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身為唐朝帝都，自然少不了表面上歌舞升平的偽裝，哪管那表象下的暗潮洶湧。

在長安東市附近，有那麽一座青樓，喚作“落虹”。據說是因為站在這家青樓的門前，便能看見樓後的飛橋如彩虹一般的淩駕其上，便有了“落虹”之名。

笙輕便是這“落虹”裏面普普通通的一個姑娘。自古青樓裏，有幾個可以自己做主的呢？笙輕嘆息，此身不由己，我這一生，可能也就這麽算了吧。

如果她沒有遇見兩個人的話。

笙輕擅吹笙，當她入樓的時候，便因為這一特長，鴇媽給她起了“笙輕”這個名字。她說，你這姑娘，擅吹笙，但吹出來的音色輕而且淡，只有真正懂你的人才能品出其中之意。

笙輕的不少客人都問過她，你原本的名字叫什麽？笙輕只是淡笑著答，既然已經身為青樓女子了，過往種種不過前塵，名字也一樣。

從來都是避而不答。別讓這汙濁的世道，臟了那幹凈的名字。

等到華燈初上，笙輕便和樓裏的姑娘們一起在大廳掛了牌，隨即回到自己的房間去，默默的擦著笙。

窗外正好可以看見車水馬龍，紙醉金迷。青樓女子們迎來送往，做的都是皮肉生意。

但又有誰想這樣呢？這麽做，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不一會兒，便有人來敲她的門道：“笙輕姑娘，有客人點了你的牌子，媽媽讓我來告訴姑娘一聲，讓你準備好接客。”

笙輕答，知道了。便默不作聲了。

又來了。笙輕微微蹙眉，這樣的日子她好生厭惡，有錢的男人們總是一身酒氣的就進了她的房間，她只能忍受著男人們在她的身上作威作福，心裏卻是痛恨至極。

但今夜這個客人與以往的都不同。

年輕公子進屋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看笙輕，而是四處打量著屋內的擺設，在書架上的雙眼微微的頓了頓，然後看向笙輕。

笙輕微微一凜。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姑娘名喚笙輕？”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藺檀。”

藺檀看見了她懷中的笙，便問道：“姑娘可是擅吹笙？”

笙輕點了點頭。

“不知我可有幸聽姑娘吹奏一曲呢？”

我能拒絕麽？笙輕冷笑，手下拿起笙來湊近唇邊。

一曲奏罷，未等男人口中說出恭維的客套話，笙輕先開口了：“不知公子為何要點笙輕的牌子？”

男人笑答：“是因為姑娘的名字，笙輕。”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笙輕道，“一般來青樓尋歡作樂的人，一定要找個好皮相的，這一夜風流方能盡興不是？”

“姑娘這是在挖苦在下麽？”藺檀絲毫不在意這潛在的逐客之意，依舊自顧自的在屋內踱步，“藺檀冒昧，一擲千金只為聽姑娘一夜的笙，僅此而已。”

“……敢不從命。”

這天晚上來落虹的人整晚都能聽見那若有似無的笙聲。

直至天明時，男人轉身離去，對笙輕說：“聞姑娘一夜天籟，藺檀三生有幸。”

笙輕嘆息，這一夜的笙，把自己的心都吹亂了。

自那夜之後，笙輕覺得，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這天藺檀來聽笙輕吹笙，走之前將一柄匕首留給了笙輕。

“這匕首喚作‘無痕’，便留給姑娘防身吧。”

“……東西都給了，再叫我姑娘，未免顯得生疏了。”

笙輕永遠記得，當她說出這句話之後，藺檀一瞬間生動起來的眉眼。

待白日閑暇時，笙輕不由得想，日子若是這麽過下去，也是好的。

直到叛軍的鐵騎踏進了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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