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時隔三年， 再一次癱瘓，葉子們在巨大的震驚之後，怒火無處發洩， 轉而攻陷經濟團隊公開郵箱， 五分鐘之內天衡寰宇的郵箱系統也崩了。

【我追星就追了這麽一個， 從中學一直追到大學，是最早進葉子群的人， 我不明白這張照片是在什麽情況下拍攝到的， 我要求經濟團隊站出來給說法，尤其是當事人！】

【我是女友粉，我失去了老公， 已經哭了一下午了， 感覺天都要塌了，我真的太痛苦了，絕對絕對不會粉一個塌房的藝人， 我們葉子也是有底線的！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

【我的哥哥被你們毀了！看看燁哥上的什麽熱搜，你們是想封殺他嗎？再這麽下去， 幹脆葉子群解散算了！！】

【最讓我惡心的是， 如果我粉的偶像喜歡男的， 那麽他之前為什麽會有其它的官配cp？像吃屎一樣，已經想作嘔了， 感覺受到了侮辱！】

【艹！讓你們瞎搞！我之前就說了不要把謝離調回來和燁哥捆綁，為什麽不聽，出事了吧出事了吧！艹！】

【能寄娃娃給謝離嗎， 胸口上插刀的那種！我有多痛苦， 我就要他多痛苦！經紀人每天都在忙什麽， 忙著跟自己的藝人談戀愛嗎？！】

……

“老大， 別看了！”莊小文眼圈發紅，急得團團轉，隔著辦公桌想奪過自家老板的手機，她真的受夠了，為什麽唯粉們對偶像的經紀人這麽苛刻！？明明老大已經做得那麽好了，為什麽得不到一點尊重？！

謝離卻始終表現得很平靜，是那種讓莊小文看不懂的平靜，她沒辦法想象當照片出現在公司投屏上的時候，謝離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所有下屬都在竊竊私語，詫異、鄙夷、驚奇……全扔在了謝離身上，那樣的目光足以摧毀人所有的信念。

敬畏、尊重，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大家都等著看謝離的反應。

可謝離並沒有任何難堪的舉動，他依然坐在會議室裏，聽完了後面的匯報，整理了下一個季度的方案，甚至連公關部要做的事都羅列得一清二楚，然後才走出會議室。

門關上的時候，莊小文聽到裏面傳來焦躁的討論聲，老板出事，殃及部門，大家很忐忑，但是更關心的一定是自己的前程。

就像在會議室裏，沒有人說：“老大，你別難過。”

作為老板，不該難過，他沒資格。

所以謝離很平靜，郵箱裏的郵件看了一個來回，言辭最激烈的幾封讀了幾遍，任由莊小文急得臉頰通紅，也沒做出太大反應。

“辛苦你去找一趟cici，溝通這次危機的處理方案，盡可能把影響降到最低，經濟部擬發一則通知，把那天大雨圍困的情況闡述清楚。”

“老大，那對外怎麽說您和周燁的關系……”怎麽說合適呢？莊小文心頭隱約發涼，似乎已經猜到謝離要做什麽了。

謝離沈默了一陣，來不及說下去，沈非打過來的電話掐斷了兩人的對話。

“不著急發通告，今晚八點，到辦公室找我。”

沈非提前回來了。

謝離到達天衡寰宇五十五層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是七點五十，裏面只亮了一圈夜燈，從外面看起來格外昏暗。

辦公室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城市夜景像一副蓬勃鮮艷的油畫，萬千高樓矗立，天衡寰宇樓層很高，俯視群像，帶著傲慢和野心。

正如沈非給人的感覺。

沈非把頭發全梳了上去，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融在朦朧夜色裏看不清神色，見他走近，遞了杯洋酒過來。

謝離拒絕了。

“還是老樣子，”沈非感慨了一句，“認真說起來，咱們也有一陣沒有好好聊過了。”

兩個人一個半坐在桌上，一個站在桌前，誰都沒看誰，空氣中仿佛有一根錚鳴的弦，無聲地收緊。

“這次的事，你打算怎麽做？”沈非沒有寒暄，帶著商人特有的直接，強硬地切入正題。

謝離的語調和他們視頻開會時一樣，理性地分析，冷靜地回答：“我會和公關部協商，對外聲明照片是拍攝角度問題，我和周燁的關系並不是粉絲理解的樣子，”

“朋友而已。”可惜他沒有撐到最後，尾音有些發顫，洩露了一絲隱秘的情緒。

沈非背對著他聽著，良久，說：“不夠，遠遠不夠。”

謝離垂眸，閉了閉眼睛，他的手指在抖。

“你懂我的意思對嗎？”沈非站起身，把手裏的酒杯放在桌上，傳來一聲輕響。

“娛樂圈有自己的游戲規則，你已經破壞過一次，並且付出過代價，當年你選擇離開周燁的時候可比現在理智多了。”

謝離聽著他的話有些失神，他很想遺忘掉的東西，正從記憶的深淵裏爬出來，躲都躲不掉。

“我可以救你一次，也可以救你第二次，但我不打算，也不想因為周燁的關系，看到這種事情再三發生，我是個商人，阿離，是誰拍的照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拍照片的人拿住了你的軟肋，用來威脅周燁，威脅天衡寰宇。”

在謝離沒註意的時候，沈非已經湊近了他，離得太近，壓迫感四面八方地湧上來，謝離往後退了一步，被沈非一把拽了過來，兩只手猛然間被束縛住，他掙紮了一下，眼睛忽然紅了：

“放開！”

沈非眼裏沒有笑意，尖銳又刺目，兩人僵持不下時，謝離的電話忽然響了，刺破了凝固的空氣，沈非頓住了。

謝離像再也承受不住一般，脊背都要彎下來，露出脆弱的頸項，白得令人心慌，他吞下喉間的哽咽，低聲說：“是周燁打來的。”

沈非沒松手。

“讓我接，否則他會慌。”

沈非松開了他，謝離踉蹌後退了幾步，接了電話。

“阿離，你還好嗎，你什麽都不要做，我回去找你！”周燁的語氣很急，對於此刻的謝離來說，卻如沙漠裏的清泉一樣解救了他，他從來沒有這麽渴望聽到他的聲音，可回過神來，酸澀從心口漫上來，幾乎將他淹沒，他捂住了聽筒，輕咳了一聲，把泛上來的酸澀強壓了下去。

等到聲音恢覆平穩，他才說話：“周燁，我沒事，你在片場安心拍戲，明天公關部會發通告，這些都是小事，我會處理好的。”

“不，阿離，不要發通告，等我回去，再等我一下，我有話想跟你說！”周燁反而更急了。

謝離眼底濕潤，周燁不應該回來，可現在他越阻止，周燁會越著急，他不想他出事，於是就順著他的話說：“好，你不要著急，我等你，我們明天見，好嗎？”

周燁急促的呼吸聲被他安撫下來，輕聲喚他：“阿離，你什麽都不要做，我也不會輕舉妄動，等我回去，我們一起商量，一起解決。”

“嗯，”謝離閉上眼睛，柔聲道，“都聽你的。”

周燁不願意掛電話，謝離跟他說自己在和公關部開會，囑咐他好好吃飯，一再保證自己沒事，他才肯結束通話。

重新面對沈非，謝離眼裏的水漬已經消失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對嗎？”沈非雙手插兜，神情很冷。

謝離默然。

“七年前，有一個經紀人喜歡上了自己的藝人，他們兩個確實在一起了，可惜最後沒有擋住鋪天蓋地的謾罵聲，娛樂圈就是這麽殘忍，流量可以讓人一飛沖天，也能把人踩到泥土裏碾成粉末。”沈非盯著他，冰冷地重覆著規則，甚至是殘忍的，想要撕碎謝離努力維持的平和，每一個字都像子彈，按下扳機，投向本就鮮血淋漓的現實。

一個在所有人眼裏是單身的男藝人，就算和其它藝人談戀愛，身價都會腰斬，更別提對方只是個工作人員，是個連流量都沒有的素人，而且他們破壞的是最基礎的游戲規則：

藝人可以裝成彎的，去炒cp，但他不能真彎，他身邊更不能有個彎了的經紀人，讓粉絲產生聯想。

貼上了這個標簽，女友粉們會崩潰，事業會變得障礙重重，戲路會變窄，能接的商業合作會變少，損失不可估量，所以那對公開出軌的搭檔哪怕消失在人海，結局也並不美好。

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謝離工作也沒幾年，還沒有見識過太多圈裏的殘酷，只覺得感慨，藝人很難做，經紀人也很難做，能一直做搭檔的人其實並不多。

他問前輩，故事的結局是什麽？前輩說：“這個藝人後來受不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輿論攻擊，跳了離家最近的一條河，沒救上來。”

並不是所有的勇敢和努力都有好的結果，謝離深知其中厲害，所以後來他寧願躲著，也不肯向周燁透露分毫。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現在周燁已經不再需要你，如果你真為了他好，”沈非停了一下，說，“就離開吧，越遠越好。”

“天衡寰宇今年在H國組建了新團隊，分公司主營藝人經紀，還缺個部門leader，你過去，職位晉升副總裁，每年會有分紅，在拍的綜藝你今晚選人接手，我會安排下去，”

他將機票放在桌子上：“這是明天最早一班去H國的飛機，你做決定。”

謝離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挪動步子，一步步走到桌前的，連時間都變得很慢很慢，他只記得自己拿起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然後說：

“好，我走。”

作者有話說：

大家相信椰子！不要慌！寶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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