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江澄率眾出發，前往清河。射日之爭初現端倪，九州大地民不聊生，再無一處凈土。

將離則帶著陰虎符，朝夔州方向去了。

至夔州，街上行人甚少，分明是座不小的城池，卻蕭條冷清至極。

將離找了家客棧下榻，然後照例去外邊轉上一圈。

向來市井之中最易探聽消息。算算時間，薛洋如今不過八九歲，應該還在夔州街頭流浪。所以將離的目標就是夔州街頭的流浪兒。

這時街頭兩個衣衫襤褸的小混混的對話傳入耳中。

“哎，你這哪來的糕點，新鮮又幹凈，好像還冒著熱氣呢。”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身邊同伴手裏的桂花糕，說著還咽了咽口水。

“還不是薛洋那小子，慣會討巧賣乖，路過的貴人看他年紀小又是個殘廢，讓跟著的下人施舍給他的，正巧我被我瞧見了，等他們走了搶過來的。”手裏抓著糕點，小混混笑得洋洋得意，那笑將離看著卻無比刺眼。

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拎起那小混混的衣領，“薛洋在哪？”

“你誰啊，知道大爺是誰嗎？”看著突然出現揪住自己衣領的男人，小混混有些怕，卻覺得不能失了氣勢，色厲內荏地叫囂。

將離自來到這個世界，還從未與人真正動過手，這一次是真的氣得狠了，一言未發直接將這欺負薛洋的小混混手臂卸了下來。小混混疼得嗷嗷直叫，將離心裏的怒火卻越燒越旺。

“大爺，大爺我錯了，大爺饒命。”小混混疼得求饒，將離不為所動，“我再問一遍，薛洋在哪？”說著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一直在旁邊被這一變故嚇呆了忘記逃跑的另一個少年開口說道，“公子，薛洋在城西不遠處那間破廟安家，在那應該可以找到他。”

將離聞言松開手，看了他一眼，轉身朝城西走去。

兩個人被嚇得驚魂未定，很快也離開了原地。

將離看到那間破廟的時候，才發現，這真的是一間破廟。只剩殘磚碎瓦，不能遮雨擋風，也不能護佑小小孩童，甚至不能算是一個棲身之所。

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蜷縮在角落裏，天氣漸寒，衣不蔽體，凍得小臉發紫，臉上卻沒有表情，眼神也有些麻木。傷痕交錯的雙手不斷地互搓取暖，左手沒有小指，正是薛洋。

許是剛剛被搶的時候還被打了，身上看不出本來顏色破破爛爛的衣服上還有兩個沒來得及擦幹凈的鞋印，將離第一次把面具摘下來，練習著彎起嘴角，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走到小孩面前蹲下，攤開手掌，是一顆包裝小巧精致的糖，“給你吃糖，你要不要和我走？”

薛洋直直看著面前的人，沒有動，也沒回答。

將離也不著急，就這樣舉著糖，等著他。薛洋卻突然甜甜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一把把糖搶過去剝開糖紙塞進了嘴裏，動作一氣呵成。含著糖的嘴含糊不清地說：“我已經把糖吃了，你可以揍我了。”

將離設想了很多種薛洋的反應，卻怎麽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一時楞住了。

薛洋等了一會，見將離沒有動作，又道：“既然你不打我，那我走了。”說完邁開小腿就要跑，將離一把抓住他，“小孩子家家的，裝什麽成熟，我不打你，以後每天都給你一顆糖，你和我走好不好？”

薛洋以為面前這個男人抓住他的手要打他，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卻沒想到得到了這樣一個承諾，也楞住了，問了一句為什麽，得到了一句奇怪卻一直被薛洋記在心底的回答。

“因為我想讓你，每一天都能吃到糖呀。”

將離用自己的大氅將薛洋嚴實地裹好抱在懷裏，假裝沒看到小孩羞紅的耳朵，邊走邊和他聊天，“小孩兒，你叫什麽名字呀？”

“薛洋。”

“那我叫你阿洋好不好呀？”問完也不等答案，自顧自地叫起來，“阿洋，跟我去姑蘇好不好？聽說那裏的枇杷很甜，阿洋一定喜歡，就是不知道這時節還有沒有了，我們去碰碰運氣，怎麽樣？”

自言自語了半天，才發現，懷中的小孩已經睡著了。

抱著懷裏幾乎沒什麽分量的小孩兒，將離頭一次有安心的感覺。

吶，薛洋，以後就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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