還是他們家做虧了吧”淩錢在心裏頭納悶道,卻是怎麽也猜不透他的用意。

“你這是做什麽?”不過當李昊陽和柳奚笙出了淩家門之後,剛一坐上車,柳奚笙便急急的追問道,困惑不比李昊陽少。

“你說,昆兄這病什麽時候能好?”李昊陽閉目養神的淡淡說道。

“這,”柳奚笙他們一路送淩維昆回來,大夫請了不知凡幾,比起淩家人來,卻是還要更確切點的知道淩維昆的癥狀,當時那大夫可是說過,這人恐怕是難好了。

這種例子在歷年科考後並不少見,許多人太過在乎這一場考試,傾註了全部心血在這上頭,待著考試完畢,若是那結果不盡如人意,還不等放榜,便像是被抽去主心骨一樣,立刻有人癡有人呆有人傻有人瘋,大病一場性格大變也是常有的。

所以,淩家的日子將來怕是難了。

“唉,造化弄人,淩兄是大有才學的,可是接觸這一途到底有些晚了,我本來勸他不必如此心急,慢慢積累經驗便是,可聽他言辭中卻是勢在必得,所以這會兒才會犯了魔怔。”柳奚笙想著便不覺得有些酸楚,“他家的孩子都還那麽小,女兒尚在繈褓中,若是離了他,以後真不知該如何生活。”

“是啊,所以我才要與他家結親。”李昊陽睜開眼,也很是憂心忡忡,“他家裏人是倔氣的,我瞧著他家的幾個兒子都很有前途,若是因為不願意接受別人的資助而誤了那幾個孩子的學業,那才是真正的悲劇。只是我們與他雖是摯友,但也不好時時上門,但若成了姻親之後,這關系便大為不同,不管是幫助那孩子上學還是將他接到我家私塾,都是名正言順的。”

“若淩兄將來好不了,我等悉心扶持他的後輩,也算全了我們兄弟之情。將來他若是好了,這親事要不要當真都可商議了再說,也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李昊陽笑了笑,將自己的意圖解釋了清楚。

這個年代中最牢固的關系之一,就是姻親關系。所以在這個微妙的時候,他舊事重提,而且不由分說的將這件事從玩笑定義為了約定,是最能保證他們以後可以插手淩家事物的方法。

“昊陽果然是可以托付家人的兄弟,我沒有看錯你。”柳奚笙一向大大咧咧,這會兒懂得了李昊陽的用意,深感佩服,對他深深一躬手。

“你雖然想不到這些彎彎繞繞,但該幫的不會有半分少做,所以真心不用佩服我什麽。”李昊陽搖搖頭,望著窗外的景色,忽然憂心忡忡的一嘆,“不過想必這種糟糕的打算,我真希望淩兄可以吉人天相的趕快恢覆起來,讓我們還有把酒言歡的那一天。”

**

李昊陽的用於,在他走了之後淩家人也慢慢的咂摸了出來,於是心中五味陳雜,自然是感激的多些。淩錢很是佩服這位大叔身上的古仁人君子風範,在心中默默的為父親祈禱:有這麽好的家人,有這麽好的朋友,父親啊,你一定要趕快的好起來。

淩維昆回到了家裏之後,身體一直時好時壞,李浩在身邊寸步不離的忙了大半個月,最後終於穩住了情況,可是等淩維昆清醒以後,卻整個人渾渾噩噩,像是癡傻了一般,不管是叫喚或者是交談,都得不到任何回應。

不過了半個月,官府張榜的公文開始公布了,當初雄心勃勃的淩維昆並沒有在其中,再加上他現在又變成了這個樣子,淩家頓時一片愁雲慘淡,跟半年前的歡樂景象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平娘分家

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年頭雪中送炭的人雖然有一些,可更多的卻是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自從淩維昆病倒,鄭婆子見了愛子如此而昏厥臥床之後,那些往日在她們兩人強勢之下被壓住的矛盾,以一種更加轟轟烈烈的形式噴湧了而來。

其中第一樁的,便是老大媳婦兒平娘鬧的分家。

平娘跟著丈夫在城裏頭生活,平日子跟婆婆住的比較遠,雖然心裏頭有些敬畏之情,但是隨著鄭婆子後來的溫和,她也就漸漸的將剛嫁過來時候的苦給忘了,躲在自己那小天地裏稱王稱霸了起來。

先前鄭婆子讓她把兒子送回鄉下時,她本身就非常不樂意。家青是她死了兩個孩子之後才留下來的,所以雖然是小兒子,但是卻比大兒子寵溺了十倍不止,平常也是怕冷怕餓怕不順心,慣得沒個樣子,鄭婆子實在看不下去才借口留在了身邊管教。

淩家青剛來的時候個性很是跋扈,眼高於頂,總覺得自己是城裏頭來的,看誰都不上眼,說話陰陽怪氣的。除了在鄭婆子面前還規矩些,沒少給麗娘臉色看,連巧娘經常都被她嘲諷。可他低估了鄉下孩子的怒氣,麗娘巧娘不管在外人面前如何,在孩子們跟前卻都是地地道道的慈母,這些孩子們看著這個哥哥對於母親如此不尊敬,心裏頭早就把他恨上了,挖空心思的想要收拾她。

麗娘家的三個孩子都很乖巧,尤其是老大淩家傑,那簡直是標準的隔壁家孩子的模板,全村不知道有多娘罵自家孩子開頭時都以“你看人家傑哥兒如何如何”開頭的。俗話說的好,“其實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林家傑乖巧是有的,懂事是有的,但最有的還是一張模範寶寶皮下的滿肚子鬼點子。他的書多,腦瓜子也靈活,更有一棒子哥哥弟弟們做助手,整起人來那是有板有眼,一出連著一出令人目不暇接,淩家青被整的鬼哭狼嚎卻還找不到把柄。

等棒子打夠了,便是給甜棗,那恩威並施的手段他拿捏的是剛剛好,等到淩家青不再趾高氣揚了,淩家傑便也有意識的引導他朝自己這邊靠近。鄉下雖然沒有鎮上繁華,可是孩子卻不少,玩的花樣也多,上山抓兔子下河撈魚,樹頭田坎邊都有無數的樂子可尋,淩家青在鄉下呆了三個多月後,徹底的愛上了這裏的生活。

按照這樣子說,淩家青這算是調教成功了。人長胖了許多,個子拔高了一截,性格開朗了不少,說話做事也彬彬有禮了起來,更別說還識得了不少字,偶爾也能跟在淩家傑後面念上幾句三字經,跟開始那個臉色青白的混小子簡直判若兩人。按道理說兒子變成這樣,平娘應該高興感激麗娘才對啊,可實際上她卻是對此深深的恨上弟媳婦兒。

這到底還要從平娘跟淩家青的關系說起來才是,以前在城裏頭的時候,淩家青那個性雞嫌狗不愛,連自家兄弟都看不上他,不願意跟他搭話,可想旁人對他怎麽樣了。所以他沒有朋友沒有玩伴,整天裏就只會就在母親身邊晃悠,不是可勁兒折騰動靜吸引人註意,就是睜大了眼睛從別人身上尋了個錯處告訴母親。

淩家青剛到鄉下的時候,被其它幾個堂兄弟整的很慘,所以平娘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會偎依在她身邊哭訴很久,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淩家青漸漸的從現在的生活中找到了樂趣,便不像以前那樣粘著母親了,後面幾次平娘回來看他,把他拉在身邊旁敲側擊的想要聽妯娌們的壞話時,淩家青都很有些不耐煩了,心不在焉的隨便敷衍幾句就跑出去玩了。

這種變化讓平娘很傷心,就算兒子壞,那也是自己的兒子,可放在這裏半年,兒子跟她竟然都不親了,這是多讓人傷心的事情啊。一定是那幾個壞女人搞的鬼,她們見不得自己母子情深,故意教唆她兒子疏遠她。

平娘這般想著,對於麗娘等人那可是恨到骨頭裏了。可是她抱著小市民心態,還指望著淩維昆考中舉人飛黃騰達自己好沾光呢,所以平日裏也不敢有半點不滿流露出來,反而是巴結至極。

不過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這會兒看到淩維昆變成了個廢人,功名無望,連生活都成了問題,她那顆找茬的心簡直都按捺不住了,當天就趕著馬車回到了淩家,跟還在病榻上的鄭婆子提出了要分家的要求。

“你說要分家?”鄭婆子靠在軟枕上,平常梳的一絲不茍的頭發有些亂,整個人也憔悴了許多,但語氣卻仍然跟平常一樣穩,眼睛也明亮如昔。

巧娘正坐在床邊給她餵粥,聽著這話手抖了一下,瞧著婆婆正在看自己,趕緊心虛的垂下眼睛,繼續慢慢的攪著碗裏頭過燙的粥。

“是,我們要分家。”平娘被鄭婆子這句反問弄的有點心煩,鄭婆子的積威還在,她琢磨了一路上要怎麽說話,養足了氣勢,但卻被婆婆一句無足輕重的問話就弄的方寸大亂,心虛到了極點。

有什麽好怕的,不過是個紙老虎而已,看著她那連飯都吃不了多少的樣子,到時候只怕還要求自己給她錢過活呢,也是該自己拿捏起架子的時候了。平娘看著鄭婆子那虛弱的樣子,拼命的給自己打著氣,臉上也出現了得色。

巧娘聽著平娘這話,心裏頭卻是一慌,看著鄭婆子半閉著眼沒什麽精力的樣子,差點都哭出來了。

往日只覺得她是一座大山,壓在她們頭上喘不過氣來,這會兒這山要倒了,她才意識到往日是她給自己擋了多少風雨,若是沒有了她掌舵,她們竟然有點找不到主心骨的感覺。

老大家油鋪子的生意是家裏頭收入的大頭,若是老大家的分了出去,那僅僅靠著種地,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啊!

“娘,不是我找事,你看著我跟老大每天忙裏忙外,三更眠五更起,腳不沾地也才賺得多少點銀子,這一大家人的開銷都壓在我們頭上,我們就是多長出十雙手也不夠用啊……”平娘哭窮喊累了半天,見著鄭婆子一直沒什麽反應,這才自覺沒趣的閉上了嘴。

“巧娘,你是怎麽打算的?”鄭婆子等著平娘說完了話,才睜開眼問二兒媳婦。

“我,”巧娘沒有想到這話題會落到自己身上,楞了一楞。

“是啊。”鄭婆子點點頭看著她,“你打不打算分家?”

“若是咱們家光景好,像是去年那樣子,我說不定就同意分了,可是眼下卻不行。”巧娘不知道鄭婆子是何用意,想了想老老實實的答道,“小叔叔家是那樣,家裏孩子又小,麗娘也是沒有幹過重活的人,要是分了,他們的日子會很難過的。”

她雖然貪財,卻也分得清輕重緩急,這個時候分家那就是要人命啊。

“嗯,平娘,你覺得呢?”鄭婆子聽完這話,又轉向了大兒媳婦。

“哪裏有巧娘說的那麽厲害,小叔叔不過是是有些不自在而已,又不是真不能動了。至於麗娘,”平娘看好戲似的笑了兩聲,“誰天生就是幹粗活的,練練也就會了。”

“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你要分家就分吧。”難得的,鄭婆子並沒有因為平娘的話而震怒,反倒是點了點頭。這個動作讓平娘心頭得意了起來,心想約摸是這老婆子總算知道將來要靠誰過活,這是提前在巴結我呢。

可是誰知道她還沒得意完,就聽到鄭婆子淡淡的說,“你回鎮上收拾收拾東西,今天就從鋪子裏頭搬走吧,我改天另找人去拾掇。”

“什麽?那可是我們賺回來的,你憑什麽拿走!”平娘聽到這話楞了一跳,陡然聲音轉高。她鬧著分家,不就是為了那間油鋪子和鎮上的房子,鄭婆子好狠的心,竟然一口都奪了。

“怎麽年紀輕輕的,記性竟然這般不好。”鄭婆子憐憫的看著她,然後不緊不慢的說,“你們賺,你們拿什麽賺回來的?最初開油鋪的店面,是老三媳婦兒的陪嫁,開店鋪的油,是老二走街串戶,一個鄉一個村的給你們收起來的,連買油的錢都是家裏頭賣了糧墊出來的。若沒有家裏人的支持,你們怎麽做起生意,怎麽把小鋪子變成大店面的?”

“我,”看著鄭婆子這般做派,平娘只覺得一顆心猛然跌到了谷底,落的都招不到影兒了。

“還有,既然要分家,那我也不多說,巧兒,你記得去請你老叔過來,還有族長他們,都要做個見證。”鄭婆子靠在枕頭上,慢悠悠一字一句的說“當初你爹在世時就說過,兄弟三個不許分家,要是誰狼心狗肺到連自家兄弟都不願意扶持,那我們也不必苦苦哀求,只要開除族譜,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好了。”

她冷冷的看著平娘,“既然你們本事了,我這小廟留不住你這尊大神,那你去別處就是,但這麽多年拿我家的東西,卻是要好好的算算了。”

☆、叫奶奶了

a鄭婆子一說道算賬,平娘就變了臉色。

這些年她在鎮上,鄭婆子不管不問,只要每個月按例給足了家裏頭的錢即可,但鄭婆子規定的份額是許多年前的,這幾年鋪子變大了,利潤也豐厚了,所以落到平娘手裏頭的錢也就多了,她往日裏趁著婆婆不知道大吃大喝不算,背地裏也沒少接濟自家兄弟,若是鄭婆子真要算賬,她還不知道要補進去多少呢。

若是讓相公知道她背地裏做了這些是,只怕離被休也不遠了。

“我,我……”平娘訥訥的站在那裏,一時沒有了話語。

鄭婆子也不說話,只是仍舊閉著目養身,一副似乎只要陣風就被吹走的幹癟老太太樣子。

只是這個時候,再沒有人敢小瞧了她。

時間在這種詭異的僵持中慢慢流逝著,兩個兒媳婦面上漸漸的都出現了細細的汗珠。巧娘拿不定婆婆的主意,不清楚她只是說說玩還是真的要自己去喊人,只是自己沒有動婆婆也沒有催促,所以就捧著碗僵在那裏。而平娘則是生怕巧娘真的去喊了族老過來,拼命的以目示意,讓巧娘不要亂動。不過礙於剛才的事情,她也不能說什麽討饒的話,一下子就僵持在那裏了。

就在這一片沈寂中,忽然有得人跑了進來,然後屋裏頭的三個女人都擡起了頭,看著來人是有的驚喜有的納悶有的則不動聲色。

跑進來的是淩家老大,老二看樣子是沒有攔住他,所以一並走了進來,不過臉色不大好看。

平娘見著相公來了,面上一喜,就覺得有主心骨一樣,連脊背都挺直了不少,巧娘則是納悶大伯怎麽這個時候才到,究竟是做什麽,只有鄭婆子仍然八面不動的靠在那裏,表情沒怎麽變過。

可是,接下來事情發展的讓平娘意想不到,他相公走到她跟前過來,冷不防的一個巴掌扇在她的臉上,然後直戳戳的走到鄭婆子面前噗通一聲跪下,重重的磕在地上,“孩兒不孝。”

“起來吧。”鄭婆子這才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包含了許多覆雜的情緒,最後卻只是長長的一聲嘆氣,“你們都大了,我也老嘍,你的人你自己帶回家去吧。”

“娘,這媳婦兒我不能要了!”沒想到鄭婆子給了大兒子梯子,淩大卻沒有就此下去,反而鄭重的提出了這個要求。

這話一說,微微讓鄭婆子有些縱容,連聞訊趕過來的麗娘也大驚失色,家裏才出了事,就又鬧得大伯要休妻,這日子怎麽得了。

至於平娘,她早就被嚇傻了,本來要哭鬧一番,張張嘴卻半天沒有出聲來。

鄭婆子楞了一下,然後揮了揮手,意興闌珊的說,“你把她帶回去管教就是,休妻這話就不用再提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不管鬧什麽都是讓人看笑話的。”

“娘,”淩大還要說話,就見著鄭婆子板著臉的過來,“你要還把我當你娘,就不要再說這話了。”

淩大見狀,張了張口,半天才說了個“是”字,然後跪下來認真的給鄭婆子磕了幾個頭,這才領著媳婦兒走了。

那兩口子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風一樣的刮過,其它人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呢,他們就又不見了。

“行了,我要睡了,你們都散了吧。”看著滿屋子圍著的人,鄭婆子疲憊的揮了揮手,看上去的確是困乏到了極點,其它人也不好再說什麽,都點頭稱是的離開了。

淩錢在外頭被惠娘抱著,自然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知道大伯夫妻倆走開了,巧娘回來跟妹子念叨,她才明白剛才不經意見發生了什麽事,心裏頭對著鄭婆子又是敬佩又是服氣。

他們這個家,從自己出生一路看過來,能有如此紅紅火火,多虧了鄭婆子這根定海神針。滿屋子的女人裏頭,過的最不容易的就屬她,而過的最堅強的也是她。

巧娘跟妹子嘮叨了兩句,也就出去做事了,淩錢扒在窗口看到母親回房的身影,不知道怎麽就產生了去看看奶奶的念頭。

她現在已經十個多月了,完全可以扶著墻晃悠悠的走出去,所以趁著大人們不註意溜出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鄭婆子的房間光線很暗,隱隱約約的只能看到她正靠墻躺著,瘦小的身體在被子下面拱起一個不引人註意的小包。

淩錢在炕下面站了一會兒,猶豫著自己到底是要爬上去呢還是掉頭就走,沒想鄭婆子卻好像發現了人,轉過了頭,“誰在哪裏?”

“慧姐兒?”看著趴在床沿好奇的瞪著眼的淩錢,鄭婆子楞了一下,“誰把你放進來的?”

鄭婆子俯身下來的那一瞬間,淩錢看到她微紅的眼眶。

奶奶剛才哭了。

“唉,你這個小禍頭子,怎麽想著跑到這裏來玩了,你娘也不看著你點。”鄭婆子一邊念叨著,一邊做起來靠在那裏,順手把淩錢抱了上來,仔細的檢查了下才放心。

“還好,沒有傷著。唉,你娘,你娘這會兒應該也難受著的吧。”鄭婆子將淩錢抱進了懷裏,輕輕的撫著她的發,“我當年也曾這麽難受過,可是她比我命好,你爹畢竟還在。”

淩錢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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