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親了之後，靈兮馬上就跑到蘇州冷靜了三天啊不，是出差了三天，發布會在即工廠裏的進度也是要她跟進的所以得親自去一趟。這三天她想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太慫了不就是接個吻嘛多大個事啊，反正互相都喜歡那就在一起好了，所以三天之後靈兮又高高興興的回來了。

只是她剛回來還來不及歇一會兒屁股都沒坐熱，就收到舞廳那邊的消息，秦三爺正式通知了她的助理，陳萱玉不參加發布會了，請李經理抽空去商談賠償和換人的問題。靈兮本來還滿心的想著怎麽跟阿誠說她的想法，此刻她所有的旖旎心思都被打散了，她特地跑了一趟明氏大廈拿了合同帶了三個助理（本來要再多帶兩個人的，實在是車坐不下了）氣勢洶洶的殺到大上海舞廳，結果還被人攔著說老板在跟貴客談事情，請李經理先等一會兒再進去。

世界上最憋屈的事莫過於你火冒三丈的準備跟別人對線掰頭，你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並且條分縷析論點論據齊全準備與對方大戰三百回合，在你的想象中你應該殺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結果這個人壓根兒不理你並且還讓你等，你一拳打在棉花上那人還要給你嘴裏塞一嘴的棉花還是黑心棉，哪怕噎不死你也憋死你。

“李經理您別生氣，快快快坐下來休息一下。”接待靈兮的還是劉經理，他看著靈兮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有些擔心，好忙叫人扶著坐了下來，又親自端了溫開水來，“來喝點兒水緩一緩，別氣壞了身子。”

靈兮接過喝了一大口又重重的把杯子放下，“你們秦三爺是有毒吧，他說陳萱玉不參加了就不參加嘛，他是不是沒算過十倍賠償是多少錢啊，他找我來又把我撂在這裏，還見貴客，哪個貴客啊這麽尊貴要讓我等著！”

“消消氣快消消氣。”劉經理也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羽毛扇子來，一邊給靈兮扇風一邊解釋，“這事兒我得給我們三爺解釋一番，本來三爺今天是沒事的，只是這貴客不請自來三爺也沒有辦法，而且人你也認識的就是明長官啊，不過呢這回可不止明長官在，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呢，你確實不適合進去。”

“更厲害的人物？”靈兮壓著怒氣想了想，上海比明樓還厲害的人物一個手就數得過來，“汪芙蕖啊，還是周佛海，總不會是日本人吧？”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耶，您可小點兒聲吧。”劉經理差點兒就想去捂住她的嘴，心想這姑娘仗著家世就這麽直接提周先生的名諱膽子也太大了，“可不就是周先生嘛。”

他朝著身邊的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都走遠一點兒，靈兮見狀也讓自己的三個助理站得遠些，待確定旁人都聽不到了，那劉經理才小聲的說，“我悄摸告訴你，你可不能往外處說啊，這周先生今天和明先生一起來找的三爺，還單獨叫了陳小姐去唱歌呢，周先生一來三爺就通知我說陳小姐不參加發布會了，讓我去通知你們，而且周先生來了沒多久周太太就來了，現在這幾人一起在三爺的會客室聊了得有大半個鐘頭了。”

這八卦的味道已經很明顯了，“可是這跟陳萱玉參不參加我的發布會有什麽關系呢？”

劉經理搖頭，“這就得去問三爺了，這是三爺的決定啊，我可猜不到我們老板的心思。”

靈兮這是吃到了一口鐵瓜，能硌斷她牙齒的那種，如果陳萱玉不能參加發布會跟周佛海有關這個事情就麻煩了，雖然簽了協議可以索賠，但是按照秦明兩家的交情可能最後也就是找人頂替陳萱玉的位置，然後象征性的賠一點，絕無可能賠到合同上約定的數額。

靈兮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她現在頭很痛不止是因為陳萱玉不能上場的問題，還有前兩天蘇州的天氣不太好她有些著涼再加上她午飯也沒來得及吃，這會兒她感覺自己已經在發熱了，而且也有點兒使不上力氣。

又過了一陣，突然就來了個人到靈兮跟前，說周太太請李小姐進去說話，靈兮扶額，這不是秦三爺請也不是明長官請而是周太太請，這就好玩了，當然靈兮也不怕事，她喊了助理扶她起來心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

周太太姓楊名淑慧，今天她本是聽說她家周先生和明樓來大上海舞廳找秦三談事情，實際上別以為她不知道，所謂的談事情不過就是看上那個陳萱玉所以拉上明樓做幌子想來見人而已。陳萱玉對外宣稱是秦三的女朋友，不過圈子裏誰人不知秦家不可能讓一個舞女進門，陳萱玉連給秦三做妾的資格都沒有，現如今怕不是陳萱玉為了另謀出路才想著搭上他家周先生罷了。她家先生起了這等小心思她本來也是不想管的，不過一個歌女但凡有點兒身份地位的人誰不在外面有些把戲，只是卻聽說那陳萱玉玩起了欲擒故縱的把戲，勾得她家周先生日思夜想神魂顛倒的，所以她才想來挫挫她的銳氣，讓陳萱玉知道什麽是本分。

至於靈兮，楊淑慧對靈兮的印象來自於牌桌，她的幾個固定牌搭子中有一人大讚明董事長家有個小姑娘，長得特別好看而且記憶力超群牌技神乎其神，都被她們限制打麻將只許在旁邊看不許上桌了，前面進來人通報說明氏珠寶的李小姐來找秦三，她本來只是調侃兩句以為又是秦三的哪個紅顏知己呢，結果明樓解釋說這個李小姐是他家裏的妹妹，跟秦三只是合作關系，並不是什麽秦三的紅顏知己，所以她一時來了興致就想見見這位長得特別好看又牌技超群的小姑娘，而陳萱玉就讓她繼續端著茶盤站在一邊服侍吧。

靈兮進來的時候，她帶來的三個助理全被攔在了外面，眼看人多勢眾這招行不通了她幹脆合同都沒有帶了，會客室很大沙發主位上坐著一男一女看來大概三十多近四十歲想來就是周佛海夫婦了，他們身後還站著兩個一身軍裝像保鏢一樣的人腰裏是別了槍的，而明樓和秦三爺一左一右的坐在周佛海旁邊的沙發上，阿誠和陳萱玉就分別站在兩人身後，只是陳萱玉手裏端著個茶盤，上面還放了一個茶杯。

“大哥，阿誠哥，秦三爺。”靈兮跟幾人打招呼，她雖很不滿秦三，但是面子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阿誠自上次親過靈兮之後就有三天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是生氣還是害羞，想解釋和表白的機會都沒有，現如今見著了卻發現她身體似乎不太對，臉色也紅得不正常，看起來似乎是生病了，只是現在的場合不允許他上前詢問。

明樓起身介紹，“周先生周太太，這是我家裏的小妹妹李靈兮，她平常是跟在我大姐身邊做事的，沒事的時候基本都呆在家裏不怎麽喜歡出去交際，靈兮，這是周先生周太太。”

靈兮又乖乖的跟二人打招呼，“周先生好，周太太好。”

周佛海對些年輕的世家小姐們沒什麽興趣，他更喜歡成熟有風韻的，而且他的太太現在因為陳萱玉的事情正鬧呢，所以他只是簡單的頷首算是回應，而楊淑慧就很喜歡這種長得好看又乖乖巧巧的大家閨秀了，她朝靈兮招手，“小姑娘長得可真好看我一見就喜歡，快來坐到我身邊來。”

“對不起周太太，我感冒了還是別坐到您身邊去了，不然會傳染的。”仔細聽靈兮的聲音其實已經帶了一些鼻音了。

楊淑慧一聽自然也是不強求的，不過她知道他家周先生出門都是帶著醫生的，就是怕萬一出什麽紕漏，很順口的就喊了隨行的醫生來給靈兮看看，畢竟明樓的妹妹自然是當得起周家的醫生的。而醫生來看過之後給出的結論是風寒，有些低燒，而且有些低血糖建議先吃點兒東西墊一墊肚子然後再去醫院打針吃藥。

“不好好吃飯，小心讓大姐知道了罰你。”明樓心裏想的是現如今的年輕女孩子都格外的追求苗條的身材，他家大姐最看不得家裏人不好好吃飯浪費糧食的，小時候明臺就因為這事兒被大姐罰過抄書。

“不是我不好好吃飯，是秦三爺啊。”說到這個事情靈兮的火氣就上來了，“秦三爺可是專門打電話給我的助理，光明正大的說他要毀約要我來談賠償問題呢，這可是好大一筆錢呢，我可不就是顧不上吃飯怕他後悔嘛！”

靈兮也是老陰陽人了，那語氣那腔調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在場的人一聽就能聽出那反諷的意味來，她嘲諷的笑了笑，“秦三爺說得這麽爽快要我來談賠償問題，大概是沒算過具體要賠多少錢吧，要不要我告訴您具體賠償是多少。”

秦三爺沒有說話，自顧自的端起茶杯喝慢悠悠的喝起了茶，反而聽了一路的楊淑慧來了興致，“喲，這我到是想聽聽到底要賠多少錢。”

“周太太我跟您講，當初秦三爺跟我簽的合同裏有一條，寫的是如果違約的話，將要承擔本次發布會所產生的所有費用包括但不限於場地費、租賃費、勞務成本、員工工資、以及珠寶首飾材料成本等所有費用，並且賠償此費用的十倍作為違約金。”靈兮轉頭看向秦三，“秦三爺是不是覺得自己家大業大十倍賠償不是很多您賠得起啊，我現在告訴您這個十倍是多少錢，137969.5元，您這麽有錢不如抹個零頭一起給個14萬吧怎麽樣？只要您給了錢我立馬就走，這個發布會我不辦了，什麽夢想什麽心願那都是虛的，我立馬解散明氏珠寶回家躺平，還工作什麽啊，先玩兒幾年再說吧。”

“靈兮！”明樓語氣有些嚴肅，提醒她已經有些逾矩了。

靈兮本來越說越氣，但是大哥警告的話就在耳邊，她委屈極了還想再說些什麽，只是又對上了明樓的眼神只能偃旗息鼓，氣鼓鼓的坐在沙發上不再說話。

明樓嘆氣起身致歉，“周先生周太太真是對不起，她在家裏被我大姐慣壞了，我回去一定會好好教教她。”

“明樓你太緊張了，小姑娘這是真性情可愛得緊，有你大姐的風範呢。”楊淑慧到是難得看到秦三這麽吃癟的樣子，被個小姑娘訓得張不開嘴，笑呵呵的示意明樓坐下又看向靈兮，“你這錢都精準到分了，想來每一筆花銷你心裏都是有數的？”

“是呢。”靈兮先看了一眼明樓見他微微點頭才繼續說，只是語氣已經平緩了許多，“我可一點兒沒瞎說，這些費用我每一筆都是有賬的，秦三爺要是不信我可以把賬目拿給他看，而且這個合同也不是我騙著他簽的，這個十倍賠償的條款我也是專門找了助理單獨跟秦三爺講過好幾次的，這些東西秦三爺都是知道的！”

“我改主意了，陳萱玉會參加你的發布會的。”一直沒有說話的秦三爺終於是開了尊口，不過這話讓靈兮直接炸了。

“秦三你做個人吧！”她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但是馬上就感覺到一陣暈眩讓她沒辦法繼續說話，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站都站不穩了，好在阿誠反應快隔著沙發扶住了她，靈兮現在只覺得頭痛欲裂。

明樓本來要訓斥靈兮認為她不該罵人的，只是看她這副樣子心還是軟了下來，“你還發著燒呢，坐好了不要亂動。”

靈兮閉上眼睛雙手揉上太陽穴，說話都有氣無力了，“秦三爺你要知道，我今天中午剛從蘇州回來就接到你的消息說要換人讓我來跟你談賠償，我發著燒飯都沒吃就來了結果你讓我等，好等就等吧你現在又說不換了，所以秦三爺你是故意的吧，請問你還有沒有一點點的職業道德。”

秦三自知自己理虧，“對不起，今天這個事情是我的問題，我給你道歉。”

靈兮不想再理他，只艱難的撐著沙發站了起來，阿誠看了又連忙上前扶她，“大哥，我頭痛得厲害，我先回去了。”

“好，我讓阿誠送你回去，記得先去吃點兒東西然後再去醫院看看。”明樓嘆氣，這病看起來有些來勢洶洶的樣子。

“嗯，謝謝大哥。”靈兮點點頭，“周先生周太太，我先告辭了。”

周家夫婦一起點頭，靈兮扶著阿誠的手繞過沙發把重量都放在阿誠身上，她艱難的移到門口，又突然回頭看著一直端著茶盤站在那裏仿佛是個隱形人的陳萱玉，“陳小姐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你家秦三爺都說了不換你了，還不快點去給我排練難道想偷懶嘛，我告訴你我尾款可是沒付呢，到時候你做不好小心我扣你們老板的錢！”

陳萱玉端著茶盤站在這裏也有一個多小時了，她擡頭看了看秦三爺，只見秦三爺朝她點頭，她又低頭斂眸，“周先生周太太，明先生，我也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這回楊淑慧沒有再為難陳萱玉，只是在心裏冷哼一聲覺得走了也好，省得杵在這裏礙她的眼。

得了周太太的同意，陳萱玉才端著茶盤出了會客室，等門一關上她整個人都沒了力氣靠在墻壁上，外頭守著的劉經理忙接過她手裏的茶盤扶住她，陳萱玉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前頭被明秘書打橫抱起已經走遠的靈兮，再想想自己今天的遭遇，淚珠子就止不住的往下落，劉經理看了連忙小聲來勸她，“我的好姑娘啊，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咱們快走吧。”

***

阿誠安排好了靈兮的助理各自回去，又吩咐舞廳的工作人員弄來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餵靈兮吃了半碗就怎麽都餵不下去了，“阿誠哥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

阿誠的手摸上靈兮的額頭，發現溫度還挺高，“不吃了就不吃了，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回去，我們現在要去醫院看看，你現在額頭好燙。”

“我額頭燙是被氣的，冷靜一會兒就好了，我不想去醫院，我們去診所買點兒藥回去吃一下睡一覺馬上就好了。”發著燒又氣了一場，靈兮嗓子都有些嘶啞了，聲音也變得小小的弱弱的，像只剛出生的小奶貓。

阿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行，你這個必須去醫院，這個事情沒得商量。”

靈兮抱著阿誠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聲音聽起來破碎感滿滿，“阿誠哥，我不要去醫院…”

“靈兮…”阿誠很無奈，靈兮抱著他的腰一聲聲的又是哀求又是撒嬌的讓他心軟得一塌糊塗，只有理智還在堅持告訴他不能這麽由著她胡來生病也不去醫院。

“我真的不要去醫院，我討厭醫院…”

最終阿誠還是在靈兮的攻勢下妥協了，在他的記憶裏靈兮以往的身體確實比較好，不像別的女孩子那麽柔弱容易生病，他帶著靈兮去買了退燒藥然後回了明公館，靈兮吃了藥就睡了，他不放心便哪裏都沒去就在家裏守著，一個小時進去她房間看她一次，萬一病情反覆可以及時去醫院。

然而最後靈兮也沒有逃脫去醫院的命運，等到下午快五點阿誠再進去看她的時候，靈兮已經燒得滿減通紅了，阿誠沒了辦法只能抱著她急匆匆的朝醫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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