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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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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戰且退,其實也是游擊戰的一種,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想以少勝多,不一定要破釜沈舟,關鍵是心態和戰術。

山匪的優勢是占據了天時和地利,但劣勢是“人和”。一共就六百個山匪,死一個少一個,那不妨慢慢地、一口一口咬下來。

程鋒給趙錦潤定了個標準:剿掉五十個山匪就行。

三百人,捉住五十個山匪難道不是綽綽有餘?

趙錦潤一拍桌子,鬥志昂揚地站起來,恨不得立刻就去剿匪。

“先吃飯先吃飯,”宋羊拉著他坐下,“要淡定一點。”

趙錦潤看看氣定神閑的程鋒,又看了看更在乎午飯的宋羊,默默反省一下自己,默念著“喜怒不形於色”,重新端起慶遠侯世子的架子,“趙津,還不擺飯?”

等飯擺上來,趙錦潤又想起上書朝廷的事,“那我還要不要給父親送信?”

宋羊知道徐巧的事關系著龐令琨,就算請兵剿匪,事情也不會太順利。見程鋒不打算說什麽,宋羊便道:“你離京這麽久,又偷偷跑來霽州,給你父親寫信報個平安是應該的,至於剿匪的事,你可以隱晦地提一提,如果成功了,到時候給你父親一個驚喜?”

“嗯嗯!”趙錦潤沒有多想,直接同意了。

飯後,趙錦潤等不及去跟徐巧商定出兵的時間,宋羊看著少年意氣風發的背影,難得有些心虛:“慶遠侯如果知道我們坑他兒子去剿匪,會生氣吧?”

“不會。”

“為什麽?”

宋羊疑惑,他推著程鋒的輪椅回屋,程鋒卻說吃完不活動實在難受,於是程鋒倚著宋羊,用單腿蹦,兩人在屋子裏“散步”。

“慶遠侯府三代單傳,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嗎,趙錦潤是唯一的男丁。”

“嗯呢,記得。”

“當年第一位慶遠侯是鎮滇大將軍,軍功赫赫,才被賜了侯位,如今的慶遠侯早年也上過戰場,只是很快因傷退下火線。當時老侯爺擔心香火斷了,便不再讓小侯爺上戰場,現在的趙錦潤與當年的情況幾乎如出一轍,所以慶遠侯府已經遠遠不如當年,前景都岌岌可危,為了能走得長遠,慶遠侯府必須掙出功績。他們還送了一位女兒進宮,但哪有長久的榮寵?”

程鋒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宋羊身上,理所應當地跟他貼貼——順帶一提,“貼貼”這個詞也是跟宋羊學的。“所以剿匪若是成了,送慶遠侯府一份功績,他們反倒不會怪罪。而且……”

“而且什麽?”

看到宋羊頭上出了汗,程鋒默默直起身,不再故意壓著他,“而且拔除了徐巧,就等於開罪了龐令琨,也算是變相逼慶遠侯一脈站到我們這邊。”

宋羊聽得一楞一楞的,道理他都懂,但他確實沒想這麽深。他自詡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現代人,但玩起權謀宮鬥什麽的,還是不夠看。

“你可太有心機了。”宋羊隨口道。

程鋒心裏一緊,他有時候也會擔心宋羊是不是更喜歡那個身份簡單的獵戶程鋒,等看透了他城府深厚的真面目,會不會離他遠去?

程鋒試探著道:“你會討厭我這樣嗎?”

“不啊。”宋羊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可不知道程鋒心裏的小九九,把程鋒架到輪椅上,喚來玉珠打水洗臉。

程鋒默默望著他的背影,心裏像塞了一把糖,甜得要溢出來。

趙錦潤跟徐巧說定隔天出發,徐巧對於程鋒和宋羊留在他府上養傷的事也沒有太介意,志得意滿的趙錦潤當即決定晚上去逛夜市,至於剿匪前的準備什麽的,通通甩給趙津了。

“霽州的夜市可真熱鬧啊。”趙錦潤又換了一身衣裳,身邊跟著一個小伺,往那一站,正所謂“玉樹臨風”。

宋羊卻好奇另一件事:“你到底有幾件粉色的衣裳?”

他也看過趙錦潤穿淺鵝黃,穿淡青和湖藍,但看得最多的還是粉色,深粉色、淺粉色、桃粉色、玫粉色,沒一件重樣的,最絕的是趙錦潤穿這個顏色的衣服一點兒不難看,一雙招人的桃花眼秋波暗送,加上他時刻掛在嘴邊的淺淺笑意,姑娘被他看一眼,馬上就紅了臉。

“也就幾十件吧,我也不清楚。宋哥,我穿粉色,不好看嗎?”趙錦潤想起來,京城裏愛穿粉的人很多,但公子哥卻只有他一個,原先覺得自己很特殊,現在卻覺得不夠有男子氣。

眼前的這一對璧人——程鋒穿的墨色勁裝,雖然坐著輪椅,但周身的氣度卻沒有被削弱,那張玉面仿佛刀琢斧鑿而成,周遭明明暗暗的光影加深了線條的銳利,讓人覺得可望而不可即。而宋羊是一身銀藍的長袍,孔雀綠的腰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衣裳上沒有太多花紋裝飾,但沿著領口縫制的紅梅確實別出心裁。程鋒像墨,宋羊就是承載墨的白紙,夜市光影使他的輪廓更柔和,像把月華披在了身上,不小心一錯眼,還以為這位雙兒會發光。

他們站在一起,是那麽合適,本來趙錦潤只是眼紅程鋒的勁裝,不知不覺就盯著兩人的臉洗眼睛了。

“你穿粉色挺好看的,合適。你應該是大元國最適合穿匪粉色的人了。”宋羊回答著趙錦潤的問題,忽然靈光一閃,那個徐菱更青睞程鋒、而不是趙錦潤,不會是因為趙錦潤穿粉色比她還好看吧?

眼裏閃過笑意,宋羊沒有再誇,怕某某悶聲喝醋的醋神又偷偷酸,但即使只得了一句讚揚,趙錦潤也高興不已,恨不得把宋羊看上的東西都送給他。

“宋哥,這個點心不錯,你嘗嘗!”

“宋哥,這種鈿花的花樣京城很少見呢,你貼鈿花麽?”

“宋哥!你喜歡這個金魚燈嗎?我送給你啊!”

程鋒早就忍無可忍,“我的夫郎我自己送!”

“啊?”趙錦潤終於發現程鋒的黑臉。

“弟弟,你太亮啦。”宋羊笑話趙錦潤,也沒忘記哄一哄自家的大醋缸,“程鋒,你給我買,我要那個錦鯉的。”

一直郁悶不能給宋羊買買買的程鋒終於能掏出他的錢袋子,買下宋羊心怡的錦鯉燈贈予宋羊。

說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約會。

宋羊接過錦鯉燈,拿在手裏把玩。這紙燈做得很巧妙,裏頭用竹枝撐起了一條魚的造型,魚頭、魚身和魚尾兩邊斷開、上下連結,於是搖一搖手,錦鯉燈也跟著左右搖擺,魚頭魚尾動起來,竟像真的在游一樣。

宋羊興致勃勃地玩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臉紅地放下錦鯉燈。他好歹一把年紀了,居然真的像個小孩子似的……在大溪村做孩子王時沒有不好意思,這會兒突然因為一盞紙燈害羞了。

“不喜歡嗎?”程鋒拉著宋羊的手問。整條街上,整個府城,整治放眼整個元國,都沒有像他們這樣當街拉著手走路的。

宋羊卻不覺得奇怪,捏捏程鋒的手掌,“很喜歡呀。”

他一個含羞帶嗔的眼神,勾得程鋒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倒是苦了一旁的趙錦潤,牙都要酸倒了。穿得再粉有什麽用,一朵桃花都麽得。

心裏不平衡的趙錦潤大咧咧地打破兩人間你儂我儂的氛圍:“程大哥,宋哥,我們去酒樓吃飯吧。”

他們去了府城最大的酒樓——鴻客來,選了三樓一個靠窗的雅間,宋羊欣賞著夜景,沒想到還看到有趣的一幕。

一位姑娘大概是相中了一位男子,鼓起勇氣想把手帕贈給男子以表心意,姑娘十分羞澀,故而把手帕往男子懷裏一丟,就轉身離開,而那男子卻是個不懂的,撿起手帕大喊:“姑娘留步,你的手帕掉了!”

這一喊,周圍的人都看過來,姑娘轉過身,羞得要哭了,囁嚅道:“你、你不明白麽?”

“什麽?”男子走進,把手帕還給那姑娘,還言之鑿鑿地“教訓”道:“姑娘就算不要這帕子了,也不該當街亂丟,有礙街容,若是人人都這般隨意丟棄物品,霽州城‘天下秀景、絕美風光’的名聲便不要了。二來,這閨閣中物,應該妥善處理,免得壞了姑娘的名聲。”

“你、你……”姑娘搶過帕子,扭頭跑走了。

男子還不疾不徐地掃了掃衣袍,擡步走進一家茶樓。

宋羊戳戳程鋒:“你看到了沒?太不解風情了!”

上菜的小二也湊娶看了眼熱鬧,聞言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位啊是霽州府城鼎鼎有名的秀才,歐陽譯!要說他如何有名,當數他那張嘴,好聽的難聽的、只要他覺得有理的,他都要說,說還說不停,氣死人不償命,大家夥都說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得饒人處不饒人’!您要是好奇,我給您講幾樁趣事唄?”

小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程鋒見宋羊和趙錦潤都感興趣,便拋出一塊賞銀:“說說吧。”

“好嘞!謝謝爺!”小二眉開眼笑,而後娓娓道來:

“這歐陽譯啊,那是三歲能作詩,七歲會寫文,師從峻泰大師,他有一句話特別出名:‘寫文不如鬥嘴’,常常在茶會上跟文友們辯文,他能引經據典,講得別人都心服口服,但這人絕不是逞兇好鬥之輩,反而仗義執言、有幾分俠肝義膽。

要說他有什麽事兒最出名,那就要說說這一件了:

去年有一位老婦,兒子被醫館用錯藥治死了,老婦求告無路,這歐陽譯路過醫館,正好看見,詢問了事情經過後,就跟醫館的人辯起來,最後就讓他唬詐出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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