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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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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

銀鉤被安慰了一番方才止住哭,她拾起地上碎裂的平安扣,取出袖中的絲帕將它裹好,想著待會兒同王妃好生認個錯,王妃寬厚,大不了就是被杖責一頓,罰些工錢。

她抹了眼淚,看向喻淮旭道:“小公子餓了吧,來,奴婢抱你去吃早膳。”

眼見銀鉤伸手過來,喻淮旭下意識往一旁躲,雖如今是孩童模樣,可他實在受不了被一個妙齡女子抱。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從梳背椅上爬下來,顛顛地往外間走,本想扶著圓凳爬上去,可到底差了一截,銀鈴見勢想抱他,卻是被旭兒躲了開來。

他想開口,可一張嘴,竟只能發出咿咿呀呀,含含糊糊的聲兒,無奈只好同銀鈴比劃,指了指桌上的早膳,又動了動手指,做出往嘴裏送的姿勢。

銀鈴銀鉤疑惑地看著他的舉動,卻是不明所以,還是小漣先看了出來,笑道:“小公子是想自己吃嗎?”

喻淮旭聞言立馬點頭。

“我記得,王妃先前命人打了張孩子坐的高椅,前幾日似乎送來了,小公子既想自個兒吃,不若就讓他坐著吃吧。”小漣提議道。

“也好。”銀鈴點了點頭,“那我這就將椅子搬來。”

銀鈴忙出門往庫房的方向去,銀鉤也過去幫忙,沒一會兒,兩人就將椅子搬了來。

這椅子更高,喻淮旭更不可能靠自己爬上去,只得讓小漣將自己抱到了椅子上。

那高椅前有一個小桌,銀鈴將蛋羹放在桌上,捏著湯匙遲疑了一瞬,“小公子,還是讓奴婢餵您吧。”

她話音未落,那廂已經咿咿呀呀地來抓湯匙了,銀鈴無奈,只得將湯匙給他。

抓到湯匙的一刻,喻淮旭著實懵了懵,他想到如今的手可能不大受控,但沒想到竟這般不受控。

他試著用肉嘟嘟的小手去舀蛋羹,但剛開始根本舀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蛋羹從湯匙上滑下去。

身側三個婢子圍看著他,還不住地鼓勵道:“哎呀,我們小公子可真厲害,再試試,定是能舀起來的。”

喻淮旭無言以對,又試了一會兒,這回倒是順利將蛋羹舀起來送進了嘴裏。

銀鈴銀鉤和小漣見此一幕,皆激動不已,“太好了,我們小公子都會自己吃了呢,王妃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聽得“王妃”二字,喻淮旭不由得動作一滯,聽這三人的對話,他猜測自己如今應當是在王妃的院子裏。

可他分明記得,他父皇的那位王妃,即後來的皇後蘇氏,根本未曾親手養過他一日,他一直是由乳娘帶大的。

不過,他後來便知曉了,他的乳娘便是他的生母。

然怎麽他竟住在蘇氏的院子裏,且看這屋子並不像是蘇氏當時住的翠荷軒,而像是與他父皇的雁林居一墻之隔的雨霖苑了。

而且這些個丫頭竟是不怕蘇氏,蘇氏那般手段殘忍,會虐殺奴婢的人,當年她宮裏的人一個兩個皆是活得戰戰兢兢,哪有敢這般大聲言笑的。

喻淮旭邊想著,邊斷斷續續吃完了碗中的蛋羹,因用湯匙的動作還不利索,他吃得可謂一片狼藉,桌面上都是掉落的蛋羹。

銀鈴銀鉤忙收拾了桌案,小漣則一把將旭兒抱起來,放到了那廂的小榻上。

她們抱人的動作太熟練,惹得喻淮旭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放下了,他只能茫然地坐在小榻上,索性放棄了掙紮。

他如今記憶混亂得厲害,不管怎麽回想,都似乎只能停留在十三歲時,同他的伴讀蕭鴻笙,在宮內的演武場一塊兒射箭的事兒,而後的,便像是攏著一層霧,模糊不清了。

他越是努力回想,頭疼得越厲害,索性便不再去想。

那廂幾個婢子在窸窸窣窣說著什麽,似乎說王爺昨夜抱著王妃不知在府中哪裏過得夜,也不知何時回來。

此時,就見康福急匆匆進來,說讓她們拿著王妃的衣裳趕緊送去梅園雲雲。

喻淮旭聞言不禁蹙了蹙眉。

奇怪,他父皇壓根不願理睬那蘇氏,甚至看都不願多看她一眼,怎的如今還一塊兒過夜呢……

見喻淮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發楞,銀鈴和小漣都不禁疑惑地看了半晌,心奇他們家小公子今日怎這般乖巧安靜了。

那廂,譽王府梅園。

碧蕪悠悠醒轉,稍稍挪了挪身子,便覺渾身酸疼得厲害,這感覺倒是久違了。

她側眸看去,身側空空蕩蕩,譽王已然不在了,床榻上的床簾只餘下孤零零的半截,地上的衣裳倒是被好好收了起來,擱在了臨窗的小榻上。

碧蕪欲坐起身,才發覺自己未著寸縷,她倉皇地將衾被拉上來,偶一擡眸,便見譽王不知何時進來,站在床榻邊,抿唇含笑。

想起昨日的情形,碧蕪實在笑不出來,覆又躺下,背對著他。

少頃,碧蕪便聽耳畔一聲低笑,“怎的,昨夜,本王讓王妃不滿意了?”

碧蕪沒答話,只暗暗扁了扁嘴,旋即就聽譽王又道:“本王往後一定改,直到讓王妃滿意為止。”

聞得此言,碧蕪楞了一瞬,腦中頓時清醒了幾分。

往後?沒有往後了。

昨夜本就是意外,怎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

她抱著衾被坐起來,神色認真地看向譽王,朱唇微啟,正欲說什麽,卻見譽王驀然開口打斷道:“今日本該是要進宮同父皇和皇祖母請安的。可方才宮裏來了人,說父皇昨夜酒醉,身子有些不適,皇祖母也稍稍染了風寒,便免了眾人請安。”

碧蕪聽得這話,淡淡“嗯”了一聲,原準備要說的話一時竟有些說不出來了。

待她重新調整心緒,正欲再次開口,卻聽門扇被扣響,小漣的聲兒旋即傳來,“王爺,奴婢將王妃的衣裳送來了。”

譽王聞聲對碧蕪道:“王妃先洗漱更衣,本王也先回雁林居打理一番,再去雨霖苑尋你。”

碧蕪勉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譽王起身出去,臨踏出屋門外,深深看了小漣一眼,道了句:“好生伺候王妃。”

小漣頷首,恭敬地道了聲“是”。

譽王離開後,小漣才提步入了屋內,著手為碧蕪更衣,甫一瞥見碧蕪身上暧昧的痕跡,不禁怔楞了一瞬。

碧蕪亦察覺到她的目光,尷尬地別過眼,將衾被又往上拉了拉。

但很快,小漣便當作視若未見一般,淡然道:“王妃,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碧蕪羞赧地點頭,接過小漣遞過來的衣裙,小半個時辰後,待穿著齊整,才起身回了雨霖苑。

銀鉤早已在屋門前等了,遠遠看見碧蕪回來,忙迎上去,低聲喚了句“王妃”。

碧蕪沒察覺到她的異樣,只點頭問:“旭兒可起了?”

“小公子已經起來了,吃了早膳正在屋內坐著呢。”銀鉤頓了頓,忽而哽咽著道,“王妃,您罰奴婢吧,是奴婢一時沒看緊小公子,才讓小公子打碎了您的東西。”

“這是怎麽了?”碧蕪疑惑地眨了眨眼,“打碎什麽了,讓你害怕成這般。”

銀鉤自袖中掏出那塊絲帕,小心翼翼地展開,露出裏頭碎成兩半的平安扣來。

見得此物,碧蕪秀眉微蹙,緩緩伸手將碎裂的其中一半拿起來,她記得,這枚平安扣是趙如繡那日在觀止茶樓給她的。

還說什麽,安亭長公主當年為了毀了她的皇後命,讓那個道士將她的氣運封存在裏頭。

這種荒謬的事她哪裏會信。

碧蕪無所謂地勾了勾唇,將平安扣放回去,安慰銀鉤道:“一枚玉飾而已,碎了便碎了吧,且是旭兒打碎的,跟你有何幹系,我緣何要罰了你。”

銀鉤聽得這話,眼眶都紅了,啞聲道了句“多謝王妃”。

碧蕪在她肩上拍了拍,“將此物放回我妝奩裏吧,莫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是。”銀鉤點了點頭,隨碧蕪一道入了屋。

打從屋外聽到碧蕪的聲兒,喻淮旭便激動不已,這裏的人他多是不大熟悉,能見到他的母親,多少能讓他心安幾分。

他眼見著碧蕪入屋來,待看清來人的模樣,不由得怔在那兒。

這是他的乳娘,他的生母不錯,只是她如今樣子實在太美,倒教他一時認不出來了。

打他有記憶起,他那乳娘的面上便有一塊難看的疤印,聽旁的宮人說,那是他二歲多時,屋內失火,乳娘為了救他被火燒傷的。

他得知此事後,便一直對乳娘心存愧疚,還曾暗暗發誓,要對乳娘好。

可萬萬沒想到,十一歲那年,父皇卻告訴他,他的乳娘就是他的生母。

初一聽到這個消息,他既震驚,又高興,心下的愧意也愈發濃重起來,他替乳娘不平,頭一回與父皇起了爭執,將他痛罵了一頓。

直到他知曉了父皇不言明此事的緣由,雖不能全然理解,但還是依著父皇的話,比從前更加努力用功,便是想著將來能解決所有後顧之憂,名正言順地給他母親一個名分,讓她不必整日擔驚受怕。

喻淮旭想著,若這真的不是一個夢,那他定要趁著他那位舅舅還未戰死,安國公府還未敗落前,幫她母親要回安國公府嫡女的身份。

讓她這輩子不必再卑躬屈膝,伏小做低。

他滿腔熱枕,已然在心下將一切都規劃好了,卻聽那叫銀鈴的婢女見他母親進來,低身恭恭敬敬地道了聲“王妃”。

王妃?

喻淮旭一臉茫然,仔細一看,確實有些不對,她母親這身華貴的穿著,顯然與旁人有些不同。

他是心有所想,執念太深,才至於做了這樣一個夢嗎?

碧蕪見旭兒木楞楞地盯著她瞧,不由得笑出了聲,上前將旭兒抱到了懷裏,“怎的,才一夜不見,旭兒便不認識母親了?”

銀鈴在一旁道:“王妃不知道,小公子可聰明了,今日還學會自己用湯匙吃蛋羹了呢。”

“哎呀,我們旭兒這般聰慧呀。”碧蕪笑道,“都學會自己吃飯了,是不是也該學會喊娘了,是不是,是不是,來,喊娘……”

碧蕪逗著他,卻見喻淮旭驀然張開嘴,竟真的從喉間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涼”字。

聽得此聲,碧蕪驟然楞住了。

銀鈴銀鉤亦是激動起來,“王妃,小公子說話了,小公子方才是不是喊您娘了?”

碧蕪回過神,鼻尖陡然一酸,忙又道:“旭兒,你再喊一聲,再喊一聲。”

喻淮旭看見碧蕪這般激動的模樣,心下亦有些百感交集,他無數次對著碧蕪的背影無聲地喊過“娘”,卻不曾這般切切實實地喊過一回。

他再次開口,亦像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心願,縱然有些口齒不清,還是一遍遍喊道:“涼……涼……”

碧蕪的眼淚終是忍不住決了堤,見她掩面哭出聲來,銀鈴忙遞上絲帕,安慰道:“王妃怎還激動地哭了,小公子會喊您了,那是好事兒啊。”

碧蕪卻是不言,旁人只道她是因稚兒開口而感動,卻不知她不單單因此而哭,這眼淚裏還綴了她兩世的委屈與期願。

見母親哭成這般,喻淮旭亦有些難受,他伸出小手,幫母親抹了掛在頰上的眼淚。

看著旭兒懂事的模樣,碧蕪忙止了哭,“娘沒事,娘沒事,娘就是高興。”

說話間,就聽守在外頭的小漣驀然喚道“見過王爺”。

碧蕪折身看去,便見譽王已闊步入了內間,甫一瞥見她面上的淚痕,不由得劍眉微蹙。

“王妃怎的哭了?”

碧蕪擦了擦眼淚,抿唇笑道:“方才旭兒開口喊臣妾娘了,臣妾是喜極而泣。”

譽王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旭兒一眼,“是嗎?旭兒都會開口喊王妃了。”

他看喻淮旭的時候,喻淮旭自也是在看他。眼前這人倒是一眼便能認出是他父皇,只不過與他記憶中的父皇相比,年輕亦俊美許多。

而不是像他記憶裏那般因數不盡的政事與煩慮眉宇間總攏著散不去的陰雲與疲憊。

不過他父皇只隨意看了他一眼,便移開目光,旋即眸色溫柔地看向他母親。

喻淮旭見狀不由得咋舌,至少在人前,他從未見過他父親對他母親這般柔情似水的模樣,只偶然,他父親會趁母親不註意,偷偷看著她母親的背影,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都先下去吧,本王有些話要對王妃說。”譽王驀然道。

銀鈴銀鉤聞言不由得看向碧蕪,見碧蕪沖她們點了點頭,才恭敬地應了聲。

銀鉤伸手想去抱喻淮旭,卻見她家小公子扭著身子,抗拒不已,顯然不想離開。她為難地請示碧蕪的意思,碧蕪嘆了口氣,“小公子留下,你們都出去吧。”

“是。”銀鈴銀鉤福身退了出去。

聽見門扇闔上的聲響,碧蕪才看向譽王,問:“殿下想同臣妾說什麽?”

譽王在小榻的另一頭坐下,順手將撥浪鼓遞給了旭兒玩,旋即佯作自然道:“本王與王妃大婚前雖是有過協定,可昨夜的事……”

碧蕪便知道他要說此事,忙打斷他,“昨夜,臣妾多謝殿下相救,可那不過一場意外,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忘了便是。”

譽王勾了勾唇,少頃,便聽他一聲低笑,“忘了?王妃覺得,本王昨夜真是只是一時沖動?”

看著他眼中的自嘲與失落,碧蕪心下陡然生出奇妙的想法。

不會吧,若不是男人的沖動,他還能是喜歡自己不成。

難道還真同旁人說的那樣,男人最是善變,這一世,他忘記了夏侍妾,竟轉而開始在意她了嗎?

碧蕪一時有些慌亂,她瞥見坐在身邊的旭兒,驀然提醒道:“旁人不知,但殿下應當知曉,這孩子……”

“是,本王知道。”譽王定定地看著她,須臾,眸光逐漸溫柔下來,一字一句道,“本王不在乎他是誰的孩子,本王想要的只有王妃你。”

正假意玩著撥浪鼓的喻淮旭聞言手一松,撥浪鼓啪嗒一下落在了軟墊上。

等等,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他父皇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他不是一開始就知曉他的生母是誰嗎?

又怎會不知,他是他親生兒子呢!

作者有話說:

小太子:嗯?嗯??嗯???

這章要發出來前,我心裏掙紮了五分鐘,估計這章評論區會變成大型種草戰場,但是寶寶們,你們有意見請先瘋狂罵男主,後面會再慢慢揭秘前世的事,其實這件事我前面鋪墊超多的,不要罵作者,謝謝(已穿戴好一級防禦甲)。

關於男主這個人吧,因為幼年經歷性格有點扭曲,前世多多少少帶點作,所以前世結局也極其慘烈。

還有,下一章開始會解鎖男主視角,你即將會見識到溫良外皮下千奇百怪的狗和大型自綠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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