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靈兮來餐廳吃早飯的時候，就發現大家都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卻沒有開吃的意思氣氛怪異得很，大姐表情不愉像是在隱忍著怒氣，她看了阿誠一眼用眼神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阿誠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明臺的位置示意她這事兒跟明臺有關系。

靈兮看了看明臺空蕩蕩的座位，這是昨天晚上沒回來，還是一大早就出去了？靈兮現在其實有點兒餓了，昨天晚上那個舞會她壓根兒沒機會吃上兩口，只是現在大家都不動筷子她也不好一個人吃。

明鏡看著這一桌子大大小小的陪著她等明臺也不是個事兒，她揉了揉太陽穴，“你們先吃早飯吧，我不餓我再等一等明臺。”

明樓盛了一碗粥端到大姐面前，“大姐您就別擔心了，他們同學聚會興許是喝多了酒，而且昨天晚上戒嚴了可能是回不來，想來現在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明鏡接過明樓的粥碗又放了下來，“外面這麽亂昨天晚上我應該跟他一起去的，你也沒問問他那個同學聚會是哪家酒店，夜不歸宿也太不像話了。”

明樓嘆氣，“我問了他就能告訴我嘛，行了大姐，他都這麽大了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他在香港在巴黎的時候都玩兒瘋了也沒見您這麽擔心過。”

“那是我看不到…”

明鏡想再說點兒什麽，外頭就傳來了阿香的聲音喊著小少爺你可回來了，昨天晚上你跑哪兒去了。

“是明臺回來了嗎，是明臺回來了嗎？”聞言明鏡忙起身急走幾步來到客廳，看到明臺衣服皺皺巴巴還臟兮兮的，頭發也是亂的看起來狼狽的極了，本來想大發雷霆話都到嘴邊了，卻不想明臺主動跪在地上不說話，只低頭落淚，一顆一顆的淚珠子全砸在地板上別說明鏡了，明樓和阿誠看得都心疼了。

明鏡所有的怒氣在看到明臺眼淚的那一刻都煙消雲散了，她忙上前想把明臺扶起來，奈何明臺就是跪在地上不肯動，一邊掉眼淚一邊說，“大姐對不起，我不應該夜不歸宿，我不應該打架，但是我忍不住。”

說到打架明鏡的心就揪起來了，明樓示意阿誠上前跟大姐一起把明臺扶起來坐在沙發上，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尷尬的阿香和桂姨，想來這個樣子早飯是吃不成了，便吩咐二人走遠一些，畢竟還是要給明臺留面子。

靈兮從餐廳出來的時候順手就拿了兩片吐司，現在阿誠扶完明臺就站在她身邊，她拉了拉阿誠的衣角遞給他一片，阿誠嘆氣搖了搖頭，明臺這個樣子他實在是吃不下。靈兮撇撇嘴吃了一口，要不是她昨天晚上親眼見著他好好的，她差點兒也要被明臺這些把戲給騙了去。

明臺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還抽著氣呢，“大姐，我沒事，我以後不會再跟那群同學玩了，沒有朋友就沒有朋友吧，大哥比朋友重要多了，我可以沒有朋友但是不能沒有大哥。”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明臺這話越聽越是一頭霧水，明鏡著急得很，難道這事兒還跟明樓有關？

明臺看了大哥一眼，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抓著明鏡的手，“我的同學說，我大哥是漢奸，我是漢奸家屬他們全都不肯跟我玩兒，還在學校的時候就這樣，他們號召全校的同學一起孤立我排擠我，我找過老師但是沒有用，老師都看不起我也不會幫我，還說是我自己的問題才導致人緣兒不好，應該是我自己反省才對。昨天那個同學會本來也是沒有邀請我是我自己硬要去的，我去跟他們吵架，說大哥雖然在政府工作，但是一定不是漢奸，不然大姐就第一個不放過他，但是他們都不信，最後就打起來了。”

“這些孩子，說這些幹什麽啊，怎麽能這麽說話呢，還有那些老師也太過分了。”  明鏡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但是看著明臺哭成這個樣子她心裏太難受了，明樓也不是真的漢奸還要被外面的人這麽誤會，家裏人也為了這個事情受連累，她差點兒就要說出來了話到嘴邊又還是忍住了，關系到國家大義這種事情也為了家人的安全考慮，她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之後還是要跟明樓再商量一番看是不是幹脆告訴明臺好了。

明臺低頭醞釀了許久，才擡起頭來看向明樓，淚水還在眼眶子裏打轉，“大哥，你值得我的信任嗎？”

“你只要記得，不管到哪裏我都是你大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讀書，是非功過不是你我該評判的。”明樓收起自己擔憂的表情，他差點兒就被這小子給騙了，要不是知道他之前被王天風抓到軍校去了，要不是知道昨天他也沒什麽同學聚會去的是海軍俱樂部，差點兒就真的信了他的鬼話了。

阿誠是真真切切的擔心過明臺的，現在知道被騙了頓時就有想打人的沖動，他轉頭看靈兮兩片吐司只剩下半片了，便從她手上撕下一半來，他也是真的餓了。

明臺設想過許多種大哥的回答，可是唯獨沒有這樣不回答也不解釋，前一刻大哥眼裏都還滿是心疼怎麽現在眼神就這麽冷淡了，問題出在哪裏？一計不成明臺決定換個對象，他看著明鏡淚水一下子沖出眼眶，“大姐，我可以信任大哥嗎？”

明鏡心疼得抱住了明臺，“傻孩子，不管你大哥做什麽工作，他永遠都是你大哥這一點是絕對不會被改變的，你就只管好好讀書，其他的不該你想的不要去想。”

明臺覺得今天這一場白哭了，大哥和大姐都沒有給他有用的答案，他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的招，還拉著惠子小姐一起把衣服給揉皺了還特地在地上滾了兩圈，讓自己看起來更狼狽一點兒，沒想到就這麽被大哥一句話給帶過去了，大姐也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且他看到大姐著急心疼的樣子他自己也於心不忍，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靈兮，靈兮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後瞪了回去，這時候看她幹嘛啊，等一下讓大哥發現了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明樓和阿城都看到了兩人眼神的交流，阿誠是想起初一那天靈兮和明臺在客廳裏講的那四大原諒，而明樓則是有些懷疑，今天這一出莫不是還有靈兮的功勞，但是懷疑歸懷疑並沒有證據，“好了，一晚上不回來還打了架，有沒有受傷啊。”

“沒有。”明臺不想姐姐擔心，如實回答。

明樓很是嫌棄的看了一眼明臺，“沒有就去換身衣服來吃早飯吧，一身都是土臟死了。”

這個事情就這麽敷衍過去了，明鏡聽到明臺說沒有受傷也就放心了，她拉著明臺去樓上換衣服又囑咐阿香去煮姜湯，明樓和阿誠還有靈兮回餐廳吃早飯。

***

下午，阿誠今天去見了延安方面在上海的負責人黎叔，陳炳的死手法幹凈利落，看起來像是熟手幹的，但是不管是軍統還是延安他們這邊都沒有下過清除的命令，他們猜測大概率是遇到了突發事件沒辦法及時上報。

“黎叔告訴我，昨天程錦雲和一個軍統特務一起去的海軍俱樂部，這個軍統特務大概就是明臺了，因為程之前從陳炳那偷過資料，所以這次被陳炳認出來了沒有辦法只好下了殺手，之後她和明臺一起躲在陳萱玉休息室的衛生間裏，差點兒被日本人發現了，好在有一個姑娘幫了忙，他們二人才得以逃脫，根據她的說法這個姑娘就是靈兮。”

“現在程懷疑得那個靈兮也是軍統的人，懷疑的原因，一是高木進來搜屋，陳萱玉都不敢說什麽，是靈兮阻止了高木，高木才沒有仔細去看衛生間的情況的；二是靈兮去衛生間洗手，看到明臺沒有很驚訝似乎還很熟悉，看到程一臉的血也沒有很害怕，還主動拿了手帕出來給程擦臉，如果只是普通百姓似乎也太鎮定了；那條手帕我看到了，就是靈兮的手帕。”

阿誠現在很頭痛，靈兮萬一真的是軍統的人都還不算太糟糕到時候他努力策反就是了，但是就怕萬一是中統，他都不敢想下去。

明樓看阿誠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你也不要這麽悲觀，靈兮本來就跟明臺熟悉，當初還沒回國她跟明臺的關系就比你我要好，今天明臺哭這一場想來也有靈兮的手筆在裏面，所以她見到熟人自然而然就會幫忙，而且靈兮不是說了嘛，她就是大姐的助理，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大哥你忘了嗎，在法國她就給我們提供了很多幫助，在香港她第一次見我就能幫我善後，231號保險櫃裏的東西是她存進去的，大姐去蘇州被76號抓了也是她最先發覺通知我們的，而且她能夠精準的拆卸槍支，再加上這次的事情，她除了偶爾性子跳脫了一點，更多的時候甚至比我們一些訓練有素的特工都更冷靜理智，怎麽看她都不可能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

明樓一時也找不到解釋的理由，“要不你直接去問吧，也不要什麽試探了，就直截了當的問出來，你跟靈兮以後是要結婚的，結了婚總不能還互相隱瞞。”

“那如果靈兮也問我呢，我可以告訴她我們的身份嗎？”

“可以說重慶這一層，這一層身份大姐也已經知道了，想來她也猜了個七七八八，所以告訴靈兮也無妨。”

阿誠點頭，“好的我知道了，還有一個事情，昨天梁仲春告訴我，南田手裏有一枚棋子叫孤狼，是南田送給汪曼春的線人，聽說這個孤狼已經潛伏到我們的人身邊了。”

“孤狼…”明樓嘴裏念著這個代號，“既然這個孤狼是南田的人，那就還是要從南田那裏下手去找找她的資料。”

“是，我看能不能找找機會翻翻南田的辦公室。”

***

晚上，阿誠坐在靈兮床頭拿著吹風正幫她吹頭發，靈兮閉著眼睛躺在阿誠的腿上享受著阿誠的服務，心想冬天不用自己吹頭發真的是省了很大一個事兒，要是再有個按摩椅就更棒了。

考慮了許久阿誠還是決定來找靈兮問清楚她的身份，他覺得如果再不問清楚他今晚就別想睡覺了甚至以後都會睡不著，他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靈兮剛梳洗完，所以就主動攬下了吹頭發的活兒。以前阿誠只是經常摸一摸靈兮的頭頂，現在他的手指在她發間穿梭，柔軟又順滑的感覺如同在撫摸上好的絲鍛一般讓阿誠愛不釋手。

靈兮發現阿誠真的是很喜歡她這一頭長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對長發及腰都有什麽執念，不過呢她覺得不管是不是執念，再不阻止就這麽放任下去，阿誠估計能摸一晚上，她睜開眼睛看著阿誠，“阿誠哥你再摸下去我明天又該洗頭了。”

阿誠看著靈兮那認真的神情，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見頭發也已經吹幹了，他把吹風關掉線卷好了放到她的床頭櫃上又把人從腿上拉了起來，很認真的看著她，“靈兮，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的回答我好不好。”

很難得見到阿誠這麽正式，靈兮幹脆盤腿坐好，也很正式的點頭，“嗯，你問。”

“靈兮你屬於哪一派，是重慶還是延安，如果是重慶的話，是中統還是軍統？”問出這個問題阿誠其實很忐忑，不管靈兮歸屬於哪一邊按照組織紀律都是不能隨意向外人透露身份的，他今天也是得了大哥的同意才敢來問。他已經想好了靈兮必然會為難，可能不會告訴他，也可能會猶豫之後給一些提示，如果真是這樣他也就只能憑借靈兮和自己的情分，去打感情牌。

“我哪個都不是。”靈兮其實猜到了阿誠總有一天會問這個問題，只是她沒料到這個問題會來得這麽快，昨天還在旁敲側擊今天就直白的問出來了。

“什麽？”阿誠有些不可置信，不相信靈兮真的沒有任何隱藏身份，也不太相信她這麽簡單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我說，我沒有加入任何黨派組織，不管是重慶還是延安我不屬於任何一方，我只是大姐的助理只是李靈兮，我沒有任何代號沒有任何化名以及任務，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

“真的？”

“100%保真。”

阿誠的心裏的大石頭突然就落了下來，他抑制住內心的狂喜把靈兮攬進懷裏，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咧開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你和大哥是軍統是嘛？”靈兮安心呆在阿誠懷裏，手指抓著他的衣角。

“對。”阿誠松開靈兮，臉上的笑容也依然沒有收起來，“你知道我好擔心你跟我不在一個陣營，好在你沒有其他身份，只是屬於我的李靈兮。”

靈兮看著阿誠笑容都斂不住了，她也不想在阿誠高興的時候潑冷水，但是原則問題還是要說清楚。“可是阿誠哥我要告訴你，我雖然沒有加入任何黨派，但是我的心是向著延安的，我只是沒入黨了而已，我是不會跟你一起加入重慶的，哪怕以後我們結婚了我也不可能加入重慶你知道嗎，甚至我會努力的策反你讓你加入延安。”

“啊？！”阿誠被靈兮的話給驚到了，他好想告訴她，他們是一樣都是紅色的不需要她策反，“哪有人把策反說得這麽光明正大的。”

“我是信任你才直白的告訴你，而且也是怕你對我抱有期待到時候失望，所以我得先告訴你我不會加入你們，本著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原則，我可以幫忙但是我的心是紅色。”

阿誠感動於靈兮的信任，但是又不解她的信仰來自哪裏，“你為什麽會這麽堅定的選紅色？”

“這個可能跟我從小生活的環境有關，我的爺爺，爸爸媽媽和外婆都是黨員，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愛國愛黨愛家，我本來也是要入黨的，但是後來爸爸不是去世了嘛，家裏陸陸續續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我處理這些都焦頭爛額了剩下的時間就一心撲在出國的事情上去了，在國外就更不方便入黨了，之後回國了就跟在大姐身邊，這中間也有機會加入的，但是最後我還是放棄了。”

“為什麽？”阿誠不理解。

靈兮想了想應該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我怕連累大姐，你要知道那個時候你們都不在明公館就我和大姐兩個人，我一旦有事大姐必然首當其沖的會被調查，我不是怕死也不害怕出任務，但是我的命是大姐救回來的，我不能給大姐帶來麻煩，我一旦加入了那必然就要接受任務指派，甚至有可能被調離上海，這些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更想呆在大姐身邊保護她，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努力掙錢，畢竟比起重慶現在的延安還是太窮了。”

阿誠到是有些理解靈兮的選擇了，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又想起昨天那出拙劣的美人計，“那你昨天幹嘛突然想要誘惑我，難道你策反是從美人計開始的啊，看著有那麽一點兒意思但是又不太像，我真的差點兒就被你嚇死了。”

“是你先問我的啊，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就是個普通人，我最大的程度就到這樣了，其他的我都不會，而且也不是什麽美人計，就是從電影裏看到了一時興起想在你身上試試嘛我總不能在別人身上試吧，哪裏知道你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哼！”對於難得搞這麽一出居然沒有效果，靈兮表示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質疑，想來還是阿誠太柳下惠了。

“什麽電影尺度這麽大？”

“這有什麽尺度大啊，不就是摸一摸蹭一蹭的，那你是沒看過那些…”猛然想起現在的年份，靈兮趕緊剎車好在是沒有說出什麽更大尺度的話來，只是再看阿誠的表情已經很耐人尋味了。

阿誠挑眉，“我沒看過哪些？”

“就…嘿嘿…也沒有哪些，昨天確實是尺度有些大哦，我保證我以後不看那些電影了…”

“也不是不可以看。”阿誠把靈兮抱進懷裏，低頭含住她的耳朵，“以後如果還有這類電影我們一起去看，然後看完了你就把學到的這些東西都在我身上試一遍，我保證讓你試到滿意為止…”

阿誠的吻已經從耳朵慢慢的往下移動到脖子那兒了，靈兮覺得再不阻止可能要鬧出事兒了，她想推開阿誠但是完全推不動，“再…再說吧，阿誠哥很晚了你該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哪裏很晚，才八點半不到，你答應我了我就走啊。”

“好好，我答應你…唔…”

本來除夕那晚阿誠還說要克制，只是溫香軟玉在懷這誰忍得住啊，果然他對靈兮的自制力不超過一周，他覺得還是得加快些進度，不然他真的怕自己哪一天就忍不住了在婚前就把靈兮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作者有話要說：

17章改了一點點，靈兮的手帕給了程錦雲，寫的時候忘記了，加了一句靈兮找阿誠借手帕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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