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 已經跑不動了嗎？”

從噩夢裏驚醒過來的千尋在自己的窩裏翻了個身，把身體撐成很長一條，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從那天之後, 五條悟每天都致力於給她上課。訓練了整整一周下來，這句話在她的夢裏開始反覆出現, 夢中情人都沒這個待遇。

說他好為人師千尋是不信的, 她真的猜不出為什麽對方抓著自己不放，她可不覺得對方這麽做是想讓她叼著咒具去和咒靈打架。

雖然每次訓練後千尋都會直接累成廢狗, 但她也註意到自己的耐力和反應程度都在對方的鞭策下有了很大的長進……她可不想要這種成長啊。

毫無上進心的千尋苦不堪言, 身體素質她又帶不出去, 況且游戲外的世界裏有盡職盡責的公安人員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實在不行還有高中生偵探頂著呢，她這種平凡人還是不要想著幹出大事業了。

由於她和五十嵐秋音都沒有特意做什麽, 游戲內主線的進程卻放緩了。最近這位玩家總是很低調，好像大部分時間都在自己待著，千尋偶然看到過對方站在角落發呆的模樣。

她的轉變還是先讓另外兩位女同學察覺到了。而剩下的那些男同學, 除了最開始就沒摻和進來的乙骨憂太，他們自始至終就沒有把對方的表現往那方面去想, 究竟是這群直男直過頭了, 還是五十嵐秋音不太會營造暧昧的氛圍……千尋覺得從原因上來說大概兩者兼有。

被抓去女子會當吉祥物時，釘崎野薔薇也提起過她的變化, 禪院真希對此倒是不以為然。女孩子善變是件太正常不過的事了，也許她就是昨天才對和男同學搞好關系產生了興趣，今天又失去了那種熱情呢？

不管怎樣，她如今對全員如出一撤的抗拒和沈默反而讓人比之前要覺得更舒服, 至少姑娘們感覺不到其中差別對待的部分了。

但就算對方的態度有了這麽大的改變，千尋依然沒有重拾要依靠她離開游戲的想法, 如果知道她這只狗就是另一個玩家，那局勢可能又會有新的改變。她不喜歡冒險，目前也不想去處理冒險後可能帶來的結果。

她和五十嵐秋音到最後估計也不會成為朋友，更不會與彼此和解，但這是因為在她們之間本來也就沒有決裂的橋段。能發展成當前的情況在她看來也足夠了，實際上她們都只算是彼此游戲體驗裏的背景板，是沒有任何聯系的陌生人而已。

雖然難得有機會在註定會從頭單機到尾的乙女游戲裏相遇卻無法成為朋友，這多少顯得有點遺憾，但畢竟不是人生中的每次相遇都能和自己期望的一樣。

不得不承認千尋是幻想過和另外某個姐妹默契地在一個世界裏同時推自己想推的那條線的場景，在和角色產生聯系的時候，這種聯系也能被真實的人認知到，那不是很有趣嗎？不過這種場景存在的大前提也是她至少得是個人……

拋開這點不談，不再被人為插手所以忽然變得平淡下來的生活讓她很滿意。千尋覺得自己都在慢慢去主動融入和接納這種生活了，可能適應環境的能力對動物來說很重要，她擺爛也擺得越來越心安理得。

哪怕在他身上沒有任何良心可言，也不能用一般認知內的常理去解讀這個人，五條悟還不至於真的連狗也要抓來當咒術師，在療養院事件之後，千尋就沒怎麽再跟著伏黑惠參與過任務了。

在她看來拋開支線裏註定出現的悲劇，其他都是順其自然發生的事，哪怕他們還是會受傷也沒有插手的必要。五條悟也沒有強行要求她參與進去，誰讓她真的就是一只可憐弱小無助的薩摩耶呢。

不過千尋還是找到一次機會實驗了一下自己的術式對咒靈能有什麽用，結果發現對於在負面情緒裏滋生出來的詛咒來說，她的技能效果就是個能讓她變成隊伍裏穩拉仇恨的T。

哪怕頭都被她的隊友咒術師削下來了，只要她開著技能，咒靈就只會追著她不放。這技能說有用也有用，但就只能在團隊裏打輔助這樣子，在幫助她自己去祓除咒靈的方面可以說是毫無建樹。

多少有點失望的千尋沒有再繼續鉆研自己的術式，她關註到了身邊的那幾位一年級生。雖然他們最近也在各自執行任務，但是她好幾次都看到了他們拿著那張銀仙的字符紙。原來在玄學世界玄學也依然會流行嗎？

哪怕千尋很好奇他們請出銀仙都會問什麽，但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她去論壇裏特意尋找過，無論從主線劇情還是支線劇情中都沒有找到和銀仙相關的劇情後，很快她就不在意了。

現在的她概括一下就是真的很閑。她不用做任務，不用上課，每天最讓她煩神的也就是應付會把她拎出去面對狗生艱難的五條悟。其他時候千尋會在校園裏走來走去，去找她的朋友們，或者只是自己待著。

某日她照常在校園裏當巡邏的小狗保安時，五十嵐秋音過來找了她。這回在她們身邊終於沒有了任何多餘人等了。

這是對方在多日的沈靜之後第一次目的明確的做出某件事。哪怕從她和她的系統之間的交流聽起來，她已經放下了競爭心，但千尋對她還是會保持著一定的警惕。

沒有和她湊得很近，五十嵐秋音隔著大約有十米左右的距離就叫了她的名字，當然叫的也是“小千”。被叫到的千尋動了動耳朵就轉過來看她。

可能她真的會停下來這點反而讓五十嵐秋音很意外，她在原地躊躇了一段時間，斟酌著自己應該使用怎樣的措辭。在一段時間的沈默後，她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問千尋，“你能幫我把這些話傳遞給另外的那個玩家嗎？”

沒有任何其他玩家提到過校園裏有這麽一只狗，哪怕只是平凡的狗，在女性基數占比更大的游戲群體裏，總會有人提到她的。不如說正因為是平凡的狗，在校園裏才更引人註目……

她因此確定這只狗絕對不是因為其他的變數才在這裏的，盡管五十嵐秋音還是搞不明白另外一個玩家是怎麽把這只狗安插進了咒術高專，但既然她已經認定了另外的那個人是個很有本事的玩家，這種事似乎也沒有太多值得奇怪的了。

但是那位玩家是如何和狗溝通的呢，這只狗算是某種特殊道具嗎，這些她都還不清楚。既然系統聲明那是普通的動物，那就不會是超自然的存在。說不定對方的能力和驅使動物有關，這在哪種類型的漫畫裏都不少見。

聽到她的話，千尋的耳朵又開始動來動去，先是往後折，很快又豎回來。隨後她歪了一下腦袋，這讓她看起來真的像是在思考的樣子。

沒有用點頭或者搖頭那些人類能理解的動作來給出回應，千尋就這樣望著她。既像是單純對人類的自言自語感到好奇，又仿佛是在等待她說出些什麽來。

這樣模棱兩可的回應讓五十嵐秋音有些焦躁不安，她於是又重覆了一遍這句話，之後就把這當成是她默認了。面對的是一只小動物而非另一個人這個事實讓她很安心，而狗狗顯然也更能激發出人類的傾訴欲。

平覆完心情之後，她就開始借由千尋對她假想出的另一個玩家說話。

“你應該一直都能看到我吧，也知道我在這裏。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我想和你聊聊。嗯，前面這句話有點多餘？畢竟你之前都改變過任務劇情了，我不應該這麽問。但不管你怎麽想，我其實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她的話有點磕磕絆絆，時而又會迅速改口。千尋清楚這其中後半句是謊言，之前五十嵐心中對其他玩家展露出的抗爭態度她是親耳聽到過的，但她沒有拆穿對方，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她把話說完。

“我在現實中一直是個很普通的人。你就算被你嘲笑也無所謂，就是放在哪裏都沒人在意的那種人。在學校裏是個平凡的學生，我家裏的兄弟姐妹很多，我總是被忽略的那個……但是因為一些偶然，我隨手做了街頭的問卷測試，就被游戲公司選成了內測玩家，像是中獎一樣。”

五十嵐秋音的神色很古怪，似乎是在強忍著某些情緒，可能是在聊起來的時候想起了某些千尋不知道也不會接觸到的個人經歷。

“其實這樣我就已經很開心了。我以前從來沒中過獎，也從來不接觸游戲什麽的。這是我第一次玩乙女游戲，以前只是聽說過，所以都不知道怎麽做才好，就只能去模仿論壇裏其他玩家的做法。”

“我不知道你在咒專外面都在做什麽，但你脫離了主線大概也玩得很好，畢竟就連主線內的東西都在你的操縱之中。我最開始進游戲在異能力區塊時就一直覺得這種游戲和現實很像……游戲之外的你也很擅長討人喜歡嗎，肯定是這樣吧？”

說出這句時，她的聲音哽了一下，可能是情緒逐漸發酵而產生了少許的混亂，話語中也缺乏邏輯。千尋聽到她的話語裏帶上了哭腔，小女孩總是容易哭，很快她臉上就有了眼淚，五十嵐秋音隨手抹了抹眼睛，把臉側過去。

“可能我說的這些和我得到的這些你根本就不在意，但我不一樣。因為我太普通了，無論在哪裏，我總是要很努力才能獲得其他人輕松就能獲得的東西。而繭，正因為我發現了他和普通的AI是不同的，所以他才重要。”

在小狗無聲的凝視中，少女一點點從劇烈的抽泣中緩了過來。將撇開的視線又轉回來，五十嵐秋音的眸裏帶著未知的情緒，她說，“……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是不是也早就清楚了，但是在讓我過來找其他玩家時，他給過我一個特殊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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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咬殺!!!!! 100瓶；無卿 49瓶；慕容安 5瓶；月亮是甜嘚、紅樹海中飄在糾結邊緣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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