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陳方濟！親愛的三哥哥！

這段時間小蕓經常想念他,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想念。

他就像長在她心上，讓她難以忘懷，就連夜裏做夢她都見過他很多次。

聽聞他來, 頓時她笑逐顏開，歡歡喜喜地起身, 想出去迎接他。

只是, 在推開房門看到陳方濟的一瞬間，小蕓臉色一變。

她想起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急忙以袖遮面, 啪的一聲關門, 將陳方濟擋在門外。

仿佛陳方濟是瘟神一樣。

“小蕓？”

尚未看清小蕓的模樣，就被小蕓嫌棄, 陳方濟不由得茫然了。

他記憶中的小蕓，是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良孝順的女孩。

弟弟被斬首, 她哭著祈求縣官讓她替弟弟受罰, 縣官拒絕後她心神恍惚，他勸了好些時候她才從打擊中走出來。

才一兩年沒有見面，小蕓難道變了個性格？

念及天下所有女子皆被邪魔逼迫，加入那個亂七八糟的勞什子論談，變得極端且偏執，不再柔順乖巧，陳方濟面沈如水。

雖然他是男子，不能參與論談, 可他認識一些女子, 了解過所謂的論談。

論談裏做主的多是瘋婆子！

如：至今仍囚禁他老師孔承芳的孽龍夏無雙。

她大逆不道至極！有史以來的惡事, 就沒有她沒幹過的！弒父！殺兄！殺弟！滅族！殘害無辜！戮辱親人！

其累累罪行, 罄竹難書！連天庭和地府都對她發起誅殺令！

但她的背景極其深厚, 仗著天人路隔，躲在人間，誰也奈她不何。

饒是無數人唾罵她詛咒她，想將她誅殺，她也不肯低調做龍，反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趾高氣揚，招搖過市！

招她惹她的反而生怕她報覆自己，每天藏頭藏尾，畏畏縮縮地過日子。

想起慘遭殺戮的白龍朋友敖琦，陳方濟咬緊了牙關，不知第幾次在心裏詛咒夏無雙遭報應。

別的論壇瘋婆子，暴戾恐怖的龍帝也算一個，其殘忍比起夏無雙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只是外形和人不同，別的和人一樣。

她呢？

身為始龍，竟然把觀看公龍互相折磨視作樂趣，動輒抽取龍筋、剝離龍類精血，死在她這始龍手裏的龍不知凡幾！

據說流淌的龍血把海域都染紅了。

還有名為“聖師”，實為逆賊的程時晉！

虧她是聖人，著作她沒寫幾篇，最擅長妖言惑眾！

好端端的一個永朝被她搞得烏煙瘴氣，國不國，民不民！

瞧瞧她幹的都是什麽缺德事？

人家兩情相悅，她禁止別人嫁娶！

嫁娶的傳統由來已久，人人都要經歷這件事。

新婚是女子最幸福的時刻，每個女子都有嫁人的自由，她偏不給人家自由！

人家你儂我儂，她禁止別人生育！

生育是女子的天職，每個女子都有母性，都喜歡孩子，不能生的急得嘴上起燎泡，唯恐絕後。

她那嘴一張一閉，吐出“不許生孩子”這樣荒唐的話來！簡直離譜！

人家父慈女孝，母女和睦，她挑撥離間，非要女兒爭家產！

父母的家產是父母賺的，父母愛把家產給誰就給誰，輪得到她程時晉來管嗎？

她配嗎？

不過，程時晉固然惡毒短視，德不配位，她的一些觀點陳方濟是讚成的。

他承認女子在過去受到的壓迫。

從今往後，女子應該得到和男子平等的地位，這叫男女平等，女子要獨立，不能做糾纏男子的菟絲花。

他讚同女子工作賺錢，只是女子要平衡好家庭和事業。

他始終認為男子要避孕，要幫忙做家務、帶孩子，不能把家庭裏的所有事交給妻子。

他也知道女子備受生育之苦的折磨，曾經他想過做一位婦產大夫，後來他因為世俗的偏見放棄了。

他向往平等和諧的美好未來。

在他的想象中，那是一個沒有偏見的世界，女子可以剛強彪悍如男子，只要彼此願意，一妻多夫無所謂。

如果她們有需要，他可以寫一些適合在閨房看的話本故事，也可以畫一些符合她們審美的唯美漫畫，他能包容她們所有見不得光的隱蔽癖好，包括男人和男人搞。

當然了，男子可以柔弱膽小愛哭，可以穿裙子、高跟鞋，可以塗脂抹粉打扮自己，可以娘娘腔，可以愛上同性，當然也可以有孩子。

程時晉容不下平等，滿心滿眼寫著“歧視”二字。

她極端又偏執，狂妄又瘋癲！

她想要的根本不是平等，是男卑女尊！

是女人壓迫所有男性，最好女人生生世世把男人踩在腳下！

她害了那麽多人，作了那麽多孽，得以死謝罪。

孽龍夏無雙惡貫滿盈，尚且能說是童年受到傷害導致。如果她的龍王父親嚴格管教她，不允許她的天妃母親縱容她，她也許會成為溫柔大方的高貴龍女。

龍帝冷酷嗜血，大概是被鎮壓的時間太久，或是被背叛後自甘墮落。假使回到過去，改變她的悲慘命運，她或許會成為優雅美麗的龍母。

唯獨程時晉，童年幸福，長大後也沒有經歷背叛，只是父親和兄長不太靠譜，她就長成蠱惑天下的絕世禍害。

陳方濟對她的憎惡，更甚於對夏無雙和龍帝。

她要鎮壓在地獄的最深處，時時刻刻遭受折磨，才能寬慰被她蠱惑的無辜女子。

敲了敲門，陳方濟道：“小蕓，是我。咳，我是你的三哥哥，不是別人。”

“我知道啊！”小蕓的聲音輕快又俏皮，嬌羞地嗔道，“三哥哥，你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來找我？我還沒來得及梳妝打扮，怎麽好意思見三哥哥？”

這語氣聽起來和從前沒什麽不同。

小蕓是個喜歡打扮的小姑娘。

他從前見到她手上長了凍瘡，給她買了一盒塗抹的膏脂，她特別愛惜，用都不舍得多用點。

還是他握住她的手，硬是給她塗了膏脂保護皮膚，她才舍得多用一點點。

類似的習慣她身上不少。

做菜她不愛放油、鹽等調味料，怕花錢，說了她一次她才改。

用過的紙她會收起來，不舍得扔掉，說紙還能利用……

首飾她喜歡買假的，胭脂水粉她喜歡買廉價的，她對自己異常節儉，對他卻格外大方，特別舍得花錢。

是以，無論見過多少個美麗女子，小蕓都是他心底的一抹白月光。

世上沒有女子比她更賢惠。

隔著門，陳方濟笑道：“你我親如兄妹，怎麽不好意思見？”

小蕓哼了一聲：“我說不好意思就是不好意思！三哥哥，你等一刻鐘，我馬上打扮好，保證讓你見識到不一樣的我！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半大的黃毛丫頭了！”

“好好好，我等你。”陳方濟看了看懷表，“說好的一刻鐘，超過了我會闖進去。”

嘀嗒！嘀嗒！

小蕓聽到了懷表走動的聲音。

她翹著二郎腿坐著，根本不忙著打扮。

換衣服？對著鏡子塗脂抹粉？搔首弄姿？

在論壇商城買了一個迷心法器，她一邊調整外表，一邊閱讀收藏了很久、看了很多遍的珍貴資料——《古今中外酷刑鑒賞》。

都是活人，憑什麽陳方濟有田有地有房子有錢，更有爹娘寵愛，她卻什麽都沒有，從小就被爹娘賣給他做童養媳？

他的爹娘真的太惡毒了。

讓她小小年紀伺候他也罷了，還讓她大冬天洗衣服、洗菜、煮飯、劈柴、打柴……凡是她能做的事，他們都要使喚她做，生怕她累不死，生怕花錢買下她這個童養媳會虧本。

她哭過，求過，下跪過，得到的是什麽？

是打。

是罵。

是羞辱。

當時他任由她被打被罵被羞辱，並加進來打罵羞辱她。

他讓她吃蟲子，吃泥，做更惡心的事。

還故意把滾燙的蠟油滴在她身上，封住她的嘴，封住她的鼻孔，想燙瞎她的眼睛，毒辣得跟他爹娘如出一轍。

幸好他爹娘死了。

那時他很傷心，說她克死他的爹娘，要把她摁在水缸裏淹死。

她僥幸地逃過一劫，恨死他，偏偏他有宗族護著，沒了他她會很慘。

放過陳方濟是不可能的，她悄悄地把毒草加到他的飯菜，他開始虛弱、生病，人人都以為他受不了父母去世的打擊。

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真相，她得意極了。

然而陳方濟生病也不安分，一不小心她毒草放多了，把他弄斷氣，手都變涼了。

那時她嚇得六神無主，差點想卷包袱跑掉。

……她沒逃。

因為他活過來了，他被一個不是很壞的孤魂野鬼借屍還魂。

他變好了。

讓她覺得天睜眼了，肯善待她一回。

可是，為什麽他不再好一點，反而不上不下？

陳方濟此人，一邊說她和他是平等的，口口聲聲把她當妹妹看，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伺候。

他一邊說女子應該讀書，一邊把她留在家裏，讓她做家務活、針線活，他善良到考慮過把張平安送去念書，唯獨沒想過她——小蕓也想去學堂讀書識字。

他說女子要保持美麗、優雅，讓她打扮，自己卻不熱衷於修飾外表。

他自稱尊重女子，私底下偷看不堪入目的避火圖，跟別的男子討論誰胸大、誰腿長、誰是個賢妻、誰有紅杏出墻的趨勢。

他同情、憐惜青樓女子，給她們介紹客人，覺得她們再慘也能出賣皮肉養活自己，不會餓死。

他說女子生育艱難，又說大丈夫應該兒孫滿堂，說坐月子像邪門儀式，說孕婦像怪物……

其實他只是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和別的男子一模一樣。

她初時喜歡他，後來忌恨他。

他是男子，就能考科舉、當官，就能比她高一等，憑什麽？

她要報覆他！狠狠地報覆！要奪走他的一切！要他後悔！要他痛不欲生！

否則她死了都不瞑目！

翻著、背著《古今中外酷刑鑒賞》，她心情愉快地聯系鬼國國主娘娘，眼底泛起興奮的猩紅：“娘娘，我有一個朋友，想去你的地獄玩。對，他好奇你的地獄，我能帶他去嗎？”

很多酷刑只能體驗一次。

她玩心大，每種都想試試。

在人間玩成本太大了，還是去地獄好。

三哥哥那麽體貼她，肯定願意為她增長見識。

畢竟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叫病嬌，她很願意做他的病嬌童養媳。

“嘀嗒！嘀嗒！……”

一刻鐘到，小蕓幾乎是跳著舞去開門。

迷心法器將她變成陳方濟最喜歡的模樣，他一臉驚艷地打量著她：“小蕓，你果然長成女人了。”

“有嗎有嗎？太好了，我一直都想嫁給三哥哥，可是三哥哥把我當妹妹……”她笑容甜美，手一伸把他拉進來，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門。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是小蕓和陳方濟“愛の大結局”。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