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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閱卷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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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故淵喚來宮女要上茶,伊寒江道,“茶提神,一會還要不要睡了,不許,喝水好了。”一副妻管嚴的模樣。

“用水來招待客人也未免……”景承勤提議道,“我之前奉旨出宮辦事,摘了許多荔枝,因為吃不完,就用一部分荔枝釀了酒,不如讓人取一壺過來讓七哥嘗嘗。”他扭頭吩咐宮女到他宮中取酒,估計是賴著不會很快走了。“我還記得小時候,每回太傅交代的課業做不完,我就晚上偷偷跑過來讓七哥幫我做。”

為了遮掩這事有幾次他還翻墻進來。後來七哥覺得危險,便下令讓宮人瞞著不要上報,讓他走正門。

景故淵憶起過去,也笑道,“你每一回都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卻是幫了你一次又一次。後來我休息不好,臉色越發的差,父皇見了問起服侍我的宮女,才知道是因為你的原因,便罰你跪了一日,又要你把我幫你抄過的書都重抄一遍。”

景承勤哈哈大笑,“我還以為自己的手腳都要廢了,哭著直問禦醫為什麽動不了了,當真是怕以後再也不能騎馬射箭。”那時才知道七哥坐在輪椅上看著他們兄弟玩耍時是什麽心情。擡頭看著景故淵溫文如玉,似也和這屋子一樣從未變化過,常是七哥在桌前幫他抄書,他伏臺偷懶。“其他的兄弟未必肯幫我,我也就是欺著七哥性子軟,和你開口你從來都不會拒絕。”

景故淵玩笑道,“幫你抄書,溫故而知新,對我來說也是有益無害。今時今日還能記得聖賢之言,也有你的功勞。”

景承勤愧疚道,“可我卻害得七哥調養了好久,日日都要喝那些苦死人的藥。”

“我本來就要吃藥調理。和你沒關系。”是他中毒了以後身子就一直虛弱,伊寒江玩著桌上的茶杯,一語不發聽著他們的過往。景故淵勸道,“你就是貪玩了些,從不肯把精神放在書本上。收些玩心,少讓父皇再操心了。”

景承勤瞥了伊寒江一眼,嘆道,“七哥有了如花美眷,只怕以後是更少和兄弟們往來了。”

景故淵笑道,“還未喝酒你就先醉了麽。”

景承勤道。“如果不是父皇傳喚,你何曾主動入過宮?入宮也不見你來找過我,兄姐們成了家一個個也搬出宮外。你又曾主動去找過他們哪一個?父皇或許會為我操心,但他心裏最看重的是七哥,七哥若是想讓父皇開懷,就該常常入宮來請安。”

說完又怕景故淵誤會,忙解釋說。“我這麽說不是嫉妒。這世上的事總是有得有失,七哥自小沒了母親,你的腿又……父皇的疼寵算是老天給七哥的一份補償,七哥應得的。”

景故淵道,“你真是長大了。”他搬出醫囑道,“禦醫交代過要清心寡欲多靜養。那次你陪著父皇來府來看我不也聽到禦醫說的話了麽。所以我才盡量不要外出。”

景承勤疑惑道,“聽四哥說七嫂醫術高明,不是已經把七哥的身子調理好了麽。”

景故淵道。“是比從前好,不會動不動就不舒服,但還是要悉心養著。”

景承勤吐了口氣,放下心裏大石的模樣,又道。“我不過是離開了一陣,回來卻是聽到你和大哥搶人。委實是嚇到了,想著這真是七哥麽。好在後來又聽說父皇為大哥賜了另一門婚事,大哥也是欣然接受了,沒傷了兄弟情。”

伊寒江開口了,“所以你是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該為了一個區區的我傷了你們的兄弟情是麽。”

景承勤冤枉道,“我哪是這個意思,都怪我說錯了話,一會兒我自罰三杯和嫂子賠罪。”

話音才落,酒便是來了。景承勤先是自己喝了三杯,才翻開桌上蓋著的杯子,給景故淵和伊寒江一人倒了一杯,伊寒江先是聞了聞,迎鼻而來有荔枝的果香味,抿了一口,舌尖細品,“這酒的味道不錯。”

景承勤咧嘴笑了,有些孩子氣道,“父皇嘗過也誇這酒釀得不錯,我正打算每個兄弟姐妹都送一壇,七嫂喜歡,我就私下讓人多送七哥一壇好了,只是別說出去,免得其他兄姐說我偏心。”

景故淵關心道,“過了年你也要搬出宮了吧。”

景承勤點頭,“原來七哥沒忘,到時候搬出了宮外,即便七哥不願去我那串門,我也會去七哥那叨擾的,七哥和七嫂不要把我拒之門外就好。”

景故淵笑著,舉杯與景承勤的杯子對碰了一下,兄弟之情盡在不言中。各自默默飲了數杯,伊寒江正要提醒,這酒是荔枝釀的,雖是補,但也燥熱,卻聽到景承勤問,“七哥最近還和陸庭淞私交甚密麽?”

景故淵聽到他忽的這麽一問,放下手裏的杯子,“怎麽了?”

景承勤道,“七哥也知道我這個人最是忌不了口,習慣了三餐都要小酌幾杯,這荔枝酒喝多了難免血熱身子癢,所以常癢得我晚上睡不著。有一夜,又是想過來找書打發時間,我看到陸庭淞在閱卷樓前鬼鬼祟祟。”

景故淵笑了笑,只當作是尋常事。“宮中就屬閱卷樓藏書最多,其中還不乏許多名家孤本。我出宮之前就與父皇說過,這些書都是無價之寶,不該只屬於我一個,凡是好學不倦之人,不論官階出身都可以出入閱卷樓借閱裏頭的書籍增進學識。”

景承勤搖頭道,“他可不像是去找書的,我見他孤身一人時不時還回頭看,像是檢查是否有人跟著,進了閱卷樓後也只留了片刻就出來了。然後又是過了不久,又有一個人從樓裏出來,就是那剛封的編修,林初一。”

伊寒江挑眉道,“一個小小的編修,十皇子居然認得。”

景承勤道,“我最近常出入閱卷樓借書,見他名字特別就攀談過幾句,他說他是初一生的,我印象深刻。”

景故淵笑道,“是不是你疑神疑鬼,既是編修自然在閱卷樓裏當差,他也從閱卷樓裏出來有什麽奇怪。”

景承勤給自己倒了酒,又接著道,“怪就怪在,我特意跟著林初一,走遠了些後故意繞到他面前裝作巧遇。我和他說最近借的書裏發現有頁數缺失損壞的,要查是誰這樣不愛惜這些珍本,問他要了進出閱卷樓的官員的名單,結果發現他根本就沒把陸庭淞記在上頭,我又問他這名單是否齊全,會不會有遺漏沒記錄的,他和我說這名單是全的。”

他把酒杯一放,手一攤,看了看景故淵又看了看伊寒江,“一個人再健忘也不至於如此吧,剛剛才發生的事轉眼就忘得一幹二凈。只能說他是有心隱瞞,不想讓人知道。我本是想去和父皇說換了這個人,可一來聽說他是四哥引薦的,二來我也沒真憑實據說陸庭淞進了閱卷樓是和林初一圖謀不軌,也就什麽都不說了。”

最後提醒道,“我覺得陸庭淞這人做事欠缺光明磊落,我想七哥以後還是離他遠些的好。”

景故淵淡笑,慢慢的抿了口酒,目光落在手中釉色的杯子上若有所思。

伊寒江只想到這林初一和辛恒當初也是經由陸庭淞介紹給孔公晏的,帶著屬意的考生拜訪考官原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所以估計也沒人往深去想。辛恒是名門望族之後,那林初一的底細呢,孔家知道麽。

景承勤又是和景故淵聊起了兒時的趣事,只見掌燈的宮女進來,先是取下燈罩,添了燈油後,拔下發上的簪子挑了挑燈芯,原本略顯黯淡的燭光霎時又明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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