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廷就站在裴露的旁邊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唇瓣，所以他自然沒有錯過對方臉上的表情。

他順著對方的眼神看過去，將目光定格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那個男人年齡應該不大，但是他的頭發卻有點少，司廷那一眼看到了對方油光的臉、微微凸起的肚子、虛浮的腳步，和對方手中牽的那只大狗。

那只大狗通身漆黑，身上有種兇殘的氣息，他敏銳的嗅覺還能聞到那只狗身上的腥氣，那種陳舊的腥氣讓他猜著，那只狗一定是吃過生肉的。

那只大黑狗一出現，就在周圍引起了一片小範圍的騷動，這半人高的兇犬只栓了條鏈子，尖牙露在外面，對著一個桌子上的男女吐著舌頭，目光炯炯的模樣將女孩子嚇得臉色刷白。

那男人不滿的看了一眼正在買早點的王昆，但是礙於對方的身份，不敢嚴苛指責。

那正在忙碌的老板和老板娘手上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只想趕緊把這位爺給送走，不要嚇壞他們的客人。

王昆在這一帶可太出名了，家裏很有錢，他人也喜歡招搖，他這個人不太喜歡早起，這地方離家裏也遠，今天是趕巧，外出辦事路過這裏。

王昆對一個路邊攤的東西是看不上眼的，但是怪就怪這地方太出名，他在家裏刷短視頻的時候大數據就給他推送過好幾回。

所以他看見這個小攤的時候還是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車子，然後牽著他最心愛的“大熊”下車買早飯了。

王昆平時眼高於頂，周圍人對他也基本都是奉承，他不屑於周圍那些驚恐排斥的眼神，甚至對此感到沾沾自喜。

但是以他和那只狗為軸心的地方已經形成了一圈中空地帶，沒人敢靠近那只大狗，只有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學生不滿的說：“你不能把這麽危險的狗帶到這種公共場合，會影響店家做生意的。”

裴露和司廷過馬路才到一半，就聽見一聲兇狠的犬吠。

裴露也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朝那只打狗看過去，那只狗兩條前爪鋪在一個年輕人的身上，雖然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但是這樣一只大狗壓在人的腿上，就足夠駭人了。

那男學生嚇得都不會動了，面無血色的僵直在那裏，雙腿無疑是的發抖。

店主終於忍不住了，他低聲提醒攤位前的王昆：“這位客人，麻煩您把狗牽遠一點，這樣會影響到客人的安全。”

“你哪那麽多廢話，”王昆不滿的皺眉，“你趕緊給我打包不就得了，東西給我我不就走了嗎？”

那老板娘小聲說：“這不是講究個先來後到嘛，前面還有人在排隊呢。”

“汪！”

後面有個好心人拉了一下那男學生，有一個人站出來指責了王昆，王昆顯然是極少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被一群自己看不起的這樣說，他不爽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存心想給這些人一個教訓。

那只叫大熊的牧羊犬似乎被這些不善的目光給驚擾到了，再次朝這些人汪汪汪的叫了起來。

王昆心裏憋著氣，存心想給這些人一個教訓，那大狗往前沖的時候，他“哎”的一聲，故意拉脫了繩索。

反正他這只狗平時跟朋友們出去也不會咬人，再說了，咬人也沒事，他有錢，不就是賠幾個錢嗎。

他最生氣的是這群人居然敢這樣跟他講話。

那只大狗被撒了手一下子沖出好幾步遠，眼看著又要朝那瘦弱的男學生撲過去，不敢上前的裴露都忍不住低呼出聲。

抓緊了司廷的衣袖，無意識的往對方身後躲了一下。

就在那只大狗馬上就把那年輕人撲倒的時候，忽然渾身一顫，感覺到了什麽危險的東西。

那東西來的悄然無聲，卻似無數只看不見的惡魔，正躲在空氣中，將它密不透風的包裹，然後鉆進它的腦中，如惡魔一樣的桀桀私語。

大熊忽然感覺有什麽陰冷的東西慢慢爬上了它的後脊，順著那寸寸敏感的神經緩緩從每一顆毛孔中滲透，滲進那血肉之中，有一種讓人陰冷又戰栗的恐懼之感。

那不似它這種惡犬的恐嚇，不似驚雷爆炸般震蕩，但是它讓你從靈魂到骨髓都發出不可抑制的震顫。

它感到一種最原始的恐懼，四爪發軟，獸眸閃動著請求著饒恕。

它小心翼翼的順著自己只覺回過頭，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那眼睛深邃如無底大海中令人窒息的隱秘海溝。

黑暗中湧動著什麽讓人不安的東西，只在一片漆黑中偶爾閃過一些銳利的鱗光。

它突然停在那裏，甚至趴在地上小聲的嗚咽，令周圍的人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狗到底怎麽了，但它沒攻擊人也沒把人咬傷就是好的。

可是別人高興了，王昆卻不高興了，人群中的議論聲越來越大，見這只狗趴在那裏不動，他撿起時地上的繩子拉了一下，“大熊，你怎麽回事？”

那只狗縮著脖子轉過頭，雙目已然通紅，一副馬上要發狂的模樣。

王昆叫了他家狗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豎著眉毛就要伸腿踹過去。

可是卻在觸及大熊那雙駭人的紅色眼珠時突然挺住，因為收力不穩往前踉蹌了一下，踩到了那只大狗的爪子。

大熊嗷叫出聲，反過來朝王昆撲去。

王昆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跑，一邊跑一邊兇狠的喊道：“蠢狗，我是你的主人，你還想咬我啊？”

但是這只大狗好像就是想要咬他，朝他沖過來的勁頭又兇又狠。

王昆嚇得轉身就跑，但是地上剛下了雪，又凍了一層冰，非常滑，所以他跑兩步就摔了個大馬趴。

王昆已經被嚇飛了膽子，他覺得這只狗已經失控了，完全沒有了平時安靜的模樣，所以他也慌了，摔得生疼也不敢停下，爬起來就繼續跑。

但是兩條腿的胖子哪跑得過四條腿的大狗，跑了沒兩步，一聲慘嚎響起，他被那只大狗給咬了屁股，大冷天的，對方穿得厚，也不知道那只大狗到底有沒有真的咬到。

裴露一開始還有點害怕，其實她挺喜歡貓貓狗狗的，但是這只狗太大了，看著就危險，她之於那只狗還是個可以攻擊的陌生人，沒人能不害怕。

但是因為昨天晚上的夢，她對王昆直接帶上了一層排斥和反感，剛才對方牽著狗在那裏的一舉一動更讓她對這個人深惡痛絕。

所以這會兒看見對方被狗給咬了屁股，心神劇震，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這玩意兒的屁股要是多了個大口子，應該就沒空出來相親了。

王昆摔這一下不知道是被大狗摁著起不來還是已經被嚇傻了，總之摔下去就不動了，這時，他對在對面的那輛車中下來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人，一路小跑著沖了過來。

“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她說著，就沖上去想扶摔倒的王昆。

“姑娘，你們想吃點什麽？”

剛才那只大狗嚇跑了一半的客人，所以馬上就輪到裴露了，裴露被叫了一聲，才收回了目光，轉頭看向店主，興沖沖的要了兩個這邊最火的雙人餐。

司廷剛才依照她的指示坐在了靠邊的桌子上，然後聽見了兩個人的講話。

昨晚他一夜沒睡，塞著耳機翻了好久那個叫“手機”的東西。

他不是第一次接觸手機什麽都不懂又不敢亂摁的人，他連系統的源代碼都敢拿，他膽子很大。

司廷驚訝的發現這個世界的“網絡”這種東西與系統程序中的一串串代碼非常相像，但是這裏的網絡比那個“總部”要落後得多。

他的一絲精神力入侵程序，走進那個龐大的“網”，以中間一個點發散，以指數級速度吸收了很多東西。

所以他大概能聽懂後面那群人的話。

裴露端著個盤子過去的時候，就見司廷端坐在那裏看她。

對方明明沒有做任何多餘的手勢，但是那雙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裴露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湊了過去。

他們這是一張小圓桌，原本是兩兩相對的，也是男人伸出手給她挪了一下凳子，距離他很近很近，兩個人坐在一起，像是兩個吃飯都舍不得分開的小情侶。

裴露都來不及問對方到底是什麽事，就聽見了後面兩個人的談話，兩個小流氓打扮的男生，看著就不太正經的模樣，正在說八卦，東一榔西一棒槌的，很難理清重點，但是裴露還是聽得很認真。

因為剛才那檔子事兒，這倆人是在說王家的八卦！

“……那女的跟強子也有一腿呢，什麽時候跟王昆攪一起去的。”

“不對啊，王昆上次喝多了不是還說，他要跟裴峰的閨女去相親嗎？裴萌萌我見過，長得多水靈啊，要是真跟她見面了，還能看上這女的？”

“這話你也信啊，王昆不就那樣嗎？”

兩個人的話越說越下流，什麽葷的腥的都不忌諱，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裴露時不時就要偷看司廷，看他臉上的表情。

她看過小電影沒錯，各種限制級的本子也沒少收了，但是跟帥哥一起聽這個能一樣嗎。對方昨天還舉著天才寶寶學拼音呢，那就是一張白紙啊。

裴露有種帶壞小朋友的罪惡感。

但是司廷卻看著她粉紅的臉蛋，忽然很想要咬一口。

就在裴露快要腳趾抓地挪開屁股坐到對面的時候，那兩個人終於說了點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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