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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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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情動作一滯。

桑遙輕哼:“被我說中了。”

她抓住鐘情的手掌,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似要將她所受的委屈,加倍地報覆在他的身上。

鐘情沒有掙紮。

桑遙痛得沒有什麽力氣,咬了半天,只在他的手上留下一圈晶亮的口水。

鐘情擡手在桑遙眼前輕拂,桑遙的意識登時沈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他抱起桑遙,召喚四周的草木妖。冬日是萬物沈睡的季節,響應者寥寥無幾,好一會兒,有只小妖姍姍來遲:“大人,已照您的吩咐,備好了洞穴。”

桑遙的傷不宜挪動,鐘情自封印破裂後,幾乎不能動用咒術,只能暫時棲身崖底,待桑遙的傷口長好再說。

他把找到桑遙的消息用通訊玉符傳給了微生玨和葉菱歌。

小妖布置的洞穴明亮溫暖,四周燃著火把,床上還鋪了眾妖獻出的真身織成的軟墊。鐘情擱下桑遙,坐在床畔。

他的手不慎沾上她的血,屬於靈女獨有的甜美香氣在他的指尖擴散,驅使著妖物的本能。明火跳躍著,映入少年的眼底,在他的瞳孔裏燃燒。

少年垂著眼睫,盯著指尖那抹殷紅,難以自控地將手舉到跟前,輕點自己的唇角。

鮮血的味道染上齒頰的瞬間,那雙黑曜石般眼睛泛起赤色的光芒。

鐘情猛地站起。

多日不曾下雨,河流略顯枯瘦,蜿蜒著向遠方延伸。鐘情一頭紮進冷水裏,心頭那股難以自控的躁動方漸漸壓下去。

皮外傷最難熬的是頭一夜,回春咒修煉者吃虧就吃虧在能渡眾生,獨獨醫治不了自己。鐘情坐在石桌前,眼角餘光斜覷著床上躺著的桑遙,小妖殷勤,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鐘情淺淺斟了一杯,漫不經心地飲著。

傷口火辣辣的劇痛,折磨著半夢半醒的桑遙。桑遙迷糊間嗅到清冽的酒香,閉著眼睛說:“鐘情,我想喝酒。”

“傷者不宜飲酒。”

“可我痛。”小姑娘的聲音是從未聽過的軟綿綿,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我就喝一口,我一杯倒,醉了,便不痛了。”

鐘情擱下酒盞,將酒收了,洞口吹進來一陣清風,酒氣漸散。

桑遙哼哼唧唧:“這次都怪你,你要是腳程快些,我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了。我這麽慘,你卻連一口酒都吝嗇。”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那還不是因為對你使了回春咒。”

這回鐘情那邊沒吭聲了。

咦,難道是良心發現,愧疚了?

桑遙睜眼,望著頭頂凹凸不平的石壁,咕噥著:“你要是真的心懷愧疚,就給我講笑話,我心情好,興許會忘了疼痛。”

鐘情轉身走了出去。

桑遙氣個半死。指望黑心腸的茶茶愧疚,還不如期待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桑遙正生著悶氣,洞外響起柔和的曲聲。

桑遙楞住,轉眸看向洞口。月色流瀉如霜,青衫少年衣角綴著細碎的銀光,指間夾著一片翠葉,抵住唇瓣。

曲子就是從他口中吹出的。

正如這部的名字《馭妖曲》,貫穿整部的是音樂,因此,微生玨的武器是一架鳳首箜篌。微生世家崇尚殺戮,微生玨十四歲就學會了《馭妖曲》,卻很少用《馭妖曲》。

他的樂器大多時候是用來誅妖的。

身為他同父異母的弟弟,鐘情有著不輸於他的音樂天賦,僅僅是一片葉子,都能奏出《馭妖曲》,然而,原文中只寥寥數字提過這件事,從頭到尾,沒有人真正聽過他吹出的曲子。

他現在所奏的,正是《馭妖曲》中的安魂曲。婉轉低吟的調子,透出春日的草木香,如同潺潺流動的泉水,又似靜夜裏燃燒的月光,蘊藏著撫平世間所有傷痛的力量。

腹部的傷口一下子沒

那麽疼了。

桑遙逐漸平靜下來,眼皮越來越重,她緩緩閉上雙目,唇角上揚,陷入甜美的夢裏。

兩日後,桑遙的傷口長出新肉,傷勢穩定下來,鐘情聯系微生玨,請來微生世家的大鵬鳥,背著二人上去。

桑遙的傷口好得快,全賴以鐘情帶下來的微生世家的秘藥。傷口需要勤換藥,崖底只有二人,上藥都是鐘情親力親為。

自打知曉鐘情並未看過她的身子,這樣袒露肚腹在他眼前,桑遙雙頰火熱,直接拿衣服蓋住臉頰裝鴕鳥。

視覺被剝奪,觸覺更為敏感,黑暗中,鐘情修長如竹的手指似帶著電流,撫過傷口邊緣的肌膚,酥癢難耐,偏又不能表現出來,每次換藥,桑遙只覺像是熬過了一場溫柔纏綿的酷刑。

好在回到微生玨身邊,換藥的人換成葉菱歌,這場漫長煎熬的酷刑才得以結束。

桑遙從葉菱歌口中得知,燈芯霜燭已被她和微生玨聯手所擒,麗娘等枉死在竹樓的冤魂,被微生玨以曲渡化,歸於天地。當年縱火燒死麗娘等人的村長和族人,皆被報官處理,他們犯下殺孽,自有朝廷的律法處置。

葉菱歌和微生玨雖聯手結束了魏家莊的案子,兩人的關系並未因這次的合作無間而有所改善。

她都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男女主冷戰居然還沒結束。桑遙眼前一黑,磨著牙齒,喃喃自語:“不要逼我使出殺手鐧。”

“什麽殺手鐧?”微生玨推門而入。

他一來,葉菱歌立時站起,把藥碗交給他,欠了欠身,公事公辦地退了出去。

兩人從始至終別說搭上一句話,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桑遙沒好氣地懟微生玨:“別看了,人都走遠了。”

正面相對時,眼睛仿若長在頭頂,這會兒人走遠了,又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望著她的背影失神。

死要面子活受罪。

桑遙的傷需要靜養,微生玨做主,先在魏家莊住下,待桑遙傷勢痊愈再出發。

他們下一站的目標是壽王墓。

微生玨抽取一魄點燃引魂燈,導致他實力大減,長此以往下去,不但多年的道行毀於一旦,微生世家的天之驕子,也會因失魂而變得瘋瘋癲癲。傳聞壽王墓中藏有補魂秘法,可以幫微生玨補齊殘缺的魂魄。

壽王墓的關鍵角色是羽乘風。

前面說過,羽乘風和鐘情都是反派,命運卻大相徑庭,他們就像是對照組,一個洗白,一個黑化。壽王墓是羽乘風洗白的關鍵劇情。

微生玨所尋的補魂秘法藏在壽王墓裏,而羽乘風,正是壽王墓的主人。壽王墓下的那群傀儡軍團,早已臣服於他,想要打開壽王墓,順利進入地下宮殿,必須有羽乘風的引導。

這就是當羽乘風提出想要跟隨微生玨他們獵妖除魔、增長見識後,桑遙極力勸微生玨留下羽乘風的緣由。

羽乘風已經出現在魏家莊,並結識葉菱歌。木已成舟,桑遙刪減不了他的劇情,就努力把他變成提供地圖的NPC。

接下來的數日,桑遙心安理得地當一個廢物,窩在床上養傷。餓了,有人餵飯;渴了,有人端茶;無聊了,還有人負責讀話本,當鹹魚的日子不要太快樂。

第七日,主角團離開魏家莊。桑遙抱著桃核酥,坐在軟墊鋪出來的馬車裏。她的傷口已大致長好,車馬勞頓也不會再次崩裂,但不宜劇烈運動,只能繼續當一個廢物。

馬車裏坐著的還有鐘情和羽乘風。

出葉菱歌夢境後,鐘情一直不能運功,葉菱歌和微生玨不了解內情,以為他是傷勢未愈,沒有太多苛責,對他處處照拂,想方設法幫他恢覆身體。

羽乘風裝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自然是受不得風吹日曬,他的那些成群結隊的奴仆都被他打發走了,有桑遙的擔保,強行蹭上了主角團們的馬車。

桑遙掀開車簾。

微生玨和葉菱歌各自騎著一匹馬,一左一右,走在馬車的前方,彼此的距離拉開到最大。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兩人之間默默打響,似乎誰先低頭,在往後的日子裏都要伏低做小,矮人一輩子。

桑遙快被他們兩個氣得七竅生煙。

行了一段路,微生玨命馬車停下,稍作休整,補充食物和水分。桑遙吃了大半盒的桃核酥,肚子脹脹的,沒什麽胃口,拿著根枯枝,撥著火堆,對著火焰發呆。

天氣一陣冷過一陣,天幕低垂,眼看著要降一場大雪。修文和修武吃的狼吞虎咽,鐘情坐在樹上,懶懶撕著幹糧。

羽乘風拿出自帶的牛肉幹,殷勤地遞給葉菱歌。

“葉姑娘,給。”

葉菱歌推拒:“不用,謝謝。”

“長途跋涉,葉姑娘負責護衛我們的安全,當吃好些,補充體力。”

放在以前,桑遙肯定要搗亂的,這次她沒出聲。她想通了,情敵這個東西,也不全然是負面的,羽乘風的出現,的確會破壞微生玨和葉菱歌的關系,要是利用好,未必不能成為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劑。就比如他們兩個現在吵架,誰也不服輸,羽乘風插上一腳,總有人會沈不住氣,率先認錯。

羽乘風有錢有顏,還是個彬彬有禮的暖男,桑遙不信微生玨能坐得住。

果然,在羽乘風對著葉菱歌獻殷勤時,微生玨頻頻望向二人,眼神淩厲得能飛出刀子。

呵,男人,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讓你倔,這回女朋友都要被情敵叼走了吧!

桑遙憋笑,憋得肚子疼。

鐘情坐在桑遙後方的樹幹上,只看到那紫衣少女雙肩一顫一顫,盯著葉菱歌和羽乘風,口中念念有詞,準是又憋著壞心眼。

他彈出一道指風,敲了下桑遙的後腦勺。桑遙轉頭,怒目而視:“誰打我!”

修文和修武正吃著幹糧,聞言,雙雙搖頭:“三小姐,不是我。”

桑遙狐疑的目光落在鐘情身上,苦於找不到證據,只好作罷。

吃飽喝足,啟程出發。上馬車時,桑遙故意落在鐘情身後,擲出早已藏好的小石子,扔中他的腦袋。

鐘情轉身。

桑遙湊到葉菱歌身邊,握住她垂在腰側的劍穗:“葉姐姐,你這穗子編得真好看,回頭教教我唄。”

鐘情過來拎桑遙:“是不是你暗算我?”

“我沒有。”

“我看見了。”

“怎麽可能,你後腦勺又沒長眼睛。”

“你承認了?”

“那也是你暗算我在先。”桑遙踢著雙腿,作勢要咬鐘情。鐘情早已防備著她,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唇瓣,露出雪白的牙齒。

桑遙的臉被掐得變形,口齒不清大罵道:“鐘情你#¥&%……”

所有的聲音都被鐘情捂住嘴,堵在喉中。桑遙不要臉地探出舌尖,舔了下他的掌心。

鐘情仿佛被燙了一下,丟開她,背對著她,那背影怎麽看怎麽都略顯倉皇狼狽。

桑遙掰回一局,叉著腰,放肆地大聲笑著。

葉菱歌忍俊不禁。

兩個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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