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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粉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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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鎮守宮門的侍衛來了玉鉤宮說是湛王府的總管讓人帶了口信,景昂不曉得何故一直拉肚子,伊寒江讓伊北望頂替了她的位置留在宮裏以防皇帝病情生變,自己則和景故淵趕在宮門未關前回了王府。

總管和顏闖一見景故淵便是告罪直道是自己照顧不周,顏安先他們半個時辰到的王府,已是給景昂看過,“孩子年紀太小,就沒給他用藥只是餵了一些藕粉,本來也只是有些輕微的腹瀉,現在已是止瀉了。”

伊寒江手勁放柔抱過孩子,心疼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景昂頗為高興,抱著她的脖子停不下來的在她懷裏扭動。景故淵盯著床上一同抱來給顏安檢查的景昱景晏,就見他們烏黑的眼珠子機靈的在大人身上來回的轉著,讓人放心的精神。他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臉和小手,探了體溫才放心,“昱兒晏兒沒事吧?”

顏安道,“二公子和三公子倒是沒事。”

景昱突然鬧起了脾氣大哭不止,蕊兒福了福身,抱起景昱輕輕哼著小曲,景昱止了哭,像是聽得入迷,沒一會就睡去了,伊寒江問道,“昂兒中午都吃了什麽?”

顏闖道,“照以往的餵過了奶又餵了些米糊,吃食都是奶娘先嘗過無事了才餵給公子。”

她信總管和顏闖的小心謹慎不會因為景故淵不在就降低半分,她更信景故淵的眼光,他的心腹將半生忠心耿耿的獻給了主子,對他的血脈自然也是全心全意的照料。“既是昱兒晏兒無事,那就不是奶水有問題,定是米糊或是後來又餵了別的給他吃。米糊還有剩麽?”

總管命人將膳堂裏剩下的半鍋米糊呈上,伊寒江騰出一只手來食指沾了一下含了一口,除了涼了些倒嘗不出什麽問題。

顏安不是不曉得人心險惡只是做為仁心仁善的大夫倒也不願意每每總朝歪處想。“孩子的腸胃本就比不得大人的好,或許米糊也沒問題吃多了腸胃不適輕微的腹瀉也有可能。”

景故淵問,“沒什麽特別的事發生過吧?”

總管回想,臉上閃過懷疑隨後又是覺得不可能,“三位公子進食時老奴和顏侍衛都在,準備的飲食都是遵照王妃臨走時囑咐的,倒是五皇女來過幾回,主動給大公子餵食過幾回。”

景故淵朝著景昂伸過手去,景昂見了開始撲騰要到父親懷裏,伊寒江輕輕在兒子臉頰上咬了一口。當是懲罰兒子的偏心,才把景昂交到景故淵手裏。

景昂把小腦袋伏在景故淵肩膀上,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景故淵道,“或許真是吃多了,既然已經沒事,也不用太過緊張了。”揮了揮手便讓顏闖和總管去忙碌各自的事情,蕊兒則把睡熟的景昱放回床上。自己也退了出去。

顏安收拾起擱在桌上的東西,見到伊寒江在也就沒開藥方,免得是魯班門前弄大斧的貽笑大方,景故淵突然道,“婉容和安兒好麽?”

顏安背影似乎輕微的顫了,然後慢條斯理的將帶來的藥材銀針收拾好。最後把藥箱合上。“很好,只是我雖然會治病,卻是醫治不了心。她們母女最需要的是大皇子的關懷。可惜如今孔夫人是如日中天,大皇子難免……”

他未說完伊寒江也猜出蘇婉容母女在府邸裏過得未必如從前如意,只是為母則強,何況蘇婉容本身也是有脾性有才智,倒不至於挨孔濂溪欺負就是。

景故淵徐徐道。“這些年我遇到了多少艱難險阻都多得你們兩兄弟才轉危為安,別說是你們理所應當。這世上沒有誰為誰獻出性命是應當的。我當初對你們的恩,你們早就還清了,反倒為了我把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耽誤了。而今顏闖有了意中人,你呢?什麽時候才有成家的打算?”

顏安勾起一絲勉強的笑,“長幼有序,還是等大哥成了家再說吧。”

景故淵笑,“你這是變著說法讓他早日的成家立室呢,等明日我就轉述你的話給他聽,讓他早日給蕊兒交代也好。你與顏闖各有各的優點,顏闖一身的豪情,卻是不及你心細而又有分寸。只可惜人生在世有些事總不由自己。”

顏安拱手規矩的一拜,“王爺說得是。總有許多的不由自己就如生老病死總不由分說,我……我明白。”

景故淵柔和道,“雖然醫人不能自醫,但懂得醫理很多方面倒也能防微杜漸,以免小病養成大病。”

顏安背起藥箱,默默,那幾句話顯然聽在他耳裏有別樣的意味,連伊寒江都聽出了古怪,只是對話實在是零碎猶如打啞謎,她一時也摸不清是什麽意思,便想套話,“好一句身不由己。”

景故淵把兒子舉高,景昂十分愉悅淩空於這樣的高度嬉笑著喊爹又是蹦出幾個咬字不清不楚的單音。

景故淵把註意都放在兒子身上,悠閑自得漫不經心的說道,“許久不見了,不過是隨意的聊一聊。”

“隨意的聊一聊也能扯到身不由己,你是覺得他如今的日子是多不如意,才會把話題往這上頭扯。”

景故淵不語。

他若是不想說,嘴巴的縫會閉得比合上的蚌還要緊,從外頭是撬不開的,除非他自動的願意打開話匣,伊寒江走去摸了摸景昂的手心,“昂兒今晚留下,我要看看他是非真的不再腹瀉才能放心。”

景故淵把景昂放到毯子上,景昂爬了幾步坐在兩個弟弟前邊,由蕊兒親手縫制的小襪大小適中的貼合著他的小腳丫子,左右腳丫子抵在弟弟的頭頂上,溫文爾雅的笑著,像是在做極為儒雅的事半點也不似在搞怪。

而這麽小的孩子才過一歲又能懂什麽呢,偏偏他的行徑和“欺負”沒什麽兩樣,卻是頂著良善的臉裝無辜。

景故淵哭笑不得,把景昂的小腳挪開,“這是弟弟。”好在另外兩個小的還不了解奇恥大辱是什麽意思,不然三兄弟非得打起來不可。“長著你的臉骨子裏倒更像我伊家人愛欺負人的本性。若是外公見了定要誇讚他不以惡小而不為。”

景故淵歉然的看著她,“在山上時曾答應過外公以後每年要帶你們回山上探親一回,只是……”

伊寒江許久不見兒子,忍不住逗起他們來,除了睡著的景昱不買賬,其他都捧場的笑了起來。“也不是故意的,你爹的病……若是能就盡量守在宮裏吧。”也不曉得還能守多久了。

他視線改投到孩子身上,“讓昱兒晏兒也留下來吧。”

伊寒江無所謂,反正房裏的床夠大,“你能保證夜裏翻身不會壓倒他們。就隨你的意。”明日回到宮裏他又要開始為他父親的病情煩憂為那些處理不完的政事頭疼,得一晚的輕松便讓他輕松一晚吧。

景故淵得趕著回去早朝,四更便要起來梳洗了。下人躡手躡腳端上洗簌的用品就怕吵醒三個小主子。天氣微涼,總管本是吩咐倒了溫水讓景故淵洗臉,他卻是柔和的讓人撤下換了冷水上來,說是提神。

臨了又是依依不舍看了孩子,壓低聲音道。“我去書房拿點東西,你先到馬車裏等我吧。”

三個孩子的嘴小得輕輕一抿便看不見唇,景昂嘟囔著翻身,也不曉得在做什麽美夢,伊寒江把他的位置稍稍挪動以防他壓倒旁邊的景晏。幫他們掖了被子,才讓奶娘進來看顧。

蕊兒等在門外。清晨的霧氣大即便要眺望遠景也是朦朦朧朧就只見王府裏的燈籠微光穿刺過霧氣透射過來,她衣服發上都帶了濕氣,見到伊寒江緊張的地上繡好的披風。“王妃的披風大都是禦寒用的。比較厚重,我便擅自取了布做了這個,只等入秋了就可以……”

她了解她這樣的百般討好多少是希望能修補他們主仆之間的關系,伊寒江打斷道,“你不必這樣卑躬屈膝。景故淵才是付給你銀兩的主子,他一句話要留下你。連我都沒有辦法趕走你。”

蕊兒只是低著頭,手捧著披風,兩臂和眉目成了一直線。倒是讓她想到舉案齊眉一詞,伊寒江嘴角抽了抽,那詞用在夫妻恩愛恰如其分,雖是把案換成了披風,卻是一樣恭順到了卑屈的姿態,讓她渾身的不舒服。“這個還是留給你的顏闖就好。”

她的硬心腸可不是某個人失望的可憐樣能隨隨便便就打動的,蕊兒慢慢收回自己的手,披風上用彩線繡好的彩蝶翩翩振翅栩栩如生。

“王妃若是不喜歡,蕊兒可以再做。”

“你也不用浪費時間,就算是有天上織女的手藝裁出來一件羽衣我也未必會穿。”蕊兒的無精打采宛如一只風急浪高裏飄搖的小舟一瞬鬥志就被打沈了。“你把昂兒他們三個照顧得很好。”

昱兒與她這般的親近,可見她是觀察入微有去細心了解三個孩子的喜好,才會不費吹灰之力就安撫了她那難纏的兒子。

蕊兒不敢邀功,“這是應該的。總管和闖……顏侍衛出力最多,蕊兒也不過是從旁幫著照顧。”

“你若是能幫我看好我三個兒子,倒是能功過相抵。”

蕊兒興喜的點頭,想著伊寒江既是能把孩子交托她,定是不再放戒心的,“王妃放心,我定會照顧好三位公子。”

伊寒江想了一會,說道,“下一回除了總管顏闖,不論是誰接近昂兒他們,你都要仔細了,也不要讓他們獨處。”

蕊兒疑惑道,“王妃是懷疑……”

伊寒江道,“我什麽也沒懷疑,只是讓你更謹慎和小心而已。”若是可以她多想把三個小的待在身邊,哪怕是嗷嗷待哺的拖油瓶,幫不上一點忙,也是甜蜜的負累,只是宮中天花橫行,她再怎麽也要為著孩子想。

為人娘親也實在是不容易了,更別說她操的還是三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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