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長耳朵的米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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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禁忌是寶貝！”王如是高興地說, “罵男人就能得到大米，多好的事啊！我們不愁沒有糧食了！來，我們商談一下怎麽罵男人！”
“我們真的能利用禁忌？”新成員對禁忌充滿恐懼, “要是觸犯禁忌，我們會變成大米！天知道禁忌米缸的大米如何來的！”
“你害怕, 你就遠離, 反正我是不怕禁忌的。”王如是不喜歡畏畏縮縮的新成員，盡管畏縮膽小是大部分人的常態, 她也懶得耐心解釋為什麽禁忌不恐怖——在此之前, 她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她厭倦了，不想重覆了。
夏無雙：“一百積分懸賞禁忌米缸的下落。”
身為論壇元老, 她能請論壇將懸賞告訴所有成員。
須臾，夏無雙得到一位新成員的回覆：“我好像見到禁忌米缸……剛才, 我聽到一個男人罵人, 然後……然後他的一只耳朵變成大米……”
她的回覆只有夏無雙看得見，夏無雙問：“你在哪裏？”
新成員定了定神，答道：“我在定安。”
定安在哪裏？夏無雙發現，自己對九州的地名缺少了解。
但這不是什麽麻煩，她喚出論壇地圖，搜索“定安”，得到三個結果：“你是在山裏的定安村，還是在定安鎮？”
新成員說：“我在定安橋。”
“好, 稍等一下, 我這就趕過去。”夏無雙好奇禁忌很久了, 一個念頭紮進海水裏, 眨眼間她來到啟明女子書鋪, 從放在後院的水缸裏跳出來。
此乃水遁術，天底下只要有水的地方她就能去。
不過施展法術難免消耗法力，能用書鋪抵達定安橋，夏無雙才不會用法術。
……
罵了“他娘的”的男人，捂住失去的耳朵，恐懼地跌坐在地上，眼睛裏映著長耳朵的米缸。他渾身哆嗦，聲音顫抖：“妖！妖怪！”眼淚流下，痛哭道，“耳朵！我的耳朵！”
抓起灑在地上的米，他往耳朵塞去：“還我耳朵！把我的耳朵還給我！”
米缸靜靜地站在墻下，不會動彈，不會說話。
它的兩只耳朵長得與人耳一樣，與圓潤的缸身渾然一體，看起來沒有特異之處。
男人手裏的大米並沒有恢覆為有血有肉的耳朵，他崩潰了，爬起來吼道：“還我耳朵！妖怪！”一腳踹在米缸上，“直娘賊，還我耳朵！”
米缸在他踹來的瞬間化作虛影，他一腳踹在墻上，被墻的反震之力弄得摔在地上。隨後，他的尾椎骨、腳趾立刻疼了起來，更疼的卻是他的十根手指。
一粒粒大米劈裏啪啦落下，他的指甲沒了！
“鬼啊！”反應過來的人們大呼小叫，“撞鬼了！快跑！”
“是禁忌！一定是禁忌！”抱著光頭的男人喊道，“羅異司的人死到哪裏去了！”
慌亂中有人罵道：“夭壽的老天！千人騎萬人壓的母.狗！還讓不讓人活了……”下一刻響起的是尖叫，“啊啊啊！我的腿！”
他摔倒在橋邊，膝蓋骨變成大米，躲在他的皮肉下，給他帶來莫大的痛苦。逃命的人們從他身上踩過去，喀嚓一聲，他的手臂被踩斷了，臉也被踩了一腳。
“不要罵人！罵人就倒大黴！”有個女聲大叫，“千萬不要罵人！米缸是新禁忌！”
世間女子都看得到論壇內公開的內容，唯獨男人看不到。
街上很多人聽得到女子的叫聲，有人當真，有人聽而不聞，口出罵言，直到觸犯米缸的禁忌才後悔。
街道變得空無一人，攤子掀翻在地，發釵鞋子無人撿，雞叫、犬吠此起彼伏。
動物從來不懂禁忌的可怕。
天空中，龍吟乍然響起。
“我來了！”一條金龍降落在橋上，化作細眉長眼的夏無雙，她環視一片狼藉的街道，目光鎖定一個神色還算鎮定的中年女子，“米缸在哪裏？”
知曉她是龍皇夏無雙，中年女子的恐懼少了一點，說道：“在墻角。”
夏無雙招招手，走下石橋：“你過來。”
中年女子害怕地接近她：“禁忌會把人變成大米……”
夏無雙滿不在乎：“會又怎樣？你不罵女人，它就算再厲害也拿你沒辦法。”
一人一龍找到盛著白花花大米的米缸，夏無雙罵了一句：“我爹蠢透了！不開智的阿貓阿狗都比我爹機靈。”
米缸裏的大米立刻增加了一部分。
夏無雙挑眉，抓起一把米。
堅硬的米粒在手中化作飄香的米飯，她揉成飯團，嘗了一口，道：“味道一般，不是好吃的米。”將飯團變成金燦燦的鍋巴，遞給中年女人，“你嘗嘗。”
中年女人瞠目結舌，後退道：“這、這是禁忌！”
“這是飯，吃了不會死。”夏無雙不由分說地把鍋巴塞到她嘴裏，“嚼幾口，咽下去，好吃嗎？”
被迫吃了禁忌米缸做的飯，中年女人含著一汪淚道：“好、好吃……我不會死吧？”
忽略她的求證，夏無雙單手抓起米缸，不輕不重，可是她沒法把米缸放進袖裏乾坤。
圍著米缸研究了許久，夏無雙在論壇說：
“米缸不會吃人。
“我變成小龍在米缸裏游泳，什麽事也沒有。
“我往米缸裏加水，煮了一鍋粥，還放了一條魚下去，挺香的，米缸也沒有別的變化。
“罵得越狠，米缸吐的米越多，反之亦然。
“罵‘畜生不如’、‘蠢材’等沒有性別指向的詞，米缸沒有反應；罵‘男人是蠢材’，米缸會吐米……
“男人罵男人，米缸也會吐米……
“在心裏罵男人，米缸沒有反應，罵女人估計也不會有反應。
“簡言之，罵人要讓米缸聽到，米缸才會有反應，聽不到它沒反應。
“對了，米缸的耳朵堵不住。
“這是區域性禁忌，跟罵女人達到十次就會口舌生瘡的禁忌不是同一類。
“把米缸的米拿出來，放久了會長蟲變質，不拿出來大概不會？
“女人罵女人會不會變米，我沒試，想試一下……
“米缸可以拿走，我打算把它拿回龍宮……
“咦？我拿不動米缸了，這米缸不識真龍，居然不想跟我回水晶宮享福。”
論壇成員們都松了一口氣，感覺禁忌米缸沒有那麽可怕了，紛紛發言：
“我想知道米缸現在在哪裏，我沒錢買米吃，可是我有很多罵男人的話想說。”
“我家的米缸會變成禁忌米缸嗎？有時我被女兒氣傻了，罵她一句，會不會被米缸禁忌變成大米？”
“米缸的米怎麽來的？”
不說她們的問題能否得到解答，論壇大廳內，魔王問：“管理者，如何制造禁忌？你釋放的禁忌，你難道控制不了？”
管理者：“學習論壇的來源和禁忌一樣。我如今能覆制論壇，無法覆制禁忌，以後我也許能堪破禁忌的秘密。禁忌的規則不可觸犯，包括我在內。”
四號（劉如寶）：“我擔心米缸禁忌誤傷好人，它比口舌生瘡的禁忌更危險。實話說，有時我氣急了，會罵女人。”
管理者：“米缸不會出現在室內，不會替換普通米缸。”
謝和光：“罵女人自甘下賤，在米缸看來，算不算觸犯它的規則？女人和男人打情罵俏，算不算罵人？”
夏無雙：“這我試過了，不算。”
程時晉：“米缸在哪？它能吐出大米，我們不妨把它當成糧倉。”
自救版討論的也是能不能把禁忌米缸變成糧倉，畢竟四萬萬成員中，一日三餐能吃飽喝足的不足百分之一。
沒過多久，有成員在樹下發現一只長著耳朵的米缸。
“我試著罵了一句‘賊漢’，米缸裏一下子多了一些米。”這位成員說，“我罵了很多聲‘賊漢’，米缸變得半滿，我又罵幾聲‘老匹夫’、‘潑男’、‘臭書生’，米缸滿了。對了，我在英州……”
“巧了，我也在這附近。”趙小娥說道，“我也去見識一下禁忌米缸。”
很快，論壇整理出一份米缸喜歡聽的罵言，距離米缸比較近的成員都帶著袋子、籮筐去找米缸領取大米。
管它大米怎麽來的，有大米吃就行，挨餓的滋味只有體驗過的人才知道。
米缸前排起隊伍，趙小娥帶著兩個夥計維持秩序，笑瞇瞇地告訴湊近的男人：“米缸是禁忌，男人吃了米缸裏的米，會變成米。”
不要錢的米，誰都饞。男人不甘心地指著女人：“怎麽她們能吃？”
趙小娥說：“她們是女人，你是？”
有的禁忌專害男人，例如夜間出沒的鬼新娘。男人半信半疑，站在一邊看。
只見女人絡繹不絕地趕來，對著米缸罵男人，米缸就吐出米。
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人罵出來，米缸吐的米有多有少。需要米的人實在太多了，趙小娥只允許一個人罵二十秒，能得到多少米看各人本事。
她在論壇裏總結米缸的規則：“罵的時候情緒越強烈，聲音越大，咬字越清楚，米缸吐的米越多。要是你一邊罵一邊覺得自己罵得太難聽，米缸只會吐出一點米給你，甚至不給你米……”
隨後她點名一些成員，公開處罰結果：“超過二十秒還在罵，扣除二積分；重覆排隊領取大米，扣除五積分；將論壇總結的禁忌規則告訴非論壇成員，扣除一百積分並取消使用商城的資格……”
旁觀女人們排隊取米的男人都有娘，還有姊妹、妻子、女兒，他們催促：“說啊，怎麽不往下說了？講清楚點，這米缸禁忌的規則到底有哪些？”
“我、我不能說……”興沖沖地想說的女人，都止住口，不願觸犯論壇的規矩。
“討打？”男人們不樂意了。
“打老婆肯定觸犯禁忌。”趙小娥揚聲說道，“打啊，有本事你就打。”
男人們頓時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一個膽子大的道：“我不打家裏人就不會惹來禁忌！餵，把你的米給我！”他攔住一個女人，伸手就搶，“我不信吃了這米老子會死！”
啪的一下，鞭子甩在他身上，將他打疼了。
趙小娥抓著一根軟鞭，橫眉道：“你當我是擺設？”又一鞭甩出，打中這男人，“要麽老實點，要麽給我滾開！”
“你——”被鞭子掃到臉，男人怒道，“臭婆娘，老子饒不了你——”
話尚未說完，他的門牙變成一粒粒大米，從他嘴裏掉出來。
趙小娥淡淡地說：“禁忌聽不得罵女人的話，你剛才觸犯禁忌了。”忽而她一笑，提醒這個沒有門牙的男人，“你去禁忌醫館，沒準能把牙齒補好呢。”
男人楞住許久，把大米都撿起來，連滾帶爬地逃了。
門牙沒了就沒了唄。
反正他是男人，用不著好看。
去過禁忌醫館的人普遍沒有好下場，他才不冒險！
這樣想著，男人不經意間看到街上的醫館，摸了摸缺失門牙的牙床。
……
樹下的米缸出現了三天，神秘地消失。
住在附近的女人惋惜：“要是米缸一直在，那多好啊，我們不怕餓肚子。”
趙小娥聽罷，笑道：“你想吃飽，別人也想。”
才一會兒工夫，她們就看到一位論壇成員公開禁忌米缸的新位置。
它跑到南州啟明女子學堂，就在門口左側，引來許多人圍觀。宋飛燕連忙來到門口，安排大家排隊，整齊有序地領取米缸裏源源不斷的大米。
沒法趕去學堂的成員們羨慕：“誠心希望米缸下次來我家門口！”
學堂內的學生在上課，無法瀏覽論壇或發言，老師倒是不受限制。學堂外，所有女子都看到米缸禁忌的最新行蹤，包括小蕓的母親。
小蕓原本叫張大丫，旁人管她娘叫“張家的”、“高氏”。後來小蕓有了點名氣，別人開始管她娘叫“小蕓她娘”。
其實她娘有名字，叫高大丫。
起得這樣敷衍的姓名還不如沒有。
小蕓借來《百家姓》，讓娘選個順眼的字，她娘嘀咕：“選個屁，我姓高！‘張’字是哪一個？”
“這個？”小蕓隨便點了個字。
“這是張字？選這個！”她娘不識字。
小蕓面無表情：“這是鄧。”隨手翻開借來的字典，又選了一個字，“這是奉。叫你鄧奉太拗口，叫你鄧峰吧，寓意‘登峰’，是個好名字。”
她娘煩躁：“我不想改名字！”
小蕓冷笑一聲：“那你叫高大丫吧，別人聽到這名字就嘲笑你，看不起你。”盯著她說，“告訴你，今兒你就算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改，也得乖乖地改姓名！你被嘲笑我無所謂，但是我不想被你連累！”
面對強勢的女兒，當娘的試圖拾起威嚴，罵道：“張大丫！你不孝！”
“我就是不孝，你能拿我怎麽著？”小蕓擡手攬住母親的肩，困住她，壓低聲音，“所有人都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孝順女，你卻不是個好娘。誰不知道你偏心兒子張平安，把我妹妹逼走？你指責我不孝，就算說的口水幹了，也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你。”
對上母親驚恐的眼神，她輕柔地笑了：“不信邪的話，高大丫，你盡管試試。”
母親甩開女兒的手，動了動唇，到底沒有勇氣跟女兒爭。
她的女兒她了解。
自從小蕓跟鉤星讀書習武，性格變得越霸道。平時小蕓在學堂還好，小蕓回到家裏，吃什麽、怎麽吃、家裏怎麽收拾都有規矩，她如果不聽從，小蕓會生氣，然後她吃癟。
她回娘家，還沒見到娘家的房子，小蕓就跟來了，問她去哪裏。
……好像她時時刻刻被小蕓盯著一樣。
她跟別人抱怨，別人表面上附和她，私底下說她苛待小蕓，勸她順著小蕓，不要讓小蕓跟她離心。
小蕓太可怕，她想遠離，可她遠離不了。
除了夫家和娘家，她一個農婦還能到哪裏去？
生了小蕓這樣的女兒，肯定是她前世作孽，今生還債。
高大丫就這樣改了姓名。
她的新姓名叫鄧峰，進到論壇，她是鄧女士六一二二一。
論壇說，在她之前，論壇裏已經有六萬多個鄧女士。她不知道什麽是萬，論壇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直到她完全理解。
“萬”是她學會的第一個字。
她想，她應該選“萬”字作為自己的姓。
然而她已經姓鄧了，小蕓肯定不會允許她改姓萬，就像小蕓不允許她改姓張。
“……在南州啟明女子學堂周圍的人，請攜帶袋子來學堂門口領取大米！”論壇裏，宋飛燕說，“罵人就有大米，錯過了未必有下回，想撿便宜就抓緊時間。”
事關禁忌，鄧峰不敢冒然決定。
她通過論壇聯系小蕓，得到小蕓在上課，暫時無法閱讀消息的提示。
瞧見左鄰右舍的女人要麽提桶要麽拿布袋，興高采烈地出門，鄧峰擔心趕不上，也拿了一個大布袋追上她們。
“罵人要罵得狠，你想好怎麽罵了？”女人們討論著。
“我不太擅長罵人，別人的罵人話我都背下來了！拿到多少米，看運氣唄。”
有人拍了拍鄧峰的肩膀：“你平素是個刻薄的，肯定很會罵人。”
鄧峰幹笑兩聲，被那人提醒：“註意了，罵人話裏不能有‘娘、丫、母、婢、婦’等關系到女人的詞，不然你會被禁忌變成米。”
她們來到學堂門口時，發現大家饒有興致地圍觀楊阿喜罵人：
“她罵了這麽久，沒有一句重覆的，厲害！”
“看那米缸，米就像水一樣嘩啦啦地倒出來，沒斷過，她拿到多少斤米了？”
“至少幾千斤！”
“哎呀，楊阿喜罵了不該罵的，頭發沒了！”
作者有話說：
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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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能利用禁忌？”新成員對禁忌充滿恐懼, “要是觸犯禁忌，我們會變成大米！天知道禁忌米缸的大米如何來的！”
“你害怕, 你就遠離, 反正我是不怕禁忌的。”王如是不喜歡畏畏縮縮的新成員，盡管畏縮膽小是大部分人的常態, 她也懶得耐心解釋為什麽禁忌不恐怖——在此之前, 她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她厭倦了，不想重覆了。
夏無雙：“一百積分懸賞禁忌米缸的下落。”
身為論壇元老, 她能請論壇將懸賞告訴所有成員。
須臾，夏無雙得到一位新成員的回覆：“我好像見到禁忌米缸……剛才, 我聽到一個男人罵人, 然後……然後他的一只耳朵變成大米……”
她的回覆只有夏無雙看得見，夏無雙問：“你在哪裏？”
新成員定了定神，答道：“我在定安。”
定安在哪裏？夏無雙發現，自己對九州的地名缺少了解。
但這不是什麽麻煩，她喚出論壇地圖，搜索“定安”，得到三個結果：“你是在山裏的定安村，還是在定安鎮？”
新成員說：“我在定安橋。”
“好, 稍等一下, 我這就趕過去。”夏無雙好奇禁忌很久了, 一個念頭紮進海水裏, 眨眼間她來到啟明女子書鋪, 從放在後院的水缸裏跳出來。
此乃水遁術，天底下只要有水的地方她就能去。
不過施展法術難免消耗法力，能用書鋪抵達定安橋，夏無雙才不會用法術。
……
罵了“他娘的”的男人，捂住失去的耳朵，恐懼地跌坐在地上，眼睛裏映著長耳朵的米缸。他渾身哆嗦，聲音顫抖：“妖！妖怪！”眼淚流下，痛哭道，“耳朵！我的耳朵！”
抓起灑在地上的米，他往耳朵塞去：“還我耳朵！把我的耳朵還給我！”
米缸靜靜地站在墻下，不會動彈，不會說話。
它的兩只耳朵長得與人耳一樣，與圓潤的缸身渾然一體，看起來沒有特異之處。
男人手裏的大米並沒有恢覆為有血有肉的耳朵，他崩潰了，爬起來吼道：“還我耳朵！妖怪！”一腳踹在米缸上，“直娘賊，還我耳朵！”
米缸在他踹來的瞬間化作虛影，他一腳踹在墻上，被墻的反震之力弄得摔在地上。隨後，他的尾椎骨、腳趾立刻疼了起來，更疼的卻是他的十根手指。
一粒粒大米劈裏啪啦落下，他的指甲沒了！
“鬼啊！”反應過來的人們大呼小叫，“撞鬼了！快跑！”
“是禁忌！一定是禁忌！”抱著光頭的男人喊道，“羅異司的人死到哪裏去了！”
慌亂中有人罵道：“夭壽的老天！千人騎萬人壓的母.狗！還讓不讓人活了……”下一刻響起的是尖叫，“啊啊啊！我的腿！”
他摔倒在橋邊，膝蓋骨變成大米，躲在他的皮肉下，給他帶來莫大的痛苦。逃命的人們從他身上踩過去，喀嚓一聲，他的手臂被踩斷了，臉也被踩了一腳。
“不要罵人！罵人就倒大黴！”有個女聲大叫，“千萬不要罵人！米缸是新禁忌！”
世間女子都看得到論壇內公開的內容，唯獨男人看不到。
街上很多人聽得到女子的叫聲，有人當真，有人聽而不聞，口出罵言，直到觸犯米缸的禁忌才後悔。
街道變得空無一人，攤子掀翻在地，發釵鞋子無人撿，雞叫、犬吠此起彼伏。
動物從來不懂禁忌的可怕。
天空中，龍吟乍然響起。
“我來了！”一條金龍降落在橋上，化作細眉長眼的夏無雙，她環視一片狼藉的街道，目光鎖定一個神色還算鎮定的中年女子，“米缸在哪裏？”
知曉她是龍皇夏無雙，中年女子的恐懼少了一點，說道：“在墻角。”
夏無雙招招手，走下石橋：“你過來。”
中年女子害怕地接近她：“禁忌會把人變成大米……”
夏無雙滿不在乎：“會又怎樣？你不罵女人，它就算再厲害也拿你沒辦法。”
一人一龍找到盛著白花花大米的米缸，夏無雙罵了一句：“我爹蠢透了！不開智的阿貓阿狗都比我爹機靈。”
米缸裏的大米立刻增加了一部分。
夏無雙挑眉，抓起一把米。
堅硬的米粒在手中化作飄香的米飯，她揉成飯團，嘗了一口，道：“味道一般，不是好吃的米。”將飯團變成金燦燦的鍋巴，遞給中年女人，“你嘗嘗。”
中年女人瞠目結舌，後退道：“這、這是禁忌！”
“這是飯，吃了不會死。”夏無雙不由分說地把鍋巴塞到她嘴裏，“嚼幾口，咽下去，好吃嗎？”
被迫吃了禁忌米缸做的飯，中年女人含著一汪淚道：“好、好吃……我不會死吧？”
忽略她的求證，夏無雙單手抓起米缸，不輕不重，可是她沒法把米缸放進袖裏乾坤。
圍著米缸研究了許久，夏無雙在論壇說：
“米缸不會吃人。
“我變成小龍在米缸裏游泳，什麽事也沒有。
“我往米缸裏加水，煮了一鍋粥，還放了一條魚下去，挺香的，米缸也沒有別的變化。
“罵得越狠，米缸吐的米越多，反之亦然。
“罵‘畜生不如’、‘蠢材’等沒有性別指向的詞，米缸沒有反應；罵‘男人是蠢材’，米缸會吐米……
“男人罵男人，米缸也會吐米……
“在心裏罵男人，米缸沒有反應，罵女人估計也不會有反應。
“簡言之，罵人要讓米缸聽到，米缸才會有反應，聽不到它沒反應。
“對了，米缸的耳朵堵不住。
“這是區域性禁忌，跟罵女人達到十次就會口舌生瘡的禁忌不是同一類。
“把米缸的米拿出來，放久了會長蟲變質，不拿出來大概不會？
“女人罵女人會不會變米，我沒試，想試一下……
“米缸可以拿走，我打算把它拿回龍宮……
“咦？我拿不動米缸了，這米缸不識真龍，居然不想跟我回水晶宮享福。”
論壇成員們都松了一口氣，感覺禁忌米缸沒有那麽可怕了，紛紛發言：
“我想知道米缸現在在哪裏，我沒錢買米吃，可是我有很多罵男人的話想說。”
“我家的米缸會變成禁忌米缸嗎？有時我被女兒氣傻了，罵她一句，會不會被米缸禁忌變成大米？”
“米缸的米怎麽來的？”
不說她們的問題能否得到解答，論壇大廳內，魔王問：“管理者，如何制造禁忌？你釋放的禁忌，你難道控制不了？”
管理者：“學習論壇的來源和禁忌一樣。我如今能覆制論壇，無法覆制禁忌，以後我也許能堪破禁忌的秘密。禁忌的規則不可觸犯，包括我在內。”
四號（劉如寶）：“我擔心米缸禁忌誤傷好人，它比口舌生瘡的禁忌更危險。實話說，有時我氣急了，會罵女人。”
管理者：“米缸不會出現在室內，不會替換普通米缸。”
謝和光：“罵女人自甘下賤，在米缸看來，算不算觸犯它的規則？女人和男人打情罵俏，算不算罵人？”
夏無雙：“這我試過了，不算。”
程時晉：“米缸在哪？它能吐出大米，我們不妨把它當成糧倉。”
自救版討論的也是能不能把禁忌米缸變成糧倉，畢竟四萬萬成員中，一日三餐能吃飽喝足的不足百分之一。
沒過多久，有成員在樹下發現一只長著耳朵的米缸。
“我試著罵了一句‘賊漢’，米缸裏一下子多了一些米。”這位成員說，“我罵了很多聲‘賊漢’，米缸變得半滿，我又罵幾聲‘老匹夫’、‘潑男’、‘臭書生’，米缸滿了。對了，我在英州……”
“巧了，我也在這附近。”趙小娥說道，“我也去見識一下禁忌米缸。”
很快，論壇整理出一份米缸喜歡聽的罵言，距離米缸比較近的成員都帶著袋子、籮筐去找米缸領取大米。
管它大米怎麽來的，有大米吃就行，挨餓的滋味只有體驗過的人才知道。
米缸前排起隊伍，趙小娥帶著兩個夥計維持秩序，笑瞇瞇地告訴湊近的男人：“米缸是禁忌，男人吃了米缸裏的米，會變成米。”
不要錢的米，誰都饞。男人不甘心地指著女人：“怎麽她們能吃？”
趙小娥說：“她們是女人，你是？”
有的禁忌專害男人，例如夜間出沒的鬼新娘。男人半信半疑，站在一邊看。
只見女人絡繹不絕地趕來，對著米缸罵男人，米缸就吐出米。
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人罵出來，米缸吐的米有多有少。需要米的人實在太多了，趙小娥只允許一個人罵二十秒，能得到多少米看各人本事。
她在論壇裏總結米缸的規則：“罵的時候情緒越強烈，聲音越大，咬字越清楚，米缸吐的米越多。要是你一邊罵一邊覺得自己罵得太難聽，米缸只會吐出一點米給你，甚至不給你米……”
隨後她點名一些成員，公開處罰結果：“超過二十秒還在罵，扣除二積分；重覆排隊領取大米，扣除五積分；將論壇總結的禁忌規則告訴非論壇成員，扣除一百積分並取消使用商城的資格……”
旁觀女人們排隊取米的男人都有娘，還有姊妹、妻子、女兒，他們催促：“說啊，怎麽不往下說了？講清楚點，這米缸禁忌的規則到底有哪些？”
“我、我不能說……”興沖沖地想說的女人，都止住口，不願觸犯論壇的規矩。
“討打？”男人們不樂意了。
“打老婆肯定觸犯禁忌。”趙小娥揚聲說道，“打啊，有本事你就打。”
男人們頓時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一個膽子大的道：“我不打家裏人就不會惹來禁忌！餵，把你的米給我！”他攔住一個女人，伸手就搶，“我不信吃了這米老子會死！”
啪的一下，鞭子甩在他身上，將他打疼了。
趙小娥抓著一根軟鞭，橫眉道：“你當我是擺設？”又一鞭甩出，打中這男人，“要麽老實點，要麽給我滾開！”
“你——”被鞭子掃到臉，男人怒道，“臭婆娘，老子饒不了你——”
話尚未說完，他的門牙變成一粒粒大米，從他嘴裏掉出來。
趙小娥淡淡地說：“禁忌聽不得罵女人的話，你剛才觸犯禁忌了。”忽而她一笑，提醒這個沒有門牙的男人，“你去禁忌醫館，沒準能把牙齒補好呢。”
男人楞住許久，把大米都撿起來，連滾帶爬地逃了。
門牙沒了就沒了唄。
反正他是男人，用不著好看。
去過禁忌醫館的人普遍沒有好下場，他才不冒險！
這樣想著，男人不經意間看到街上的醫館，摸了摸缺失門牙的牙床。
……
樹下的米缸出現了三天，神秘地消失。
住在附近的女人惋惜：“要是米缸一直在，那多好啊，我們不怕餓肚子。”
趙小娥聽罷，笑道：“你想吃飽，別人也想。”
才一會兒工夫，她們就看到一位論壇成員公開禁忌米缸的新位置。
它跑到南州啟明女子學堂，就在門口左側，引來許多人圍觀。宋飛燕連忙來到門口，安排大家排隊，整齊有序地領取米缸裏源源不斷的大米。
沒法趕去學堂的成員們羨慕：“誠心希望米缸下次來我家門口！”
學堂內的學生在上課，無法瀏覽論壇或發言，老師倒是不受限制。學堂外，所有女子都看到米缸禁忌的最新行蹤，包括小蕓的母親。
小蕓原本叫張大丫，旁人管她娘叫“張家的”、“高氏”。後來小蕓有了點名氣，別人開始管她娘叫“小蕓她娘”。
其實她娘有名字，叫高大丫。
起得這樣敷衍的姓名還不如沒有。
小蕓借來《百家姓》，讓娘選個順眼的字，她娘嘀咕：“選個屁，我姓高！‘張’字是哪一個？”
“這個？”小蕓隨便點了個字。
“這是張字？選這個！”她娘不識字。
小蕓面無表情：“這是鄧。”隨手翻開借來的字典，又選了一個字，“這是奉。叫你鄧奉太拗口，叫你鄧峰吧，寓意‘登峰’，是個好名字。”
她娘煩躁：“我不想改名字！”
小蕓冷笑一聲：“那你叫高大丫吧，別人聽到這名字就嘲笑你，看不起你。”盯著她說，“告訴你，今兒你就算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改，也得乖乖地改姓名！你被嘲笑我無所謂，但是我不想被你連累！”
面對強勢的女兒，當娘的試圖拾起威嚴，罵道：“張大丫！你不孝！”
“我就是不孝，你能拿我怎麽著？”小蕓擡手攬住母親的肩，困住她，壓低聲音，“所有人都說我是難得一見的孝順女，你卻不是個好娘。誰不知道你偏心兒子張平安，把我妹妹逼走？你指責我不孝，就算說的口水幹了，也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你。”
對上母親驚恐的眼神，她輕柔地笑了：“不信邪的話，高大丫，你盡管試試。”
母親甩開女兒的手，動了動唇，到底沒有勇氣跟女兒爭。
她的女兒她了解。
自從小蕓跟鉤星讀書習武，性格變得越霸道。平時小蕓在學堂還好，小蕓回到家裏，吃什麽、怎麽吃、家裏怎麽收拾都有規矩，她如果不聽從，小蕓會生氣，然後她吃癟。
她回娘家，還沒見到娘家的房子，小蕓就跟來了，問她去哪裏。
……好像她時時刻刻被小蕓盯著一樣。
她跟別人抱怨，別人表面上附和她，私底下說她苛待小蕓，勸她順著小蕓，不要讓小蕓跟她離心。
小蕓太可怕，她想遠離，可她遠離不了。
除了夫家和娘家，她一個農婦還能到哪裏去？
生了小蕓這樣的女兒，肯定是她前世作孽，今生還債。
高大丫就這樣改了姓名。
她的新姓名叫鄧峰，進到論壇，她是鄧女士六一二二一。
論壇說，在她之前，論壇裏已經有六萬多個鄧女士。她不知道什麽是萬，論壇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直到她完全理解。
“萬”是她學會的第一個字。
她想，她應該選“萬”字作為自己的姓。
然而她已經姓鄧了，小蕓肯定不會允許她改姓萬，就像小蕓不允許她改姓張。
“……在南州啟明女子學堂周圍的人，請攜帶袋子來學堂門口領取大米！”論壇裏，宋飛燕說，“罵人就有大米，錯過了未必有下回，想撿便宜就抓緊時間。”
事關禁忌，鄧峰不敢冒然決定。
她通過論壇聯系小蕓，得到小蕓在上課，暫時無法閱讀消息的提示。
瞧見左鄰右舍的女人要麽提桶要麽拿布袋，興高采烈地出門，鄧峰擔心趕不上，也拿了一個大布袋追上她們。
“罵人要罵得狠，你想好怎麽罵了？”女人們討論著。
“我不太擅長罵人，別人的罵人話我都背下來了！拿到多少米，看運氣唄。”
有人拍了拍鄧峰的肩膀：“你平素是個刻薄的，肯定很會罵人。”
鄧峰幹笑兩聲，被那人提醒：“註意了，罵人話裏不能有‘娘、丫、母、婢、婦’等關系到女人的詞，不然你會被禁忌變成米。”
她們來到學堂門口時，發現大家饒有興致地圍觀楊阿喜罵人：
“她罵了這麽久，沒有一句重覆的，厲害！”
“看那米缸，米就像水一樣嘩啦啦地倒出來，沒斷過，她拿到多少斤米了？”
“至少幾千斤！”
“哎呀，楊阿喜罵了不該罵的，頭發沒了！”
作者有話說：
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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