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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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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西宅邸。

喬治安娜重重地坐進沙發, 忍不住又瞪了達西一眼,“你是我見過的最愚蠢的哥哥!”

從昨天蘇芮離開達西宅邸到現在,喬治安娜已經不知多少次這般斥責滿臉愧色的達西。

“你讓我以後都不好意思面對伊麗莎, 她那樣善良,你怎麽會認為她別有用心。她救我那天, 是那些小姐把我帶到她早已經去的溫室裏, 之後都是我主動去找她,她從來沒有向我索要任何一點回報,居然還要承受你的汙蔑。我一定要寫信給爸爸,告訴他這件事情。”

喬治安娜提著裙擺站起來, 冷冷地哼了一聲, 看向不遠處的安妮斯利太太, 請她幫忙拿紙筆過來。

達西拉住妹妹, 再三道歉,“我知道這次是我做得太過分,但是喬治安娜, 爸爸身體不好, 請你看在他的健康的份上,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讓他煩心比較好。”

喬治安娜面色一變, 抓住哥哥的手臂,“你這次來倫敦, 難道不是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康覆了嗎?”

“我走之前他的確好了一些,但是醫生告訴我,這種狀態根本撐不了多久。所以我這次來倫敦的主要目的,是接你回彭伯利莊園,或許……這是他最後的時間了。”

喬治安娜捂著嘴倒進沙發裏, 久久不能言語。

“明天我去學校請假之後,就立馬啟程回彭伯利莊園好嗎?”喬治安娜想到臥病在床的父親,眼圈瞬間紅了。

第二天一早,她和達西先生便一同來到女子學校,準備跟校長請長假。

辦公室內,一個熟面孔比他們更早一步,正是蘇芮的家庭教師歐文太太。

對方的狀態看上去比在達西宅邸做客時憔悴得多,似乎長時間沒有辦法好好休息。

喬治安娜打過招呼,上前握住歐文太太的手,關切道:“歐文太太,您是來送伊麗莎上學的嗎?她還好嗎?您看上去臉色不太好,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謝謝您的關心,其實我是來給伊麗莎小姐請假的,她正在經受著嚴重的病情折磨,已經兩天不省人事了。”歐文太太抹了一把眼淚,忽然起身反握住喬治安娜的手,請求道:“達西小姐,你是伊麗莎小姐的朋友,她現在一定非常需要您的支持,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冒昧地請求你去探望她,或許友情的力量,可以讓她清醒過來。哦,可憐的人兒,她還不到十八歲,我真的擔心她會因此……”

說到這裏,歐文太太已經堅持不住,眼淚大把大把地往外淌,整個人簡直站不住。

喬治安娜扶她重新坐下,六神無主地看向哥哥。

而達西先生在聽聞蘇芮生病之後,下意識地想著是不是那天他的話太過分,才讓對方身患重病,因此萬分自責。

請完假,兩人跟隨歐文太太一起來到了布蘭登家。

布卡先生打起精神出來迎接客人,喬治安娜非常急切地想知道蘇芮的狀況,跟著歐文太太一起去了她的房間。

客廳裏,布卡先生得知達西的姓名之後,毫不意外地想起幾個月前在倫敦私宅裏發生的那一幕。他盡力保持風度,卻做不到沒有一絲怨言。留下艾瑪招待達西先生之後,便去了門外。

達西耐著性子在客廳等了一會兒,實在坐不住了便讓艾瑪帶他去臥室。

推開房門,臥室裏的氣氛十分沈重。喬治安娜已經哭成了淚人兒,趴在蘇芮的床邊,哽咽著呼喚著她的名字。

病床上,金發的少女,蒼白得好像要融化在光線裏。她看上去脆弱而易碎,沒有一點生氣,房間裏的任何人看她一眼,都不禁心碎。

“伊麗莎,我的朋友,求你回來吧。”

意識世界裏,蘇芮模模糊糊聽到有人跟她說話,她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專註地看著鏡子裏的白袍天道。

它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您難道不覺得,冒然插手一個人的命運,是對她極大不公嗎?”

蘇芮在爭取她的權利,她不希望以後還有同樣的事情發生。

第一世,爾虞我詐的後宅生活讓她痛苦不堪,哪怕最後鬥贏了所有人,她也從未感受到一刻真正的快樂。

與天道而言,她或許只是一只螻蟻,但螻蟻尚有偷生的機會,她亦然。

“世上有這麽多的人,您卻選擇了我來做這個看似處罰,實則卻是恩澤的懲罰,為的應該不是直截了當地弄死我吧。既不想我死,又不想我過得好,你知道這像什麽嗎?話本裏說得歷劫。我是不是可以盲目地猜測一下,或許我是個下凡歷劫的神仙?”

“你想得太多了。”天道終於開口,打斷了蘇芮的猜想,“今後我不會再給設置困難,但你的命運是早就設定好的。之後的每個世界,我都會收走你以前的記憶。”

“每個世界?您的意思是說,這個世界結束之後,您還會把我送去其他的世界?”這對蘇芮來說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天道不回答,蘇芮滿不在乎地繼續發問:“你每個世界都會拿走我的記憶,我想我應該可以像現在這樣,觸發我的記憶吧。”

沒有得到回覆,鏡子天道的身影漸漸消失。

這相當於默認了吧。蘇芮想著。

“伊麗莎,伊麗莎……”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呼喚,蘇芮收回神識,身體極速下墜,她深吸一口氣,猛地睜開了眼。

視線慢慢聚焦,一雙淺琥珀色充滿擔憂和深情的眼睛,出現在她面前。

“布蘭登上校?你來倫敦了?”

“伊麗莎,你已經昏迷好幾天了。”布蘭登上校醇厚的嗓音,仿佛低音提琴上撥動的琴弦,讓人安心。

他比一個多月前瘦了不少,兩頰都凹陷下去,眉心的褶皺好像怎麽都無法撫平。

“上校,不要皺眉。”蘇芮努力扯開嘴角。

布蘭登上校的眼中多了一絲溫度,擡手溫柔地將貼在蘇芮臉頰上的一縷碎發順到耳後,指尖在她的臉頰上輕觸而過,隨後緊握成拳放回身側,連看她的眼神都顯得無比克制。

一個人影很快取代了他的位置,撲過來趴在蘇芮的胸口,嚶嚶哭了起來。

“伊麗莎,你嚇死我了,你再也不能這樣嚇我。”

喬治安娜還沒說幾句,就被達西先生揪著領子,從蘇芮身上拽開。

“喬治安娜,威廉斯小姐是病人。”說話間,他的視線跟蘇芮對上,話音頓了片刻,達西微微頷首,跟蘇芮打了個招呼,“希望您的病情能早日康覆。”

蘇芮道了謝,環顧一圈,在人群裏看見了威洛比的身影,強忍著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

他怎麽也來了?

“伊麗莎白,我很擔心你。”威洛比深情款款地湊過來,單膝跪在床邊,捉住蘇芮搭在被面上無力的手,親熱地低下頭。

“威洛比,天知道我多久沒洗手了!”蘇芮制止了他的動作,她實在沒有力氣掙脫,否則一定先給他一耳光。

她相信以對方的厚臉皮,肯定連一絲一毫的紅暈都顯現不出來。

“如果你記憶沒有出現誤差的話,應該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蘇芮冷著臉,當著眾人的面宣布他們已經分手並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她希望威洛比能有一點自知之明。

威洛比放開蘇芮的手,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心情完全不受影響,風度翩翩地整理衣襟。

“今天不是個好日子,伊麗莎白,我有很多話想要單獨跟你聊聊。但沒有什麽能比見到你恢覆健康讓人開心,你好好休養,我會再來探望你。”威洛比禮貌的跟所有人都打了招呼,隨後離開。

布卡先生陰沈著臉,雖然極不情願,還是保持管家應有的風度,出門相送。

當天,達西和喬治安娜兄妹二人都在布蘭登家留宿。

經過一夜的休整,蘇芮的身體已經恢覆大半。本來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就是當時她無意識屏蔽了感官,在識海中和天道交流,所以身體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毛病。

早晨在床上用完早餐,蘇芮就已經可以下床。艾瑪和喬治安娜給她披了厚厚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把蘇芮扶到客廳。

布蘭登上校和布卡先生在客廳待客,兩個沈默寡言的男人聊天,即使身邊有一個八面玲瓏的管家想盡辦法調劑,依然會時時陷入冷場。

蘇芮步入客廳時,客廳裏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男士們看見她,蹭的一下站起來。

布蘭登上校往前走了幾步,虛扶的手伸到一半,不知想到什麽又縮了回去。而在他不遠處的達西,就像個小童子軍一樣,站得筆直,渾身上下都透著緊張。

蘇芮朝他笑笑,他的表情更加古怪,別扭地移開了視線。

喬治安娜暗自為哥哥的不爭氣而感到無奈,眸光一轉,將蘇芮扶到離達西更近的那個單人沙發上坐下。

“伊麗莎能看到你康覆,我真是太開心了。我真想多陪你幾天,但是我們必須要離開了,回彭伯利莊園,我爸爸的身體不太好,我很擔心他。”喬治安娜坐在沙發扶手上,軟軟地靠著蘇芮的身體。

“你和達西先生準備什麽時候走?”

“明天,這次回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倫敦,我想在這裏多陪你一天。”喬治安娜給哥哥使了個眼色,留給他道歉的時間並不多了,她不希望離開之前,好朋友和哥哥還有心結。

達西心神領會,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在尋找道歉的機會。但是不光妹妹不解風情地黏在蘇芮身邊,她的保護人也在旁邊虎視眈眈,他很多話都不便直接說出口。

蘇芮沒有察覺到達西的欲言又止,看向布蘭登上校,他應該是在邦德莊園做客的時候,收到布卡先生寄給他的急信。

“上校,約翰爵士他們一切都好嗎?我想邦德莊園應該迎來了新鄰居吧,聽說有跟我同齡的小姐?”蘇芮找了一個話題,讓在一旁安靜看報紙的布蘭登上校不至於受到冷遇。

他折好報紙放在茶幾上,沈思片刻,道:“約翰他們讓我向你問好,大家都很關心你的身體。達什伍德家的二女兒,名叫瑪麗安,她跟你的年紀相仿,實際上她的姐姐年紀也不算大。邦德莊園沒有什麽年輕人,她們都很期待跟你見面。”

“我想得再等兩個月了,我已經快要完成所有的學科,到時候就能畢業了。”

喬治安娜聽蘇芮說她快要畢業,整張小臉都垮了下來,她在女子學校唯一的支柱就是蘇芮,一旦蘇芮離開學校,她肯定連一秒鐘都堅持不下去。

“伊麗莎,我舍不得你。”喬治安娜抱著蘇芮撒嬌,幹脆跟她擠在一張沙發上。好在她們兩個都很纖瘦,抱在一起完全不覺得擁擠。

蘇芮已經習慣了身邊有個大型人偶,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低聲安慰幾句。這朵溫室裏的小花,就要獨自面對暴風雨,的確有些讓人擔心。

艾瑪為大家送來茶點,依次擺在茶幾上。礙事的報紙被她推開,輕飄飄地滑到桌底,落在喬治安娜的腳邊。

她附身撿起,視線落在最新的新聞上,嚇得打了個哆嗦,把報紙丟了出去。

“怎麽了?”

“一個可怕的新聞,”喬治安娜窩進蘇芮的懷裏,抱著她的腰肢,“報紙上說,警察在碼頭的木板上,發現了一個血腳印,是之前醉漢溺死案件的兇手。”

蘇芮拍著喬治安娜後背的動作一頓,眼見著艾瑪撿起報紙,隨後被達西先生接了過去。

一道灼人的視線落在蘇芮的身上,擡頭只見達西先生的面孔背著窗外的晨光,陰影中那雙褐色的眸子通透得仿佛月色照耀下的一汪幽潭,晃動著破碎且明亮的冷光。

他的臉色很差,指尖在發抖。眸底被暴風雨席卷而過,只剩一片來不及收拾的狼藉。

他知道了。

蘇芮反而冷靜下來,這幾個月壓在她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真是個可怕的案件,是嗎,達西先生?”

達西抿著唇不說話,他在對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恐懼。

她是兇手嗎?

達西在腦海中不停詢問自己。

運河碼頭,嬌小的血腳印,以及死者的死亡時間。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他遇見蘇芮的那天晚上。她就是暈倒在運河碼頭附近,並且腳受了傷。

不,這不可能是真的。

達西將那條新聞折疊,下意識地將它隱藏在裏面。

蘇芮還在看他,眼神坦蕩,表情仿佛在說她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而他想得是對的。達西慌亂地端起桌上的紅茶,被燙的咳嗽了好幾聲。

蘇芮貼在喬治安娜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麽。她擡起手,佯裝疲憊地打了個哈欠,讓艾瑪送她回了房間。

下午天氣已經完全晴了,小花園裏陽光明媚,散發著陣陣玫瑰花香。達□□自坐在遮陽傘下,隨手帶出來的書本,一個字也看不進。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緩緩靠近,達西猛地回頭,披著棗紅色披肩的蘇芮,迤迤然來到他的身邊,在他對面落座。

達西起身往蘇芮身後看了一眼,詫異道:“怎麽是你?喬治安娜呢?”

“是我讓她約你出來的。”蘇芮也不拐彎抹角,把報紙放在桌上,推到達西面前,那上面赫然是醉漢溺死案件有關於真兇的信息。

“你已經猜到了對嗎?”

“猜到什麽?”達西咽了一口唾沫,內心的不安漸漸放大。

哪怕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無法相信。

“達西先生應該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現我時的窘狀,事實上,我差點死了。”蘇芮用平淡的語氣把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你猜測的沒有錯,這個案子的確跟我有關。如果你要告發我的話,我絕對不會責怪你。現在,該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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