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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冬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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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總管送來了一張帖子,景故淵打開來看,笑著搖頭道,“這個承勤還真是孩子心性。”

“怎麽了?”睨了一眼,景故淵主動的把手裏的帖子遞給她,掃過上頭一筆一劃龍形蛇走與景故淵端正如行雲流水的字體一比多了些幾分灑脫不羈。這是酒宴的帖子,美其名是喬遷之喜,其實也不過是皇族中人聚一塊觥籌交錯。

景故淵解釋道,“按照規矩皇子成年後就要搬出宮外,承勤本來應該是過了年後才離宮的,卻是纏著父皇說要早些自立門戶,又托了慧妃去說,硬是要提前搬出來,這是請我要去他府邸喝酒。”

她把帖子合上,隨意扔回給他。撥弄著蕊兒特意從園子裏剪來的幾枝金錢綠萼,景故淵有吩咐過日日在房中點綴鮮花好讓她看到心情舒暢,這梅還是今早摘的,花蕊上的雪雖化去,還是微微能感覺到它積雪埋藏後的冰寒。

她抓起剪刀把一旁礙眼突出的枝條剪了,“你平日總有意和你那些兄弟姐妹保持距離,就是不想日後卷進皇位爭奪不想和任何一個走得太近不是麽。”

他笑道,“他從前與我關系最好,我曾答應過他,他若是自立門戶,我一定上門和他喝一杯。”

聽到他要去,她眼一亮,趕緊道,“那我也去。”

“我只是去露個面就回來了。”他柔聲,暗含著不想她同行的意思。

她明白他就是想她直到生產前減少出門的機會,畢竟外頭人越多,意外的事越是不好控制。“那我也去就露個面就回來。”

“何必那麽麻煩,你在府裏等,我去見過他道聲賀就回來陪你。”

她把剪刀放下,又盯了一會冷艷殘香的白梅搭配上瓶身以淡綠為主色的小招財瓶,雖然雅致但年關將至好像少了喜慶。把瓶子裏的梅花抽出來不想要了。“到時候拜年還不是要四處去,不趁著現在能走,等到七八個月,肚子鼓了,我想走也不方便了。”她故意摸摸肚子,埋怨的看去一眼,“還是你覺得我心情不好也沒關系?”

景故淵想了想,終還是軟化,無言就是妥協,她重展笑靨。“什麽時候去?”

他徐徐道,“後日。咱們約法三章,你可不能喝酒。也不能隨意亂跑。”加強的語氣又道,“我真的是與十弟敬上一杯,坐一會就回來的,你可不能耍性子到時候要留下。”

她道,“上一回秋狩的時候你說回來。我還不是聽你的話回來了麽。哪有你這樣不信自己妻子的。”

他慢條斯理道,“那是因為我的妻子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有時行事起來我行我素不聽人勸,而你也清楚你若是鬧起性子,我拿你也實在無可奈何。”

她不情願道,“行了。我答應你行了吧。”

他低頭想道,“不知道要送什麽好。”

這有什麽好煩的,“你爹給了那麽多賞賜都堆在倉庫裏。綾羅綢緞珍珠翡翠隨意挑一樣不就好了。”

景故淵考慮片刻,開口喚來顏闖,“把書房裏掛的那幅步輦圖取下吧。”

她聽到他要拿那圖去送人,道,“那不是你最喜歡的畫麽?你還真舍得。”

他笑道。“我以為書畫方面你不太關心。”畢竟有的時候他興致一來想要到書房畫上幾筆,她都不願作陪。寧可找了理由去逗景麒,自己不能玩也要看著景麒蕩秋千。

她翻翻白眼,又不是什麽難解的題,稍稍推敲就明白了,“那畫擺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我進過你書房幾次都見它不曾換過,估計擺放得久了,顏色也顯得有些老舊,傻子都知道肯定是你喜歡才會一直那樣掛著。”

他解釋道,“拿父皇的東西去借花獻佛,我怕其他人看了,心裏會有什麽想法。那幅步輦圖是我剛搬進府來買的,拿來送人倒也不算失禮。”

她懷了孩子變得有些懶散,無意去糾正他千回百轉的心思。只道,“你就是想得太多,要送什麽禮是你的自由,何必顧忌別人怎麽想,小心你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成了裏外不是人。”

他笑著推著輪椅過來拿起剪刀將她剪下的枝條弄短架設瓶口,用來固定不讓花枝擺動,又重新修剪了被她棄於一旁的白梅,然後一枝一枝將花擺出了層次分明。“插花最忌心浮氣躁了。”

伊寒江撇撇嘴道,“反正我就是定不下性子,只希望將來不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這樣氣定神閑的好。”

她不喜歡的東西丟掉就是,就如這白梅冰天雪地裏存活本就可敬可嘆,娘說萬物皆有靈性,只是她心裏除了想要在意的其他也不過是一文不值。丟掉也不過就是一個動作無關痛癢。

景故淵畢竟與她不同,想得太多,為難的是自己啊。

景承勤的府邸離王府並不十分遠,馬車裏又是坐了孕婦,所以顏闖也不急著趕車,但求路上平穩。只是才走不久就停了下來,顏闖撩開簾子對他們道,“外頭有人打架。”她才好奇顏闖怎麽管起閑事,卻又聽到他接著道,“是上回來吃過王爺喜宴的那位袁姑娘。”他有負責核對來參加喜宴的人的身份,那姑娘名字很特別,所以他記得。

伊寒江探出腦袋,果真是見一群男人在和伍哥打架,袁圓一如既往的膽小,抱著腦袋躲在一旁,地上躺著旗子寫著神算二字,可惜已經被折成了兩段,以後也只能當做廢柴來用了。

景故淵使了眼色,顏闖奉命上去解圍,雖然伍哥應付那些人綽綽有餘,只是天子腳下鬧事容易驚動衙役,到時候就不是罰銀子能了事了,有可能得在牢裏關上幾天。

顏闖與伍哥聯手兩三下解決了麻煩,將那群家丁打趴爬不起來。才領著袁圓和伍哥過來。袁圓看到景故淵,感激涕淋就差沒抱住他大腿,“王爺啊,你真是我的貴人。我是三生有幸才能認識你。”

景故淵和藹的笑道,“就怕那些人去而覆返,上來吧,我送你們回去。”

袁圓自然也擔心那些人追著她不放,拉著伍哥急急上了馬車。景故淵本打算早去早回的,現在換了主意要先送袁圓回去,看來是要晚到了。

伊寒江譏笑,“你在外頭也挺多仇家的,上一批幫你解決了,前仆後繼又來了下一批。我倒是好奇。這次又是什麽原因,不會又是說死了哪一家的員外吧。”

袁圓摸摸鼻子,真沒禮貌每一回都拿她不堪回首的倒黴事說笑。欲哭無淚道,“我真是倒黴,怎麽總遇上這種出了事就找別人出氣的。”

她是需要幾個聽眾來發洩了,看著景故淵和伊寒江娓娓道來,“那該死的綢緞莊老板的第四房小妾來找我算命問我最近運勢如何。我是給人指點迷津的又不是她家溜須拍馬的下人。自然不能只挑好話來講,只能是算出是什麽結果照實給她說。我告訴她卦象顯示禍從天降讓她近日註意些,她氣的破口大罵當場砸了我攤子就算了,出門去拜神時被信眾手裏的香點著了衣服燒傷了身子,認為是我出言詛咒,今日又讓人來說要拔了我的舌頭才消氣。”

伊寒江聽著是毫無同情心的捧腹大笑。覺得她拿在手上那破破爛爛的旗子,神算二字格外諷刺,“你這‘神算’怎麽都不給自己算算。卦象沒顯示你今日不宜出門麽。”

袁圓可憐兮兮的,剛才躲閃那些人時摔了一跤,蓬頭垢面的,“我都這麽慘了,你還笑。”

伊寒江道。“那是你自找了,見過鬼居然還不怕黑。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吧。居然還敢口不擇言。”

袁圓抱怨道,“既然聽不得壞話就不要來算命啊,又不是拜年討紅包,見人就是滿嘴吉祥話財源廣進丁財兩旺。人的運勢時高時低,我的責任就是要告訴他們時運低的時候怎麽避禍,是他們沒聽我說完。”

能怪誰呢?

景故淵好心的問道,“袁姑娘是生活有困難麽,若是的話,我們相識一場也算是有緣,你盡管開口。”

袁圓搖手,感激的回答道,“不,我爹留下的那些金子是夠我生活了,只是算命也是一門技藝,我若是想把它發揚光大就需要多些觀察不同的人的面相來練習,才知道我是不是算的對。”

伊寒江笑道,“那生命危險就是你算對的獎勵了?”

袁圓悶悶不樂,又不敢頂嘴,偷偷瞅了身邊的伍哥,見他閉眼木頭一樣坐著不語。這個只在危機關頭挺身保護她的保鏢,若是沒有生命危險是不會出手的更別說為她仗義出口。

目光哀怨的自伊寒江處掃過,停留在她肚子上,對坐了這麽久,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你有身孕了!”

伊寒江道,“你這訝異的表情好像是看到我紅杏出墻偷人一樣。”

袁圓拼命搖頭,可不敢得罪她,“我只是,只是記得你們才成親不久吧。”他們成親的日子可是大兇日,實在太特別,她想忘都忘不了。

伊寒江故意道,“所以你這神算是靈光一閃覺得個中有什麽問題麽?”

她那裏敢說皇室的子嗣有問題,她現在還坐在景故淵的馬車裏頭,除非她不怕得罪人直接被當作垃圾扔出來,她瞥了一眼景故淵,見他只是笑著沒有動怒,越發覺得不可思議,月老是如何牽的紅線。

這麽好的男人落入了魔爪,萬劫不覆。“我只是想說伊姑娘,不,王妃你真是旺夫益子的好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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