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燁的行程第一項是米蘭時裝周，謝離帶著兩個助理跟著，導演組依然把重頭留給了他們，攝影師服裝師加起來將近二十號人。

黃牧童和經紀人阿速這次掛在他們後面，多少有點蹭資源的意思，二線上不了米蘭的高奢秀場，天衡寰宇走了個後門，把黃牧童連帶整個攝制組都塞進去了。阿速一個剛入行的經紀人，沒見過這麽大陣仗，公司這麽安排，明顯想讓他出糗鬧點話題出來，他壓力大到天天失眠。

謝離這幾日認真觀察過，阿速雖然時常狀況外，但基礎素質還可以，作為經濟部老大，他有提點的責任，如果阿速被罵得太慘，反倒顯得公司無能。

出發前一天晚上謝離熬了個通宵，把行程和阿速對了一遍，細節太多了，聽得阿速眼圈都急紅了，越聽越緊張，謝離在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停了下來。

“內容多，慢慢熟悉，一開始入行都這樣。你有什麽不會的可以隨時問我，不要自己一個人琢磨。”謝離揉了揉太陽穴。

阿速緩了半天，木然說了句“好”，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謝離不能強求一個新人能做到優秀的地步，他讓阿速先回家，收拾完東西再去機場，還有六個小時足夠用了。

臨出門，阿速忽然回過頭來，漲紅著臉問道：“謝總，你……你剛入行的時候也會這樣嗎？”特別緊張，覺得每天有幹不完的事情，每天都在出錯。

謝離楞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說：“當然，也許做得還不如你呢。”

阿速訝然。

謝離靠在椅子上，姿態放松了一些，對他說：“回去休息一會吧。”

阿速險些掉下眼淚，做經紀人心要大，他覺得自己抗壓能力還是太弱了，不知要過多久才能練就像謝離一樣好的心態，似乎大山崩塌也能悄悄抗下。

謝離辦公室裏有單獨的休息室，他定好鬧鐘，縮進被子裏，掐著點入眠。

勉強睡了兩個小時，他被一陣叩門聲驚醒，這才想起來節目組要跟拍，會提前過來。

莊小文聽到謝離的應答，替節目組開了門，看了自家老板一眼，遞上了一杯咖啡，小聲說：“原本燁哥那邊調整了時間，說要下午走，結果米蘭官方催得狠，時間只能提前不能延遲。”

謝離一臉莫名，周燁和米蘭溝通的信息沒告訴他。

莊小文看著導演組打開攝像機，小聲念叨：“要是時間能改就好了，謝總你還能多休息休息。”

“沒事。”謝離轉頭去收拾行李，鏡頭已經飛快跟上了。

謝離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家要多，很多衣服他直接帶到了辦公室的隔間，日常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當然也不用全裝在行李箱裏，跟著明星出門，住的都是五星級以上的酒店。不過謝離用不慣酒店裏的東西，他從抽屜裏拿出洗漱包，順便把藥包也帶上了。

“這裏面有什麽？”副導演問。

鏡頭下，謝離打開藥包，說：“都是感冒沖劑一類的，還有消炎的。”

副導演奇怪：“就去三四天，米蘭叫醫生也方便，還要從國內帶過去嗎？”

謝離隨口回答：“周燁只吃得慣這個牌子。”

話音未落，房間裏好像都安靜了一剎那，謝離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在說什麽，他頓了一下，補充道：“為藝人考慮，是經紀人的職責，我帶的藝人身體情況比較特殊，用藥也要小心，何況米蘭看醫生不方便，這些都要考慮到。”

幾個助理紛紛點頭，只有副導演挑了挑眉。

謝離背對著鏡頭，有片刻停滯，他把藥包放進最裏面，拉上了拉鏈。

攝影師突然用胳臂肘戳了副導演一下，餘光向副導演示意，鏡頭又推近幾分。

謝離行李的拉鏈是個葉子的形狀。

兩人互相遞了個眼色，什麽都沒說，隨著謝離走出了房間，正式開始錄《經紀人》綜藝第一期節目。

今天機場人很多，周燁身高優越，氣質卓然，站在茫茫人海非常惹眼，過了安檢，就被人團團圍住，在場唯粉多，紛紛圍成圈拍照。起初，現場還算井然有序，工作人員也就沒叫保安，直到幾人上了電梯，路變窄了，才覺得有幾分危險。

“多謝大家，請給我們藝人一點空間，謝謝。”莊小文和身邊挨得過近的粉絲們說。

“燁哥一路平安！”“燁哥加油！”“燁哥，我給你買了禮物！！”……

周燁禮貌地點了點頭，既沒有太大反應也沒有冷落粉絲們，然而就在幾人下電梯的一瞬間，兩側有人忽然擠了上來，謝離上前一步要伸手去攔，周燁已經下意識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後，擡臂將人擋住了。

粉絲們見打擾到了拍攝，慌忙乖覺地往後退，謝離微微擡頭，看著面前的背影，有些出神。

一行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終於上了飛機，周燁起身把兩人的行李放上去，沒有半點頂流明星的架子。

攝影師舉著攝像機狂拍，所有的細節都沒放過，副導演翻了翻臺本，幹脆直接丟到一旁了。

“我算是知道楊導為什麽讓咱們跟緊點了，”他低笑了一聲，用只有他和攝影師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確實有點兒意思。”

臨近起飛，黃牧童和阿速也到了，整個商務艙被攝制組包下，機器全收起來了。

謝離靠在椅子上，開始在腦海裏梳理行程和溝通細節，他有一年多沒跟組了，跟藝人外出和辦公室做戰略不一樣，具體執行很繁覆，體力腦力都要跟上，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整夜不睡覺是常有的事，現在偶爾通個宵，抵抗力就下來了。

尤其……周燁還在身邊，他需要花費更多的心力。

嗓子有點癢，他輕咳了一聲。

“昨天晚上一直在說話？”身側，周燁忽然問了一句。

“嗯。”

一杯水和一小包潤喉粉順勢出現在了他面前。

謝離低頭看去。

潤喉粉一小條，包裝是橘紅色的，這個牌子還是謝離發現的，做經紀人太費嗓子，一般人偶爾吃個梨能壓一壓，止咳糖漿太甜了，不能當水喝。謝離就開始試不一樣的沖劑，看看哪個最管用，後來就找到了這個，倒在嘴裏化開，味道跟維C片一樣，效果也好。

謝離屯了不少，一開始是他自己屯著，後來周燁也屯，兩個人在吃藥上都很註意，四處奔波藥能及時補充上最好不過。一直到徹底不用跟組，這個藥才在辦公室銷聲匿跡。

驟然見到熟悉的包裝，謝離楞了楞。

周燁看他一直沒動，多問了一句：“怎麽了？”好像在確認他還吃不吃這個牌子。

謝離說不出話來，胸腔裏仿佛有根線，纏在心臟上，被拽了一下又一下。

“謝了。”他又輕咳了一聲，回望過去，輕聲說。

溫水化開藥粉，口腔裏酸酸甜甜，漫過舌尖，湧進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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