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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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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無疾所問的,是排汙洞的側視圖和俯視圖。

宋羊在排汙洞裏設置了三層過濾網,最上面一層是竹織的,孔隙最大,可以攔截體積較大的垃圾;中間一層鋪兩層,竹織加藤編,孔隙縮到最小,再鋪上石子和瓦片,這一層會攔截下排洩異物,用作糞肥的原材料;最下面一層則是“布夾沙”,最終過濾一遍汙水,再排進地下河裏。

雖然大自然有著強大的自我恢覆能力,但這種能力是有限度的。

宋羊在制圖時,以排汙洞為起點,將田地裏的迷你溢洪道和居民房屋的暗渠連結起來,構建了大溪村排水系統的框架,再連接所有的明溝與池塘,把田地灌溉和洩水獨立開來,形成了一套體系。

其中廢物的再利用是最大的亮點。

聽著宋羊的講解,陳無疾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看得出來,這項工程對村子大有益處,且能惠及以後的世世代代。

尤其是三張網更換方便,可以取出糞便集中到一個地方一起發肥,比村民自己家弄的那一點點糞肥方便多了!

梅冬也被宋羊的描述吸引,“這樣茅廁就不會臭了!”

“沒錯!”誰想每次上廁所都得憋氣啊!

“宋羊,你懂好多啊。”梅冬有點崇拜地看著宋羊。

“都、都是程鋒告訴我的!”宋羊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這個又是什麽?”陳無疾又問起溢洪道。

接下來他問的若幹問題,宋羊都一一給了解答,他不知道村長能不能接受自己的這些想法,所以拿陳無疾夫夫練練嘴皮子,也希望回頭這對夫夫能幫他在村長那刷刷好感度。

整張圖講完,宋羊口幹舌燥,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匯報演講,連著灌了兩大杯水。這麽做是有效的,宋羊剛講完,陳無疾就立即拿起圖紙回家找他爹去了。

宋羊癱在椅子上,像一條軟體動物,梅冬貼心地把一塊甜餅子遞到宋羊手邊:“快吃點吧。”

宋羊忍不住星星眼:“冬哥兒你真好!”

“你才是呢,畫圖怎麽這麽厲害?”

宋羊不能說實話,只能大言不慚地道:“天生的吧。”

“那你能幫我畫一些花樣子嗎?”梅冬有些羞澀地提出要求,“我對動筆的事總是不太行。”

“沒問題呀!”宋羊一下子想到了許多有趣的花樣。“對了冬哥兒,你做衣服的時候,我能在旁邊看嗎?”

宋羊很喜歡程鋒送的中秋節禮物,想給程鋒回禮,但不知道送什麽好,便想觀摩梅冬做衣服的過程。

“我不太會做針線活,你看我的手。”

“這……全是針紮的?”

“是啊嗚嗚嗚。”

宋羊覺得雙兒太難當了。明明長得像男人,卻被男人當女人看待,力氣比女人大、幹活比女人多,幹得不好居然還會被女人看不起。宋羊聽到了好多這樣的話:你這個雙兒居然不會做某某、你居然連啥啥都不知道……

其實很多事情都跟性別沒有關系,但不論是哪個世界,人類社會都一定要給性別貼一些標簽。

梅冬卻沒有,這個單純又爽朗的雙兒一拍手,高高興興地道:“可巧了,我會使針不會動筆,你會用筆不會使針,咱倆的手合起來才像是一雙手呢。”

“可不是嘛!”宋羊拉住梅冬的手上下晃了晃,“我的另一雙手,總算見著你們了!”

梅冬被他逗得樂不可支。

陳無疾一路跑回家,陳長柯正坐在家門口看晚霞。

這位年近半百的老爺子沒有別的嗜好,就是愛在每天傍晚時喝上那麽幾杯,可惜前年生了場病後,這唯一的愛好還被家裏的那位管制了。

“爹——”

陳長柯等小兒子冒冒失失地跑近了,“怎麽就你回來了?咱家板車呢?”

“在程鋒家。”

“你夫郎呢?”

“在程鋒家。”

“那你自己回來做什麽?讓冬哥兒自己拉板車麽?”

“沒呢,冬哥兒要給羊哥兒做衣裳,我一會兒去就去接他。爹,你看這個!”

“啥東西?”陳長柯接過圖紙,稍微轉過身子,讓餘暉照到紙上,一楞,“工圖?”

“對的嘞!這是程鋒讓羊哥兒畫的,你看這裏、這裏……”陳無疾把圖給他爹講了一遍,興奮不已:“爹啊,這可是百利而無一害的,咱得抓緊動工啊,不然冬天可就到了!”

陳長柯忍不住對著小兒子的呆腦瓜來了一巴掌:“呆腦瓜!一頭熱!這是說建就能建的?現在誰家拿得出錢?”

通水的管渠要麽用青石,要麽用陶瓦泥,這張圖裏的管渠把整個村子都連接上了,先不說要花多少錢,就沖著得把一些沒問題的暗渠挖出來重新連接,就得有好多人不能同意。

“這事啊,吃力不討好。”

“爹,怎麽就吃力不討好了?”陳無疾不滿,“您難道看不出來?這樣改,不僅能防暴雨淹田,還能助地裏增加收成。”

“那你去跟大家夥兒說唄,讓掏錢。”

“……你是村長,你去說。”

陳長柯又給了陳無疾一個巴掌。“這腦瓜子是空的吧?打起來咚咚響。”

“爹,就算是我打你,你的腦瓜子也得咚咚響。”

“你敢!”陳長柯哼一聲,繼續看圖紙。雖然嘴上說這事行不通,但他卻一直捧著圖紙沒放下。

陳無疾自然了解自己的父親,“爹,今年不行,那明年呢?”

陳長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這是什麽?”

他問的是宋羊隨手寫的幾個英文字母,陳無疾“哦”一聲,“羊哥兒不識字,這是他自己畫的字,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這圖是羊哥兒畫的?宋家教的?”陳長柯說完也覺得不可能,“程鋒教的?”

“不知道,說不定人家就是天分呢?冬哥兒不就是嘛,繡活兒做得比誰都好!”

陳長柯思索著什麽,“你說,這改渠易溝的事,是程鋒想出來的,還是羊哥兒?”

“這還用說嘛,當然是程鋒了!羊哥兒字都認不全呢。”

“程鋒之前可一直避諱繪工圖的事,怎麽現在突然拿了圖出來?”

“這還能是因為什麽,”陳無疾不假思索地道:“村裏剛遭了災,程鋒又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陳長柯無語,怎麽他和小兒子就想不到一塊兒去呢?他分明是想說這圖完全是出自宋羊之手!

“考上秀才有什麽用,還不是傻……行了!快去接你夫郎回來!天黑了,別摔著冬哥兒!”

“那這圖……?”

“先把圖給人送回去,再請羊哥兒明天有空上咱們家一趟。”

“知道了,爹。”

等兒子走遠,陳長柯又一次看手中的圖,兒子沒見識過程家的圖所以不知道,程家的圖都有特殊的記號,所以這張圖絕對不是程鋒繪的。又想起程鋒臨走前小聲交代的那幾句話,陳長柯搖搖頭,“算了,年輕人的事,我一個老頭子,還是別知道太多的好……”

月上梢頭,被征來勞役的人陸陸續續抵達了修渠的工地。他們要等到天亮才能登記姓名、安排鋪位,這會兒暫時只能在附近的林子邊緣和山坡上將就一夜。大部分人都有經驗,席地就躺下了,不一會兒,到處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程鋒閉目養神,在聽到三長三短的鳥叫聲後,他裝作起夜的樣子,毫不引人註意地進入林子深處。

“屬下卓秋,見過主子。”一個矮小的身影恭敬地問候道。

“只有你?”

“回主子,方庭和方潘失去了聯絡。”

“怎麽回事?”

“四日前,龍王廟的管事突然過來,說需要一批人過去幫忙,把身高體壯的人挑走,當晚方庭還留信與屬下,但第二天便下起了暴雨。去龍王廟的那些人只有部分回來了,方庭和方潘至今沒有消息。”

卓秋和方庭、方潘三人都水性極好,才被安插在洵水工程裏,程鋒清楚自己定下的規矩,那二人沒有任何消息,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說說洵水渠的情況。”

“是。下渠還有半段未修,彼此暴雨又損毀多處渠身,上游的攔截壩被沖垮了一段,那裏離龍王廟最近,想來此次征役的人馬也會調一部分過去。屬下也想……”

程鋒打斷他,“你姑且按兵不動。”

“是。”

“可還有其他要事?”

“啟稟主子,屬下還有一事要報。屬下從龍王廟回來的那些人裏聽到一個說法:他們那天是被叫去龍王廟搬東西,大約百來口大箱子,全是銀子。”

“真假可查證了?”

“主子請看。”卓秋從懷裏掏出來一塊銀角子,銀角子邊緣齊整,成色九分新,上面還刻著花紋,寫了“福”字。

“這是從其中一人身上得到的。”

“廣福商號……嗎?”程鋒沈吟,而後問道:“現在誰在盯著邢大人?”

“回主子,是太子的人,侍衛三隊的賈一。”

“讓他明晚來見我。”程鋒又下令:“再讓人順著洵水沿岸找一找方庭和方潘,若有其他異常,立刻來報。”

“屬下領命。”

卓秋退下後,程鋒獨自仰望夜空。

深藍的夜幕裏點綴著點點星光,透過疏橫的枝丫,能看到一輪黃燦燦的圓月。

可惜昨夜沒能賞月,也不知此時宋羊是否已經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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