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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江湖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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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江湖,穿書生裝還是俠客裝?這是一個問題。

“青姑娘,你無論怎麽裝扮都是一樣,小人就算眼睛是瞎的也能嗅出你是女兒身。”雙手舉著半人高銅鏡的小鬼呲著一口爛牙笑道。

眼睛瞎,這個是岑祿。

不知道李藏鋒從哪裏尋來這五個天殘地缺的寶貝,岑福是個駝背偏偏能力最強,還能在日光下行走;岑祿是個瞎子,耳朵和鼻子特別的靈;岑壽是聾啞鬼視力卻好得一塌糊塗;岑喜和岑財是孿生兄弟,有點呆頭呆腦的,但不管距離多遠都有心靈感應。

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五個活寶讓岑青想起了前世所看的一部電視劇。

青姑娘?哪個青姑娘?

那個放著自由身不要,非要去給人家當婢女的小青?

岑青又打了個冷戰,一個聖母心,一個窩囊廢,還有一個大反派……這三個無論哪一個,岑青哪都不想接近,這幾個家夥前世今生各種因果牽連,沾上了就是麻煩。

所以,去他麽的白蛇,去他麽的許仙,去他麽的法海,珍愛生命,遠離杭州。

岑青下定決心,移動咽喉肌肉變成低沈的男聲,啪地一拍手中的折扇:“從今天起,你們全部改口叫我青公子。”

這世道若真是大宋,那就是文人雅士的天堂,自己模樣俏,又有鈔,乘船沿湖北上,再憑著記憶裏的詩詞,怎麽不得勾搭幾個漂亮妹子啊。

說起錢鈔,這李藏鋒也是個悶**,不知何年何月在床底下埋了一甕赤沙金,走的時候也不說一聲,虧得岑祿提醒了一句,不然岑青都要為那甕金子感到悲哀。

錢,只有花出去才叫錢,首飾只有戴上才叫首飾,不是麽?

靈鐲也是一件寶貝,還是個空間寶貝,能裝得下五鬼,也能裝得下一甕赤沙金。岑青發現自己之前完全看走眼了,什麽“只身單劍足以,餘者皆為外物”,全是放屁,這元嬰老怪那野人一樣的造型才是真正的裝比,而且裝了一個大比。他重新發誓,若以後走上殺人奪寶之路的話,見了劍修也照劫不誤。

岑祿鼻子雖然靈敏,但眼睛畢竟是瞎的,岑青超越這個時代千年的化妝術早已讓另外四鬼驚呆了。就連做鬼時間最長最穩重的岑福也有種上前細看的沖動:“青公子,這就是江湖傳說裏的易容術麽?”

岑青挑了挑濃眉:“少見多怪,以後有機會讓你們看看本公子的整容術。”

天亮之後,其它四鬼藏身靈鐲,餘下岑福侍奉身前,岑青從渡口乘船半日渡過了煙波浩渺的洞庭湖,只是最後付賬的時候把那船家嚇了一大跳,放在嘴裏咬了咬驗證真偽後捧著手中那粒黃豆大小的赤沙金既驚且喜,尋常公子少爺乘船打賞,最闊綽也不過幾錢碎銀,而眼前這位俊俏公子看打扮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出手便是自己一輩子都見不到的赤金。

見到船家的表情,岑青這才明白自己豪闊的有些過頭了,打個船的而已,用得著給幾千塊的小費麽?

不過,這種一擲千金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以至於他在岳陽城錢莊裏把數粒金沙兌換成幾十兩碎銀和兩串銅幣之後許久還沈浸在自己突然變成土豪的感覺裏。

銅幣沈甸甸的,全是用瘦金體書寫著紹興通寶的“折十”大錢,也正是這些銅錢讓岑青打聽到如今已是南宋紹興三十二年。

“抄詩詞莫要抄錯了,錢還是要省著點花。”岑青晃蕩著手中的錢袋子,言不由衷地嘀咕著,想板起臉裝嚴肅但依然抑制不住地眉開眼笑,笑得岑福莫名其妙,主人只進了一趟錢莊怎麽就跟患了失心瘋一樣。

這老鬼怎麽能體會一個銀行存款從來不足五位數的人忽然間坐擁幾個億的幸福。

“老福啊,你說若是本公子將這半座岳陽城買下來不知該怎麽樣?”

“不怎麽樣青公子,想買下半座岳陽城,您那點兒錢遠遠不夠。”岑福這人忠誠能幹,就是有一點兒不好,總是毫無情趣地說實話,遠遠沒有岑祿伶俐又會拍馬屁,“而且您沒發現錢袋的繩子已經被人割斷了嗎?”

“誰,哪個偷本公子的錢!”岑青看著手腕上只剩下半截的繩子怒火沖天,這種感覺就像上輩子剛拿第一份工資買了個新手機還沒把玩卻在公交車上丟失了一般,簡直讓人痛苦得心如刀割、坐立不安。

關鍵之時還是老鬼能幹,只見他身體一扭,晃過幾丈的距離,單手一提便從人群中拎出一個黃病寡瘦的小孩子,舉到頭頂倒著晃蕩兩下,一個錢袋就從那孩子的懷裏掉了出來,岑福另一只手輕輕接住,遞給快步走過來的岑青。

“艾瑪、哦森、阿西吧!”岑青氣的語無倫次,眼見岑福把那偷兒放到地上,啪地朝那孩子腦袋上抽了一巴掌,“小小年紀不學好,偷東西。”

那孩子用力地掙紮兩下,哪裏又能抗拒過百年老鬼的力量,眼見無法走脫,頓時兩手朝眼上一揉,哇地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梨花帶雨,哭得肝腸寸斷,哭得讓人頓生同情。可惜他遇上的是岑青——一個早已被無數假哭荼毒成一副鐵石心腸的人。

“啊喲?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演技派!”他不哭還好,哭起來的噪音讓岑青更是煩躁,照著他後腦勺上劈裏啪啦又是幾巴掌。

這孩子偷東西以來何時遇到過這樣不依不饒的苦主,四五巴掌下去他完全被打蒙了,而且明智地發現聲音越大巴掌越用力,聲音小反而打得輕一些,於是立即知趣地停住哭聲。

“哎,這才對嘛。來,笑一個,哥哥給你一文錢買糖吃。”岑青發洩了火氣,從錢串子上摳下來一枚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孩子畏懼地看著岑青,嘴角抽搐了一下,分辨不出是哭是笑:“那是十文。”

岑青在這裏逗熊孩子玩,路邊偏偏有人看不慣了,只見一位長衫書生舉步而出,沖著岑青道:“我看你衣著,也是讀聖賢書之人,為何行事如此暴戾?”

那孩子剛接過岑青遞來的銅錢,眼見有人路見不平,便又要撇嘴裝哭,岑青頓時把臉一虎:“哭?再哭我還抽你!”

轉過臉來,岑青瞪著那書生道:“你誰呀?”

“吾乃孔孟門生,一介白衣,見你對一小小孩兒當街施暴,便要仗義執言。”那書生梗起脖子,一臉正氣。

“唔,你只看到我打他了,看到他偷我錢沒有?”

“他一小小孩童,即便一時行竊,也是情有可原,或許他家中貧困,或許親人患疾急需用錢,再說即便他行為不端,也自有父母師長教導,只看他年幼,你也不該如此追究。”書生昂首挺胸,侃侃而談。

“呵呵……”岑青抱起臂膀,斜睨著那書生道,“那我就活該任他偷,我就不家貧,我就沒疾病了?”

“你這是強詞奪理,我看你有手有足,更有家仆陪伴,哪裏貧了,哪裏有疾病了?”

“啊呸!我原以為你只是個白蓮花聖母婊,沒想到你還仇富。”岑青怒了,“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我便多抽他一耳光。”

“你敢再多打他一下,我便報官。”那書生說的興起,口沫亂濺,“虧你還是讀聖賢書之人,居然口出汙言穢語,真是辱我孔孟門風。”

這就是所謂的罵人不帶臟字了,不過岑青根本不在乎什麽孔孟門風,見那書生借口如林轉進如風,他倒反而不生氣了,呵呵一笑道:“若我大宋全是你這樣的讀書人,被金國所滅也真是毫不奇怪。”

他只是模仿那書生轉進了一下,卻不知這些年來宋金之戰一直是這些文人心上最深刻的傷疤,書生聽得這話,頓時面紅耳赤瞋目切齒,望著岑青宛如殺父弒母的仇人,卷起袖口作勢欲撲:“你居然……居然拿北事來說渾話,你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今天我便是血濺三尺也饒不了你。”

岑青被他鼻孔噴火的樣子嚇了一跳,沒料到這家夥這麽愛國,反應竟然這麽亢奮劇烈,示意岑福放開那偷錢的小家夥後,轉向書生深吸一口氣道:“以你的理論,我不應該追究這孩子,他年幼我年長,不追究是為‘仁’,對麽?”

聽到岑青忽然提起儒家的“仁”來,那書生的不再一副吃人的樣子,但依舊怒視岑青:“不錯,但這與北事又有何幹?”

“金人起於關外,關外貧瘠苦寒,便如你說的那孩子一般;我大宋立國占據中原江南,富庶安逸,便如你眼中的我一般;以你的‘仁’來說,我大宋不正是活該被金人掠奪搶占麽?”

“你,你這是詭辯之道。”書生不曉得岑青在偷換概念,但畢竟讀了多年的聖賢書,哪能被對方輕易糊弄過去,“兩國之事,動輒牽涉萬人,豈能以孩童之事來作比。”

“對啊,我又不是這孩子他爹,憑什麽要慣著他?”岑青燦然一笑,不等那書生回味過來,加快語速道,“有雲: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不正何以正身,身不正何以齊家,最後又何以明德天下?我打這孩子是因為他偷東西,偷東西便是心不正,人心不正為偷,民心不正為匪,國心不正為邪。這孩子是小偷,金國是大邪,逢偷必打,見邪必誅,若我大宋軍民人人皆有誅邪之心,何愁不能直搗黃龍,收覆中原。”

那書生目瞪口呆,早被岑青連珠炮般的話語轟炸暈了,理智上告訴他岑青在胡謅,但岑青引經據典從話語上又很難挑出毛病,其實他根本沒有聽清楚岑青究竟說的是些什麽,只知道大約是在罵金國,而聽到最後一句“直搗黃龍收覆中原”,便已怒氣消散,沖岑青施禮道歉道:“原來兄臺也有一片抗金之志,適才是在下冒犯了。”

“無妨,岳少保的‘直搗黃龍府,與諸君共飲爾’,在下也是極其向往的。”岑青沖他拱拱手,目送這書生志得意滿地離開,偏頭瞥見岑福一臉驚愕莫名放佛自己才是一只鬼的模樣,不由得哂笑道,“嘴炮愛國嘛,我也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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