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命怎麽會這麽容易？

啞神算想到窮得乞討為生的師叔, 想到註定無妻無子的自己，不由得怔怔地出神：命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別人改得命，何以他改不得？

琢磨良久, 他悟不透自己與韓純熙的不同之處。

或許是韓純熙背後隱藏著他算不到的高人，她才能改命, 啞神算如此猜測。

……

塔外的熱鬧與程時晉無關。

註視著題目“不知天高地厚”, 她從中午思考到晚上，提筆寫下了測量大地厚度的詳細過程, 又寫下測量月亮和太陽距離大地有多遠的具體方式。

很多數據她不知道, 她只能給出步驟。

當最後一點內容寫下來, 程時晉心弦一松，立刻感到頭暈目眩, 好像精氣神被抽幹，險些摔在地上。

扶著墻, 她穩住身體, 看著通往第九十九層的門，臉色憔悴虛弱，眼睛亮晶晶。

不疾不徐地，門向解開了難題的程時晉敞開。

“答對了。我全部答對了！”

程時晉欣喜若狂。

從論壇商城裏買了辟谷丹和回春丹吃下，她打起精神走過大門，剎那間點亮白塔的第九十九層。

就在這個時候，虛空中的文氣湧動，宛如瀑布垂落。

巨量的文氣籠罩程時晉, 溫柔地洗刷她的軀體, 給予她更強大的力量, 將她的修為境界提拔到宗師境。

能登上白塔的第九十九層, 能解答天高地厚, 她若不能晉升宗師境，誰有資格做宗師？

良久，巨量文氣散去。

感受著晉升宗師境界的新體驗，程時晉興奮地在論壇裏分享：“我晉升了！我現在是宗師境！我知道天高地厚！我登上了白塔第九十九層！”

謝和光：“恭喜！八號剛講了你登上白塔之巔的好消息！”

夏無雙：“我酸了，非常酸！阿晉，你是不久前晉升先天境界的，這麽快就跨入宗師境界，比飛還要快！修煉文氣就這麽占便宜嗎？我也要修煉文氣！”

八號（妖王）：“小五也走到我們的高度了，可喜可賀。”

魔王：“恭喜。”

三號（魏醒）：“恭喜！”

得到成員們的祝賀，程時晉看到論壇公告。

公告：“恭喜程時晉登上白塔之巔，獎勵程時晉一份神秘禮物。”

公告：“恭喜程時晉晉升宗師，獎勵程時晉一份神秘禮物。”

夏無雙：“哇哦！雙份禮物！雙倍驚喜！我好酸！我也要去登白塔……不，還是算了，我怕我登不上頂層，白白丟臉。”

程時晉笑得合不攏嘴，趕緊打開禮物。

登白塔的禮物是一卷無字天書，有何作用她得慢慢摸索；晉升宗師的禮物是許多運用文氣的技巧，直接傳遞到她的腦海裏，無需學習，只需熟悉。

把無字天書揣身上，稍微熟悉了文氣運用技巧，程時晉環視了第九十九層一圈，走到窗戶前，往下方看去。

但見萬眾靜默，無數人擡頭仰望她。

她心念一動，文氣湧入眼中，增強她的視力，使她清晰地看到他們每個人的表情。

震驚、難以置信、茫然、忌羨、崇拜等情緒悉數表現在他們臉上。

很多人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也有很多人詢問身邊的人：

“第九十九層真的點亮了？”

“我沒看錯吧？程時晉真的登上白塔之巔？”

“掐我一下，我覺得我在做夢！”

“……”

白塔的第九十八層，已有幾十年沒有人登上過。

白塔的第九十九層，多少年沒有人上來過？

程時晉知道答案，說：“五百年。”

她點了點窗戶，輕聲念道：“滲透。”

文氣暗湧，她從白塔裏走出來，再念：“如履平地。”

登時，她穩穩地站在天空中，腳下空無一物，卻沒有掉下去。

體內的文氣消耗得很快，程時晉又念：“輕若鴻毛。”

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她飄向地面，衣袂飛揚，從容不迫，在所有人看來，如同神仙降臨人間。

白塔下，文奉遠喃喃說道：“五百年！上一次第九十九層被點亮，在五百年前！那個登頂之人已經封聖！現在這個登頂之人，得文氣灌頂，瞬息跨入宗師境……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註視著點亮的白塔第九十九層，以及飄落的程時晉，淩先生臉色鐵青地甩袖離去。

天上，程時晉對淩先生畫了一個圈：“畫地為牢。”

淩先生霎時被擋住。

待程時晉落地，她笑著提醒：“淩先生，欠我的一千兩銀子，你何時歸還？”

淩先生的顏面掛不住，用眼神剜她：“一千兩不是小錢，我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籌齊。”

程時晉說：“那就籌齊了再走。”

人們不敢高聲說話，竊竊私語道：

“怎麽淩先生欠了她錢，還欠了一千兩那麽多？”

“聽說淩先生撕毀了她遞上的舉薦信……”

“噤聲！不了解內情別亂說！”

“看看淩先生的臉色，他和程先生好不好誰還猜不到？”

“別叫我先生！”程時晉看向將她稱作先生的人，“隨便一個男人都能稱作先生，我卻要登上白塔之巔才能做‘程先生’，這‘程先生’我不屑！要叫我，麻煩叫我程女士！”

“是……”

無人敢於與她對視，紛紛低頭。

隨後程時晉走向文奉遠，在萬眾矚目下朗聲說：

“文先生講過，只要我登上白塔第八十層，你或許會將我收入你的門下。

“當時我沒有說話。

“現在，我必須問先生一句，你認為你能當我的老師嗎？”

你配嗎？

在她的臉上，文奉遠看到以上三個字。

她驕傲而狂放，直直註視他，眼睛裏尋不到絲毫面對長輩應有的敬重，只有挑釁。

這讓文奉遠惱羞成怒。

配？不配？

他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還多，他怎麽不配！

指著高聳的白塔，程時晉微微一笑：“如果文先生能在一個時辰內……罷了，一個時辰太為難人，文先生只要在十二個時辰內登上白塔的第九十九層，我將十分願意拜入文先生門下學習。登白塔我用了二十四個時辰，文先生想做我的老師，得讓我心悅誠服才行。”

文奉遠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若是他能登上白塔之巔，他豈會做看守白塔的閑人！

程時晉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分明是故意刁難他！

她看不起他！

聖人尚且不恥下問，她程時晉僥幸登上白塔的第九十九層，竟敢蔑視他！何其狂妄！

“從白塔的第一層到第三十層，我碰到的題目，算術題約有十道。”程時晉看著所有人，“從第三十三層開始，到第九十九層，我碰到的全是算術題。太奇怪了，就像白塔在為難我。可白塔不會為難我，為難我的估計是看守白塔的文先生，他能在塔外跟我說話。”

“題目是隨機分配的，我管不著。”文奉遠冷冷地撇清了關系，“程時晉，別老是覺得別人針對你，別人沒有這麽閑！”

“呵呵。”程時晉笑了兩聲，“我走進學宮，遇到的皆是惡意針對。”

白塔第九十九層持續發光，引來了學宮裏的聖人。

這位聖人是棋聖，成聖不足一百年，系朝廷與其它聖人共同封的聖。他長得年輕，相貌稱不上俊，甚至有點難看。

聽出程時晉的不滿，棋聖想了想，說：“程小娘子，現在你是學宮宮主，不要跟奉遠鬧得太僵。”

程時晉似笑非笑。

棋聖微惱，沈沈地盯她。

“這座白塔難倒了你們所有人。”程時晉望向高高的白塔，“於我，只需二十四個時辰就能登上頂層。”

眾人無言以對。

“這座學宮名揚天下，是無數讀書人心目中的聖地。”程時晉重講她登白塔前在塔下講的話，當時沒有人聽她，如今棋聖都在聽。

看著棋聖、文奉遠、淩先生等人，程時晉輕蔑地一笑，說出二十四個時辰前說的下一句話：“依我看，學宮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值得我千裏迢迢地從南州前來。”

眾人張了張嘴巴，想反駁她，卻說不出話。

登上了白塔之巔的程時晉，有資格輕視白塔，有資格蔑視學宮。

棋聖開了口：“程時晉，這宮主你還想不想做？”

盡管不喜歡程時晉，可該講的話必須講，棋聖道：“自學宮建成以來，從未有過女人做宮主的先例，你是第一位女宮主。”

“何以學宮一直沒有女宮主？”程時晉指著黑壓壓的人群，“因為學宮裏找不到幾個女學生，全是男學生。”

棋聖面無表情：“女人讀書少，能進學宮讀書的更少。”

“為什麽？”程時晉說，“你們不許女人讀書，你們說女子的一生是相夫教子，你們從前甚至不許女人進學宮讀書。”

“所以？”棋聖不想繼續說下去了。

“學宮的宮主之位我不稀罕！”程時晉看著棋聖露出呆滯之色的臉，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登上了白塔的第九十九層，我一定要做宮主嗎？我是為了做宮主去登白塔的嗎？不，我不是。我之所以登白塔，只是想讓你們這些被女人生下卻蔑視女人的男人見識一下女人的能耐。”

呆滯的不止是棋聖，還有在場的幾乎所有人。

宮主執掌學宮，皇帝見了都要畢恭畢敬。

程時晉好不容易才登上白塔之巔，棋聖讓她做宮主，她應該高興得暈過去。

她說不稀罕，是夢話？是高興得瘋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棋聖，他說：“既然不稀罕，你為何拿著信來求學？”

程時晉說：“那時我傻傻地以為學宮是讀書人的聖地，沒想到學宮拒絕了我，讓我滾出去。我很生氣，就登白塔給你們看，沒想到白塔的題目那麽容易。”

她嘆氣，目光掃過一個個學宮人士：“我與你們，從來不是同路人。”

“我和你是同路人，阿晉！”韓純熙疾步走到程時晉身邊。

“恭喜你晉升，阿晉。”戴著花頭巾抱著一只貓的老板含笑說。

張姐和丫鬟沒說話，前者為程時晉的突破感到欣慰，後者仰慕地望著她，她們都堅定地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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