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掉直播帶上東西, 總之宋雲回就這麽出發了。

他一路都很快，只是在轉車的站裏的便利店停了一下。

越往南走空氣越濕潤，從普通的冷變成了濕冷。

從市到縣再到鎮, 下車的時候一陣冷風撲來, 盡管戴著帽子口罩和眼鏡, 冷風還是無孔不入地從耳邊刮過 ，吹動沒被帽子遮住的碎發。

站在原地農民揣, 等到手指可以稍微活動開之後 , 宋雲回這才從口袋中掏出手機。

地圖到這裏後，就再也沒有顯示該怎麽到達目的地。

唯二的方法就是步行和駕車。

看了一眼距離, 宋雲回短暫地沈默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四周, 最後看到一個穿著厚實羽絨服的老爺爺坐在一輛三輪車上抽著煙。

他於是向著那個老爺爺走過去。

“要去小山村沒有客車坐，那邊倒是有摩托車，”他上下看了一眼宋雲回, 說, “但是昨天剛下了雨, 地上全是泥巴, 坐那車不太行。”

他說著，拍了拍屁股下的三輪車。

兩人對上視線。

***

“好了大家好, 我決定去看望我朋友了。”

一只耳朵上戴著耳機, 隔絕了三輪機發動的聲音還有風聲, 另一只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 宋雲回坐在三輪車上, 腳踩著油門，手機以一個微妙的角度牢牢卡在車上。

【好抖啊！師傅別晃了, 我頭暈】

【？突然變戶外, 並且還在動, 終於不是之前一動不動香蕉狗，好幸福】

【！！！真去找朋友了！豆漿原來是行動派！】

【豆漿你好，我姓我名朋友，家庭住址xxx，我家不在這邊，你走錯路啦！】

【這裏好漂亮啊！！不是那種普通的漂亮，就是感覺很安靜（手舞足蹈胡言亂語）你們懂我嗎！】

【豆漿居然會開車！】

【好奇朋友是什麽樣】

【等等，這是什麽車？】

開車的時候不能看手機，於是宋雲回裝了個插件，把彈幕轉語音，就這麽一句一句聽著。

原本情感激揚的文字被機械女聲一字一頓地念出來，連感嘆號和問號也不放過，他沒忍住，笑了一聲。

【我好像聽見豆漿笑了！！肯定沒聽錯吧！】

【豆漿你多笑笑啊！我居然也跟著笑了起來】

【有風聲啊嗚嗚嗚，沒有聽清楚】

彈幕發得快，但是語音轉得慢，現在還在挨個挨個念之前的彈幕，宋雲回回的也是之前的彈幕。

“這是找別人租的三輪車，我一直都會開車，手動擋三輪車也能開。”

看到前方有個彎道，他按了按了喇叭，之後繼續說，“我的朋友，不給看。”

【耳朵，我的耳朵！】

【救命啊，想到豆漿在開三輪車就莫名好笑！（沒有看不起三輪車的意思）】

【小氣氣！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麽不給看的】

【總有一天，我的心上人會考到駕照，騎著三輪車來接我（bushi）】

從鎮上到村裏的距離很長，按照租他車的老爺爺的說法，如果開穩一點，大概要開半個多小時的車。

事實的確也是這樣，甚至更久。

昨天下了雨，土路上到處都是泥坑，有的地方被車壓得陷了下去，需要開得更加小心。

這裏路道稍微寬敞了些，也沒有其他的車，宋雲回看了一眼地圖，發現已經走了一半的路，剛準備切回去的時候手上一涼。

一小團白色的東西慢慢消失在手背上，留下一點水痕。

稍微擡起帽檐，他擡頭，看到陰沈的天上開始飄起了一點點的白色的團絮。

淺色的瞳孔映著天空的亮，透亮而平靜。

下雪了。

【！直播下雪！沒有見過下雪的某南方人狂喜】

【好漂亮啊！好久沒有看到下雪啦！】

這裏原本是少雪的南方，但是因為這裏四面是山，氣溫低，雪花就這麽自然而然地落了下來。

的確很好看。

宋雲回搓搓手，繼續開三輪車。

剩下的一小半路程也在聊天中結束，宋雲回看了眼地圖，發現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於是關掉了直播。

小山村到了。

現在天氣冷，已經過了忙地裏的時候，路上沒有幾個人，有的也是三三兩兩揣著手站在路邊一起聊天。

宋雲回停下三輪車拉下手剎，之後走過去問路。

這裏人看他一身打扮，瞬間就知道他在問什麽，說：“拍電視的在那個山半山腰上，現在山上冷，你到時候得多穿點。”

宋雲回順著他們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一座黃綠交替的山。

他說了句“謝謝”。

到山那邊有路，不是正式的那種，應該是劇組為了好運器材所以開辟出來的路。

雨一下，腳下泥濘，宋雲回提著口袋，走得更小心了些。

他不常接觸這樣的環境，但並不代表他不能適應。

他一邊走一邊看了眼手機。

已經將近下午四點了。

今天上午在和秦書聊天的時候，對方有提起過今天下午暫時休假，他會從劇組回到山下住的村子裏。

他不知道對方在山下住哪兒，但劇組在的地方挺好找，只要順著之前開辟出的路一直向前走就行。

天上仍然還在下著小雪。

到了山上之後，路上的泥濘反而減少了。

踩著地上濕潤的枯葉，宋雲回一步一步向上。

那些大媽的話是真的，山上的確冷了很多。

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劇組的大門，他停下了腳步，再次看了一眼時間。

剛好四點過幾分。

要是不出意外的話，等會兒就能看到秦書了。

樹林稀疏，雪花輕輕地落下，一切都像是安靜了下來。

原本像是被什麽塞滿了的腦子也逐漸冷靜。

看了眼手機上總結的今天自己跨過的公裏數，宋雲回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麽。

因為一個一時興起的念頭，沒有任何充分的出行準備，他斜跨了一個省份，現在到了一個少有人煙的山裏，就只是為了看人一眼。

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舉動。

有些沖動，但並不後悔。

他知道，他就是單純就是想見一見秦書。

雪還在不停下，單薄的樹枝上積壓了雪花，最後再也堅持不住一彎，堆積的雪塊掉落下來。

宋雲回看了一眼時間。

四點半整。

他手機還沒有來得及放回口袋，大門處傳來動靜，接著腳步聲傳來。

他擡眼，看到一個戴著帽子的人走了出來。

不算很高，偏瘦，全身上下寫滿了“只恨不能穿兩件羽絨服”。

不是秦書。

宋雲回於是收回視線。

他沒有再看，對方卻註意到了他。

男人邊走邊轉頭，隔著一段距離問他：“是來找什麽人嗎？”

宋雲回點頭，“他應該要出來了。”

他沒來說找誰，對方也沒問。

路過的人走了，又來了一個上山的人。

他看到了宋雲回，嘴巴動了又動，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直接進了劇組。

——

劇組裏很安靜，只有演員的說話聲。

剛進來的人拿過手裏的保溫杯喝了一口，打著呵欠走進人堆裏一起圍觀。

他來換班的，沒想到上一班人還在拍。

他時間來得湊巧，剛到沒多久對方就拍完。

一片安靜之中，所有人都在等著導演看攝影機裏的錄像。

從頭看到尾，導演原本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說，“這遍可以，辛苦大家了。”

所有人這才松了口氣，悄悄看了眼秦書的臉色。

原定他應該早就休息，結果因為搭戲的人遲遲進不了狀態而連續被NG了好幾次，到現在也沒走成。

一下戲他就恢覆成了平時的變無表情，看不出來喜怒。

站在旁邊的演員連連道歉，“對不住秦老師，因為我浪費了您這麽多時間。”

秦書說了句“沒事”，之後接過助理遞來的外套開門，邊穿邊往平時坐的位置走。

他經紀人保溫杯不離手，喝了一口枸杞茶看著他，“辛苦了。”

“你們哪個有家屬在外邊，認領一下。”

一邊有人喊道，“大冬天的，別讓人等久了。”

氣氛瞬間活絡開來，人群中都是互相問對方的聲音，但是沒人認領。

和導演打了聲招呼，秦書穿好衣服就往外邊走。

遠處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戴著帽子，白色上衣，手裏提著個口袋。

“……”

原本看到秦書已經走到門口的眾人又眼睜睜看著他走了回來。

他走到自己經紀人旁邊站住，垂眼說道，“我記得你帶了一件厚衣服。”

他的經紀人其他不說，在養生方面很有一套，並且極其重視保暖，要是沒記錯的話，對方每次都會帶一件厚衣服備用。

經紀人看他，點了下頭，“有啊，怎麽了？”

秦書說借他一下。

他長得高，經紀人比他略矮一些，但是有5cm的自信和不服輸，每次買衣服都會買得略大一些，他勉強可以穿進。

對於這種訴求，經紀人向來不會拒絕，轉身就去翻自己的口袋，一邊翻一邊問，“怎麽，突然也怕冷了？”

秦書暫時沒回他話，正在脫下自己相對偏薄的外套，之後纏上圍巾。

穿上經紀人遞來的外套之後，他這才說：

“怕人看到了擔心。”

意外的實誠。

經紀人瞬間就笑，“這荒山野嶺的，誰看到了會擔……”

腦子開始轉動，他的笑頓在臉上。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大腦急速運轉。

不知道是誰“woc”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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