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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間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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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名為「秋時」的女孩的過去。

是她遠離黑暗和痛苦,走向希望與幸福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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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色幽靈……好可怕……果然和傳聞一樣……”

“聽說前不久……海外的大單子……之前搶生意的小組織也被……”

“小聲點,她看過來了……!”

日光透過玻璃窗照入走廊,白裙的少女抱著書,烏鴉般漆黑、海藻般蜷曲的長發貼在背後,精致的面龐毫無生氣,仿佛寒夜沈雪的結冰湖面。

鳶色的雙眼不帶感情、沒有任何含義地掃過站在黑暗角落裏竊竊私語的女人們,那道如同從地底滲透而出的陰郁而虛無的眼神,讓她們驚恐地噤了聲、只能如鵪鶉般縮著肩膀,戰戰兢兢地低頭行禮。

“…………”

收回視線,神情毫無變化,少女重新邁開幽靈般輕盈縹緲的步伐,周身荒涼的氣場似乎將一切光源、聲音和色彩吸收殆盡,心理作用讓所有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都頭暈目眩、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奪取靈魂。

沒有比她更黑暗的黑暗,最兇暴冷血的惡魔都要退避三尺,既沒有惡意、也沒有善意,不被倫理道德束縛的深淵般的怪異,超脫於常理之外,無法被理解、恐怕也沒有人願意去理解,只是站在那裏呼吸,就是災厄本身。

以驚人到恐懼的幼齡立於組織核心,四年間由她實現的創收,比最老資格的幹部還要多幾倍。與她同齡的孩子還在嬉戲打鬧,她卻已經成為命運的操盤手,玩弄世人於股掌之間。無論如何汙穢血腥的罪惡,與她的所作所為相比都只是小嬰兒。

憑空出現,沒有過去。

那個少女……不,那個「東西」,不可能是人類。

那是,魔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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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是方便的另一個名字,和左側通行差不多的東西。

道德帶來的恩惠是節約時間和勞動力。道德帶來的損害是完全的良心麻.痹。

強者蹂.躪道德。弱者被道德愛.撫。被道德迫害的常常是在強弱中間的人。

良心也許會制造道德。但是至今為止,道德從沒有制造過良心的良字。」

——芥川龍之介·《侏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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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秋時。沒有姓氏。今年14歲。

這是一家位於市郊的大型私立孤兒院。也是我度過幼年時期的地方。

我記憶的初始就是在這裏,仿佛原本不存在的「什麽東西」加載到世界中來一樣。

全院共有五層,環境良好,設備齊全,有點像小學,雖然睡得是架子床,但被褥、枕頭都算軟和。

有圖書館,廚房,大餐廳,活動室,學習室。但這家孤兒院除了院長和教養媽媽之外,沒有其他嚴格意義上的“工作人員”。

這裏的孩子,稍大一點就要承擔責任、負責照顧年幼的其他孩子。我們上過電視新聞,受到過采訪,被誇讚為早慧和懂事。有慈善家捐款,也有很多知名人士來這裏領養孩子。

這裏已經和大城市中的「福利院」沒有什麽差別。但我還是將它稱作孤兒院。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雖然很多國家都是這樣,最先開始集資幫助孤兒的都是民間組織。無論在哪裏,受苦受難的人總是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但你知道為什麽很少能在網上查詢到大型的、看上去非常完善的民間私立孤兒院的具體信息嗎?不是你查不到,而是不能被你查到。

正常的孤兒院或許比這裏更好,反正也不會更糟了。

我坐在庭院裏,躲在樹蔭下讀書。看得久了些,我擡頭放松眼睛,入目是白色的房屋、鵝黃色的屋頂溫馨宜人,身後是雪白的圍墻。

這樣純凈的顏色下,掩蓋著惡臭的汙泥,最黑暗的人性,以及屍山血海堆砌而成的貪婪的原罪。對孤兒來說,這裏不是樂園,而是魔窟。

和外界想象的不同,孤兒院壓抑得很,規矩森嚴,孩子們每月接受健康檢查、確保身體各項指標正常,不合格的便會“廢棄處理”,對外宣稱被收養。

男孩白衣,女孩白裙,每人在手腕上佩戴有生命監控手環,上面刻著各自的編號,內部裝有發信器。沒有負責監視的教養媽媽帶領,不得擅自離開孤兒院。

院內後廚的密碼門通往不對外開放的地下區域,那裏放置著大量的醫療研究器械,還有密道與不遠處的那座別墅連通,研究人員通過別墅來到孤兒院的地下。

口口聲聲說收養的人,其實不是來.收.養.孩.子.的。被他們挑中的孩子,其實都被「出貨」了。簡而言之,這家孤兒院,是專門進行兒童人.體.器.官.販.賣的黑色秘密交易所,還兼顧人.體.實.驗與非法藥物研究。

像我這樣的小女孩,怎麽會知道這些事?又怎麽能用這麽事不關己的平淡口吻,敘述這樣殘酷的事情?

…………是啊。你想的沒錯。你是正確的。

正常人,都會這麽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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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Hanaka和莉莉在上課,今天我又是一個人。

這是我的常態。見到我的人都會露出仿佛看到邪神降臨的慘烈表情,最後全部跑光。

真是可笑,明明我也是受到監視的「商品」之一,雖然對常人來說,足不出戶也能創造血淋淋的績點這件事的確駭人,但我充其量只是好用的籠中鳥。

我是被鎖在籠中沒有感情的顧問,他們是直接把孩子們送入地獄、手中沾滿血腥的屠夫。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到哪裏去。像我這種人,只會下地獄吧。

也就只有從嬰兒時期就被我帶在身邊的那兩個小傻子會喜歡我、黏著我。我單手扶著.梯.子,上半身搖搖欲墜、努力伸直手臂,從書架的最高層取下想要的書。

因為各種不能被法治社會的人類知道的原因,我很少到外界,就算出門也會被層層監視,又不被允許持有電子產品,因此我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就是讀書。

孤兒院的圖書室很大,接受外界捐贈後擴容不少,這大概是我唯一覺得那些慈善家做的還不錯的事情,孤兒院不幹涉我們到底讀多少書……他們也不敢管我。

圖書室的書質量不一,但我全都讀了一遍。如果是非常喜歡的書,我可以重覆地閱讀。這家孤兒院可能只有我一個人這麽喜歡讀書,雖然就算有也不會和我這樣的家夥交流……但我並不覺得遺憾。

書這種東西,你想讀便讀、不想讀便不。無論它寫的是好是壞,都是書寫者自身精神的具現。

就像一個人淺薄就是淺薄,深邃就是深邃,虛榮和辯解都是無用的,因為真相便是如此,拼命否認又能做到什麽呢?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可悲可憐罷了。

個體的差異生來註定,就如那葉脈一般、從沒有完全重覆的模樣。

書中傳達給世人的思想,是否讀懂自然重要、但所謂的理解都是人類自身的主觀判斷,你看到了什麽,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正如訴說故事的作者、初衷也是因為心中那股想要傾訴表述的急切沖動。

讀書這件事在我看來,更重要的是你是否接受對方所說的思想,能否以書為媒介、穿越時空和生死的界限與對方的靈魂共鳴,隨後在那不可思議的思維的領域共同探討博弈、讓這本就無意義的生命變得更加透明一些,破開玄妙的境界線、讓自己的靈魂的特質接近於山川河流,也就是讓自己變得澄澈。

而且,說句有點惡心的肉麻話。

我還有那兩個孩子在身邊。無論感不感興趣,都一定會認真聽我說話、陪我讀書。我不是一個人。

……這就是人類會飼養寵物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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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只淘氣的小黑貓只是換了一只爪子來舔,假裝完全沒有聽到愛麗絲說的話。」”

“「那究竟是誰夢見了誰呢?」”

讀完最後一句,我合上《愛麗絲鏡中奇遇記》。

有這麽一種說法,渴慕自由、想要逃離現狀的人,會無比喜歡愛麗絲的故事。或許有那麽點道理。

在我面前的床鋪上,櫻粉和銀白的發絲交纏,如同春櫻與冬雪——時年9歲的Hanaka和8歲的莉莉手牽手依偎在一起,她們強撐著聽完最後一句,沈重的眼皮終於落下,香甜地睡著了。

我的世界很小。裏面什麽花都無法盛開,如同幽冥地獄般漆黑無光。因此,闖入其中的一點小螢火蟲,就會無比奪目。

如果可以保護Hanaka和莉莉,讓我犧牲一下也沒關系。況且我並不覺得是犧牲。畢竟我的道德感很弱,善惡與我而言沒有實際意義。

一旦得到什麽就必定會失去什麽,人生就是如此,這就是「等價交換」。我沒什麽可保留的,為數不多有點在意的,只有被我養大的這兩個孩子。

就像養了小貓小狗之類的寵物的心態吧。明明沒有那麽喜歡養寵物,但一想到曾經投入的精力、成本還有遭遇的麻煩,就不願意輕易地拋下不管了。

更何況,沒有我,這兩個小笨蛋要怎麽在這種地方活下去?雖然我見了太多這樣的慘劇,多管閑事不是我的風格,但我養的寵物終究是我養的,別人不能動。

對……就只是這樣而已。

我被譽為從誕生下來就沒有正常人思緒的鬼之子。我對這個稱呼嗤之以鼻,但我的確認為我這樣的人是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得到屬於自己的愛的。

可說到底,真正的怪物究竟是誰?魔鬼又是什麽?人們是以什麽作為判斷標準的呢,是不是只要和常人不同,就是「不正確」、就是「異端」?

如果是那樣,我就是被「正確」拋棄的人。

或者說,這樣的我,大概不能算是人類。真是愚不可及,連我自己都開始這麽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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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寧願靠自己的力量,打開我的前途,而不願求有力者垂青。」

——維克多·雨果《悲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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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院長的定期健康檢查日。

雖然地下室就有高級的精密儀器和研究人員,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跟著父親一起來孤兒院的黑發少女,名字是織胭,家裏開醫院,19歲,醫學生,名義上是來旁觀學習。

將長發束成高馬尾,紫色的眼睛帶一點暗紅。明明是正式場合卻穿戴軍Lo,也不穿白大褂,而是套著長風衣。一米七五,踩著六到八厘米的高跟鞋,把瓷磚地踏的噠噠響,走路帶風,比帶她來實習的她的父親還要高,颯得很。

“那老爺子跟又臭又餿的壞石頭似的,扒著黃泉比良阪的道口不掉下去。”

嘴角虛浮著甜美的笑意,眼神卻冰冷地仿佛在討論一個死人。織胭靠在窗邊,從風衣裏掏出一盒船長牌的香煙,拿出打火機點燃。對準窗外吐出一口煙霧,織胭就著這個角度斜眼瞧我,這次的笑容真實了很多。

“奶油味的,怎麽樣,嘗嘗?”

“……不了。”

我把《自私的基因》合起來,放到一邊。

“你還是老樣子……還在大本營裏呢,什麽都敢說啊。”

“敢說和不敢說,又怎麽樣呢。難道你怕?”

“……怎麽會。”

我將疊好的千紙鶴放入織胭手心。她順手把它捏扁,塞進煙盒裏,放回衣服口袋。

“還是有點嫩了啊,秋時寶貝。”

順著微風,一小股混著奶油香氣的淺淡香味鉆入我的鼻腔,精神突然放松了很多。一根煙結束,少女揉了揉我的腦袋,彎下腰壓低聲音與我耳語,在我手心裏塞了點什麽,我握緊它,入手冰涼。

“收收那股氣息,你一急躁就會變得比往常更壓抑……我改裝過的香草煙,現在感覺好多了吧?藥已經給那老頭摻進去了,三小時後見效。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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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籟俱寂。查房結束,我立刻睜開眼睛、翻身下床,沒有發出一點會引起註意的動靜。

我打開幹擾器,掐準時間帶著Hanaka和莉莉離開寢室,深知巡邏路線的我帶著她們避開教養媽媽。

她們不哭不鬧,緊緊跟在我身後,直到和我一起溜出孤兒院、坐上黑色的轎車,才稍微放下緊繃的神經。

“素質很高啊,養的好。”

駕駛座上,織胭將儀器丟給副駕駛的我。我也將U盤丟給了她。

“跟你說過的,自己操作吧,順便把兩個小寶貝手上的環環也拆了。至於這個U盤,我會交給五十嵐的。”

“院長晚飯後就開始昏昏欲睡,現在跟死豬一樣。”

沒有接茬,我只是側過身,抓住後座的兩個孩子伸出的手臂,手腳麻利地把我們三個的手環拆掉,再從織胭的皮包裏翻出電流筆,破壞內部結構。

“怎麽也叫不醒,但也查不出什麽異常,守衛基本都到他身邊去了,出來的比預計要快。你真的只是醫生世家的大小姐嗎?”

“我們家當然是開醫院的。不過,我喜歡制藥。”

沒有計較我岔開話題的行為,織胭不置可否地瞥了我一眼,啟動車輛,掛擋。

“秋時寶貝,還有後排兩個小寶貝,都坐穩了。”

“你們看過不少書,知道這世上人類是多樣化、擁有兩面甚至多面性的吧?”

少女露出漫不經心的微笑,一腳踩下油門。

“——比起制藥,我更愛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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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正道』的話語是一把刀,它只會傷害弱者,無法守護與拯救別人。」

——朝霧卡夫卡·《文豪野犬1 太宰治的入社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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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年紀過小的Hanaka和莉莉,14歲的我被要求作為證人出庭,但因為是未成年,允許有陪同者隨護。

等候室裏,黑色長直發的女孩坐在我身旁,翠綠的眼睛像是琥珀糖一樣,純粹自然又閃閃發光,是在愛意和陽光中成長的孩子獨有的光彩。

“別擔心,五十嵐叔叔會幫你們起訴那個老頭的。那些家夥,一個也跑不掉。”

清脆的聲音像是玉石相擊,一開口便顯露超越年齡的冷靜和條理,結月十六夜往我手裏塞了幾顆軟糖,明明是我更年長,她卻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哄我。

“我知道。五十嵐家,業內有名的律政家庭,獨女明汐年僅19歲就傳出名聲來了。所以我並沒有擔心。”

我用一板一眼、毫無波瀾的聲音回答。結月是和我不一樣的人,我們沒什麽好說的,她不該和我有交集。

“我也知道你很聰明,可這根本無關緊要。”

沒有被我的態度激怒,結月大小姐只是癟了癟嘴,對著空氣踹了踹腳。然而下一刻,她吐出的話讓我身體緊繃。

“「孤獨」尋常可見,是啃噬著每個人內心的猛毒。我們逐漸習慣、將它視為日常,但永遠不要麻木。”

“……你知道我做過什麽嗎?我可不是什麽好孩子。”

我扯開譏諷的笑容,黑暗無光的雙眸如玻璃珠般轉動著看向她。我的這個語氣,曾被Hanaka吐槽為「極其惡劣」、「令人不爽」,也時常把孤兒院的教養媽媽和研究人員嚇跑。

“與你同齡、甚至更小的孩子,我不止一次無動於衷地將他們送進死亡和噩夢的懷抱。只因為我不喜歡疼痛,也不想自己的器官長在別人身上。我現在活得比他們所有人都要久,這就是我的手段。”

“我知道。”

結月用洞悉一切的清泉般的聲音,澄澈地說道。

“但是,你在哭啊。你的表情分明在說——「有沒有人可以救救我」。”

……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僵硬,無比地滑稽吧。

從未有過的低氣壓從我之中散發出來,身旁叼著棒棒糖的女孩卻像沒事人一樣跳下沙發,甚至還大膽地伸出手,捏上我的臉。

“你看,你都帶著妹妹們獲得自由了,你為什麽不更加積極一點呢?我可是知道的哦。

你這個笨蛋,把所有死去孩子的臉和名字都記在腦子裏了吧,用這種方式背負罪惡、沒日沒夜地回憶著自己做過的事,在內心鞭撻、懲罰自己。

你其實根本就不想活下去吧,但因為有妹妹們,所以強撐著堅持下去,還有孤兒院裏剩下的那些孩子,你其實也給他們準備好退路了。確認仇人落網、永不可能翻身之後,你就要離開,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去死了,是嗎?”

就在我瞳孔收縮又放大的晃神期間,五十嵐明汐無聲無息地站到結月的身後,拎住她命運的後衣領,年僅11歲的結月瞪出圓溜溜的豆豆眼,在半空中拼命用小短腿和小短手胡亂撲騰。

“你這丫頭又在做什麽?”

“啊!阿汐你放開我,我幹的是好事啊!”

“喔,你的好事就是捏人家的臉嗎?”

“這不是因為她一點也不笑嘛!明明長得很可愛啊!”

“少來吧你,就會做多餘的小動作。”

可愛……是說我嗎。

雖然知道這張臉很有優勢和欺騙性,但她究竟是從哪裏看出來我和可愛這種詞沾邊?

“秋時。我們無權決定你的選擇,但是,你考慮過愛你的人的心情嗎?”

五十嵐把氣鼓鼓的結月提溜到身後,接著在我面前蹲下,仰頭真摯地看著我。我有些不自在地避開她灰藍色的眼睛。

“你或許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光明的未來的資格。但愛你的人卻不那麽想。”

“秋時大笨蛋,你要丟掉我們不管嗎?”

等候室的大門被粗暴推開,再被輕輕合上。Hanaka像氣憤的小公牛那樣大踏著步,莉莉關完門後乖巧地跟著Hanaka一起走向我,五十嵐沈默著讓開位置。

“我跟你講,你可別把我們當成真的笨蛋!你這家夥的說話習慣、行動軌跡甚至呼吸頻率我都清楚得很!你別想拋棄我們,然後在不知道的什麽地方死掉!”

“……Hanaka。冷靜點。”

我皺眉拂開小女孩拽著我衣領的手,從被結月看破的愕然中調整過來。Hanaka粉紫色的雙眼惡狠狠地盯著我,卻像要失去主人的小動物那樣驚惶又委屈。

“跟著我不會有好事。我做的事足夠讓我死數十遍都不止。庭審中那些家夥絕對會因為怨恨把我供出去,你們只有徹底和我斷絕關系,才能正常地活下去。”

“你為什麽每次都用這麽篤定的語調說話?總是這樣擅自決定好周圍所有人接下來的道路,卻不問問我們自己到底願不願意!每次、每次!你從來都不跟我們商量!以前也就算了,你聰明,但這次我忍不了!”

莉莉紫金色的眼睛不安地看著我們兩個,她努力拉著Hanaka、防止Hanaka因為情緒激動對我動手。淺淡的櫻花色澤的長發如同燃燒一般微微炸起,換成雙手緊攥我衣領的女孩,尖銳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你為什麽就是不願往好處去想?難道你覺得失去你之後,我們兩個就可以無動於衷地忽略你的犧牲,心安理得地站在陽光下,就像汲取你的死亡茍延殘喘的低劣寄生蟲一樣享受你永遠得不到的幸福和安寧嗎!?別開玩笑了,你這混蛋!”

“Hanaka……”

“自以為是的家夥給我閉嘴!等你什麽時候想明白,再來跟我們說話,在那之前連莉莉也不會理你!”

“…………”

我啞口無言。這是我第一次覺得動搖。

這孩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了……

“網絡宣判不是無罪就是死刑。”

深呼吸著平覆心情,臉頰上還帶著因氣憤而充血的紅色,Hanaka啞著嗓子對沒有打擾她們家庭內部事宜的五十嵐說道。另一邊,沈默良久的莉莉終於開口說話,她松開被抓皺的裙擺,低頭努力將它們撫平。

“我們不希望姐姐遭受網絡輿論的非議……”

“不愧是這丫頭帶出來的……你們兩個可真是……”

看了眼沒有表情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不出在想些什麽的我,五十嵐對她們安撫地笑了。

“放心吧。不會的,秋時不會出事。我有辦法,就是會讓她辛苦一點……”

“如果只憑著盲目的所謂正義來工作,五十嵐家可不會這麽有名。一昧地追求「正確」和「正道」的人,根本不明白什麽是正義。正確是除了語言之外,最傷人的武器,不用它傷害他人,要成為清醒且有思想的辯護律師,這點魄力我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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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給我們三姐妹,準確來說,是給我讓出空間,五十嵐帶著結月暫且離開等候室。

為什麽初次見面的人,都能看出我是在熟人面前也無法輕易說出真心話的類型啊……難道我段數下降了?

“哈……柯基和貓,沒白養。”

我吐出一口濁氣,鹹魚般癱在沙發上。

“就你會貧嘴。真是沒救了。”

明白剛剛那句話對如今的我而言已經是認錯的極限,Hanaka嘆了口氣,不再臭著臉。

“以後有什麽事就好好說,知道嗎?”

“這個難度可有點高啊……”

“你說什麽?”

“是、是……我知道了,會努力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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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以作為我的陪護一同出庭的五十嵐在庭審結束後脫下高跟鞋砸向人渣院長,然後差點因為從院長的腦門上彈出去砸到底下坐著的十六夜告終。

事後,神奈川警視總監親自找到我,與我進行秘密談話。他要求我成為神奈川的犯罪顧問,駐守橫濱,這就是等價交換的代價。比我預想中的要好很多。

他們還說要給我們安排學校,沒想到我在學力測試上一口氣做完大學等級的試卷,他們直接傻了眼。我是不是應該藏拙的?不,算了,我沒有耐心和所謂的同齡人上學,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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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又過去幾年。等到秋時和妹妹們生活穩定的某一天,她和十六夜重逢了。

重逢的時候沒什麽感人橋段,就是在漫展撞見抱著個巨大鯊鯊抱枕的十六夜……而已。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秋時穿著黑時宰COS服,拎著太宰周邊的袋子,抱著無賴派的玩偶,頂著亂步的帽子。

披著的黑色大衣口袋裏不僅裝著《完全自.殺手冊》,還有《墮落論》《天.衣.無縫》《人間失格》。

再看她背著的那個雙肩包。色彩一黑一白對半分、首領宰和武偵宰背靠背。包上別著的中也吧唧非常令人矚目,上面印著一只蛞蝓將一只青花魚撞成く形的搞笑表情包,原型是第三季蛞蝓沖撞名場面。再看包包的肩帶,竟然別著著名的激光眼毒蘑菇太宰吧唧!

兩個孩子撞見之前,秋時正在給粉絲妹子簽名。只見她拉開包包,裏面裝著一堆繃帶。

她淡定地拿出一卷繃帶,又從迷之次元口袋中拿出一把剪刀,用繃帶在粉絲妹子的手上纏一圈、剪斷,然後又從迷之次元口袋裏掏出印著龍之介剪影的水筆。

在繃帶上簽了個「致xx小姐:愛你」,落款「太宰治/秋時」。讓粉絲妹子樂得合不攏嘴。

有一個COS紀德的小姐姐從秋時背後接近她,秋時非常敏銳,從褲腰帶的槍套中行雲流水地掏出手.槍(道具),瀟灑轉身指向小姐姐。

一秒氣息轉變,陰郁冷漠地瞪視著敵人。雖然動作和表情很帥,但是,搭配她身上的東西……咳。

在對面無辜的紀德COSER被秋時的殺氣嚇到的時候,秋時打開保險,開了槍——

裏面飛出了七色的彩帶和一枝鮮紅的玫瑰花。

將玫瑰花遞給小姐姐,秋時又對她飛了個媚眼。小姐姐當場發出驚天尖叫,完成漫展名場景,紀德被黑時宰迷倒、黑時宰給紀德簽名。

隨後,秋時微笑著轉身,看到了十六夜。

秋時:…………

十六夜:…………

秋時眼前一黑。她的形象,就這麽一去不覆返了。

她和太宰一樣,面對不熟的、沒走到心裏去的人,怎麽作死丟臉都無所謂。但如果是重視的人,就會燃燒迷之羞恥心。

而十六夜心想,完了,直接社死。但因為秋時比她更加生草,十六夜反而平靜了下來。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jpg

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高挑女子走過來,用更眼熟的動作,提起了十六夜命運的後衣領。

“你這丫頭又在做什麽?”

明汐開口就是熟悉的一句話。

“阿汐你看……她是不是秋時?”

即便成了高中生,十六夜依然被迫雙腳離地、雙手瞎撲騰。唯一的進步是,因為意識到打不過明汐,象征性地反抗了幾下後,她就停下了。

“嗯?喔……還真是啊。”

順著十六夜的視線看過去,明汐挑起一邊的眉毛。

··

在那次迷之尷尬的重逢後,我們交換了聯系方式,某一天想要COS文野,就在同好圈找齊了成員。

合作中,大家發現我們彼此都很合得來,索性就組建了COS團,行成長期合作。當我被十六夜推薦成團長的時候,其他人沒有異議地同意了。

我的人生是由三場等價交換組成的。前兩次讓我得來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光明未來,最後一次,是放棄我在現在的世界走入正軌的生活,前往異世界,拯救首領太宰。

我沒有猶豫,同意了。我在太宰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這句話不是騙人的。我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首領太宰卻不認識「秋時」,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我會讓他認識的。

這場救贖世界的奇跡,還請您支付「以身相許」為代價,另一個我就交給你了,首領先生。

T.B.C

作者有話要說:

筆者又雙叒叕寫到一半睡著了……這次發的有點晚。

秋時的波瀾壯闊慘劇童年,和劇本「夜泉的新娘」迷之對應,我真的老巧合怪了。

又當爹又當娘又當姐,秋時把Hanaka和莉莉拉扯著長大,也讓其他孩子得到了自由。

秋時小時候的狀態非常黑時宰,又迷之首領宰,沒有Hanaka和莉莉,會迎來自我毀滅吧。說起來Hanaka和莉莉真的就像是if中也和黑敦……

十六夜和秋時的相處方式是沒有演繹的真實狀態,就是「姐妹」和「拯救者與被救者」。劇本裏亂步和秋時的那種氛圍,她們根本不需要演。

雖然童年不幸,但她之後遇到了很多好人,所以秋時和太宰是不一樣的。至於她為什麽查不到自己的父母是誰,仿佛憑空出現……你們會知道的。

首領宰被迫以身相許,if秋時從天而降,當天就娶……不是,嫁了首領宰。不過if畢竟是if,和主線還是有不少差別的,例如if秋時和首領宰結的是幽婚。

這周五的十二之滴,其他COSER們將會披著轉生者馬甲正式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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